第六十七章 雨落
林沉念及於此,當下便再沒有了誹謗之心。這種老者,不由得讓他不尊重,他也無法不給予對方尊重,若這方澤真是個權貴豪強倒也罷,林沉又有何懼?但這方澤偏偏不是,而是修身修德之人,如此之人,可不可敬?能不能重?
“哈哈……老朽也不多言……獻寶現在就開始吧,諸位權且一觀!”方澤爽朗的笑了一聲,捋了捋自己的胡須,然後坐在了方遠準備的四季常春雕欄錦繡椅上。
方遠朝著下方望了一眼,然後道:“諸位想必都知道,沒達到要求的寶貝都會被我方家侍從直接收去庫房。唯有達到要求的東西,才允許來到這大廳之中……所以,現在就一個個的將大家的壽禮承於眾觀吧!”
話音方罷,方浩然的身影一震,幾乎就要站起身來走上前去。林沉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心中不由暗歎,正不知道是心中迫不及待還是腦子病了。這個時候出去,合適麽?你來此並不是為了求方澤一事,而是為了正名!
在老爺子這種人眼中,外人倒便罷。自己人居然如此冒失,近功及利。怕是當場就要對你的好感下降不少,你方浩然以為今天是來此遊玩的?不是,至少現在不是!凡事最怕急,俗語言,小不忍則亂大謀,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被林沉一拉,方浩然頓時一愣。看了看前者略微有些無奈的笑容,當下一震,頓時明白了過來,於是歉意的一笑。立刻沒有了絲毫急切般的坐在林沉身邊,遠遠的看著方澤麵前那一片空地!
那裏無人前去,也就是說,沒人做這個出頭鳥!眾人相視望望,一是怕自己的寶貝不入眾人之言,引起嘲笑。二是怕第一個拿出手的人,即便寶貝再好,總是會降低一些評分的,所以便僵持在了這裏。
方澤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平淡,沒有絲毫的變化。仿佛對這種尷尬的局麵沒有一絲一毫的感覺,這種處變不驚的狀態和氣度。不是一天兩天便能練出來的,而是經過了幾十年,甚至幾百年的曆練所熏陶出來的!
僵持不下的局麵,並沒有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不過也如同往年一樣,頃刻之間便被打破了,一位氣度非凡的少年郎,手中托著一個足有嬰兒拳頭大小的珠子,走上前來。對著方澤和方遠躬身行了一禮。
“晚輩流風,祝老爺子福如東海,壽比南山!”此話俗不俗暫且不說,所有人也根本沒有在意,方澤笑容更加的燦爛,對著這青年微微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青年俊俏的麵龐微微閃過一抹激動。
“這是千年夜明珠!恒河沙數,此珠常年放在家中,可以讓人百病不侵,百毒不近!”那少年將手中的珠子高高舉了起來,頓時一片嘩然。沒有想到第一件物事便是如此珍貴,不過也是,沒有一定的信心,怎麽可能做那出力不討好的出頭鳥!
“此珠乃我遊曆帝國有幸得之,是以,借著這一次獻寶,將它作為壽禮送給老爺子!希望老爺子的身體如同青鬆不老,萬年長青!”
不過,此時底下有人可不樂意了:“流風……你說你那是千年夜明珠,據我所知,千年夜明珠能照亮百米方圓,你這珠子,能做到那等程度麽?”
也是,夜明珠在流風手中,加之此刻是白天,誰也看不清。是以,有人提出質疑也是可以的,方老爺子不但不會怪罪,反倒還會鼓勵大家多多去見識。多多去質疑,因為寶物唯有心眼並用,方才有幸得見真容!
流風聞聽此話,麵龐上卻是沒有絲毫的驚恐。想必是胸有成竹,然後對著方澤微微抱拳一禮,說道:“老爺子,此時是白天,我也無法展示這夜明珠的神奇之處,希望您能將這大廳遮掩起來!”
方澤一笑,朝著身邊的方遠點了點頭。後者一揮手,當下無數的侍女從大廳各處留下的門中走出,手中還拉著一道道的布匹。
分明未見有何動作,那些侍女隻是用力一拉。整個大廳頓時掩蓋在了一片黑暗之中,不過隻是略微持續了一陣。
眾人絲毫沒有慌亂,此刻所有人都來不及慌亂,都將目光凝聚在了流風手中那碩大的夜明珠上。此刻夜明珠真一點點的散發著光芒,不是一下便散開,而是慢慢地蔓延著,就像光明在蠶食黑暗一樣!
一點一點,慢慢地照亮了整個大廳。沒有絲毫的遺漏,就像是一輪明月懸掛在大廳之中一樣。黑暗頓時成了虛無,明珠所在,方圓百米盡皆光明,不是虛言!
眾人此刻卻是再沒了懷疑,所有人都鼓起了掌來。包括林沉也伸出雙手,象征著拍了兩下。轉頭去看方浩然,後者卻是沒有在意所謂的夜明珠。而是滿頭大汗的,考慮著接下來的計劃。
“此珠光芒凝而不散,光芒乃滲透蔓延之光,非是一片散漫之光!在夜明珠中當屬上乘,年份……依老夫所見,應該在一千三百年上下!不錯,流風,能尋得此物,也算是你有心,老夫便許你一事!”
方澤點了點頭,做出了一番評價。這種東西,在常人眼中是寶貝,他方澤乃堂堂方家家主,豈會在乎這種金錢能買到的東西。他們所在意的,隻會是金錢所買不到的東西。比如說——附靈之劍!
流風一愣,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不過一瞬間便恢複了過來,轉為了喜悅。也沒有再度遲疑,一拱手施了一禮。
“方老爺子……流風……流風不過一屆散修,如今劍技雖多,但大多是不入流的基礎劍技……既然老爺子準我一事,流風大膽求老爺子賜我三才劍技一式!”
嘩!此話一出,場下頓時一片嘩然。三才劍技,這種東西對於劍者的重要性自然是不言而喻。方家雖有,但是普通的方家子弟都學習不到。也就是兩儀階別,隻有真正的天才,忠於方家之人,才會學到三才級別的劍技!
方澤略微沉吟一陣,不過卻不是低著頭,而是在端詳著這流風。後者麵色猶如冠玉,英俊異常。此刻正滿目迫切的看著方澤,眼中的懇求不言而喻。
雖然被方澤的眸子盯得有些難受,但是那流風還是沒有絲毫退讓的看著前者雙目。直到前者猛然間大笑一聲,他方才覺得手心中都是流出的冷汗!
“好好好!老夫見你也不是那等小人,既然如此,我便賜你一式三才劍技,乃三才中級劍技——流光!雖應不了三才巔峰劍技那等赫赫威名,但是此招與你同有一個流字,也算有緣!老夫便賜給你了!”
方澤通過幾眼便將這流風看了個通透,若是後者剛剛有絲毫的退避和閃躲。這一招三才劍技也必定是得不到的,可是他沒有,也就說明他至少問心無愧,所以方澤這一招給的倒是心甘情願!
“謝謝……謝謝方老爺子!流風一定努力練習此招,以謝您賜招的恩情!”話音剛罷,便重重的朝著方澤跪了下去,這一跪,跪的是心悅誠服!方澤若不賜他劍技,他流風能如何,誰曾想到,這堂堂方家家主,居然如此的近人情!
方澤受這一跪倒也是堂堂正正,因為傳招之恩。已近於師徒了,所以流風一跪,他並沒有任何有愧。捋了捋自己雪白的胡須,然後一陣朗聲大笑。
“謝我?不用!流風,我方澤在此把話說給你聽,你可莫當了耳旁風!若你將此招傳與任何人,我必定滅殺於你……天涯海角,你權且試試能逃去哪裏!”
話音雖然冷冽,但相較於賜招之情算的上什麽。何況,這招數本就是方家的秘籍,傳與他人已是方澤大度之極。若是在不知好歹胡亂傳授,哪怕方澤不動手,恐怕都有人會看不下去。
“流風怎敢!既然老爺子如此說,我流風便以身中劍種立誓!若將流光一式,傳與任何人,劍種碎裂,經脈盡斷而死!”流風衣袖一揮,當場便指天發誓。
以劍種立誓,便是用他自己一身的修為在立誓。劍者有劍胎,這天地靈氣都存於裏麵,劍士便將劍胎培育成劍種。天地靈氣和一身修為盡皆存於裏麵,若是劍種一碎,這流風必定當場性命不保!
方澤點了點頭,然後沒有再說什麽。流風立刻退了開去,坐在了一旁。他所要的已經拿到,接下來便是看熱鬧的時候了。
眾人見此,心中不由大熱。沒有想到,今年壽宴,第一個獻禮之人便得到了方老爺子的賞識。而且還賜了一式無價的三才劍技,若是再不抓緊機會,怕最後就要後悔了!
“紫檀鸞鳳雕花玉髓瓶……此瓶是我家傳,如今家道中落。謹以此物,博老爺子一笑,順便祝老爺子如那傳說中的不死鳥般,壽與天齊!”
不死鳥?林沉心中一動,朱雀還是火鳳凰?若是火鳳凰倒還好,畢竟隻是後裔。若是朱雀,那可就不得了了。沒有想到,這前世傳說中的四大聖獸,居然也是這蒼茫大陸的傳說。
方澤隻是略微看了一眼,便沒有搭理了。那人笑容一滯,便歎息了一聲退了下去。方澤此舉,也就說明了他的一番苦心算是白費了。
“金鑲玉,玉繞金!錦繡纏綿到如今!”
一位身穿錦衣的中年手中抱著一個金玉鑲嵌而成的鯉魚戲蓮花!方澤一看,頓時沒有了興趣,揮了揮手,便讓其退了下去。這種黃白之物,隻是個兆頭罷了。
“千年白玉參……乃是壽元丹主藥,傳說可增壽百年!我借此機會,送老爺子此物,祝老爺子天公保九,歲歲依舊!”
增壽百年?哼哼,騙騙常人到可以。但是方澤是什麽人,豈會在意這種東西。那壽元丹一共十幾味主藥,你隻有一株千年白玉參,能練出來個什麽東西?
所以,倒也沒有提起太大的興趣,隻是略略掃了那接近三尺長的如玉人參一眼。便閉目養神了起來,那中年尷尬的一笑,然後退了下去。
“玉寒蟬蕭……”“金絲攢銀翡翠笙……”這些都是樂器,方澤雖然喜歡文雅之物。但愛的東西,不是琴棋,而是書畫!
“疊疊滿懷春景屏風……此物是兩千八百多年前的大戶人家所流傳下來的屏風……價值連城……”
“踏花扶柳青檀香……曆經兩千餘年的青檀香,能定心安神……”
這些東西都是一堆價值連城,但是真真說起使用價值來,根本沒有多少的罷了。和那夜明珠一樣,不過那獻上夜明珠的流風選了個好時機。而且也讓方澤起了一絲興趣,所以才會蓋住整個大廳來一觀,否則也是這種方澤連看一眼都嫌的情況。
對於目前方家的局勢,根本一點用都沒有。林沉敢賭,方澤所求的東西,不過一個是治理方家之法,一個是他所懷疑治療受傷的方法罷了!但是偏偏,這兩樣東西,前者是時機未到。後者不是這些人所能拿出來的,到了方澤這種地步,尋常傷勢根本不能奈何於他們。
能讓他們也困擾的傷勢,那能治愈的東西,怕是比今天所有寶貝加起來都要貴重。當然,除了方浩然手中托著的那一篇薄薄的紙張之外!
正看得高興,林沉猛然感覺一道雷聲閃過。回頭一看,剛好看見了那沒有消失的閃電,將陰暗的天空劈的四分五裂。緊接著,滴滴答答的雨水,便從天空中絡繹不絕的落了下來……連綿成了一片,而外麵,方家的宴會還在準備著……
如果今日雨不停,想必這方老爺子的宴會便要延後了。林沉心中微微一歎,沒有想到,這麽好的機會,居然讓這一場雨給下了個粉碎。雨以來,大廳裏的位置明顯不夠,方家的宴會所準備的無數宴席,如何端上桌來?隻怕在端來的途中便被雨水給打濕了吧!
“家主……”方遠麵色一正,轉頭看向了方澤。後者的麵上閃過一抹戲謔,然後微微一笑,不以為然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沒想到這老天也來欺負老夫啊,好好的一場宴會,都不想讓我辦下去麽?走吧,遠老弟,咱們一起出去……”
“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