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森林疾跑者
夜幕已至，整個森林都寂靜了下來，那是空靈一般的寂靜。暗藍色的天空滿是閃爍繁星，皓白的輪月灑下銀光，照在蘭斯的銀發上相映成輝。
在跳過斷崖之後，自己被轟雷彈炸得全身好像粉碎了一般，而且不管是在身體上還是精神上，在那激烈緊張的追逐後，都已經筋疲力盡，快要虛脫了。他隻是躺著比了下眼，但竟然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這是哪裏？”蘭斯惺忪的睡眼裂開一條縫，眨巴眨巴的。
“你還在斷崖上，哪裏都沒去，反倒是躺著睡著了。”沙伽貝魯回答道。
“躺著睡著了？啊，頭好痛！”蘭斯捂著腦袋，他剛想翻起身子，可身子剛一動，就感覺到腦袋劇烈的疼痛，好像整個大腦已經從腦殼脫落了一般，在腦殼裏麵鬆動著。
他嚐試了幾次後覺得實在疼得不得了，就暫時放棄起身，靜靜地躺在地上。右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慢慢地將眼睛睜開，這才看到覆天的藍幕和鑲嵌在上麵猶如鑽石般璀璨的星星。
曲一下雙腿，因為騎馬並不耗費什麽腿力，所以並沒有感覺到什麽疼痛。然後又翻轉一下手腕和手臂，劇烈的酸痛襲之而來，好像毒素般迅速蔓延整塊肌肉。
“好痛！”蘭斯翻動手臂時疼得咬了下牙，自己雙手用力握著韁繩，在茂密的森林裏不斷地躲避林木前進，雙手不斷地拉扯韁繩以改變馬的行進方向，使得整隻手都繃緊了大半天，現在一覺起來，好像手裏嵌了無數枚鋼針一般，稍微一動就是劇烈的酸痛。
“你騎著馬狂奔了那麽久，而且還被威力巨大的轟雷彈轟飛，整個身體沒有廢掉已經算不錯了，這點疼痛過一下子就會好多了。”沙伽貝魯說道。
“那我還是先好好躺著吧，霍爾派去格雷爾邊城傳令的獅鷲騎士和用做保險的騎兵隊都被我做掉了，應該不會再有備胎了吧。”蘭斯實在是疲憊得不行，又眯上了自己的雙眼，把自己全身的肌肉放鬆，躺在地上好像一副死屍的樣子，但意識上還是強迫自己保持清醒以免再次睡過去。
“這就得看你運氣了。”
“那我再賭這把吧，實在是痛得不行動，好好休息下再說。”蘭深吸一口氣，身體內的魂力流轉全身，魂力在酸痛的肌肉裏湧動著，好像按摩一般把僵直的肌肉放鬆下來，起到了迅速緩解疲憊的效果。
他用魂力休整了好一會，全身終於感覺好多了。他召喚出死神鐮刀，及其艱難地翻了個身，雙手將它握住，慢慢地將自己撐起來。
整個人好像一個已經廢棄的機器，每個動作都一卡一卡的，就像被定格了一樣。他的腦神經被酸痛刺激著，張大了嘴對著空氣大喊，以舒緩疼痛的刺激。
經過全身上下每一塊肌肉，每一個關節的通力合作，他終於順利地站了起來。他挨著鐮刀，就這一小個起身的動作，已經將他累的大口喘氣。
“我從來沒想過騎馬竟然是件那麽痛苦的事情，現在這感覺簡直生不如死。”蘭斯喘著氣，吐出的氣息在冰冷的夜裏化作白霧。
“那你還不好好躺著，幹嘛要站起來。”沙伽貝魯說道。
“如果再不起來，等下什麽時候撲出隻野狼出來，那我可真的要一命嗚呼了。”蘭斯用看了看自己肩膀上的血痕，而且轟雷彈爆炸時飛出的碎石也在他身體上打出了幾個洞，自己的鼻子都能嗅到這刺鼻的血腥味，再耽擱一下可就要成為狼牙下的大餐了。
他拄著鐮刀慢慢地向前挪動，像極了在戰場上被炸得遍體鱗傷的殘廢戰士，整個肢體好像都已經支離破碎，身上的手和腳隨時可能鬆動掉落似的。他挪了好半天就前進了幾步路，勉強挪到出了空地，進入樹林裏。
實在是舉步維艱，他身子一側，倚在了樹幹上滑坐到地上。
“痛得我半步都走不了！”蘭斯大聲罵道。自己之前已經在森林裏騎馬狂奔了大半天，剩下的路程隻有一點點，再走一點路就能穿過這該死的森林。
可現在這樣的身體狀況，原本對自己來說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通過的路程，就好像跑馬拉鬆一般痛苦，而且這樣的速度根本不可能安全穿過這片森林，說不定沒走到一半就被循著血腥味而來的飛禽猛獸給叼去了。
他向著森林的深處望去，雖然看不到盡頭，但感覺森林的另一頭仿佛就在咫尺，觸手可及。
“豁出去了！”蘭斯一聲大吼，將魂力注入全身。突然好像完全恢複了一般，一個箭步就飛奔出去。
他用魂力驅動著自己的身體，雖然對體力沒有要求，而隻是耗費魂力。但不管是用體力還是魂力，奔跑的始終都是自己的身體，整個身體還是在超負荷地運轉著。
巨大的風聲又在自己的耳邊響起，劇烈運動的肌肉使得原本已經結疤的傷口重新裂開，而之前因為感染而無法愈合的傷口則滲出血來。
蘭斯瘋狂地向前奔跑，身上的衣服慢慢地被滲出來的血給浸染。森林裏滿地都是低矮的灌木叢，但此時他已經顧不得繞過這些灌木叢，雙眼裏隻有前方樹林的盡頭，腦袋裏隻有前進的意念。
他直接就在灌木叢中穿過，灌木叢裏柔軟的細小枝椏原本隻需輕輕一壓就能壓斷。可是因為他奔跑的速度太快，迎麵襲來的枝從好像化作千萬把薄如蟬翼的刀片，將蘭斯暴露在外的皮膚全部劃開了口子。
在狂奔了一會後，他逐漸感覺到魂力不支，速度開始降了下來。
“可惡，還沒有到盡頭嗎？”蘭斯心裏暗罵著，自己的魂力已經支撐不了多久，若是在魂力消耗殆盡之前無法跑出這森林。那時他既沒體力有沒魂力，簡直就跟個重度殘疾的廢人沒什麽兩樣，就算一直食素的山雞也能把他給啄死。
什麽？食素的山雞？由於全身的超負荷運轉，蘭斯已經頭腦不清，竟然開始胡思亂想，原本帝國的天才少年要在布魯卡森林裏被一隻食素的山雞給活生生啄死？這樣天大的笑話怎麽會在自己的腦袋裏麵出現。
就當蘭斯將自己那胡亂的想法給擺脫後，自己的身體突然像被抽空了一半，透支了的魂力已經無法再為自己這幾近殘廢的身體提供動力了。剛跨出去的右腿踏在地上，但使不出半點力氣，好像踏空一般，無法撐住自己的身體。
沒有魂力支持的身體好像死屍一般，完全喪失了五感。聽不到風聲，聞不到青泥味，感受不到雙腳踩在地麵的感覺，雙眼裏的世界已經有些模糊，好像隔上了層磨砂玻璃一樣。
整個身體因為突然喪失了力量而向前傾倒，準備要摔在地上。
要到下了嗎？這樣臉貼著地麵摔倒一定很痛吧，可能摔倒後還會翻滾幾圈，然後再重重地撞上某棵樹，然後被食素的山雞啄死？
虛脫的蘭斯感覺已經恍惚，頃刻間整個世界都好像崩塌了下來，看著自己即將摔在地上，但好像靈魂與脫離了一般，全身上下卻沒有一處再可以動彈，完全無力去阻止自己摔倒在地。
無奈和絕望突然湧進腦裏，將整個腦袋都塞滿，連半點希望都感受不到，自己的意識都不禁鬆垮下來，等待著摔倒瞬間劇痛的降臨。
“蘭斯，快回應我的靈魂波動！”蘭斯的腦海中突然竄出沙伽貝魯洪亮的聲音。
聽到沙伽貝魯的呐喊，蘭斯重新清醒，閉著雙眼，在黑暗的意識世界裏搜尋著沙伽貝魯的靈魂波動。那是完全黑暗的意識世界，但此時卻突然出現一顆散發著蘭斯熒光的球體，球體表麵燃燒這淡藍色的火焰，而且還激發出很多藍色的閃電。
那些藍色的閃電向自己竄過來，可是才竄出不遠就消失了。蘭斯也不懂為什麽自己會突然感覺很想去觸碰這些跳躍的藍色閃電，他下意識地想要伸出手去觸摸，但竟然發現出去的不是自己的手臂，而是一樣的藍色閃電。
就在兩段閃電相互碰撞的瞬間，他突然感覺到自己的體內無故湧出一股魂力，像是爆發的火山一般，不斷地噴發，準備要摔倒的身體重新又被注滿了魂力。
蘭斯突然睜開雙眼，眼裏已不再是疲憊的神色，而是閃現出好像劍鋒般淩厲的眼神。單手用力往地上一撐，原本準備要倒下的身體突然彈了起來，重新恢複了平衡。
原本束縛住全身的疲勞被突然噴湧而出的魂力衝破，整個人好像掙脫牢籠的野獸一般。每一腳踏在地上都深深地陷進去。
突然遇到一個下坡，他一個重踏，向著空中躍出，地上盡是被腳力踏得翻飛的泥土。他在空中清瑩地滑行著，山坡下吹上來的山風好像一個巨大的手掌將他托起，滯空了好久才落到地上。
此時他已經能透過密密麻麻的樹叢看見山腳下零星的黃土痕跡，森林的盡頭就在眼前。蘭斯卯足了全力向著山腳衝刺，他的身體已經完全感受不到任何感覺，好像行屍走肉，隻有逃離森林的意念在驅動著他的行動。
而森林的盡頭就在眼前，一百米，五十米，二十米。就在他突破最後一片灌木屏障後，一條黃土大道和蒼茫的平原印在眼簾。
“終於跑出森林了！”蘭斯大喊一聲，喊完之後就失去了意識。整個人滾落在黃土大道的路中央，成一個大字劈開，沉進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