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鬥勢

“你這是不是走錯路了?”沙伽貝魯說道。

蘭斯順著剛才那商販所指的地方一直走,原本寬闊的道路邊城羊腸小道,兩邊的房屋好似貧民窟一般,滿地都是黃土灰塵,厚厚的一層,踩上去都能振起黃煙。

這時蘭斯看見前麵不遠處走來一個男子,身穿輕皮甲的家夥嘴裏罵咧著,好似凶神惡煞,而且左臉上還長著一顆大黑痣十分的顯眼,更是一副強盜土匪的麵相。腰上配著一把長劍,劍柄上纏繞的布袋已經有些老化,應該是使用了很久後造成的,看樣子應該是個經驗豐富的戰士。

那男子周圍站著幾個弓著身子的老年人,看起來像是乞丐。全身的衣服到處都是口子,好像被千萬把刺刀刺過一樣。深深凹進眼眶裏的眼睛滿是可憐和淒慘,臉上已經是皺紋滿布,皺得幾乎可以疊起來。

他剛進到這個巷子,乞丐們蜂擁上去,將他團團圍住。於是他便加快腳步,但乞丐們就好像黏在他身上似的,怎麽也甩不掉。

但以他的腳力隻要小跑一下,這些七老八十的乞丐們完全不可能追上,可他心想不就是一群乞丐而已,難道還得用上跑的來擺脫嗎,這也太沒出息了吧。

於是他隻是不斷地用手推開周圍的乞丐,可乞丐們就像打不死的小強,不管被推開多少次,還是繼續貼上去,捧著已經破碎不堪的瓷碗,甚至隻是一塊挖空了的木頭。

蘭斯看著那男子向著這邊走過來,微微一皺眉,似乎感到什麽不妥,踏著步子加速向他走過去。

“這你也要管?這家夥可不好惹。”沙伽貝魯看著蘭斯疾步走去,猜想到他想要幹什麽,便提醒道。

“正因為是這種事情我才要管。”蘭斯反駁道,完全不把沙伽貝魯的提醒當一回事,毅然地走過去。

那男子一臉不耐煩的樣子,實在是受不了這些無賴般的乞丐。他右手一抖,把貼著在他右邊的乞丐震了開來,被震開的乞丐好像保齡球罐似的,全都倒在地上。他手掌握在劍柄上,想要拔出劍來給這些無恥的乞丐瞧以顏色。

但就在他把腰中的長劍從劍鞘裏拔出半截,劍聲剛響,劍鞘的口子裏隻露出了半點白光,卻被一隻手給突然抵住。

“你想要幹嘛?”蘭斯一手死死地抵住那男子想要拔出來的長劍,讓他的劍分毫不能動彈。擺著一副冰山般的冷臉,雙眼好像嵌在剛從千尺冰崖裏,放出寒光。眼眉微合,隻露出半截瞳孔,好像高高在上地俯視著,藐視地上的雜種一樣。

男子被突然冒出來的蘭斯驚了一下,但看著他這樣的嘴臉,好像對自己十分鄙視的樣子,心想這家夥竟敢突然出現擋老子拔劍?肯定是活得不耐煩了吧。

“我想要幹嘛關你什麽事?”那男子被蘭斯輕蔑的神情給激怒,特意提高了聲調,眉頭一皺,擠出一雙惡狠狠的狼眼,挑釁地說道。

“如果你是想要做其他事情當然不關我什麽事,但是你若想要傷害這群老人家,那跟我關係就大了。”蘭斯冷冷地說道,表情還是那樣的輕蔑和不屑。

蘭斯的話語好像冰淩尖錐一般,紮向那男子的耳朵,他聽起來感覺甚是氣憤。

他調動了點魂力,讓說話的聲音又變得更大聲了一些,而且胸膛挺得老突出,賣弄自己隱隱顯現的健壯胸肌,想要威壓住蘭斯。整個鼻孔張大得能塞下一顆棗核,鼻孔裏噴出霧氣,狠狠地說道:“怎麽跟你有關係了?你跟這群乞丐是一夥的?今天我就不跟你計較了,還不趕快給我讓出條道來,再擋我的路我就不客氣了!”

蘭斯根本不吃這套,不管那男子怎麽對他大吼,還是各種挑釁的動作,他都麵色不改。一直保持著冰冷麵容,眼神從頭到尾都沒有閃動過,總是透著凜冽的寒光直直地看著那男子。

麵對如此冷酷的蘭斯,好像有一種在酷熱的撒哈拉沙漠裏看見一個冰雪怪獸,半個沙漠都被這怪獸散發出來的冷意給凍結了的感覺。那男子不禁感覺全身汗毛豎起,原本想要一手將蘭斯推開奪路而去,可自己的手好像不聽使喚,微微顫抖著怎麽也推不出去。

蘭斯看著他半天沒有吭聲,心想自己已經將他壓得沒了脾氣。既然那男子還沒有動手,肯定也是不想滋惹是非,自己也不必跟他較真,蘭斯便向一側閃開身子,空出一條路子給那男子。

那男子見道就走了出去,回頭看著蘭斯,嘴上罵著:“若不是我有急事,肯定要把你好好給揍一頓。”

但走遠後他越來越覺得剛才自己怎麽會那麽窩囊?

由於蘭斯在森林裏摸爬滾打,弄得全身是傷,沾滿泥汙,而且身上的衣服都已經破爛得跟那些乞丐別無兩樣,怎麽看都隻像是落魄的小混混。

自己竟然被這小混混給壓著,怎麽想都來氣,越想越氣憤,口裏暗暗發誓若再見到,一定要好好教訓蘭斯一頓,以泄自己心頭的不快。

蘭斯看那男子走掉,消失在拐角處。霎時間眼裏的冷意化去,取而代之的是悲憫的柔光婉轉。

“小子,氣勢不錯。他可是已經達到了下位強級的魂力,如果在這巷子裏打起來,就憑你現在這下位凡級的魂力,一下就能把你碾碎在牆上。”沙伽貝魯調侃道,但帶著一點輕蔑味。

“這可說不定,戰鬥不是單純看實力,還得靠腦子,可能我就一鐮刀把他的腦袋給割下來了也不一定。”蘭斯冷笑一聲,反駁道。

沙伽貝魯聽了後不再說話,但在蘭斯看不到的靈魂結界裏,他卻淺淺地笑了。

在這幾天的相處裏,沙伽貝魯看到了蘭斯的果敢和決絕,還有一顆毫無畏懼的堅強靈魂。他不禁為自己能找到這樣的宿主而慶幸,心想不枉自己等待了那麽久,終於等到了可以為自己報仇的宿主了。

蘭斯左手張開,掌心裏放著幾顆金幣。乞丐們看到金幣,好像蒼蠅一般圍了過來,嘴裏喃著各種求施舍的話語,圍著了他。

他將左手舉高,右手將金幣一顆一顆地分發到他們的各類盛器裏,給他們每個人都發了一顆金幣。他們這些乞丐乞討一個月也不一定有一顆金幣的收入,這金幣就好像是個天上掉下的大餡餅。得到金幣的乞丐心滿意足地走開,坐回到巷子邊上。

蘭斯看著乞丐們滿足的表情,自己也感到些許欣慰,臉上露出一絲會心的微笑。在這躲躲藏藏的幾天裏,蘭斯幾乎沒有笑過,就算笑也是帶著殺意的冷笑,更不用談發自心底的開心了。

“我們的貴族公子竟然有那麽善良的一麵,會如此慈悲地施舍窮人。”沙伽貝魯調侃道。

“這是都是母親的原因。”蘭斯細聲說道,聲音裏帶著淡淡的悲傷。

沙伽貝魯原本還以為蘭斯會沒好氣的反駁,但沒想到他竟會這樣回答,知道自己說到了蘭斯的舊時的傷口,沒再說話。

蘭斯輕輕歎了口氣,繼續說道:“母親在離開之前,她在塔法爾城裏建了一座教堂。她將城裏的孤兒都收養在教堂裏,而且每天都會在教堂裏給乞丐們分發食物。我小時候就是生活在那個教堂裏,整天陪著母親,偶爾能看見從軍隊裏回來的父親。或許是受到母親的影響吧,自己也對孤兒乞丐之類的弱者十分的同情。”

說完後,他臉上顯得有些失落。雖然在母親離開後不久教堂就被其他建築給代替了,但直至今日他還能清楚地記得那個教堂的摸樣,帝國裏的教堂都是千篇一律,唯獨母親建的教堂十分的特別,裏麵的窗戶上不是泰坦神的圖樣,而是各種看不懂的符文。

蘭斯挺了挺胸膛,深深地呼了口氣,臉上的神情不再悲傷,重新振作了起來。將這些悲傷的事情都先擱下,現在離開艾因貝倫要緊,不能變的如此頹廢。

可在這現世之外,被蘭斯這樣提起,站在祭壇上的沙伽貝魯也不禁想起往事。想起那宮殿,想起那刻著蛇紋的石柱,還有那些自己曾經無比熟悉的東西,但現在都已經化作須有。沙伽貝魯抬頭望著昏暗的天空,第一次輕歎了口氣。血紅色的四隻魔眼已經沒有了往日的駭人的淩厲。

“自己怎麽會變成這樣了呢,才跟著這小子幾天,就被他影響了麽?”沙伽貝魯自語著,原本自己都是一臉嚴肅,說話的語氣也是帶著一貫的威嚴之氣,仿佛天降的君皇。可自己竟然沒事也會調侃起蘭斯來,而且現在還跟蘭斯一起緬懷起過去,就連自己都覺得可笑了呢。

“這就是凡人的世界麽?真是一個奇怪的地方呢。”沙伽貝魯不禁自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