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鄰家少女
三月的春天，在南台市裏還是一個冬天。雖然沒有北風呼嘯，然而溫度還是徘徊在七八度左右。
看了眼身旁穿著舊破薄綿衣的唐懺語，縮著手腳，慢條斯理地吃著隻有鹹菜和白飯。再看了眼昏暗得沒有一點希望的家。低下頭，目光落在盤縮在自己腳邊骨瘦如柴的家犬。
唐邁力放下手中那碗的白飯，深吸了一口冷氣，仿佛下了很大決定地跟唐懺語說道：“糖水……”
叫出唐懺語的綽號後，唐邁力猶如一個漲氣氣球一下泄了氣似的，欲言又止，沒有下文。
唐懺語用纖指把額頭幾絛秀發撥回到右邊。這樣子，烏黑亮麗的長發便全垂在右肩上，把有點恐怖的右臉若現若現地遮掩住，把白嫩的左臉呈現在給外人看。讓人知道，不去看她的右臉和有些畸形的左手，她原來還是一個清秀的美女。
“怎麽事？”唐懺語有些疑惑地看著唐邁力。
唐邁力又拿起飯碗，微低著頭去夾麵前唯一的那碟鹹菜，同時聲音有些細少地說道：“有一件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怎麽事？”
“我不敢說！”
“為什麽？”
“怕你罵？”
“如果不是跟我說，你不想讀書的那件事，我就不會罵你！”唐懺語也伸筷子去夾鹹菜，不去看唐邁力。
唐邁力歎了口氣，再次放下碗，不悅地看著唐懺語：“為什麽你偏要我去讀書？讀那麽多書有什麽用？還不如現在就出來找工作。社會大學才是我們該去的地方。越早去，越對我有利。”
唐懺語也歎了口氣，也放下碗，也不悅地看著唐邁力：“為什麽你偏不想去上學？讀多點書對你很有用處的。如果現在就出來找工作，你這個初中畢業的，大企嫌你沒學曆，中企嫌你沒經驗，小企嫌你沒樣子。連挑磚塊的也嫌你年輕。你說你可以找到怎麽工作？”
“你侮辱我的智商，也不要侮辱我的樣子。不是你說做人要低調，我會弄成這樣嗎？”唐邁力摸了摸自己那個勁爆的香茹頭，然後用手指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大眼鏡。
“說一句真心話，我覺得你還是留著這個可愛的香茹頭吧！把你扔進人海裏，如果沒有這個香茹頭，我也不知道該用怎麽辦法找到你？”唐懺語笑著撫摸著唐邁力的香茹頭。
“不要摸啦！”唐邁力一手拍開唐懺語的手，大聲道：“今次我是認真的，而且已經找到了工作。是大帆介紹的，是去當警察。我已經答應他們了。現在我隻是跟你說一下，你反對也沒有用。”
“是因為我沒有錢給你上學嗎？好！現在我就去拿錢給你。”唐懺語站起身，走進身後的房間裏。
見及此狀，唐邁力立刻露出一副頭痛的樣子。不用多久，唐懺語從全家唯一的那個房間裏，拿著一疊雜亂的舊錢一下拍在唐邁力的麵前。
“夠不夠？家裏就隻用這麽多了。如果不夠，我現在就出去找錢給你。”
說著，唐懺語作勢走出家門。家門外是吹著寒冷晚風的黑夜，一個不小心就很容易著冷。
唐邁力還是坐著，手往後一伸拉住唐懺語那隻畸形的手，背對著她無奈地說道：“姐！我還是不去當警察了。你沒有說錯！知識能改變命運，還是讀書好。或許我以後能當個大律師，或大醫生。”
“真的會乖乖上學嗎？”唐懺語狐疑地盯著唐邁力看。
“真的！”唐邁力有氣無力地說道。
唐懺語笑了笑，把放在唐邁力麵前的錢拿回來，又走進房間裏：“大力，你不要怪我逼你。如果媽媽還在，她也會這樣做的。現在你還小，待你長大後，你就會知道讀多點書，原來對自己有很大的好處。當年我就是沒有好好讀書，現在隻能看電視把知識補回來。”
“你少給我說教！看環珠格格這種腦殘劇也會學到東西嗎？”唐邁力對著房間，抓狂道。
“不要打岔。”唐懺語從房間裏走出來，警告道：“你要給我認真上學，不能逃課，不能去做壞事，不能欺負同學。你知道嗎？”
“別人不欺負我，我已經高興得不得了！”唐邁力鬱悶地低著頭猛吃著白飯。
唐懺語又伸手去撫摸唐邁力的頭，柔聲道：“大力，媽媽生前說過。忍人所不能忍，必定大雄也。”
“知道了！”唐邁力一手拍開唐懺語的手：“始終就是被人打死，也不要反抗。這樣可以了嗎？”
“這樣當然不可以！方世玉曾經說過，忍無可忍，無須再忍。”
“九唔搭八！我都懶得理你！我出去了！”唐邁力一下站起身，驚醒腳邊的瘦黃狗。
“你去哪裏？”
“大帆他們約了我去古郊市場。你們兩個不要跟來。”
“好的！記住打包回來！”
“吠吠……”
“……”
第二天早上，唐邁力風雨不改地騎著他那輛破自行車上學。
此時，天還剛剛泛著魚肚白，有很多人還在甜蜜地睡夢中。
唐邁力要去的學校叫南台一中，離家很遠，乘公交車至少要轉三個站才能到達。為了把這乘車錢省下來，唐邁力從第一個學期就開始騎自行車，而且要很早就從家裏出發，以防遲到。
唐懺語一開始是強行製止唐邁力這種鐵人行為，但最後還是拗不過唐邁力的倔強，隻能在他出門前說一聲：“路上小心！”
七點正，學校大門準時關上。級長猶如指點江山般的軍師，指點著身旁的一眾學生會成員，把鐵門外的學生通通記名扣分。
唐邁力大呼了口氣，幸運地在鐵門關上的那一刻衝進學校裏，並把一個擋路的學生會撞倒。不理會身後那個吐著狗話的學生會成員。唐邁力輕功水上漂一樣，推著自行車一溜煙似的衝進車棚裏。
正當唐邁力準備鎖車時，突然一隻手從他身後拍在他的肩膀上。唐邁力嚇了一跳，以為是剛才那個學生會成員過來找摣，臉上馬上堆麵了笑容，轉過身不好意思道：“對不起！我……”
看到麵前的，原來是一隻四眼田雞，唐邁力臉上的笑容馬上收起，轉回身繼續鎖車。
“操！你這是怎麽表情？見到我很不高興嗎？”羅海佑不悅地說道。
“我今個星期帶來的錢不夠。你可不可以再寬容幾個星期？”唐邁力把車鎖好，認真地看著羅海佑。
“我們是兄弟。這點錢不用還了。”羅海佑親熱地抱著唐邁力的肩膀。
唐邁力以為自己此時，還在不算暖和的被窩裏發著夢，狐疑地看著羅海佑：“你是在開玩笑吧！？”
果然，唐邁力並不是發夢。羅海佑竟然露出點不好意思的笑容，左手緩慢伸起，指著一個站在一棵大樹後的女學生：“大力，你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護送我女朋友去一個地方。”
大樹後的女學生是一個短發美女，有點害羞地微低著頭，雙手緊捉著掛在身上的那個黑色皮質斜肩包。看到唐邁力看過來，女學生的頭低得更低了，身體也往大樹那邊靠，仿佛不想讓唐邁力看到似的。一副鄰家少女的害羞樣子。
如此可愛的美女，跟身邊的田雞男配在一起。唐邁力一點都沒有妒嫉，因為他很肯定這不是真的。
“你不要騙我了！這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唐邁力把羅海佑拉進車棚。
“你不要管了！”羅海佑把唐邁力的手拉開，嚴肅道：“事情知道得大多，對你沒有一點好處。如果是朋友，就幫我這一次。安全把她護送她該去的那個地方。”
“你不把話說明白，我是不會幫你的！”唐邁力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決絕地看著羅海佑。
一輛塞在繁忙公路上的公交車裏。唐邁力一手捉住頭頂上的扶手杆，一手拿著羅海佑塞給他的一百塊。雖然知道財不可以露眼，但是他覺得這錢可能是假的。
羅海佑是怎樣的一個人？唐邁力非常清楚。絕對不會貿貿然地塞他一百塊，除非真的有麻煩要他幫忙解決。
確定手中的錢有八成是真後，唐邁力迅速把錢藏回到破舊的藍色外套的夾層裏。這是羅海佑給他護送那個鄰家少女的車錢，有剩的全歸他。最讓唐邁力高興的是，以前欠羅海佑的錢，以後再也不用還了。
“巨利”麵前，唐邁力還是按不住人性的貪念。什麽也不管，隻管安全護送此時坐在第三排座位上，還不知道叫怎麽名字的女同學，到那個不知道是什麽地方的地方。
唐邁力繼續一手捉住扶手杆，一手插口袋，靜靜地看著那個鄰家少女。後者並沒有轉頭看他一眼。頭轉到一邊上，失神地看著車窗外的車水馬龍。
突然，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穿著黑西裝的男子，扶著扶手杆從唐邁力身後緩慢地經過，一步一步地走到鄰家少女旁邊的空座位上坐下。
人家不喜歡像唐邁力這個傻冒那樣去站車，喜歡坐車。這並沒有不妥的地方。但是，鄰家少女不喜歡了。秀眉微皺，盡量把身體往車窗那邊靠。
眼鏡男子仿佛沒有看到鄰家少女臉上的厭惡，繞起二郎腳，跟鄰家少女一樣頭歪到車窗那邊，看著車窗外緩慢爬動的車龍。
鄰家少女突然發現什麽似的，右手一下按住有點低的衣領口，臉有些發紅，身體更往車窗那邊靠，也不敢轉頭去看身旁那個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