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毀諾
在部落三大主城之中，幽暗城無疑是最具特色的，層次感強烈的設計雖然很容易迷路，但卻能讓人不會錯過這座城市的每一個細節，尤其是連接城市上中下三層的大圓環，更是整個亡靈都市的金融中心所在，幾乎在幽暗城任何角落都能抬眼看到。
雷根自然清楚希爾瓦娜斯將受降台建在此地的原因，不外乎是為了讓民眾增添對她統治的信心，雖然被遺忘者表麵看起來團結一致，但內裏卻早已暗流湧動，從納薩諾斯和瓦裏瑪薩斯的鬥爭可見一斑。
“雷根！”蘇菲清脆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路，隻見精靈女孩遠遠地朝自己奔來，身後的洛克薩斯和山姆也打著哈欠揮揮手，一臉沒睡好的樣子。
“嗬！”雷根隻感覺胸口一沉，蘇菲猛地紮進他懷中，雙手緊緊地勾住了他的脖子。
“你怎麽才回來啊，真是擔心死我了！”女孩撅著嘴抗議道，渾然不顧周圍好奇的目光。
“我倒是想早點回來啊，”雷根抱著撒嬌的愛人，寵溺地解釋道，“可是從修道院走到這兒也得兩個小時不是？”
“請恕打擾，雷根騎士，但這位應該就是您之前提到的夥伴吧。”赫洛德和懷特停下腳步，半是感激半是好奇地打量著精靈。
“哦，忘了給大家介紹，”雷根微笑著將蘇菲放下，指了指滿臉疲憊的獸人與山姆，“除了這位名叫蘇菲的精靈女士，那邊的獸人勇士和人類騎士也是我的同伴…恩，生死相托的夥伴！”
“我才不是他的夥伴！”蘇菲調皮地眨眨眼睛，拉住了雷根的手甜蜜地補充道，“我是他的未婚妻蘇菲.晨霧，很高興認識你們。”
“這是我們的榮幸，尊敬的女士，”懷特同赫洛德恭敬地彎腰行禮，倒把精靈嚇了一跳，“如果不是各位崇高的犧牲精神，也許我們此刻已經化作了提瑞斯法的塵埃，血色十字軍上下永遠感念各位的大恩！”
“不不，我們其實也沒做什麽…”蘇菲有些羞赧地說道，雖說當了一晚上的人質，但卻是人家女王親自來陪著下棋，這可完全和“崇高的犧牲精神”搭不上邊。
“說起來…希爾瓦娜斯沒把你們怎麽樣吧，”雷根有些疑惑地看著精神不振的山姆和洛克薩斯，“怎麽都一副沒睡好的樣子？”
“嗨，別提了！”洛克薩斯擦了把眼屎，苦著臉抱怨道，“還不是你老婆要下什麽象棋，弄得我和小山姆費了大半夜時間給她去找材料，更要命的是那些棋子我一個也沒見過，還得琢磨著樣子雕出來，你說這不折騰人嗎？”
“死綠皮，你又惡人先告狀！是誰說呆得無聊要找些事來做，我提供了這麽完美的娛樂道具，你還不感謝本小姐！”蘇菲瞪著杏眼威脅道。
“先祖在上，小山姆能夠作證，我可是連一下都沒碰那該死的象棋！”獸人委屈地大喊起來，“整個晚上都是你和那個女王在下，我跟小山姆甚至被她的衛士趕出房間，隻能在一所又破又臭的小旅館湊合一夜…瞧瞧，弄得山姆現在身上還有屍臭味。”
“呃…洛克大叔，可是我本來身上就有點味道的…”
“哦，是嗎，哈哈…那就當我沒說吧。”
雷根無奈地看著兩個活寶，轉過頭朝懷特與赫洛德歉然笑笑：“他們個性就是如此，希望各位不要介意。”
“當然，雷根閣下，也隻有這等真性情的戰士才配成為您的夥伴。”懷特微笑著說道，雖然她有些詫異雷根為何會結識如此多的異類，不過此刻顯然不是閑談的好時間，受降台周圍漸漸開始熱鬧起來，亡靈軍官們也陸續進入圓環，隻等著最後黑暗女王的出現。
“請安靜！”瓦裏瑪薩斯低沉而富有穿透力的聲音在台上響起，周邊嘈雜的聲音瞬間消失地無影無蹤。
“偉大的洛丹倫之主，被遺忘者之王，幽暗城的統治者，遊俠女王——希爾瓦娜斯.風行者陛下到！”
順著恐懼魔王手掌的方向，隻見希爾瓦娜斯身著黑色獵裝，盈盈地出現在眾人視野中，蓮步中仿佛帶著魅惑人心的力量，吸引了在場所有生物的目光，就連向來唾棄亡靈的十字軍們也不例外。
“聖光在上，誰來告訴我，她到底是不是一個死人…”赫洛德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那絕美的嬌軀，竟是已死去多年的亡靈之身。
“嘖嘖…這婆娘的狐媚功夫還真是不錯，”洛克薩斯瞟了眼癡呆狀的赫洛德，對身邊的小山姆說道，“剛迷倒了一個聖騎士，現在又迷倒了一個十字軍…”
“注意你的言辭，獸人，”納薩諾斯無聲地出現在他背後，陰惻惻地說道，“雖然你是雷根的朋友，但不代表就可以肆無忌憚地滿嘴噴糞，在幽暗城中，任何誹謗女王的人都要遭受割舌之刑，我希望你能夠聰明點，不要讓自己成為第一個受此刑罰的獸人…”
“切，嚇唬誰來…你洛克薩斯大爺可不懼這種小兒科的恐嚇！”獸人惡恨恨地回瞪一眼，似乎對凋零者的威名毫不在意。
“行了，洛克薩斯，你就消停點吧，”雷根無奈地看著獸人，小聲提醒道，“薩爾酋長可管不到這地方來，你就是被人拖去做憎惡材料也沒處說理去！”
“呃…”洛克薩斯打了個寒戰，心虛地看了眼納薩諾斯，“還不至於這樣吧…好歹我們也是名義上的盟友哇！難道這貨就如此心狠手辣？”
“哼哼，那可說不準，我的獸人盟友…”凋零者極其配合地詭異一笑，讓洛克薩斯寒毛直豎。
“好吧好吧！我認輸了，凋零者大人。”獸人趕忙和山姆換了個位置，深怕被這個家夥真的拉去煉金房當試驗品。
“幼稚…”雷根翻了翻眼睛，盡量不去看傻了吧唧的獸人，而專注於台上瓦裏瑪薩斯的長篇發言。
雖然這種駢四儷六的文章本身並無意義，但他卻對恐懼魔王那低沉磁性的聲音大感興趣——當然並非出於某種特殊愛好，而是對方奇特的聲調與頓挫讓人極易沉溺其中。環視周圍的亡靈，除了女王和寥寥幾位強者，大多數人都在聚精會神地聽著本該枯燥的發言，這種情形在任何地方可都不屬於正常範疇。
雷根若有所思地低下頭，手指合著恐懼魔王話語的節奏輕叩劍柄，似乎沉浸在了某種回憶之中。
然而此刻走上受降台的赫洛德卻沒有這種閑情逸致，他如芒在背般地聽著瓦裏瑪薩斯宣讀受降書，手中準備獻降的指揮刀早已捏出水來，如果不是身後還有著上千手無寸鐵的兄弟，也許他早已拔出刀朝那個喋喋不休的惡魔砍去。
“…有鑒於此，女王陛下決意接受血色十字軍的投降，免去其本該徹底毀滅之罪孽！”瓦裏瑪薩斯甬長的發言終於念到了最後，“但該組織曾殺傷無數被遺忘者平民，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應皇家藥劑師協會要求，除兩位領袖之外，剩下普通士兵將全體投入苦力營，以無盡的勞作為其早先的錯誤贖罪…”
正準備遞上指揮刀的赫洛德一下愣住了，而雷根也猛然抬起了頭，看向麵無表情的黑暗女王。
“陛下，臣對此決議表示反對！”納薩諾斯皺著眉頭出列，擔憂地看了眼驚訝而憤怒的上千十字軍，“作為和雷根騎士所商定的決議之一，釋放這些戰士正是他們離開洛丹倫的先決條件，我不認為因為某些人的鬼祟讒言，我們就得做出令人不齒的反悔舉動！”
“凋零者大人，您所說的讒言到底是指什麽呢？”瓦裏瑪薩斯收起手中的羊皮卷，沉聲問道，“藥劑師協會的意見經過了議會的審核，並且也得到陛下的首肯，現在已成為正式諭令，閣下還有什麽可質疑的呢？”
“那你的意思就是，這些已經被迫拋棄了尊嚴的戰士，還要在這座城市裏失去生命嗎？”納薩諾斯縱身跳上受降台大聲質問道。
“如果你願意這樣理解的話…其實也並沒有錯，”瓦裏瑪薩斯毫不避諱在場的十字軍，“你大可問問周圍的同胞們，他們有多少親人朋友死在這些屠夫刀下，就算你納薩諾斯答應放過他們，幽暗城裏二十萬被遺忘者不會答應！”
“對！不放過這些凶手！讓他們血債血償！”不知是誰一聲大喊，幽暗城四麵八方都跟著高呼道。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在四周執勤的衛兵也開始**，拔出武器虎視眈眈地看著這些人類，而十字軍的戰士也開始慢慢聚攏，緊張地盯著周圍憤怒的亡靈。
“肅靜！”納薩諾斯一聲大喊，壓住了幾乎所有的嘈雜，他沉著臉向前行了幾步，朝著黑暗女王單膝跪倒。
“陛下，我並非為這些曾經作惡多端的人類辯護，然而屠刀一旦舉起，我們就會失去一個潛在的盟友，而增添更多不願麵對的敵人，這對您即將進行的北伐計劃有百害而無一利，微臣以為此舉絕不可行，還請陛下三思！”
“沒想到威震大陸的凋零者也有害怕的時候，”瓦裏瑪薩斯不放棄任何攻擊政敵的機會，毫不留情地諷刺道，“一群低等生物在你眼中居然也能成為盟友，這可真是滑稽…”
“夠了，瓦裏瑪薩斯！”一直未開口的黑暗女王冷冷地斥道，打斷了惡魔令人厭煩的冷嘲熱諷。
“納薩諾斯，我知道你在擔憂些什麽，但這些並不能成為我們輕易饒恕這些罪人的理由，”女王抬手阻止了他的解釋，“你之前和雷根騎士的交易並沒有得到任何保證，同時我也沒有給予你相應的權力，這些所謂的條件都是你們私下商議的結果，幽暗城和我都不會予以承認，所以這些十字軍必須要為他們的行為付出代價！”
女王的話砸碎了赫洛德心中最後一絲希望，他和懷特對視一眼，隨後朝身後部下點了點頭，決意在最後拚死一搏，必要讓這些毀諾的被遺忘者付出代價！
四周的亡靈們也嗅出了不尋常的味道，警惕地盯著這些待宰羔羊，以防止他們狗急跳牆的行動。
而就在這硝煙味濃厚的氣氛裏，一個帶著濃濃諷刺的聲音清晰地傳到所有人耳中。
“我原來以為隻有天災才會做出殺俘的事情，沒想到被遺忘者也毫不遜色啊，看來亡靈果真都是一個鳥樣，根本沒有任何分別！”
眾人既驚且怒地循聲望去，隻見雷根好整以暇地抱著雙臂，挑釁地注視著希爾瓦娜斯，眼中盡是不屑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