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戰爭與和平
拂曉，血色封鎖線外五百碼。
納薩諾斯正坐立不安地踱著步，他身後是幽暗城的精銳炮兵部隊，此刻也在緊張而有序地進行架設準備。
作為率先向雷根提出勸降計劃的中間人，黑暗女王特意將前線部隊的指揮權交到了他手中，雖然這隻是女王為了調和兩派大臣而一貫采用的平衡之法，但他還是痛快地接受了任務，畢竟現在任何一分助力對於雷根來說都是寶貴的——納薩諾斯.凋零者從不會失信，不管是對生者還是死者。
“凋零者大人，超遠程投彈機已基本架設完畢，是否現在就向普特雷斯大人回複，請他們開始運送彈藥？”炮兵指揮官走到納薩諾斯身邊，小聲地請示道。
“哦…已經都準備好了？”亡靈遊俠似乎才反應過來，他抬起頭看了看已經開始發白的東方，皺著眉頭略略思忖了一會。
“再等等吧，我可不想把這麽珍貴的毒氣彈都用在那些紅色螞蟻頭上，也許雷根男爵此刻已經成功說服了他們，在我看來，最好讓聯盟的國王為這些狂熱的俘虜頭疼去…”納薩諾斯不帶任何感情地說道。
“卑職完全讚同您的意見，凋零者大人，”炮兵統帥心悅誠服地低下頭，“我也認為對十字軍使用毒氣彈完全是大材小用，這些出色的殺人武器應該用在對巫妖王的戰鬥中！”
“那是自然…好了，你退下吧，再給那些人類十分鍾，如果他們實在冥頑不靈，我們說不得也要牛刀殺雞了…”納薩諾斯心不在焉地揮了揮手，腦中卻思考著如何才能再拖延一點時間。
“何必如此苦惱呢，納薩諾斯大人…”炮兵指揮官正要領命而退，背後卻傳來一個不陰不陽的聲音。
“毒氣彈終究隻是個武器罷了，沒了還可以再造，但我們的戰士可經不起任何損失，”一個穿著煉金長袍的亡靈從黑暗處走出，可不正是首席藥劑師普特雷斯。
他朝著納薩諾斯陰沉地一笑，不顧對方厭惡的神色繼續說道，“為了不麻煩您麾下的將士，我已經將一百罐濃縮毒氣彈都帶來了，如果您不介意，我希望能留下來和您一同欣賞這宏大的煙火表演…”
普特雷斯朝身後打了個響指，兩隻巨大的憎惡各背著幾十個惡臭難當的密封桶，在隆隆的腳步聲中走了過來。
“咚！”
兩隻巨怪卸下碼得整整齊齊的致命武器，小心地將其放了下來。即使如此，那沉重的分量也將地麵壓的一震。
“這裏麵真的隻有一百罐？”納薩諾斯皺眉打量著綠汁晃蕩得半透明密封桶，懷疑地看了一眼普特雷斯，“我曾經也見過你們的試驗品展覽，當時的毒氣彈分量可沒這麽多，怎麽現在你送來的就如此大不相同？”
“哦…英明的凋零者閣下，您果然是慧眼如炬！這確實是我專門為那些紅螞蟻設計的新型毒氣，相當於濃縮了以前十倍的分量，足夠將血色修道院方圓百裏內的東西統統毀滅，不論他是活人，還是亡靈！”普特雷斯齜牙笑道，眼中閃爍著殘忍的快意。
“的確是天才的創意，”納薩諾斯冷冷地說道，然而怎麽看都不像是恭維，“但我不得不提醒你，此地最近的小鎮布瑞爾離血色修道院剛好百裏之遙，如果按閣下所說，毒氣彈真有毀滅死者的功效，那女王陛下還真要‘感謝’你的貢獻呢！”
“呃…”正說得手舞足蹈的普特雷斯一下子噎住了，隻顧研究殺人武器的他對提瑞斯法的地形可謂一無所知，而來之前瓦裏瑪薩斯正在起草送往奧格瑞瑪的文書，也無暇糾正這個弱智之極的錯誤。
“看來天才的大藥劑師閣下來之前忘了研究研究地圖…”納薩諾斯嗤笑道，身邊的近衛們也都是忍俊不禁的表情，“現在你還有兩個彌補錯誤的方法，一是回幽暗城更換威力較小的彈藥；再就是等十分鍾後，我的人親自回去取…說說吧，哪個比較合你的胃口呢？”
“你！”藥劑師被納薩諾斯擠兌地麵紅耳赤，惡恨恨地盯著對方。
“是啊，藥劑師大人，您趕快選一個吧，我們這還等著趕回幽暗城呢！”冷嘲熱諷向來是被遺忘者的強項，而納薩諾斯麾下的戰士也自然不甘示弱。
“不！”普特雷斯咬牙切齒地看著嘲笑他的士兵，幾乎在牙縫中擠出話來：“我哪個都不選…我以皇家藥劑師學會主席的身份命令你們，現在就開始對血色修道院進行攻擊，但有阻攔者，格殺勿論！”
“你敢！”納薩諾斯目光凜然地盯著藥劑師，語帶警告地說道，“普特雷斯，你現在已經構成了意圖謀殺本國平民的罪行，如果你還繼續堅持己見，我保證立刻取下你項上人頭！”
“得了吧，納薩諾斯！包括你我在內，哪個亡靈不是被巫妖王造出來的扭曲玩意！我們早就應該乖乖呆在墓穴中腐爛，而不是來到地麵繼續苟且地活著！”普特雷斯大聲吼道，毫不示弱地和凋零者對視著。
“別忘了你原本的身份…我們都曾是洛丹倫的高貴戰士，”藥劑師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湊近納薩諾斯，壓低聲音說道，“現在卻成為了這可悲的生物，如果你還記著泰瑞納斯陛下的恩典，就不應為希爾瓦娜斯那個女人賣命，更別說憐憫她手下那群不遜於十字軍的狂熱之徒！”
“你到底是想表達些什麽意思呢，想為那些布瑞爾的平民來個永遠的解脫？很遺憾我看你現在應該沒這個膽子，除非閣下已經不想再隱藏下去，準備和女王陛下正式翻臉…”納薩諾斯仿佛剛認識眼前的藥劑師，饒有興趣地低聲問道。
“不，我隻是想告訴你，這個不公的世界必將付出代價——不論生者或者亡靈！”大藥劑師的聲音幾乎低到難以聽見，“聽著，凋零者。瓦裏瑪薩斯和我已經準備好了一切，不管黑暗女王幹涉與否，這個計劃都不會改變，也無法被改變…所以，別擋道，曆史應當順著進程延續下去，十字軍和幽暗城都是我的囊中之物！”
納薩諾斯冷笑一聲，望著如同瘋子一般的藥劑師：“所以你才要借著消滅十字軍的功績獲取更大的權力…可是，閣下做好了摧毀布瑞爾後，如何麵對女王怒火的準備嗎？”
“非常簡單，”見話都已經說開到了這份上，普特雷斯再也不必遮掩什麽，“你帶著你的人去疏散那些累贅，而我在此取代你的職責，對十字軍進行最後一擊！”
“閣下還真是打得好算盤…”
納薩諾斯嘴角浮現出一絲不明意味的笑容，朝著普特雷斯勾了勾手指，示意對方近前來，“可是你沒聽說過，納薩諾斯是黑暗女王最忠誠的獵犬嗎？居然讓忠犬去反噬主人，你們這些科學家大腦的構造還真是奇特啊…我要送你的隻有兩個字，那就是——滾蛋！”
“嘭！”
凋零者狠狠揮出一拳，將普特雷斯半邊大牙都揍飛了出去，本就爛得差不多的臉因為這拳下來更加不堪了，藥劑師哀嚎著踉蹌退後，躲到了自己部下的身後。
“納薩諾斯，你這狗雜種！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普特雷斯捂著稀爛的臉頰，朝部下尖叫道，“都給我上，殺了他！我要用他的身體去縫製一個新憎惡！”
“轟！”
兩隻縫合怪感到主人的憤怒，齊齊向前踏出一步，威嚇性地狂吼不止。但凋零者的部下顯然也不是吃素的，幾十名身穿黑色勁裝的火槍手紛紛舉起武器，眯著眼瞄準這些不知死活的巨怪。
“你是想就在這兒先火拚一場嗎，普特雷斯？事先說好，因此而耽誤的時間可不算我的錯，你得自己去向女王陛下請罪。”納薩諾斯好整以暇地看著藥劑師，渾然不顧周圍一觸即發的緊張氛圍。
“雜種…”普特雷斯咬牙切齒地說道，但卻對眼下這種情況完全無可奈何，對方人手遠遠超過自己帶來的幾個運輸兵，而且還不包括抱著雙手在旁看熱鬧的凋零者本人。
正在雙方僵持不下時，血色修道院的方向傳來了陣陣轟鳴，如同千萬人齊步行軍之聲，炮兵們紛紛放下手中的火槍，疑惑地四下張望著，而納薩諾斯眼中則閃過一絲不為覺察的喜色。
“凋零者大人！”一匹骷髏戰馬從遠處狂奔而至，馬上的遺忘者哨兵隔著老遠就扯開嗓子喊道，“十字軍所部已經全體離開修道院，此時正向我們進行急行軍，估計半刻鍾之後到達！”
“什麽！”普特雷斯難以置信地睜圓了眼睛，“難道這些死硬的家夥還真被那個聖騎士說動了？”
“看來是這樣的，大藥劑師閣下，”納薩諾斯聳了聳肩膀，朝著傳訊的哨兵大聲問道，“你們可確認過那些人的意圖！還有雷根男爵是否也在其中！我需要你們哨兵部隊完整的報告！”
“全無疑問，大人！他們都是前往幽暗城進行投降的，而且雷根男爵亦在其中，他應該是這支部隊如今的領頭人！”亡靈哨兵勒住戰馬，跳下來恭敬地答道，枯槁的臉上卻怎麽也掩飾不住喜悅的神采。
“萬歲！”
所有的被遺忘者聽罷都歡呼起來，這意味著他們和血色十字軍長達數年戰爭的結束，而且是以他們大獲全勝而告終！
自脫離巫妖王控製後，這些擁有自我意識的亡靈就無時無刻不在為生存而奮鬥，他們擊敗恐懼魔王率領的燃燒軍團餘部，清掃了洛丹倫殘餘的生者勢力；東拒天災，南抗人類，靠著他們的破碎之軀硬生生紮根於艾澤拉斯大陸之上！
而如今他們肅清了自己土地上的最後一個敵人，終於能夠安穩地生活在死前的故鄉中，這怎能不讓他們歡欣雀躍！納薩諾斯微笑地看著部下們擊掌相賀，這些從未表現過喜怒哀樂的亡靈勇士，終在此刻展露笑顏！
凋零者感慨地回過頭去，一輪旭日正緩緩從地平線上升起，照映著遠遠而來的千餘血紅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