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塵舊事

此時已近初秋，此處的群山卻依然蒼翠。洛言所在的山頭更是綠竹環繞，清泉潺潺，一片竹舍錯落有致排列其中，陣陣霧氣似有若無縈繞在外，鮮有人跡於此出沒，然常有蟲魚鳥獸過來光顧，倒也閑適自然。

陽光透過竹窗照進竹舍內，投下斑駁的光影，在洛言臉上留下明明暗暗的痕跡。

此時已近三竿，洛言仍躺在竹床上淺眠，舍外嫋嫋傳來陣陣藥味，從“咕嚕咕嚕”的聲音上判斷，藥已經熬得差不多了。

他在這裏已經呆了有半個月了，老者跟他說的話不多，也沒勸他要節哀順變什麽的，就是單純地幫他調整身體。他現在是什麽也不願意想，老者給他什麽他就吃什麽——反正不吃老者也會想其他辦法，每天除了睡覺就是發呆，身體倒是漸漸好起來了，經脈中傳來的劇痛也已經輕了許多。

他自金蓓死的那一夜就一直在做一個夢，夢裏的他隻有六七歲，還是個粉雕玉逐的娃娃，夢裏有一個劍眉星目，臉部棱角分明，身姿挺拔如鬆，氣勢雄渾似鍾的男子常常舉著他大笑，感覺得出，這個男子很愛他，很在意他。

夢裏最常出現的場景是在一個白玉砌成的廣場上，男子將他舉過頭頂，大笑著轉圈，一個風姿綽約，眉如春柳，眼似秋水的紫衣女子嫋嫋走來，眼裏帶著笑意，周身洋溢著幸福的氣息，她輕聲慢語，微帶嗔怪：“博郎，瞧你，都多大的人了，還跟孩子一起嬉鬧——當心摔了孩子。”

男子朗聲大笑，仰頭問頭頂的他：“會麽，瑾兒？你會害怕嗎？”

“不會！爹爹舍不得！”他眉眼彎彎，嬌憨地搖頭，卻引得男子又是一聲大笑。

可是男子是誰，女子是誰，夢裏是什麽地方他卻實在想不起來。

“怎麽，又在發呆啊？醒了就不要睡了，你都快變成豬了。”老者端著一碗藥進來道。

洛言睜開眼，茫然若失，對於湊到自己跟前的藥碗視而不見。

老者捋著胡子誘惑道：“諾，乖乖地把藥喝了，老夫就告訴你當年的事。”

洛言瞪了他一眼，一把奪過藥碗灌了下去，抹抹嘴挑釁地道：“你最好說的能讓我滿意！”這老家夥每次都玩威逼利誘這一套，真沒創意！

老者樂了，收拾了藥碗，又遞給他一杯水，才慢慢坐下道：“年輕人，有點耐心。能讓我老人家親自出手救治，又照料了那麽長時間的，你是第一個，你應該感到榮幸。”

“不稀罕！”洛言翻了翻白眼，對老頭極其鄙視。

老者也不生氣，顯然最近吃了某人不少白眼，已經具有強悍的抗打擊能力了。他嗬嗬笑道：“說起來啊，你還真是和我老人家有緣，兩次見你，你都半死不活的。”看著洛言已經投來帶著殺氣的眼神，老者不再廢話，正經地道，“說起來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個時候我因為受傷落在此地，洛宇那小子熱心，按我的要求給我找了這麽處修身養性的地方，我就跟他說呀，衝著他這份心意，我可以滿足他一個不大的心願，但是這件事他不能告訴別人，他以後沒要緊事也不要過來。後來，嘿！這小子還真求到我這兒來了！不過是為了你。”

“我？”洛言還真沒想到洛宇撿人真不是一般的會撿啊。

老者點點頭，臉上露出回憶的神色道：“當時洛宇慌慌張張把你抱來的時候，你全身是血，腦部受了重創，要不是你身上那塊玉護著你，你早就沒命了！”

“玉？”洛言急忙從枕頭底下拿出那塊羊脂白玉，問道，“是這塊麽？”這塊不大的圓形羊脂白玉晶瑩剔透，上麵雕著精美的花紋，正麵上書“慕容”二字，反麵刻著一個“瑾”字，正反麵都采取陽刻的手法，字體大氣中不失飄逸，端的是一塊極品美玉！他曾經問過洛宇玉佩的來曆，後者卻語焉不詳，隻讓他隨身帶著，但不要讓別人看到，他心中疑惑，卻無可奈何。

老者接過玉佩讚歎道：“真是巧奪天工啊！將符文和花紋結合在一起，由高手向裏麵注入元力保存起來，就是一件護身寶貝啊！”

符文？洛言隻知道武者中有一種特殊的職業，叫做符師，他卻沒有見過。符師們專門製造各種符器，戰鬥力一般不會太高，但是卻無人敢小瞧他們。因為他們製造的符器用處很廣，小到兵器，護甲，大到護山大陣，在這個世界上，符師是很珍貴的，甚至超越了醫師。

老者眸中帶笑地看了眼沉思中的他，又拋出一顆炸彈：“你這個顯然是上等的符器，將符書完美的隱藏在花紋中，又不損失太多的威力——這可是能承受武聖力量的符器啊！即便是在儲神界的大型宗派中這也是非常稀少的，看來你的家人不是一般的寵你啊！”

“武聖！”洛言倒吸一口氣，看向玉佩的眼神都變了。

老者很欣賞洛言吃驚的反應——跟我玩半死不活的遊戲，小子你還嫩點！他繼續道：“據洛宇說，他當時看到兩個大漢在追殺你，本來他是想當場救下你的，可是你當時小小年紀就能配合著符器爆發出青元的力量，那兩個大漢更是能直接秒殺他。他隻能潛伏在附近，候著大漢走了再救你——你小子也真是剛烈，打不過就跳崖，誰教你的這是？你當時受傷過重，洛宇怕那兩人不肯放過你，又不敢找尋常醫師救治，隻好把你抱到我這兒，求我救你。”

“那你封印我幹嘛？”洛言皺眉不滿道。

“嘿，你以為我想啊！”老者瞪他，“當時我也有傷，而且正趕上殞神封印鬆動，儲神界派人來處理，魚龍混雜的時機。你這小子一看就知道是儲神界哪個有身份的子弟，那兩個殺手也絕不簡單。你當時又小，不諳世事，身上居然還帶著兩道靈魂追蹤的氣息，一道肯定是你家人留下的，那你想想另一道是怎麽回事？”

“……仇人？”洛言臉白了白。

“對啊，隻要你身上還有靈魂波動，他們就能找到你，誰知道引來的是敵是友。要是敵人的話，恐怕這整個山脈中的人都要被滅口！所以，我索性就把你全封印了。元力沒了，你還能在修煉，小命沒了你可就全完了！就你那小不點，就算回家了，不諳世事的，能保護好自己麽，還不如留在這兒呢，好歹生活得自在！”老者說著自己也倒了杯水喝。

“然後呢？”

“哪有然後了，然後我把你治好了，但是你腦部受傷失憶了，洛宇那小子就白撿了個兒子唄！”老者撇嘴道。

洛言愣了愣，忍不住抓狂道：“你說了半天就兩層意思，一是我出身很高貴，二是有人要殺我！羅裏囉嗦那麽久，還哄著我喝了那苦了吧唧的藥，你坑不坑人啊！”

感謝各位書友的支持，尤其是要感謝雲飄夢遺，梧桐聽雨1，薇薇藍月，黑暗裏的月，最愛侯菲祥童鞋的票票和鮮花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