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老人、小女孩

李麗莎呆滯地望向蘇圓圓,旋即又扭頭看向張德帥,不知怎麽地,她突然覺得眼前的張德帥在無形之間離自己好遠好遠。她心裏空落落的,仿佛瞬息之間就將要失去自己最在乎,也是最寶貴的東西,那雙深邃清澈的眼眸裏淚水霍地湧了出來。

張德帥張著嘴,一動不動地看著蘇圓圓,便是李麗莎淚水湧下,都難以讓腦子裏完全一片混亂的他引起片刻的關注。

我、我是隱形者?

張德帥低下頭,呆望著橫在眼前的雙手,沒有激動,沒有興奮,甚至表情帶著一絲難以言語的荒誕譏笑。

蘇圓圓不明所以地望著兩人不同尋常的表情,也不留戀,輕輕將紗布包實的左腳踩在地上扭了扭腳腕。感覺沒有任何妨礙自己的痛楚發出,蘇圓圓麵色一冷,邁開步伐,率先信步走向林明等人。

“王俊傑!腦子裏想著你現在身子很輕,速度很快!不要問為什麽!快想!”蘇圓圓一邊走,一邊大聲喊道。

她神色凝重,雙眸緊緊凝望前方,堅定之中,卻還透露出一絲躊躇。

蘇圓圓繼續向前邁著細碎的步伐,在林明等人眼裏,她每一步踏出,便仿佛醞釀著狂風暴雨的氣勢,無形之間讓他們自覺如同狂風之中的落葉,充滿無力感。

蘇圓圓離最前方的朱磊隻有幾步路遠,無視朱磊手中的白鐵棍,突然再次喊道:“李麗莎,抱著張德帥,不要怕張德帥把你變沒了!你的異能現在正在最強勁的時刻,不要耽誤了張德帥恢複他的腳傷!範萌玉,不要叫了!你再叫自己的嗓子首先受不了!”

話音剛落,紅唇緊閉,左手突然向後一收。蘇圓圓右腳重重點地,身子猛然暴起,以雷霆之勢緊握左拳,飛快打出,向朱磊而去!

李麗莎聽到蘇圓圓的話,嬌軀猛地一震,一張煞白的嬌顏麵對同樣難以置信的張德帥。她的雙手輕輕握了起來,麵色在不知不覺之中紅潤,帶著幾分羞澀,幾分不舍,幾分如釋重負的笑靨。一雙玉臂在陽光下橫起,雙腳踮起,腳尖站立,身軀在清風之下帶著幾分輕盈,齊劉海輕輕擺動,將透著霞光的額頭露了出來。

李麗莎梨渦淺笑,雙臂猛然抱住了張德帥,嬌軀緊緊貼在張德帥懷裏,仿佛在害怕失去張德帥。她抬起頭,聲音輕柔且顫聲地說:“德帥,你知道嗎?我喜歡你!我真的,真的,真的不想失去你。”臻首輕輕一歪,雙眼緩緩閉起,兩片溫熱的紅唇逐漸靠近張德帥的嘴唇,然後緩緩地、輕輕地貼了上去。

或許,再如何滄桑蕭索的夕陽,都無法感染李麗莎如夢初醒般打開心扉,鄭重其事地將自己的心聲吐露給張德帥。

那種內心深處的悸動,與柳暗花明似的嬌羞,便化作黃昏輝耀下最真摯的深情一吻,將兩個人融入一片紅霞之中。

在漫長歲月的流逝中,或許到最後,在夕陽黃昏下,韶華已逝、年邁不堪的兩人,誰也牽不了對方的手走在大街小巷……可是如今,肆意昂揚的青春,誰又會真正在乎得了以後?

夕陽紅彤彤地的,帶起這片天地一片緋紅。

遠方蘇圓圓手腳並用,大開大闔,在木然的林明一行人之中穿梭,帶著幾分英姿颯爽的動作,快若閃電,行如脫兔,每一拳每一腳都踢到對方的身上,卻始終都沒有真正雷厲風行,果斷地進行殺伐。

王俊傑怔怔地望著似天外飛仙般闖進他的世界的蘇圓圓,那每一個動作的揮灑,每一根發絲的舞動,仿佛都帶著一種詭異的節奏,指引著他,教唆著他,慢慢抬起腳步,加快速度,如閃電般飛奔!

快!快得如同一道閃電!

腳下塵土騰騰而起,王俊傑猛然雙腳蹬地,如同雛鷹展翅,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矮小的身軀堪堪跳起兩米高,而後在空中大吼,兩隻充滿力量的胳膊徒然肌肉賁張,揮舞著闖入戰鬥圈內。

範萌玉捂著嘴遠遠遙望遠方,張德帥的寧靜與蘇圓圓、王俊傑的**,以及包括吳貴在內,已然躺倒在地的數人的呻吟,便那麽和諧又突兀地印在她的瞳孔。

她回想著蘇圓圓那聲醍醐灌頂般的叫喊,才發覺自己的耳朵同樣被自嗓子裏發出的尖叫聲震得嗡鳴不斷,不可置信地扭著身軀,左右環顧,口中如同得了失心瘋般喃喃道:“我、我難道也是蘇老師所說的……我、我不會真的是……”

張璐璐埋著頭,悄無聲息地後退,嘴角帶著一絲苦笑與寂寥。目光依依不舍地定格如同雕塑般站立的張德帥身上,她毅然側頭,甩起自己的馬尾辮,邁著步伐徒然轉身。

兩行清淚悄然而落,天空餘暉映照,張璐璐孤身走向張家村。她越走越快,越走神色越是淒然,腳步突然加快,兩條修長白皙的長腿飛奔起來!

等到跑到村口的時候,張璐璐哭了起來,大聲地哭著,絕望地哭著……或許這樣,才能發泄她內心的失落。

為什麽!

為什麽!

她多麽希望能夠被蘇圓圓點到名字,多麽渴望融入張德帥的圈子裏。可背後的世界,或許再也跟自己沒有任何關係了……

異能者?

多麽荒誕的詞匯啊!

就那麽突兀,那麽突如其來地橫亙在自己與張德帥之間。

張璐璐淚如雨下,恍若間,想起了一路與張德帥成長過來的日子,那些年,那些事情,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現如今,卻突然天翻地覆,物是人非。

我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孩,他,她,他們……終究與自己的道路不同了……

……

望著張璐璐潸然淚下,飛奔進村子裏,村口大石頭後麵突然露出一個黯然傷神的小腦袋。

這是一個長得十分清秀的小女孩,長長的黑色秀發似乎做過離子燙,筆直如瀑般下垂,那張精致的麵頰雪白如宣紙,吹彈可破的肌膚透著幾分紅潤。雙眼迷蒙卻又十分閃亮,鼻梁高挺,小鼻子更是令人忍不住想要去刮上一下。

小女孩大概一米二左右,身穿一套純白的公主裙,一隻手上還牽著一隻流氓兔的布偶,看上去倒像是個城裏的孩子。

即便是小女孩整張小臉皺得緊緊地望向張璐璐消失的背影,也如瓷娃娃一般讓人不禁想要憐愛。

小女孩輕輕握緊拳頭,抿了抿嘴唇,扭頭麵對身後的老人。

這是一個穿著十分樸素的老婆婆,雲鬢雪白,頭上盤著一個發髻,身軀十分嬌小,一雙小腳穿著兩隻黑色的布鞋,看上去儼然是一個典型的農村老人。

老人看著小女孩望過來的淚眼汪汪的大眼睛,緩緩躬身拍了拍小女孩的粉嫩麵頰,一雙枯瘦的雙手按在女孩的肩膀上,輕笑著搖搖頭,安慰道:“小鳳凰不哭,都會過去的,你不是也早就知道了嗎?”

小女孩嘟著嘴哽咽著,嚶嚀道:“太奶奶,不一樣的!小鳳凰從來沒見過三媽哭得這麽傷心過,看著好心疼呢……而且,就算知道了結果,可看著他們一路走過來的日子,小鳳凰還是想要哭……嗚、嗚……”她用兩隻粉嫩的小手擦著眼眶,哭聲卻突然大了起來。

老人十分悠長的歎息了一聲,望著村口的方向凝神了片刻,揉了揉小女孩的腦袋,幫著揩去小女孩粉嫩小臉上的濕潤,輕聲道:“所以說,你不該來的……”

聽著老人的話,小女孩卻搖了搖小腦袋,吸了吸小瓊鼻,低聲抽泣道:“不來怎麽行呢!太奶奶現在已經打定主意了,小鳳凰說什麽也要陪在你身邊的!嗚嗚……”她走到老人身邊,將小身子整個貼在老人腿上,小腦袋還不斷在老人身上蹭,似乎極為不舍。

小女孩蹭了一會兒,抬頭看著老人,撅嘴不樂意地道:“而且媽媽要打小鳳凰屁股的……其他幾位媽媽跟爸爸也肯定要說小鳳凰了。嗚,媽媽壞死了!自己害羞過來,而且擔心被大媽發現,居然放心讓我一個人來,害得小鳳凰好難受……”

“哈哈,小鳳凰不是也願意嗎?”老人一臉笑意,柔和地蹲下身子,輕輕將小女孩抱緊,拍著她的背,緩緩道:“這都是早就注定好的……雖然路有好多條,但是隻有我挑的這條才是最好的結果了。嗬嗬,當年要不是你媽媽,我現在或許已經不在了,她已經改變了一次曆史,這一次卻是讓你來做了。小鳳凰啊,答應太奶奶,從今以後有你在,一定要好好幫幫德帥……”

“嗯……”小女孩點了點頭,站直身子,伸出小手輕柔且仔細地摸著老人的麵龐,神色有著幾許傷感,口中堅定地道:“太奶奶放心吧,小鳳凰都知道的。這一次,一定不會讓嬌嬌小媽跑掉了!”

“嗯,乖。以後太奶奶不在了,你要自己好好加油了!但是,千萬要小心自己,讓你媽媽也多幫幫你,不要到時候把自己也搭進去了。”

見到小女孩抱緊流氓兔,乖巧地點頭,老人站直身子,再次揉了揉小女孩的腦袋,望著自馬路上過來的王伯,輕輕點了點頭。

小女孩撅著嘴,大聲哭了起來,又挨著老人的腿不斷哽咽著。

“嬸嬸,這樣會不會太簡單了?萬一……”王伯走到老人與女孩身邊,望著遠方吳貴等人的所在的位置,皺著眉頭道。

“不需要其他的!”老人口氣堅定,帶著不容拒絕的威嚴,與剛剛柔和慈祥的麵貌截然不同,卻沒有引起王伯的絲毫反感。

她一手抓起小女孩的小手,眯著眼望著遠方,看著蘇圓圓明顯已經吃力的動作,低頭對小女孩道:“走,去看看我孫子!”扭過頭來,便對站在身側的王伯說:“偉龍已經來了,我還叫了璐璐她媽媽,夠了的。康子啊,你回去之後,也加把勁輔導吳貴,畢竟都是遠房表親,跟德帥鬧別扭,對誰都不好。”

被吳貴叫王伯,真實姓名叫王康的中年人笑著點頭,見老人與女孩邁步向張德帥那邊走去,便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麵,態度極為恭謹,絲毫不敢馬虎。

隨著三人慢慢走進,小女孩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一張惹人憐愛的紅潤小臉上眨著好奇的眼睛,甜蜜地看著張德帥的方向,隨後像是自孤身而立,呆滯木然的張德帥身上發現了什麽,咯咯笑著,聲音似銀鈴一般,極為悅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