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風中的承諾
我不懼失敗，因為失敗可以再來，我隻怕驚喜，驚喜來得太意外——作者：章前句
感受到李傲行身上傳來的陣陣威壓，海雅的神情不由跟著嚴肅起來，對於眼前這個年輕的對手，他的心中絕不像表麵看來那麽平靜。無論是戰鬥技巧抑或心理素質，李傲行都稱得上是天才人物，以十四歲的年齡達到這樣的程度，在雅利安族來說實在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麵對著李傲行的最後嚐試，海雅也絲毫不敢大意，催動著全身勁力嚴陣以待。
凝視著海雅的一舉一動，李傲行緩緩舉起了手中的逍遙劍，氣機牽引著對方，一步步向前邁去。此時，兩人的動作由方才的極快轉變為現在的極慢，隻是速度雖然減慢了，蘊含其中的凶險卻絲毫沒有降低。到了這個時候，海雅和李傲行都很清楚，接下來不動則已，一動就肯定是分出勝負的一擊。
緩緩接近的二人終於到了一個異常危險的距離，雙方耐心、意誌的比拚也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呼……”就在這時，李傲行竟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氣，渾身上下像是突然放鬆了般，強勁的氣勢消失一空。
“厲害！”就在觀眾們看得莫名其妙，不知所以時，海雅卻在瞬間作出了自己的判斷，這分明是勁氣內斂，威勢達到最強一刻時產生的效果。
“啪”的一聲，毫無預兆地，看似綿軟無力的李傲行以極快的速度衝到了海雅的身前，逍遙劍竟是反用劍柄砸向海雅的胸前，而那聲異響正是他前進路上踏碎地板所造成的。
這一連串進攻貌似普通，卻讓看台上的一眾高手們膽戰心驚，肉跳不已。先不說這一砸中暗藏的後招，光是李傲行那迅若鬼魅的身法，就已足夠令人吃驚了。那一瞬間的突進，包含了將丹田之氣刹那間聚於足底時產生的爆發力，在行進過程中多達五次的急停轉向，更為難得的是虛張的左臂與腰胯的扭轉方向又隱約封住了海雅閃避的角度。
如此完美的一招，已經是神來之筆，但海雅的反應卻更加精彩萬分。左手穩穩地向上一托，便架住了李傲行砸來的劍柄，右手信手拈來般的一扇，就見空氣中產生一陣猛烈激蕩，勁風橫掃下令李傲行的身形微微一滯，本應追身而來的左腳便失去了最佳的時機。
可是，四周的觀眾們連喝彩聲都沒來得及發出，李傲行的緊急應變就已出現。右手手腕輕輕一甩，掌中的逍遙劍便脫手而出，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砍向海雅的腦門。這還沒完，同時飛出的還有犀利的連環雙腿，蓄力已久，目標直指海雅的心窩。
李傲行的這招甩手劍堪稱妙到毫巔，即使連海雅這樣的高手一時間也有些手忙腳亂，難以招架，更何況底下踢來的那陰險鑽心腳？
“嘭”的一聲，堪堪避開逍遙劍的海雅被李傲行一腳踹中，整個人都被踢飛開來，隻是關鍵時刻他還是能夠略微側身，躲開了自己的要害。
不料，李傲行追擊的身形卻比他後退的速度更快。一把抓住落下的逍遙劍，李傲行迅速拉近著與海雅之間的距離，念力毫無保留的奔湧而出，全數灌入逍遙劍中，頓時暴漲的紫炎瞬間便直逼海雅麵門，讓他根本無暇重整旗鼓。
能將海雅逼到這種狼狽的境地，李傲行雖然並沒有什麽興奮的感覺，看台上的嘎烏卻已經被深深震撼了。無論是速度還是力量，嘎烏明顯能夠感覺出二人的差距來，但在李傲行方才這一連串的攻擊下，海雅硬是找不出一絲喘息的空隙。這不是光憑實力就能做到的，到底李傲行身上發生了什麽呢？嘎烏迫切想知道答案。
“那就是‘勢’，調動了全身的精、氣、神，並將它們完美融合在一起，爆發出比平時更具威力的能量。”林笑指著場間的李傲行，很是欣慰地對著眼前的眾人說道。
“原來那就是‘勢’，聽說隻有在成為真正的獵人後才能接觸到的神秘事物啊。”石敢當砸吧砸吧嘴，麵帶羨慕道。
“嗯，我哥也曾經說過，一個稱職的獵人必須掌握‘勢’的能力，否則他隻能算是不入流的獵人。”方玉竹也跟著說道。
“沒想到在壓力之下，傲行竟然也突破了，這回那個海雅應該就要吃癟了吧！”楊萬裏一臉期待道。
“希望如此吧，隻是海雅的實力已經超出了我們的想象，傲行拚盡全力的這一擊如果不能奏效的話，敗局就無法避免了。”林笑搖搖頭，否定了眾人的樂觀，對於一直留有餘力的海雅，就連他也感覺到了可怕。
場間的李傲行當然也是深知這點，所以逍遙劍上的紫炎愈發熾熱，完全沒有衰弱的跡象。而被紫炎所困的海雅當然也無法聚集勁力，做出任何有效的反擊，他此時的感覺很不一般，尤其是對紫炎遮擋後的李傲行。那是一種驕陽烈火般的灼熱，浩大而豐沛，明明不存在這樣的事物，卻讓他有種身臨其境的真實感。
若在平時，這種異樣的感受可能會令海雅興致勃勃，一定要參詳個明白方肯罷休。但現在的這種戰鬥局麵下，他卻讓這種感覺折磨地渾身難受，無法發揮出百分百的實力。海雅不知道，這就是李傲行在最後一刻所領悟出的“勢”，斷絕了一切後路，逼著自己走向懸崖的“前進之勢”！
支撐著他產生這種“勢”的是不能輸的信念，但這種直接信念的背後，卻還隱藏著一些間接的因果。就在方才蓄勢的時候，李傲行不由地想起了此戰的真正意義，不是為了爭強好勝，也不是為了爭名奪利，這是為了她啊，那個自己一直魂牽夢縈的人。
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不是戀人卻遠超戀人，李傲行與程依依的感情就是一路相互攙扶著走來，彼此依偎，深植進了對方的精神家園。為了她，李傲行可以犧牲一切甚至是自己的生命，即使此刻的對手是如此強大，李傲行也義無反顧，斷絕一切退路的向前。
這場戰鬥不是賭局，而是承諾，一個自己八年前就曾許下的承諾。
“敗吧海雅！”李傲行大吼一聲，手中的逍遙劍飛射而出，噴薄翻湧的紫炎瞬間就遮蔽了海雅的身形，而緊隨其後的還有一記重拳，狠狠砸向海雅的胸口。
“嘿！”麵對如此危局，海雅仍舊保持著最大限度的冷靜，打出了自己的拳頭。紫炎並不可怕，自己的拳風完全可以將之驅散，可怕的是李傲行的那一拳，充滿一去無回，慨然霸氣的一拳。拳未至，那股浩然正氣已經震蕩著海雅的心靈，掀起滔天巨Lang。
“轟”的一聲巨響，兩人的拳頭毫無意外地撞在一處，頓時空氣就像水麵一樣泛起陣陣波紋，強勁的威勢衝擊地附近看台都咯吱作響起來。
“追風拳！”煙塵與紫炎彌漫的擂台上，被兩拳相交而起的勁道震退的海雅，又聽到了李傲行這聲不屈不撓，一擊到底的決然之音。
“追風拳！”情急之下，海雅也不得不打出同樣地招式。這記一重Lang境界中威力最大的絕學同時自二人手中擊出，迅速穿越了中間的距離，眼看著就要再次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突然，海雅感到一陣後背發涼般的驚恐，自己打出的追風拳竟然毫無阻隔地穿透煙霧，“嘭”一聲擊中李傲行的身體，而正當他暗道大事不妙時，身前的空間一陣動蕩，隔空殺到的拳勁同樣避無可避地打在了自己的胸膛。
“噗”的一聲，海雅吐出了一口鮮血，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受到實質性的威脅。等他抬頭再看對麵的李傲行時，卻更加驚愕地發現對方竟然比他還早地站起了身來，正麵帶微笑，目光炯炯地打量著自己。
“你是怎麽做到的？”海雅有些控製不住激蕩的心情，失聲問道。
“讓追風拳拐彎嗎？我用念力做到的，就在剛才，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成功。”李傲行捂著自己的胸口，略顯得意地回答道。
打傷海雅並沒有什麽可開心的，但能讓雅利安族數一數二的高手都忍不住為你驚歎，那自己倒真的可以好好得意一把。
“用念力來操控丹田之氣？不得不說，你真的是一個天才！”海雅努力平複著自己的激動，一字一句地緩聲說道。
“可惜，這樣還是不能打敗你，隻是讓你吐一口血罷了。”李傲行一臉平靜道。
“某些時候，實力的差距可以用其他方麵來彌補，但我們之間的距離，卻還不足以讓你因此獲勝。我看得出來，這一擊後，你應該沒有餘力了吧。”海雅將嘴角的血跡抹幹，盯著李傲行那雙看似穩定無比的雙腿，眼神閃爍地說道。
作為他這樣的高手，早就發現了李傲行的雙腿實際上一直在微微顫抖，能堅持著站住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誰知道呢，或許你應該再試試看。”李傲行緩慢地握緊了自己的拳頭，臉上的表情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
“為什麽還要堅持？”海雅不解地問道。
“一個朋友在等著我救，還有好幾個在背後看著我，堅持也是一種態度。”李傲行輕描淡寫道。
“朋友？很狗血的理由啊，這場比試我一點都不知道前因後果，你倒是可以跟我解釋一下。”海雅皺眉道。
“很簡單，達利元那個臭老頭，也就是你們族長扣著依依不放，之前說好了隻要取得三場勝利就讓我們見麵。”李傲行向他解釋了個大概。
“依依？就是那個所謂的神女吧？哼，老頭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這些餿點子從他腦袋裏冒出來再正常不過了。”海雅撇撇嘴，表示自己的不屑。
“而且我答應過依依，要一輩子保護她。”李傲行突然一臉嚴肅道。
“這個理由更老土，說實在的，我想不出比這兒還俗的理由了。”海雅看著對麵這個毛還沒長全的小怪胎，連鼻子都皺起來了。
“俗也是需要勇氣的。”李傲行毫不在意他的諷刺，雲淡風輕地回道。
“有時候放棄也是一種勇氣。”海雅還在做著嚐試。
“放棄？”李傲行搖了搖頭，繼續說道：“這樣的話，那些承諾就一文不值了，像是大風吹過，不會留下一點兒痕跡。”
“就像是青空下的約定，轉到黑暗的角落後便不需遵守，你也不希望那些隻是風中的承諾，風在隨風來，風去隨風逝吧？”突然，海雅像是理解了李傲行的想法，說出一通看似混亂，卻飽含深意的話語來。
“對，我的承諾一向有效，所以隻要我沒倒下，這場比試就還沒完！”李傲行斬釘截鐵地回答道，不僅說給自己聽，也要說給程依依聽，說給天上地下所有的人聽……——
“嘎烏，村長吩咐了，下一場就輪到你上。”
一旁的看台上，靜待煙霧消散，觀看最後結果的觀眾們，全然不知二人其實已經決出了勝負。當然，那些真正的高手除外，嘎烏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第二場嗎？”收到命令的嘎烏喃喃自語道，看著場間李傲行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惋惜。
雖然李傲行的成長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期，但海雅畢竟也是奔三的人了，用十幾年時間拉開的差距不是這短短數天就可以彌補過來的。
“做到現在這樣真的已經足夠了。”與嘎烏抱著同樣想法的還有林笑，李傲行的心思他最懂，李傲行的堅持他也完全明白。此時自己這些人還能做些什麽？林笑捏緊的拳頭一如身旁方玉竹等人一樣，堅硬無比。
“哼，不愧是神女的同伴，總是能做些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出來，林笑是這樣，這個李傲行也是這樣。但是天賦雖然重要，命運卻更加重要，如果不是第一場遇上海雅，或許他還會有贏的機會吧。”看台最高處的達利元心中想著這些心事，不由期待嘎烏能再贏下一場，好好給這些精彩絕倫的少年們上上課。
可惜，他的如意算盤很快就打不響了，因為場間的擂台上突然發生了讓所有人都意外非常的變化。
“我認輸，這場我認輸！”海雅一邊高聲叫嚷著，一邊向著擂台邊緣走去。
“海雅，你這是在做什麽？”沒等看台上的達利元發出質問的咆哮，李傲行先忍不住了。
“做什麽？不是很清楚嗎，我認輸了。年紀一大把，不認老是不行啊，才打了這麽久就腰酸背痛腳抽筋，渾身直打擺子。”海雅誇張地說道，臉上掛著戲謔地笑意，還不忘向著看台上達利元的方向做個鬼臉。
“你分明屁事都沒有，這種施舍來的勝利我絕不接受！”李傲行脖子一梗，硬聲硬氣地說道。
“嘿，拒絕之前你要弄清楚兩件事。第一，作為失敗者，根本就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格；第二，我認輸不是因為可憐你，而是不想遂了達利元的願，任人擺布。”海雅伸出兩根指頭，鄭重其事地說道。
“另外，作為一個小小的配角，如何抓緊有限的出場時間，給觀眾們留下最深刻的印象，這絕對是一項技術活。年輕人，不要再瞪著眼睛看我了，淡定一點，淡定！”不等啞口無言的李傲行回過神來，海雅便繼續補充道，一邊說著一邊搖搖晃晃地爬下了擂台。
“奶奶個熊的，臭小子出手還真夠狠的啊……”捂著自己的胸口，海雅迅速消失在了通道出口處，心中還不忘腹誹兩句。
就這樣，一場迭起，懸念叢生的比試，最後圓滿地以意外結束了。觀眾們歡呼聲中夾雜著喝倒彩的不諧音，李傲行也懵懵懂懂地走下了擂台，被林笑等人喜氣洋洋地迎了回去。
看台上的達利元這會兒是最鬱悶的一個了，明知道海雅這個人桀驁不馴，**不羈，當初真不該腆著老臉把他叫來。這下好了，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啊！
“族長，嘎烏已經準備好了，是否讓他們開始第二場的比試？”見擂台上的裁判已經宣布了勝利的一方，身旁的侍衛忙請示道。
“不，讓嘎烏再休息一下吧，第二場由布達拉出戰。”剛想張嘴應允的達利元，突然改口更換了人選。
海雅把到手的勝利拱手相讓，此舉完全打亂了達利元的計劃。事已至此，第二場就變得至關重要了，為了保險起見，布達拉絕對是最好的人選。
這倒不是達利元不相信嘎烏的能力，隻是經過剛才李傲行那般實力猛增的演示後，達利元的心中難免會有些芥蒂。他覺得嘎烏對此事肯定是多少有些了解的，畢竟這段日子他們可以說是朝夕相處，沒有什麽秘密可言。
“或許是嘎烏覺得此事無關緊要，說與不說沒有太大關係吧。”眼下，達利元隻能用這個理由來安慰自己了。
“族長，讓布達拉親自出馬，會不會有些太誇張了一點？畢竟他可是您的侍衛隊隊長啊。”達利元身旁的一位族中元老，這時突然出聲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怕被人講閑話，說咱們以大欺小嘛。但這次的約戰是老早就定下來的，條件我當時就已經講的很清楚了，所以他們不會不服氣的。”達利元麵無表情道。
其實，達利元也有自己的考量。對於最初的約定，他根本就沒想到林笑等人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成長起來，達到能與嘎烏他們一教高下的地步。所以，當日林笑過來找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決定要在比試中以壓倒性的優勢獲勝。
因為隻有這樣，在隨後強迫眾人與他合作時，他才有這個底氣不怕林笑等人的反彈。這種想法很簡單，我直接用實力壓倒你，你就沒有拒絕的資格了，因此這場約戰才會顯得如此重要。
隻是，在輸掉第一場後，局勢一下變得嚴峻起來。如果讓林笑他們打出自己的氣勢，培養出自己的信心，那神女與他們見麵後的結果就很難預料了。
“布達拉，不用留手，給我取一個幹淨利落的勝利回來。”對著眼前這個壯碩的大漢，達利元沉聲下令道，他知道，布達拉一向是不會讓他失望的。
“是。”隻有簡單的一個字，布達拉一如既往地目光堅定，信心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