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路在爪下

兵臨城下枕戈眠,援行途中道路艱------作者:章前詩

“奶奶個熊,這是要活蒸大蝦還是怎地?”林笑忍不住心中大罵道。

幸好,趙北辰等人的抗熱能力也十分有限。幾人咋呼一聲,戰陣便翻騰著將灼熱的白煙驅散開去。

隻是,當眾人看著其他幾隻穿山裂雲豹也蹲在一旁,做昂首挺胸狀時,臉上都不由變了顏色。

“不能給他們再做靶子了,震東,動真格的!”趙北辰表情嚴肅,向身旁的肖震東一打眼色道。

“好,就讓我這兩把鬼頭刀,好好開個葷。”肖震東豪情萬丈地應聲道。

緊接著,整個戰陣的節奏就發生了明顯的變化。圍繞在眾人四周的飛天輪不再被動的防禦,反而變換為象征進攻的箭頭狀。本來圍成一圈的五人,也變換成首位相銜的直線,由趙北辰領頭,向著穿山裂雲豹衝去。

這種線型的衝鋒陣,對於躲避空中的白灼彈雨,有著明顯的效果。但同樣的,它對眾人的要求也十分嚴苛。

首先,它最考驗的是領頭人的反應與速度。無論是前進路上對於流彈的躲避,還是穿插間在落腳點的選擇上,都要盡量做到百分百的精確細致。在這點上,趙北辰顯然沒有任何問題。

其次,這個戰陣也要求身後的其他隊員,一定要具備出色的應變能力。不論是急停轉向,還是步伐節奏,都需保持高度的一致。對於這點,除了林笑略顯吃力外,其他人早已駕輕就熟,遊刃有餘。

避過了穿山裂雲豹的一連串彈雨攻擊,趙北辰領銜的戰陣終於突破到了近處。

“連環殺!”隻聽趙北辰大吼一聲,身周的全部飛天輪便呼嘯著朝著麵前落單的一隻穿山裂雲豹衝去。

“劈裏啪啦”一陣有如爆炒黃豆的脆聲響起,這隻穿山裂雲豹就被鋪天蓋地的飛天輪撞擊地火星四射。

不過這還沒完。緊隨其後的吳鉤,手中飛鉤劍一甩,便趁著穿山裂雲豹目不暇給,無法躲避之際,將之牢牢纏住。

“交給你!”縱身躲過穿山裂雲豹噴出的又一顆白灼彈,吳鉤頭也不回地朝著身後交待道。

“我?!不是吧!”林笑張著大嘴,望著向自己飛來的一大團灰影,措手不及道。倒不是他怕了這穿山裂雲豹,隻是這番配合本就屬於趙北辰等人的秘技,眼下該如何反應,林笑根本就沒譜啊。

很明顯,早已熟悉套路的吳鉤等人,完全忘了還有林笑這個搗蛋的夾在中間。

不過,現在發現也已經晚了,飛甩而至的穿山裂雲豹已經迎頭砸了過來,林笑就是想拒收都辦不到。

慌亂之中,林笑突然急中生智,黑棘槍平伸而出,使了一個“彈”字訣。“嘣”的一聲,就將穿山裂雲豹往上送去。

“來得好!”身後的肖震東剛才眼見不妙,已打算放棄這最後一擊。沒想到林笑的悟性奇高,電光火石間竟能想出這麽好的處理方式來,不由心中大喜道。

隨著話音,肖震東從林笑身後飛騰而出,手中的兩把鬼頭刀交叉在胸前,麵對送上門來的穿山裂雲豹劈出了出上路以來,最華麗的一刀。

“哢嚓”一聲,伴隨著兩道血箭的飛出,穿山裂雲豹的腦袋順利地變成了三瓣。

“**啊!”林笑心中讚了一聲,同時也不由為自己方才的急智得意不已。

“還有四隻,繼續收割吧。”不知何時,四散的眾人又重新聚集到了一處。一線連環殺陣,再次啟動,不知疲倦地殺向前方……——

“村長,大霧起了變化!”

此時,東莫村的門樓上,緊張的情緒還在蔓延著。村長得了提醒,忙又登上圍牆,向著遠方望去。

果然,這次的情況大條了。隻見翻湧的霧氣中,不斷有成群結隊的獸群鑽出,在東莫村的門樓下一字排開,不懷好意地打量著圍牆四周。

“不得了,它們這是要發動進攻了啊。”榮叔看著眼前的形勢,不由皺眉道。

未等話音落下,像是在回應他的猜測,獸群們果真開始緩緩地向前移動了。初時,速度還很慢,但隨著距離圍牆越來越近,它們的速度也越來越快。最後,更是如瘋狂了般撒開腿腳,紅著眼睛直衝而來。

“箭手準備,瞄準,放!”隨著村中直屬近衛隊的總指揮,黎叔的一聲令下,三個直衛大隊,共計四十五人,同時射出了手中的“爆裂箭”。

帶著呼嘯之聲,四十五枝爆裂箭,瞬間便劃破長空,迅疾地射向門樓下的獸群。

“蓬……”連續的爆炸聲從獸群中不斷傳來,小小的爆裂箭用它巨大的殺傷力彌補了數量上的缺憾。

而伴隨著巨響,地麵上還不斷騰起一朵朵紫雲。這是種強烈的神經性毒氣,它的作用就是將僥幸還未炸死的野獸們,平靜地送入天堂。

隻是,這一波箭雨對於數量驚人的獸群來說,並沒有起到太大作用。短短的幾個呼吸間,野獸就已經突破至距離圍牆不及三十丈的衝刺地帶。

“升起神仙木!”冰冷不帶感情的聲音再度從黎叔口中響起,換來的是更多野獸的死亡。

所謂神仙木,是一種極為陰損的植物。它們平時喜歡藏在地底深處,以腐蝕爛肉為食,一旦受到刺激,便會像長滿倒刺的仙人掌一樣,從地下凶猛探出,不斷進行伸縮運動。直到它確定四周再無活物,才會收攏刺針,鑽回地底中去。

此刻,被喚醒的神仙木,像是打足了雞血般,瘋狂地從地底鑽出,不停地用布滿全身的堅硬倒刺,將一串串野獸勾住,絞成一堆堆的細碎肉末。

看到這一幕,門樓上的一些年輕人不由臉色蒼白,胃中嚴重不適起來。

“小毛頭們,還是缺乏鍛煉啊。”坐在門樓上唯一的一間指揮室內,村長摸著光頭,不滿地撇嘴道。

“這十幾年來,雖說也有刀光劍影,但他們哪經曆過這種場麵啊。仔細想想,還真有點懷念以前到處征戰的歲月。”榮叔摸著自己的小山羊胡,動情地說道。

“以前?哼,以前又怎麽樣?到最後,還不是被人像狗一樣追著打。”一提到從前的往事,村長便沒來由的一陣暴躁。

“追著打又怎地?打回去就是了!”一旁的黎叔也不甘寂寞地幫腔道。

“真有這麽容易,你個老小子怎麽不先打回去,給我們開個道兒?”村長扒拉著自己的大腳丫子,一臉不屑道。

“唉,老了,腿腳都不利索了,這種事還是交給年輕人吧。”黎叔非常應景地敲了敲站久了有點發酸的老腰,一臉遺憾道。

“你還能再虛偽點兒麽?”一旁的榮叔有點看不下去了。

“交給年輕人?年輕人也要靠得住才行啊……”村長的視線穿過眼前的戰場,望向遙遠的叢林深處,喃喃自語道。

此時,他心目中的可靠人選,林笑,卻還在為打通前往東莫村的道路與趙北辰等人苦苦奮戰。

狼狽地躲開又一陣疾風暴雨般的攢射,林笑不由對“困獸之鬥,尤為凶險”這句話大生感觸。

雖然,己方的戰陣已將剩餘的穿山裂雲豹壓製在一個很小的空間,但絕望的境況卻更加激發出了它們的凶性。悍不畏死的爪牙攻擊,鋪天蓋地般噴射而出的白灼彈,將趙北辰等人的戰陣衝擊地不免有些淩亂。

其中的問題,主要還是出在林笑身上。就算他悟性奇高,但終歸沒有常年生活在一起的趙北辰等人配合默契,僅就這一絲的遲滯,不斷放大後還是影響到了整個戰陣的運轉。

好在,穿山裂雲豹不惜體力的攻擊,很快便到了油盡燈枯、無以為繼的境地。撲騰之間,步履沉重,白灼彈的發射頻率也大大地降低了。敏銳的趙北辰當然第一時間便覺察到了這個好機會。

“嘿,點陣殺!”隨著一聲令下,四條人影不約而同地飛竄而出,向著各自的目標衝去。

趙北辰的飛天輪排列成一條詭異的弧線,隨著他的指揮,將一隻力竭的穿山裂雲豹團團圍住,鋒利無比的鋸齒齊齊探出,依次劃過了它的喉嚨。

“哢哢”作響中,飛天輪終於破開了裂雲豹堅硬無比的膚甲,在一蓬爆起的血雨中,切斷了它脆弱的喉管。

另一邊的肖震東也毫不遜色,兩把鬼頭刀上下翻飛,將對麵的穿山裂雲豹殺得狼狽不堪。眼見又是一刀劈來,裂雲豹已是避無可避。倉皇下隻得向上躍起,打算以舍棄兩條腿的代價來躲過這致命一擊。

不料,似是早知它有此一招,肖震東的另一把鬼頭刀已突破中路,直穿而來。“噗”的一聲,便將穿山裂雲豹一刀貫通,牢牢地釘在了樹上。

肖震東的這一刀已是淩厲非常,但比起不遠處的吳鉤來,仍是差了一籌。隻見他舞動著手中的飛鉤劍,指揮著三隻小飛鉤將裂雲豹逼得上躥下跳。隻是稍微慢了一點點,裂雲豹就被飛鉤牢牢地勾住了後腿,掙脫不得。

“起!”隻聽吳鉤大喝一聲,穿山裂雲豹便應聲而起,再被他一劍穿心而過,幹淨利落。

對於趙北辰等人的強悍,林笑早已麻木。待得戰鬥結束,眾人也不多說,對視一眼便迅速離去。這一刻,不隻是林笑的預感愈發糟糕,就連久經沙場,神經鍛煉地異常敏感的趙北辰等人也感覺到了危險不安的氣氛。

叢林太安靜了!安靜得簡直有點可怕……

叢林中的寧靜與此時東莫村門樓前的熱鬧形成了強烈的反差,隻不過這種熱鬧多半是野獸的慘叫、嘶吼、瘋狂而嗜血的喘息罷了。

經過了神仙木的洗禮,能夠成功到達圍牆的獸群已經是十中一二之數。在聚集於門樓上的東莫村全部精英的掃蕩下,這些幸村的野獸也一一授首,並沒有翻起什麽風Lang。

“真正的考驗就要來了。”望著因取得重大戰果而欣喜不已的眾人,村長突然張口,幽幽地說道。

似乎是為了驗證他的準確性,獸潮退去的白霧中,再次劇烈地翻湧了起來。

“長毛象!快看啊,是長毛象!”

隨著門樓上眾人的一陣喧嘩,白霧中果然出現了一排排四肢粗壯,體型巨大的長毛象。嘴邊兩顆彎曲的獠牙即使是在這麽遠的距離看去,也顯得異常猙獰。

望著突然出現的長毛象,村長的眉頭不由皺了起來。這種龐然大物,若是平時遇見了,就算打不過也完全可以一跑了之。但在眼下的這種防守狀態中,長毛象的威脅就被無限放大了。以它們發狂後的可怕衝擊力,神仙木恐怕阻擋不了多久,很快就會被一一摧毀吧。

更為可慮的是,獸群的用兵顯然是經過安排,極具針對性的。這種顯現出來的智慧已經不屬於野獸的範疇,反而極為接近人類了,這才是讓村長真正頭疼的地方。

“看來,我們這次的對手,非同一般啊。”村長語氣沉重地說道,連帶著身旁的榮、黎二人,也跟著不安了起來。

長毛象並沒有讓東莫村的眾人稍微喘口氣的意思。甫一出現,它們便邁著整齊地步伐,踏著一路的殘屍斷臂,不由分說地猛衝而來。

“準備迷霧彈和爆刺彈。”麵對衝過來的洶湧洪流,黎叔迅速冷靜下來,繼續吩咐道。

這兩樣都是東莫村自製的看家利器,幾天前的衛堡守護戰中,林笑等人用它們可是賺足了便宜。隻不過對比於衛堡中使用的那批,東莫村這次拿出來的個頭要大了不少,看來是最近剛給加的料。

“等它們通過了神仙木,就給我狠狠地打!”村長扒在牆頭,手指著前方正在辛苦拆除神仙木的象群們,惡狠狠地說道。

“村長,你看誰來了。”突然,不遠處的方鐵柱領著幾人匆匆趕來。還未上到門樓,便興衝衝地叫道。

“哦?是你們幾個啊,怎麽,不繼續躲在被窩裏孵小雞了嗎。”待村長發現跟上來的這幾個熟人時,不由舒展眉頭,開心地笑道。

原來,跟著方鐵柱一起上來的,正是許久未見的楊萬裏、李傲行、石敢當、方玉柱和程依依幾人。

“嗯……村長,我本是沒臉來見你的。”臉色還有些發白的楊萬裏猶豫了一下,又繼續說道:“可是,傲行跟我說,如果我們再這麽消沉下去,林……林笑回來,肯定會扒了我們的皮。所以,我就來了。”

“哼,你隻知道那隻小狐狸,就不怕我也會扒你的皮嗎?”村長摸著光頭笑道,看著楊萬裏那副胡子拉喳的模樣,又不由繼續道:“出門也不收拾收拾你這張臉,就算小笑兒能活著回來見你,怕是也要認不出來了。”

聽了這話,眾人盡皆莞爾,方才略顯沉重的氣氛便也稍稍輕鬆了一些。

“沒想到,第一個振作起來的是你啊,小猴子。”拍了拍楊萬裏的肩膀,村長又轉頭對一旁的李傲行說道。

其實,對於李傲行,村長的心態一直以來都是非常複雜。當年的一些往事,總是會纏繞在他的心頭,令他對林笑和李傲行之間的關係,有種莫名的擔憂。

不過,這種擔憂大多數時候想來,都屬於無根無據的縹緲感覺,村長甚至一度認為這隻是當年那場大戰所留下的後遺症罷了。

回到當下,村長認真的思索起李傲行給他的平日印象。這是一個開朗、陽光,充滿正氣的少年。跟在林笑的身邊,他大部分時間扮演的都是調皮小弟弟的角色,但是離開了林笑的羽翼保護,他又迅速地蛻變成一個能夠獨當一麵的強悍人物。

這種角色的轉換,如果說是自然而然的,那就隻能說明這個小家夥擁有絲毫不遜色於林笑的潛力。或許自己平日裏的刻意忽略,並沒有埋沒他的天分,反而讓他有了厚積薄發的這一天。

其實,在失去林笑的這段日子裏,李傲行也曾彷徨無措過,也曾默默地垂淚,回憶著往日的點點滴滴。但是很快,他便從消沉中振作了起來。他不斷地鼓勵著眾人,讓他們相信,林笑肯定還在遙遠的地方注視著自己。

這種激勵聽起來或許很煽情,很狗血,但隻有真正身臨其境的人才能體會,他所帶來的心靈上的安慰,是多麽的重要。或許,看到往日闖禍不斷,像是永遠也長不大的李傲行,突然嚴肅、成熟起來,這本身就是一種很震撼的體會吧。

不得不說,就連楊萬裏有時都會覺得,林笑的突然離開,在某種程度上反而成就了李傲行。失去了遮風避雨的倚靠,固然要承受一時的傷痛,但沒有了界限的束縛,反而能飛翔的更高、更遠。

隻是,就連村長都沒發覺,在李傲行悄悄成長起來的背後,最重要的那個人,卻正是林笑!這種命運的暗中糾葛,無人察覺,在時光飛逝中,拉扯著二人走向一個未知的終點。

“村長,笑兒哥說過,無論什麽情況下,我們都要堅強。我不會讓他失望的!”李傲行高高地抬起還帶著稚氣的臉龐,雙眼中滾動著晶瑩發亮的**,卻堅持著沒有讓它們落下。

不但是他,就連身旁的石敢當等人,臉上也無不散發出一種名叫“堅毅”的光彩。或許,成長起來的,遠不止李傲行一個人吧。

“是啊,你們要懂得一件事,人生沒有不散的筵席。但唯有如此,才會真正顯出相聚的寶貴來。去吧,讓鐵柱安排你們的崗位,好好的戰鬥下去,等林笑回來。”村長用力的依次拍打著眾人的肩膀,動情地說道。

隻是,在這刻,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那個熟悉的人兒啊,他還會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