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傳送

第三十四章 傳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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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不是自己最想要的那一種。

輕輕地撫過右手的手背,愛德華微微沉吟,他的心中一瞬間有些迷茫,有些失落。

原本,他以為自己已經抓住了機會的尾巴,但現在看來,卻似乎又一次的讓它從自己的指縫之間溜走了——當手背上奇異的紋樣消失在空氣中時,女法師也放開了他的手,轉身離開,沒有再說出任何一個讓獵人能夠重拾信心的詞匯。

愛德華輕輕的歎息了一聲。

並不是因為自己的資質再一次被否定……早就有無數次的類似的情景和對話,將愛德華的心髒與精神都鍛煉的堅韌勝鐵,淡然如水,對於這樣的否定,和隨之而來的拒絕。他早已習慣,甚至麻木。

他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但這一次,似乎又有所不同。

因為說出這一番話的,是個強大的法師,因為這個強大的法師給了他一個不同於其他半吊子的施法者們的,最為詳盡的解釋。因為,他自己也有感而發,將原本塵封在腦海深處的某些東西,重新又翻上了記憶的表層。

陰影之主……自己真的可以如那個故事裏的人一樣,在施法者的道路上走到盡頭,哪怕是終生與荊棘相伴?答案應該是否定的吧……

因為自己想要的,是可以改變人生,隨心所欲的力量,而不是被力量所改變,束縛重重的人生。

“這裏的魔網運作相對穩定,我要使用傳送術,你們抓住身邊人的手。”女法師的聲音將獵人的思路從思索中拉扯出來,但當他抬起頭,便注意到所有人幾乎都已經準備就緒——隻給他留下了矮人巴洛克的一隻手掌。

於是愛德華隻能歎了口氣,站在這個隊伍的末端。

不過當女法師低聲的吟誦響起時,他心中多少還是有些興奮——傳送術可是最為著名的幾個法術之一,據說也是那些大城市之中,貴族們長途旅行的首選,但在西封邑地出生,從沒有到過更加繁榮的地區遊曆過的愛德華,還是第一次體驗這種非科學的旅行方式。

咒文如同一首沉鬱的歌曲般緩緩地流淌,於是空氣中的景色開始扭曲,隻一瞬間,黑暗之中已經掛上了銀色的細絲,閃爍出絢麗的光澤。與此同時,身體似乎被一種神奇的力量揉搓,不斷地拉長起來,並不疼痛,卻分外的怪異。

可是這奇妙的感覺,並沒能維持多久。

空間之中的變化,驟然變得激烈起來……明暗交錯,光影浮動。所有的一切猛烈地攪合成為一團!時間在這一刻似乎變得漫長了……而最重要的是,縈繞在耳邊,女法師的誦咒聲音,驟然變得斷斷續續,虛無縹緲!

愛德華心中猛地一驚!

傳送法術非常的方便,但並不是沒一個法師都能夠掌控好那種撕裂空間的能量,其中偶爾會產生一些意外,比方說由於魔法能量的影響,傳送目的地的謬誤,以及法師自身的精神不穩……等等變化,都有可能造成災難性的後果——被傳送者會莫名其妙的來到一個以前從沒見過的地方,半空中,火堆裏或者是水中都算是非常普通的結果,如果要更壞一些,龍穴或者獸人的聚集點也不算什麽,最可怕的結果,是傳送者永遠漂浮在介於精神和物質的渾沌縫隙內尖叫流浪,要麽在目的地就出現他們支離破碎或者融在一起的屍體——或許也可能暫時還沒死。

這些可怕的念頭雜亂無章的穿過獵人的腦海,然後在下一個瞬間消失無蹤——一種猛烈地,如同熾焰,如同岩漿,甚至可能是太陽風暴一般的熱流驟然席卷而來,在愛德華的感覺之中爆開!那種可怕的疼痛讓他長大了嘴巴,一時間卻沒有任何一口氣可以吸進肺葉之中!

意識模糊了……

——分割——

愛德華離開之後的的第三個黃昏冉冉到來,而白楊鎮則迎來了一批新的客人。

不多,隻有兩個騎著馬的身影,緩緩地踱過那條寬敞的中央大街,對於希爾頓快捷酒店門口,侍應的招攬,他們選擇了置之不理……一直走向子爵老爺那座木製的城堡。

“很不錯的地方,看起來,這個家夥過的很好,至少,比我想象中要好了很多。我還以為被放逐到這裏這麽久,早就已經讓他喪盡了所有的欲望。”

城堡的大門近在眼前時,一個騎士開口道。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鼻音很重,語調低沉,但這一切合在一起,讓這種聲音充滿了滄桑而沉重的感覺……一種壓迫的力量。

他跳下馬,伸手擰開黑色鬥篷的前扣,露出罩在下邊雕刻繪漂亮花紋的漆黑鎧甲,腰畔露出的長劍劍柄上雕飾著一朵含苞的花蕾,隻是那種漆黑的金屬色澤沒有絲毫生命的痕跡,而在那劍鞘的吞口下,還掛著柄銳利的匕首——刃口閃爍著幽幽的藍光,竟然是塗抹了毒藥的利刃。

“或者是一種懲戒,但那如果從另外的一個角度來看,這個遠離了所有是非圈子的地方,又何嚐不是個直屬於他自己的王國?隻要善於經營,誰又能這裏在某一天不會被成為一個不遜色於淺水,或者是法恩城一樣的繁榮都市呢?”

他的同伴是個衣著華麗,身材高大的中年人,雖然拂下兜帽時,露出的那張那張蒼白的臉與緊皺的眉頭看得出一些疲累之色,但是他給人最為明顯的的感覺卻是種久經整理後的整潔——身上的衣服,頭發,飾物都光鮮亮麗照人,皮膚也煥發著保養得很好的細膩油光,連眼角的皺紋和汗毛似乎都經過幾個少女的精心打扮和雕飾。

舉止莊重,嚴肅,無懈可擊的,一個十足的貴族。

這一對怪異的組合,讓守衛在大門口的衛兵們呆滯了一下,猶豫著是否要上前盤問一番,而後者卻已經在這個時候,大搖大擺的走向了那兩扇門扉。

衛兵們沒有做出任何的阻止——

隨著那兩人的腳步向前邁進,空氣之中的光線似乎都黯淡了一些——仿佛這兩個人無時無刻不在向四周彌散著淡淡的黑色霧氣一般,即使很淡,但凡是被這霧氣觸及的物品立刻變黑,變灰。而人類則不成不響地委頓下去。

……

城堡二樓,標注著城主書房的木門被轟然推開了!

這是個不算太大的房間,靠牆的地方有幾張書架,但房間之中更多的,還是各種各樣陶製的酒壇,濃重的酸臭氣味混合在空氣之中,將之變得仿佛毒氣一般刺鼻。於是白跑人皺了皺眉頭,輕輕地揮一揮手,整個房間之中的三扇窗戶便依次打開,一股清涼的湍流也隨之卷遍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唔……給我,給我一杯水……南妮……唔,不要,不要開窗……”

一個模糊的呻吟聲從房間的一個角落之中傳來,一蓬亂糟糟的灰白色頭發從幾個堆疊在一起的酒瓶之中抬起來,於是沉鬱或者清脆的撞擊聲叮當亂響……足足用了一個沙漏的刻度,這個被埋藏在甕瓶壇罐之中的人才終於撐起了身體,他用一雙朦朧的醉眼掃視了了幾下,然後似乎終於發現,對方並不是平日裏來給他進行打掃的仆役……“……你們……是什麽人?”

“就是這個家夥?”黑色的騎士停下腳步,兜帽的陰影之中亮起一片血色的光暈。一個空洞沙啞的聲音從他的頭盔下飄了出來,讓人聞之戰栗。

“你是羅斯帕爾?羅斯帕爾·馮·詹姆斯子爵?”高大的貴族用一塊白色的手帕輕掩著口鼻,毫不掩飾對子爵肮髒模樣的厭惡,看著他地目光更是完全像貴族看著一個要飯的……而他身邊的瘦弱劍士則是發出了一個冷笑。“就是這個家夥?看來我們的陛下還真是……”

“應該說,托陛下的洪福,他還沒有把自己淹死在酒桶裏麵,這實在是生命女神也要驚訝的奇跡。”

“回答我,你是羅斯帕爾·馮·詹姆斯子爵嗎?”中年貴族的聲音變得溫和了一些,不過卻是在一把抓住了那個可憐的醉鬼的頭發之後——後者甚至被他從那一堆雜物之中生生的拖了出來。直接拉到與他的麵孔同高。讓人難以想象一個這樣文質彬彬的人竟然有這樣的力量。

“我……是。我當然是!”

頭皮上傳來的刺骨疼痛終於消除了酒意……醉鬼瞪大了眼睛盯住近在咫尺的麵孔,尖叫著試圖將自己的頭發從那雙手之中掙脫——隻是後者的手指卻似乎鑄鐵一般,不但紋絲不動,甚至也無法用指甲抓出一絲痕跡。

“很好……很好。”中年貴族笑了笑:“那麽,就見過子爵大人,請接受我遲來的自我介紹,我是西路普,西路普·艾德·力法西安。當然,我們並非第一次見麵,隻不過,我想你大概已經將我的名字忘懷了。”中年人放開了手,讓努力挺起身體的子爵站穩,然後替他拉平衣領的褶皺:“畢竟酒這種東西雖然很好,卻有個會削弱人記憶裏的壞處。”

“我好像是認識這麽一個人的……記得是……唔,管外務的一個什麽……”

子爵迷茫了一下,然後他忽然張大了眼睛,猛地踉蹌後退!

仿佛為了壓製自己的恐懼,他操起手中的酒瓶像是要把自己溺斃一樣灌了幾大口,淋漓的酒水從他的唇邊滑下,把已經汙糟一團的前襟侵染成為暗褐色:“西路普?!好吧,好吧,真是好久不見了……不過不知道外務相佐官閣下跑到我這個窮鄉僻壤來,到底有什麽指教?不會隻是來看看我這個糟老頭子吧?”

貴族的嘴角扭曲著,但隻吐出一個詞兒,一聲巨響便打斷了他的話……

房間華麗的門扉被巨大的力量撞開,落到地麵,不甘般的彈起,再被十幾隻腳踩落塵埃……十幾個衛兵從轟然洞開的房門湧了進來,沿牆排列出一個半弧形的陣勢……每個人手中的重弩都指向了中央那個剛剛被打斷了言辭的中年人,一個聲音在門外高聲喊喝:“放下手中的武器,把手舉過頭頂!否則……”

可他的話同樣也沒有完成。

中年的貴族發出了一個不屑的哼聲,然後拉長成為一個模糊的短語,同時像是不耐煩一樣揮了揮手……

於是光芒驀然大作!

樹枝一樣的閃電從中年人手中噴湧,纏繞住距離他最近的士兵,然後又延伸出更多的枝椏,翻卷向周圍的人體……眨眼之間藍白色的電光便已經映得整個房間一片雪亮!而當這光芒隨即退卻時,濃厚的焦糊臭氣才與濃煙一起,從那些已經癱倒的士兵身上迸發出來——他們的身體在這一瞬間已經變得一片焦黑,有幾具甚至在倒下的一刹那,已經折斷成為幾塊散落開來,就像是爐子裏的木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