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佳人有約(下)
李飛帶著請帖走進薛可兒的院子,遠遠見到她和劉世希正在池邊小亭子裏說話,盡管兩人的聲音不高,但李飛的聽力已高出正常人許多,還是聽到了。
“……他在宴席中一見到楊國忠的寶物便顯貪婪之色,可見這人受不得誘惑,不可重用。”
薛可兒卻說:“他取走楊國忠的財物,那是在羞辱楊國忠,比武贏的彩頭,理該取走,沒有什麽不妥的。”
劉世希立刻接口:“再說此人性情變化無常,心機太過深沉,來曆不明,舉止、語音都有異於常人,難保不是楊國忠從外邦買來的刺客,打入府中臥底……”
“不要再說了,他神態氣質雖會變化,卻都是一副豪邁之氣,我信得過他。”
劉世希身影微動,勉強應道:“是屬下多言了,屬下隻是盡本分提醒而已。”
李飛心中暗罵:姓劉的,老子又沒殺過你老爹,問候過你家女性,為什麽總要跟我過不去?就算你想討好薛可兒,也沒必要把我往腳下踩吧。
這時薛可兒已經看到了他,向他招了招手,李飛便快步走過去,笑道:“原來劉將軍也在這兒啊,真巧。方才遠遠看過來,還真像一對才子佳人在湖畔私會呢。”
劉世希尷尬一笑:“李少俠真會開玩笑。”
薛可兒則臉紅了:“原來你也會貧嘴。來找我莫非有什麽事?”
李飛把請帖遞了過去,薛可兒一看,不由皺起了秀眉:“那麽你去還是不去?”
“本來我是準備要去的,不去豈不是讓人以為我沒膽,丟了薛府的臉?可是去了,楊國忠定會以金錢、美女和官位拉攏我,想必郡主也是可以給我這些的,那我何必舍近求遠呢?我現在是郡主的門客,要不要去當然由郡主說了算。”
薛可兒微愣了一下,已經明白李飛聽到她們剛才的談話了,於是微笑著把請帖遞了回去:“萬花樓的酒不錯,不喝白不喝。不過薛府裏也有些佳釀,不比萬花樓的差,你如果不想去,今晚我和劉將軍便陪你小飲幾杯。”
李飛哈哈一笑,揚手把請帖拋了出去,接著躍起拔刀,一片寒光亂閃,大紅請帖碎成數十片,如同落花飄零灑向池中。紙片在空中不著力,瞬間切成大小相若的幾片絕對不是容易的事,這一招已是自己的實力展現,不無炫耀之意。
劉世希勉力擠出一絲笑容來:“李少俠刀法又精進了,可喜可賀!不過末將今晚還要守城,不敢分身,不能相陪了。”
他自覺呆下去沒意思,向兩人告辭,快步走了。出了院門,眼中閃過一絲凶厲之色,臉頰上因為牙關緊咬而鼓起了橫肉,英俊的容貌都有些變形了。
夜色降臨,薛府內院,就在亭子裏擺了五盤小菜,放了兩個碳火盆,幾盞燈籠掛在四角,薛可兒真的親自請李飛喝酒了。
她卸去衣甲,戴了一頂雪狐帽,中央鑲了一顆明珠,上身是同樣的雪狐裘襖,下身是曳地白裙,如同雪中精靈,但少了一份英武和冷硬,多了幾分溫暖、富貴和柔媚。
薛可兒夾起火盆中的精巧銀酒壺,笑盈盈為李飛倒酒,笑道:“你別怕這酒壺小不敢多喝,這兒還有一壇呢。”
“嘿嘿,其實我也不是特別貪酒之人,平時也少喝,主是要與人打架時,喝點酒能增加力氣。”
薛可兒抿嘴輕笑:“你還真是個怪人,沒聽說過喝酒能長力氣的。”
“對了,郡主知道門客中那個叫晦明的和尚是什麽來曆嗎?”
“他是亡父請來的,在府裏呆了有七八年了,平時不多說話,也不與人交往,所以對他所知不多。有什麽不妥嗎?”
“白天他來找我,說了幾句沒頭沒腦的話,看起來像是個高手,我猜不透他是敵是友……天下和尚一家親,不會與我摔死的和尚有關吧?”
“應該不會吧,我好像聽爹說過他是大乘禪宗的人。”
“大乘禪宗?你們家與他們有交情嗎?”
薛可兒皺眉想了想:“據說六百年前的前朝崇尚佛教,佛門曾極度興盛,大景王朝是在道教的支持下建立的,因此和尚不是被殺了就是被趕走了,隻有一個大乘禪宗卻屹立不倒,究竟是什麽原因我也不清楚。不過自那之後,大乘禪宗的人也不多了,行事低調,極少在世間行走。在景國大族中,隻有我們薛家與他們還偶有來往,也沒聽說他們有過什麽惡跡……”
薛可兒侃侃而談,李飛趁機大飽眼福,飽餐秀色,僅存的一點拘謹也消除了。
“你賊兮兮的盯著我做什麽,看來你果然不是好人。現在給我老實坦白,你是從哪裏來的?”薛可兒秀眉一挑,冷不防問道。
“郡主怎麽不問我為什麽目的而來,從哪裏來很重要麽?”
薛可兒撅著小嘴,緊緊盯住他的眼睛:“我知道你沒有惡意,否則也不會讓你進入內院了,不過你總得讓我知道你是哪裏人,以前是做什麽的吧?”
李飛遲疑了一下,不忍心欺騙她,於是說:“我是從一個很遙遠的地方來的,遙遠到你無法想象,那裏另有一個神奇的世界,現在我也很難回去了。對我來說,大景國也罷,黑遼國也罷,都是毫無關係的,就象是在做夢一樣。這樣的回答郡主滿意麽?”
薛可兒將目光轉向了池中,這兒可能有溫泉,不但沒結冰,還漂蕩著絲絲熱氣,幾條小魚正在水下戲耍著,吐出串串水泡,蕩起圈圈漣渏。她幽幽歎了一口氣:“那麽你孤獨嗎?”
孤獨?李飛的心被刺痛了一下,他當然孤獨,隻是到了新世界,他都一直被險惡環境壓迫著,不得不孤軍奮戰,幾乎沒時間想這個詞;或者說不願意有這種感覺,因為孤獨並不能當飯吃,可是現在卻被薛可兒一語道破了。
“可能有一點吧,不過比我更孤單的人多的是,多想這些沒意思。其實隻要活得充實,在哪兒不一樣呢?至少現在的我並不覺得孤單。”他臉上已浮現出真誠的笑意。
薛可兒感覺到了他火熱的眼光和話裏的弦外之音,臉紅了起來,微低下頭道:“那你有什麽打算呢?”
“我也不知該怎麽說,來這兒並非我的本意,就好像命運之神打了個瞌睡,把我放錯地方了……來這裏之後,一直是在為了活著而努力,如果能夠不為生存而煩惱,也許我會尋找自己的價值所在。但如果不能練好武藝,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連這些最基本的事都做不到,談再大的抱負也是空話。”
“李大哥說得好,我還在孝期不能飲酒,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一杯怎麽夠,我飲三杯!”
薛可兒又笑了起來,但笑容之後卻帶著淡淡的憂愁,星眸之中時常如罩了一層薄霧。李飛知道她心裏負擔的東西太多,又牽掛著薛元龍出征的事,心情特別沉重,所以有意說些小笑話引她開心。兩人說說笑笑,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兩個時辰,酒也喝了好幾壺。
分別時,薛可兒滿懷感激地說了聲謝謝,其實今晚不是她款待李飛,而是李飛在陪她。薛可兒沒把李飛當外人,也沒有把他當家人,而是當成了知心朋友。
李飛的迷香已經配製好了,自然不打算在她身上做試驗,以後也不想去偷看薛可兒洗澡了,那是小人行徑。可是到哪兒去試這迷香的效果呢?
母老虎最近過得很逍遙,傍晚還被拉出去馴馬——薛可兒讓它去對虎衛們的踏雪駒發發威,給它們壯壯膽,它衝著幾百匹馬吼了幾聲,依舊嚇得它們膽戰心寒。回來後美女們還幫它洗了澡,給它吃了一隻大肥豬,這時正在愜意地打瞌睡。
隻見它虎須微動,嘴角咧起,笑得無比幸福,大約正在夢裏與哪隻公老虎,突然激靈靈打了個寒戰,猛地睜眼抬起頭來。
不是敵人來了,而是主人李飛走過來,但主人此時臉上的笑容實在古怪,象隻老狐狸,眼光在它身上亂瞄,手裏拿了一根半尺來長的銅管。
母老虎不由又打了個冷戰:主人這是想做什麽?難道他要用這根銅管對我做什麽下流動作……
還好李飛並沒有走到它後麵,而是很“友善”地摸了摸它的頭臉,然後小心地把兩種粉末倒進了空心銅管,按住兩頭搖了搖:“乖乖母老虎,來抽根雪茄。”
母老虎還沒想明白這是什麽東西,李飛已經湊嘴一吹,一蓬香氣迎麵撲到。它打了個噴嚏,忍不住又深吸了一口氣,好香啊……隨後它眼前的影物就開始扭曲,意識變得模糊了起來,就像幾年前它偷喝了半缸酒那次一樣。
“倒也!倒也!哈哈哈。”李飛壓低聲音得意地笑了起來。
這種**以曼陀羅、大麻、迷幻蘑菇八種中草藥製成,研成粉末並分成兩份,使用時兩份混在一起,就會揮發出一種淡淡的香氣。在密室內效果很好,聞到的人會情不自禁地深吸幾下,就這麽昏睡過去,約半個小時才會醒來。
這種迷香的優點是沒有煙,不容易被人發覺,而且醒過來的人頭不疼、口不幹,以為隻是打盹做了個夢;缺點是時間偏短,並且昏死的程度不夠深。
母老虎體形雖然龐大,可是李飛直接吹到它臉上,效力也是強了數倍,不倒就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