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

我要說的是“7”這個有趣的數字,它出現在你生活的每一處,充斥著你周圍的每一個角落,它在危難時解救你,孤獨時撫慰你。從此你再也無法丟棄你的信仰,就像你無法脫離自己的影子一樣。

上帝用了7天創世紀,又用了7天造亞當,隨後取出亞當第7根肋骨造就了夏娃。夜空中北鬥七星守護我們,我們賴以生存的陸地劃分為七大洲。佛教傳說中,佛祖一出生就能行走,向東南西北各走了7步,步步生蓮花。希臘人認為自然界是由水火風土4種元素組成的,而社會的基本組成是家庭,它是由父親、母親和孩子3個元素組成的,這樣由自然和社會組成的世界就有7種基本元素。古代天文學中也有7大行星的說法,即:太陽、月亮、水星、金星、火星、土星和木星。

在西方“7”是幸運的象征,依我看也是如此,賭城拉斯韋加斯的老虎機,當你麵前的屏幕停留在三個“7”時,所押賭注的259倍盈利隨之滾滾而來,留意一下,這個倍數也能將“7”除盡。

數字“7”與人類的誕生息息相關,如果它不是生命的啟示,那至少也是迷途之人的導航燈,給人希望:給人力量,這就是更勝於人類魔術的力量,神秘卻有著非凡的說服力,就好像水晶一樣淩厲透明。

這是上帝的魔術。

2

萬戈千方百計尋找著出口,在將近一千平米的山莊裏轉悠一圈後,他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因為這座戒備森嚴、結構複雜的建築,從裏麵出去比從外麵進來更具難度,人類建造設定的電子化防盜裝置,現在卻成了囚禁發明者的鎖鏈。

萬戈氣喘籲籲地回到了大客廳裏,眾人正圍坐在大沙發上,力圖討論出個名堂來。

“既然我們出不去,剛才這位偵探先生又為什麽可以進來呢?”被連環殺手圍困住,大家都不同程度心存恐懼,其中王敏薇表現得尤為突出。

“因為玻璃門外麵的傳感器還能正常工作……”卓淩還想說什麽,秀美的臉突然漲得通紅,大聲咳嗽起來。

“也就是如果有人前來山莊,我們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離開了?”葉曉可端著小鏡子邊描眉毛邊問道,對主人的病情毫不關心。

卓淩捏緊拳頭抵住嘴唇,艱難咽下一口唾液,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這才回答道:“隻要有人站在玻璃門外,門就會自動打開。但現在是國慶節,山莊裏的鍾點工都放假回家了,也不會有任何商家上門推銷,所以這7天裏,也許我們要相濡以沫地生活在一起了。”說著,她露出一絲苦笑。

“你沒有親戚朋友來拜訪嗎?”葉曉可此時眉筆已換成了口紅,說話卻是不變的尖酸。

卓淩隻是沮喪地搖搖頭。

“呃——!”卜卦師的徒弟薛庵仁泄氣地靠在沙發上,“看樣子,隻有再來一位受到‘死神的右手’邀請的訪客才行啊。”

“不過你們放心,這裏的糧食儲備足夠維持7天的,撐到那時我們就得救了。”卓淩打氣道。

“卓小姐說的沒錯,隻要我們大家團結,不一定就任由‘死神的右手’魚肉。”駿秀也加入樂觀派的陣營,不是他天性樂觀,主要因為陣營裏有卓淩。況且一個警察也不應該在這樣的場合垂頭喪氣,怨天尤人。

“既然如此,等著凶手找上門來,不如我們主動出擊,先揪出這個殺人狂。”萬戈的行事作風和他的體格一樣硬朗,可他急切想離開此地的心情,早已暴露在了左庶惺忪的眼睛裏。

想必有什麽重要的事要去做吧!左庶心想。

有強壯的萬戈打頭,這個先發製人的提議得到了廣泛的讚同,畢竟在場的都是年輕力壯的男人,況且傳說中的“死神的右手”又是一個女人。

於是駿秀推著卓淩的輪椅,同一幹不知為何到來的陌生訪客,在錯綜複雜的山莊內展開了一場史無前例的搜查行動。

3

當代社會,建築已經被公認為一種藝術表達形式,它糅合了人類的智慧、情感和信仰,而這座“塞汶山莊”更是通過匪夷所思的創造力,將情感與信仰發展到了極至。

簡約線條般的鋼結構支柱支撐起這座現代風格的建築,大麵積的玻璃使得居者與自然渾為一體,在這樣的郊區也不用擔心路人的窺望。而現代化的聲控、光感應電氣控製設備是先進技術的又一次展現。

家具、地毯、壁畫、雕塑甚至細微到門飾、擺設等等,無處不彰顯設計者的良苦用心。之所以山莊起名叫“塞汶”,原因就是整個建築要傳達的主題是一個最神秘、最具魔力的數字,“塞汶”是它英文讀音的直譯,沒錯,正是數字“7”。

從高空中俯視整座隱臥林中的“塞汶山莊”,就像上帝用玻璃在大地上寫了一個大大的“7”字,以圓形水池為中心建築物分別向兩個方向延伸開來,之間形成的內部夾角為70度。仔細注意它的結構,層高為7米,每一處的階梯均為7級,每一級台階的高度為17公分,所有的鋼結構支架寬度均為27公分,之間鑲嵌著厚達7毫米的超強鋼化玻璃。客廳裏的組合沙發為7入座。門廊口的兩副盔甲是由17個部分的護具拚接而成。細數水池上那座已成為凶器的雕塑,那頭龍實際上擁有7個腦袋。

而重中之重的一處,就是駿秀和施磊住了一晚的那半邊建築。大搜索行動的重點也正是走廊裏的7間房裏。

沿著走廊往裏走,卓淩依次向大家介紹著每個房間,駿秀這才發現每個房間原來都各自有一個英文名字,銀色的門牌固定在了白色的門上,蠅頭小字並不引人注意。

“這裏房間的布局完全按照酒店布置,主要是用來安頓留宿的客人。總共有7間客房,第一間房稱為‘Asmodeus’。”卓淩在輪椅上指著門牌上的哥特式字體讀道。

萬戈立即衝上前去。試圖打開門搜查。

一隻纖手按在了萬戈毛茸茸的手上,“這是我的房間,就沒有搜查的必要了吧!”葉曉可嬌嗔地向壯漢拋著媚眼。

萬戈麵無表情地**了一下大鼻子,擰動銅把手第一個進了房間,連正眼都沒看一眼撒嬌的葉曉可。

葉曉可有些惱羞成怒,對著他的背影惡毒地罵著髒話,極不情願地和眾人一起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正如女主人所說,“Asmodeus”的布局和駿秀的房間一模一樣,隻是做了一個鏡象,家具的位置和房型左右互換了。

隻一眼就完成了對這個狹小空間的搜查工作,房間裏的家具,沒有足夠藏下一個人的,而一麵牆和房頂都是透明的玻璃,完全不存在盲點。

不過,房間的淩亂程度實在難以形容,隻一夜,這個女人居然能讓這裏有了家的感覺。寫字台上東倒西歪地堆滿了化妝品,床單被褥的褶皺猶如底格裏斯河的支流蔓延整間屋子,衣服、鞋子、提包,繚亂了眼睛,隻有牆麵獨特的肉色還原汁原味。

左庶隨意撥動著五顏六色的化妝品,在一本《聖經》下尋到一張紙。同左庶一樣,葉曉可的到來也是因為收到了“邀請信”,之所以打上引號,因為她的邀請信更像一張工作安排通知。

10月1日,請到“塞汶山莊”找我,我需要你的服務。

下麵的署名沒有寫具體的名字,寫信人自稱是山莊主人,無疑,信件也是計算機打印出來的,對比左庶和王敏薇收到的兩封信,紙張和字體有90%的近似度,他們中的很可能是同一個人的圈套。

不過,左庶倒是對葉曉可的職業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請問小姐,信上提到的服務是哪方麵的?”

葉曉可走到左庶身旁,從寫字台上的煙盒裏抽出一支煙點上,輕浮地衝左庶吐出一口嗆人的煙:“雖然你是偵探,可也沒權利要我向你匯報個人吧!”

麵對咄咄逼人的女人,偵探隻得作放棄狀,丟下信紙,快快地離開了房間。

不過每個人都猜得到,葉曉可一定不是什麽善男信女,她的職業也許和躲藏在山莊內的殺手一樣見不得光。

“隔壁的房間是‘Beelzebul’,是你們誰的房間?”卓淩問眾人。

見無人作答,萬戈同剛才一樣準備開門進入,門卻是鎖上的。

“這間房間有人住嗎?”萬戈的問題同樣沒有人回答。因為卓淩對所有人的造訪一頭霧水,而所有的來訪者都是在昨晚獨自到達,並在陳媽安排的房間裏過了一夜,彼此都沒有見過麵。此時唯一知情者已經冰冷,再也開不了口了。

突然,房間裏傳來了一陣響動,萬戈立刻警覺地靠在門邊的牆上,其他人依次挨在他的身後。施磊拖著傷腿躲藏時,不小心撞到了卓淩的金屬輪椅,卻又不敢發出響聲,齜牙咧嘴的滑稽表情讓身旁的薛庵仁實在忍不住笑意,他原本就鬆垮的臉部皮膚,擠壓出不少和年齡不符的皺紋來。

如果在走廊落地玻璃外的庭院裏擺上幾排座位,那麽這兩人的表情無疑是一出非常搞笑的啞劇。

“Beelzebul”的門輕輕開啟了,一個腦袋才探出,萬戈箭步上前揪住了此人的頭發,將他狠狠摔向房門,粗壯的臂腕瞬時已經卡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嘿!嘿!你想要幹什麽?這座山莊的東西隨便你們拿,請不要傷害我,我家裏隻有我一個兒子啊!”

哀求的人十分年輕,是個不折不扣的美男子,他穿著件印滿英文的粉紅色圓領衫,下邊一條藍格的四角褲,腳上一雙沒有鞋帶的運動鞋,被死死抵在門板上。他的態度和容貌讓每個人原有的戒心不由下降一個等級。

當凶神惡煞的男人背後走出一群男男女女時,年輕男人收起了狼狽的神情,他清楚自己遭遇的不是一群歹徒——從來沒有罪犯會推著輪椅上門打劫。

“你是誰?”萬戈的態度仍舊不友善。

“你們又是誰?”年輕人反問道,“這個山莊就是這樣招待貴賓的嗎?”

“在這裏的都是山莊的貴賓,還有一位從未邀請過你的山莊主人。你隻要告訴我們你的名字,為什麽會來這裏?來做什麽?”唇齒相譏的施磊把年輕人當作了昨天的自己來訓。

“我叫唐一明,昨天晚上來這裏的,是陳媽安排我睡這個房間的。”懾於萬戈那隻握著他性命的大手。年輕人如實交代。

“這麽說,你也收到了莊主的邀請信了?”萬戈鬆開手臂,徑直朝“Beelzebul”裏走進去。

其餘人擦著唐一明的肩膀魚貫而入,留他一臉茫然地站在門口揉著生疼的脖子:“什麽信?”

“Beelzebul”牆麵是鮮豔的橙色,屋子中彌漫著淡淡的煙草味,床頭櫃上的煙灰缸裏殘留著沒有燃盡的煙頭,旁邊的《聖經》上散落著飄散出來的灰燼。

唐一明堆起一臉笑容,給每個參與搜查的人敬起了香煙。

7人之中隻有施磊接過了香煙,他的態度也隨著點燃的香煙來了個180度的改變,香煙是男人溝通的第一座橋梁。

“昨晚沒睡好吧!”施磊問道。

唐一明倦容堪比頹廢的偵探,聚神的單風眼下兩片青色的黑眼圈,亂作一團的黑發蓬鬆隆起,不時打個哈欠擠出幾滴眼淚。

“還好,不太習慣陌生的地方。”唐一明猛吸一口煙,吐向空中。

“你的邀請信在哪裏?”王敏薇晃著從左庶那奪來的信,對著唐一明問道。

“什麽信?”唐一明眯起眼睛看著王敏薇手中的東西。

“這裏的莊主是怎麽邀請你來的?”左庶從旁添了一個問題。

萬戈不苟言笑地搜查著衛生間和壁櫥,他不放過每一處能夠藏人的地方,並且翻動一些唐一明的私人物品,動作幅度很大,好像故意找茬一般。

唐一明一麵觀察著萬戈,一麵回答問題,“我們通過一次電話約定了時間。”他對這些提問有些緊張起來,“這有什麽問題嗎?你們在找什麽?”

“這裏沒人,下一間。”萬戈就像是在和自己說話一樣,自顧自地走出了“Beelzebul”。

其餘人不敢怠慢,跟著保護神轉移著搜查的地點,萬一“死神的右手”發起偷襲,大家都相信單憑萬戈就足以製服她了。

施磊掐滅了煙頭,搭著唐一明的肩膀拉他一起跟著前麵的人:“我們在尋找殺害陳媽的凶手。”

“陳媽死了?”唐一明線條優美的嘴唇形成了一個“O”,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昨晚親切接待自己的婦女,竟然就這樣撒手人寰,生命脆弱到無法想像。

“她是怎麽死的?”

“被掛在了水池的雕塑上,哧——”施磊做了個黑虎掏心的手勢。

唐一明回頭看了眼走廊外的門廳,不由打了個冷戰,連忙混在了人群中。

之後的那個房間隻有萬戈一個人進去,因為名為“Berial”灰色牆麵的房間,正是這位搜查發起人的居室。不一會兒,萬戈垂頭喪氣地回到了走廊上,大家知道又是一次徒勞。

隨後的房間為卜卦師徒王敏薇和薛庵仁的“Marnmon”,綠色的牆麵看來很清新,他們師徒保持著傳統的尊卑關係,徒弟將房間打掃得幹淨,師傅則給予徒弟睡覺的一席之地。“Marnmon”如此整潔,除了幾包行李,仿佛昨晚沒有人在這裏過了一夜,這讓搜查者興致索然,也許紛亂的房間才能充分表現出“搜”這個動作。

“Lucifer”是最為另類的房間,因為它的幹淨整潔超過“Marnmon”,除了紫色的牆麵以外,這個房間空空如也,連家具都一無所有。

施磊隨手將半截煙頭丟在了“Lucifer”嶄新的地板上,用受傷的那隻腳笨拙地磕滅煙頭,歪著頭問女主人:“這個房間為什麽是空的?”

卓淩厭惡地望了眼被弄髒的地板,沒好氣地示意駿秀幫助她離開這個在她房子裏放肆的男人。

“紫色,是種神秘、高貴、讓人產生恐懼和壓迫感的顏色,看來房間的主人潛意識中並不歡迎人住此房的客人。”卜卦師王敏薇從專業的角度做起了分析。

“房間的主人看起來也不打算讓人住這裏啊。”唐一明搓揉著兩片單鳳眼,睡意依然驅之不散。

“那是什麽?”駿秀指著紫色牆麵上唯一的裝飾物問道。那是一幅色彩運用熱烈的花卉油畫。

“印象派畫家梵·高的作品《向日葵》。”左庶回答得很快。他眯起眼睛,近距離欣賞著流暢的筆觸,仿佛馬上就要從中找到些什麽一樣。

很快,他轉身露出一個睿智的笑容,對卓淩說道:“可惜你這幅並不是真跡,據說梵·高共創作了11幅《向日葵》係列,其中大部分正品流落私人收藏家之手,但沒有在中國出現的傳聞。雖然是幅贗品,臨摹者也已經達到了相當高的水平。臨摹者將原本畫麵中的16支向日葵改為了14支,想必也是為了迎合7的倍數這個要求吧!你將這幅畫收為己有,花銷不菲啊!”左庶嘖著嘴讚歎道,看起來他對繪畫有著濃厚的興趣,觀察入微。

“這幅畫很值錢嗎?”施磊閃爍著貪婪的目光。

卓淩笑而不答,把問題踢給了左庶。

“至少,這個價!”左庶伸直了大拇指和小指,打了個“六”的手勢。

“6000元?”

施磊的猜測過於保守,左庶搖著頭。

“6萬?”施磊瞪大了眼睛。

“是6位數。”左庶發出爽朗的笑聲,“要知道,這可是梵·高神秘的第12幅《向日葵》啊!”

略感意外的唐一明吹了個響亮的口哨,一股青煙從嘴中噴出。

“走吧走吧!老兄,誰會蠢到躲在一間沒有掩護的房間裏呢?”施磊搭起了“煙友”唐一明的肩膀,向自己和駿秀的房間走去。

第一個走進駿秀房間的人自然是萬戈,而駿秀則好奇地盯著房門上“Leviathan”幾個字母,奇怪自己之前怎麽沒留意到房間的名字。

房間裏自然不會有“死神的右手”的身影,在對衛生間搜查完畢之後,萬戈在床頭櫃上發現了駿秀昨晚攜帶的那部對講機。

“看來我們的遊戲應該結束了。”葉曉可依靠在進門處藍色的牆上,對著門外的眾人傳遞著可喜的消息。

連駿秀也忘了自己昨晚帶來的那部對講機,隻需要對上頻率聯係到附近的警員,“死神的右手”就隻能一個人玩耍她的遊戲了,而接下來的搜查工作就移交給警方來進行了。

可不知對講機出了什麽問題,眾人保持著殷切期盼的表情,黑色的匣子裏卻隻給他們一片嘈雜。

“讓我來試試吧!”駿秀輕聲要求道。

由於駿秀隱瞞通訊工具,萬戈向他投去不信任的目光,轉而低頭繼續調試著對講機。

突然,噪音戛然而止,一個若有若無的聲音開始在藍色的房間裏飄蕩,就像遇難的海員在大海中聽見海豚的鳴叫,令人充滿希望。

是個哀婉的女聲,完全不理會萬戈的呼叫,如電台的DJ一般自說自話著:“現在求你、隻這一次、饒恕我的罪、求耶和華你們的神、使我脫離這一次的死亡。7天你們要晝夜住在會幕門口、遵守耶和華的吩咐、免得你們死亡、因為所吩咐我的就是這樣。你們也不可出會幕的門、恐怕你們死亡……”

“什麽亂七八糟的!”萬戈衝著對講機粗暴地謾罵起來。

“難道你沒發現嗎?”一直徘徊在搜查人群外的左庶,從走廊來到了萬戈的身旁,拿起對講機,如大學講師般解釋起來,“這些話都摘自《聖經》,請注意每句話的最後,反複出現‘死亡’這個字眼,試想在這樣僻靜的地方,怎會有這樣的訊號呢?”

眾人眼前一片看不見的烏雲飄過,最後一絲獲救的希望轉變為了徹底的絕望,“死神的右手”無時無刻不在提點他們的死期將至。

被困此地的人都無法接受這樣的判決,審判還未開庭,死罪已經宣判,而這些人抗拒著結果,卻無從為自己辯駁,是無辜的羔羊在斷氣前仍不知呼救,還是罪孽深重的惡狼早知罪有應得?

沒有人再願意多說話,默默地結束了對最後一個紅色房間“Satan”及其附帶的衛生間的搜查,不出所料的一無所獲。

可這個房間的名字卻終於有人知曉了它的含義。

“撒旦。”薛庵仁指著門牌高聲喊道,“魔鬼,魔鬼的房間。”

卜卦師徒弟的話讓人不安,搜查的人們慌忙離開“Satan”,越看越覺得鮮紅的牆麵如地獄烈火在這幫人心中蔓延開來,濃烈的紅色引起不適的聯想,駿秀甚至都能嗅到血腥味了。

萬戈惱怒地衝到卓淩的輪椅前,強有力的雙手緊扣著她的雙肩,毫不憐香惜玉地搖晃著嬌柔的身軀:“這些門牌上的名字究竟有什麽含義?是不是用來詛咒住在裏麵的人?你這該死的女人!”

“嘿!嘿!”駿秀趕忙製止萬戈瘋狂的行為,奈何他鐵鉗般的大手任誰也拉不開。

卓淩堅韌地抿著嘴,光滑的額頭上冒出了冷汗,腹部滲透出絲絲血跡來,粉紅色的睡袍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繪製著絢爛的深紅色玫瑰。萬戈慌忙住手,他並不知這位年輕的山莊女主人正身負重傷。

駿秀推著輪椅遠離神智錯亂的萬戈,往卓淩的地下臥室走去,其他人甚至都來不及對萬戈的衝動行為做出反應。

駿秀向兩位女性求助道:“你們誰能靜忙照料一下她的傷口,我不太方便。”

一位貌美出挑,裝聾作啞地看著走廊落地玻璃外的庭院風光。一位姿色平平,以他人之憂為己憂,毫不含糊地接過了這個並不輕鬆的差事,快步追上斜依在輪椅上的卓淩。

再次印證了真理、外貌和內心之間確實沒有必然的聯係。

萬戈專橫跋扈不近人情的表現,逐漸被大家孤立。而搜查了娛樂室、客廳、走廊乃至每一個洗手間之後,偌大的山莊隻給了大家一身臭汗。

這個機緣巧合組建而成的團隊,在初始階段就出現了裂痕,“死神的右手”已經占了先機,除了團結,還有什麽可以阻止即將發生的一切呢?

4

卓淩的房間位於這座現代建築的地下部分,那兩座威武的盔甲人護衛著女主人的房間,昂首挺胸的樣子告訴著世人它們效忠者的高貴。從門廳下來的這段樓梯,感應到卓淩所坐的輪椅,台階自動翻轉,形成了一個37度的斜坡,這在踏步板的側旁有精確的標注。

人性化到偏執的設計令人瞠目結舌,駿秀決不會想到連輪椅都是建築中的元素,建築師讓整個山莊不斷給人意外和驚喜,哪怕住上一年都無法了解它的全貌。

她的私房並不大,是兩個約15平方米大的房間相連而成的套房。由於沒有窗戶,所以房間裏的燈從不熄滅,空氣熱盈盈的,反而沒有了地下室潮濕的感覺。

穿過外套間就來到了卓淩的臥室,駿秀抱起卓淩輕輕地放在歐式古典的大床上,鬆軟的床榻上立刻揚起一陣清香。

王敏薇故作輕鬆地衝著卓淩笑了笑:“放心,我來幫你處理傷口,換一塊紗布就好了。”卜卦師總會擁有說服他人的天賦異稟,就像歌手總有副好嗓子一樣,天生的才能注定人生的去向。

卓淩放心地閉上眼睛,給予了充分的信任。

駿秀從床架上取下從醫院帶回的白色醫療包,遞給王敏薇:“我在外麵等你。”

王敏薇斜坐床沿,整理著彩裙的下擺,等待駿秀關上房門。

駿秀臨出門前才發現門旁還有個小小的隔間,是個不易察覺的角落,拉著幔帳的隔間朦朦朧朧,駿秀匆匆一瞥,似乎隔間裏的床上躺著一個長發的女人。

想必是卓淩提起過的姐姐吧!

駿秀雙手插兜,無所事事地欣賞著主人的房間。比起奢華的地上部分,位於地下室的主人房間的牆麵樸實了許多,白色且不帶任何裝飾,地板和樓上的7間客房選用的是同一款式。房間的家具不多,對牆放著電視櫃和一張彩虹色的雙人沙發,角落裏放著一隻玻璃書櫥,書櫥前擺著一張小圓桌和一隻細腳椅,形成了一個慵懶的讀書角。駿秀饒有興趣地掃視著書名,大多數是哲學理論,偶爾夾雜著簡·奧斯汀的小說,這是女性的最愛。

書櫥頂上的那層,擺著門廳那個七頭龍雕塑等比縮小的模型,雖然尺寸縮了水,可駿秀看著它,仍舊不寒而栗。

終於駿秀找到了感興趣的東西,他從兩本《資本論》之間抽出名為《七宗罪》的書翻閱起來。與其說這是本書,不如說是一本筆記更為恰當。密密麻麻的手寫體,不時穿插著幾個塗改之處,每一頁都還殘留著鋼筆墨水幹卻後的味道。娟秀的字跡一看就是出自女人之手,內容是關於《七宗罪》這部駿秀最癡迷的美國電影的。

筆記的內容無非是些觀影後的感觸,以及對電影情節上的一些看法。而駿秀像查賬的會計一樣,一目十行地把書翻得飛快,他想尋找這本筆記作者的名字。

不過他最終還是放棄了,因為這本書可能是它帶有“7”字的書名,而被設計者當作軟裝飾材料放在了書櫥裏,根本不需要什麽其他的理由。

於是他重又把書放回原處,繼續在房間裏尋找為了配合山莊的整體風格,刻意同“7”扯上關係的物品。細心的生活方式幫人感知周圍無時無刻不存在的奧妙,駿秀這才發現房間中的許多物品都和“7”這個數字有關。

書櫥被分成了7層,電視櫃左右加起來共有7個抽屜,彩虹沙發現在看來實質是由7種顏色組成的,掛壁式的液晶電視也是誇張的47寸。

現在駿秀唯一想弄明白的事,不是蓋著被單的屍體,而是建造這個以“7”為主題的“塞汶山莊”,究竟是為了達成何人的何種目的。

想在外套間找一找主人家的家庭照,奇怪的是,這樣美麗的女人卻無心留下青春的記憶。

護理工作相當迅速,隻十幾分鍾,一個精神飽滿的卓淩重又歸來,略施粉黛的豔紅臉龐再次掛起燦爛的笑容,傷痛沒有抹殺她活潑的性格。先前染血的睡袍已換成了黃色的短袖T恤,傷口再次被隱藏在人眼看不到的地方,駿秀幻想中的美女,就該是這樣光鮮亮麗。

“你不來幫忙嗎?”王敏薇對著靈魂差點出竅的駿秀努努嘴。

卓淩的輪椅正需要上坡,向這樣一位美麗而又富有的小姐獻殷勤的機會,王敏薇自然要讓給小青年。

“你進去一會兒,怎麽變重了?卜卦師一定把整卷紗布都纏在了你的腰上吧!”駿秀調皮地衝著王敏薇做了個鬼臉,隨後一鼓作氣把輪椅推上了門廳。

身後的斜坡重又變回了踏步,王敏薇晃著全身的波西米亞裝飾物,清脆金屬的撞擊聲為她每踏出的一步打著節拍。

一回到陳屍的一樓門廳,心情就再也無法輕鬆起來,玩笑被染上了沉重的黑色,不再好笑,笑容蓋上了無形的黑紗,不再歡暢。

不過沒有人因為死亡而忘記饑餓,在客廳中聚集的客人們,已經推選出主廚這頓午餐的人來。

7人沙發上3個人各坐一方,彼此沒有交流,花哨的土耳其地毯也無法使氣氛熱烈起來。不死心的萬戈仍在擺弄著那部對講機,額頭上青筋微微漲起。長沙發上的葉曉可挺直上身,左手端著一麵小鏡子,旁若無人地進行著起床後的第二次化妝。薛庵仁支著下巴,不時看上幾眼鄰座在眉筆粉餅下愈發美麗的那張臉,而當他看見師傅從地下室出來時,忠心耿耿地迎上來表示關切。

施磊躺在客廳翼側休閑區的椅子上,受傷的一條腳擱起,瘦長臉正對著鄰座的唐一明,進行著歡暢的交談。

惟獨不見亂發偵探左庶的身影,看來,山莊中堪比豪華酒店的一流廚房,足夠左庶折騰一陣子了。

貼滿金色壁紙的牆麵上,懸掛正中的萊昂納多·達·芬奇名畫《最後的晚餐》似乎想暗示些什麽。

這9個來自五湖四海的人,宛如耶穌的門徒心中懷著各般滋味,享受這頓堪比最後晚餐的午飯,因為以後他們再也沒有機會相聚一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