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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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汶山莊”玻璃與大理石散發出的徐徐冷氣,駿秀從那扇史無前例的玻璃大門進入熟悉的那個空間裏,七頭龍雕塑的水池,全落地玻璃的房間過道,掛著《最後的晚餐》的金色客廳,一切的一切都如國慶節之前那般恬靜安詳,這裏曾經是個溫暖舒適的家。
駿秀是第一個到達的人,他比預定的時間早到了足足一個小時。窗外漸漸拉起的夜幕,駿秀打開了所有的燈,“塞汶山莊”從黑暗中閃亮起來,猶如從地下升起了一座水晶宮。
燈火緩解了駿秀小小的恐懼感,獨自身處這座吞噬六條性命的凶宅之中,心中總有一些黑暗的東西在刺探著你。
站在玻璃大門前眺望“塞汶山莊”前那條在路燈照耀下的蜿蜒道路,駿秀的餘光瞥到了身後的水池好像動了一下,駿秀不由對水池上的七頭龍雕塑提高了警惕,摒住呼吸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座陳媽的墳墓。
這時的駿秀好像看到七頭龍雕塑的上麵正積聚著水池的濕氣,而水池中的水漸漸開始翻騰,清澈的水質變得混濁不堪,似乎有什麽汙穢的東西正要從水底爬出來。
兩隻滿是屍斑的灰色手掌扒著水池的邊沿,混著血色的水滴從雙手腫脹的皮膚裏被擠出,濕漉漉的頭發貼在緩緩揚起的臉龐上,煞是倒人胃口。那是一張陰沉的中年婦女的臉,她身上深色的衣服由於浸水的關係變成了黑色,在加之燈光下的影子,駿秀隻見漆黑一團的烏雲向他飄來。
直冒冷汗的駿秀不由倒吸一口冷氣:“你是誰?”
那團黑雲不聲不響的繼續向駿秀的位置移動著,它遲緩的動作看來就像一具僵屍,滴滴答答在身後留下一條血水的拖痕。連連撤步的駿秀被逼到了無路可走的角落裏,用微微有些顫抖的聲音對著似人似鬼的黑影說道:“你究竟是誰?想要幹什麽?說好要來的左庶呢?”
已經來到駿秀跟前的怪物戛然止步,它的頭上不知從哪裏裂開了一條口子,幾行髒水流淌下來,駿秀才發現這張分不清前後的臉正在對他說著些什麽,他剛想低頭湊近聽個明白,那個黑影猛得抬起了頭,猙獰的臉一覽無餘的與駿秀咫尺相對,這張臉的主人竟然是……
突然,黑影中閃著血光的牙齒咬住了駿秀的頸部,一下子扯斷了皮下的動脈血管,像被汽車撞倒的消防栓一樣,鮮血如水注般噴濺,那張令駿秀驚呼不已的醜惡嘴臉冷眼旁觀著,任憑嘴角的鮮血劃落下來。駿秀捂著止不住血的傷口,痛苦地大喊一聲,可隻有空洞的呼吸聲在耳畔回響。
駿秀睜開眼睛,從這場噩夢中掙脫出來,瞧一眼上好發條的鬧鍾,距離他睡下去僅僅過了三個小時。時值淩晨時分,駿秀睡意早已全無,在壓軸大戲即將開場之前,難以平複的洶湧心境讓他坐立不安。不得已,駿秀隻得提前為晚上前往“塞汶山莊”作起了準備。
他沒有開燈,披上衣服在黑暗中摸索著,終於找到了藏在床底下的箱子,那塊冰冷的鋼鐵等待著主人的召喚,發出蠢蠢欲動的機械聲。這是在德國受訓時一位私交甚好的教官所頒發的獎勵品,一把1939年生產口徑7.63毫米的毛瑟手槍,駿秀將它插在了自己的後腰上,用力緊了緊褲腰帶。
沒有人能看見他此時是何等表情,包括駿秀自己,隻是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了。
似乎剛才的噩夢對年輕的警員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陰影,再度光臨“塞汶山莊”會否如夢中那樣,將是又一個夢魘呢?駿秀不擁有卜卦師的預知異能,但至少要把命運捏在自己的手裏,能從這場漫長的幻境中永遠醒來……
2
薛庵仁被一整天未曾露過麵的左庶叫去核對黑衣人的線索,薛庵仁告訴駿秀,他將和偵探一同前往,並賊笑著提醒駿秀帶著山莊女主人別遲到。
而運籌帷幄的左庶也為調查小組的另一位成員駿秀安排了任務,要他在七點之前將卓淩姐妹倆都護送到“塞汶山莊”,並為此配備了一名警員予以協助。
由於沒有直達“塞汶山莊”的公交汽車,所以四個人的交通工具自然需要仰仗卓淩的那輛黃色雪佛萊了。
接近預定的時間,駿秀一行四人適時駛抵“塞汶山莊”。這時,處於警方封鎖的現代化建築燈火通明,兩輛白色帕薩特警車明明白白的告訴著最後的訪客,其他人已經等候多時。
一麵警方告示樹立在玻璃移門的感應器前,讓這扇尚未修複的高科技大門不會再度禁錮進入山莊的人們。
卓淩的姐姐連同她隨身的維生裝置,被安置在了客廳的大沙發上,卓淩用自己的身體作為了姐姐的靠枕,兩位傷重的女性回到自己家裏顯得很隨意。
從門廳算起,圍繞沙發總共站立著四個男人,最接近門廳的是戴著絨線帽,穿著紅色夾克衫的私家偵探左庶,他這身打扮在整個灰暗調子的客廳中猶為突出。左庶正津津有味地和身邊的諸葛警官攀談著,他邊說邊習慣性地打著手勢,諸葛警官則撫著他圓圓的臉蛋對左庶所說的話作沉思狀。薛庵仁見到熟悉的駿秀與卓淩,也一掃刻意的一本正經,並排和駿秀站在沙發邊,用堆滿皺紋的笑臉歡迎著同伴的到來。
其餘幾位諸葛警官的手下,刻意避開客廳中尷尬的沉悶氣氛,在玻璃大門附近輕鬆地點起了煙,拿這棟先進奢華的豪宅充當談資閑扯起來。
無意中,客廳裏的細語碎言逐漸消失,每個人都在期待本次聚會發起者任何為“塞汶山莊”連環密室殺人案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像是有意而為之,左庶不緊不忙地走到客廳中唯一的窗邊,旁若無人地欣賞起天邊的晚霞,這一舉動著實讓在場的人頗為納悶。
“嘿!我的大偵探,我們現在傻站著在等什麽?難道是天外來客嗎?”沉不住氣的薛庵仁又開始了對左庶的冷嘲熱諷。
“好吧!時間差不多了,就讓我們來揭秘這座以最神秘數字‘7’為主題的‘塞汶山莊’。”左庶離群獨站一邊,打開了話匣子,“對於國慶節發生在此處的連環殺人事件,想必除了我之外,大家都記憶猶新。不可否認這一次是上海乃至全國最毛骨悚然最撲朔迷離的殺人手法,即便我失去記憶後再度翻閱整個案發經過,仍會對這樣的案情深惡痛絕,而一開始就令我為之癡迷的是‘死神的右手’牽涉入內,而當我得知在‘塞汶山莊’命案發生的前一天,‘死神的右手’再度現身作案,讓我不禁為兩者之間的聯係有所考慮。而這種難以置信的關係隻有在我將原委完整的訴諸於眾才能令大家完全信服。首先,我必須明確的告訴大家,這場屠戮的罪魁禍首,現在就在我們之中。”
每個人的心中都十分明白,今天此行的目的不是為了讓大家觀賞一場左庶的推理表演,而是要將真凶繩之於法。
“那麽,現在我就從這場聚會的始端說起。”左庶繼續道,“對於在此喪生的死者生前的調查發現,他們都是收到了同一個黑衣女人送去的邀請信後,決定參加‘塞汶山莊’內的死亡聚會。盡管黑衣女人滴水不漏的喬裝打扮,但從幾名目擊者一致的口述中還是可以確定都是同一個人,而這位嫌疑重大的黑衣女人之所以冒著被發現的危險親自送信,是為了確保每一位既定的被害人能按照凶手預定計劃在國慶之日踏進這座‘塞汶山莊’之內。當主要人物全部到達,這場戲也就此拉開了帷幕。”
“第一名死者陳媽,她是連環命案的開端,也是所有死者中最另類的一個,命案理應在最後一個受邀人,也就是我到達之後才展開,否則凶手仰仗的高科技感應門很可能失去原有的作用。例如當時我到達時,陳媽的屍體正在水池雕塑之上,那麽我很可能因為眼前的血案而止步門外,隨後報警。那麽之後凶手一係列的殺人計劃必須就此作罷。因此,我認為陳媽的被害有違凶手周密的部署,可凶手為何還要提前下手呢?難道是陳媽覺察了凶手的真麵目嗎?但如果是初次看見凶手,即便是滅口,極端殘忍的在門廳將陳媽屍體示眾,也實在有駁常理。而這樁動機不明的不可能犯罪使我不得不做出兩個與表象相反的推論,陳媽從一開始就已經得知了凶手的計劃,送邀請信的黑衣女人,體態、身高都與陳媽最為接近,也就是說在她死之前,扮演的角色是凶手的幫凶。她的死是自殺,從陳媽選擇的死亡方式可以看得出她想借此來挽回凶手最後的良知。”
在駿秀夢中出現的那個黑影的臉龐逐漸清晰起來,那個人就是和駿秀僅有一麵之緣的陳媽。調查取證中了解到的黑衣人的情況,各方麵同陳媽十分接近,潛意識中,駿秀似乎早就知道了黑衣人的身份了。
“能讓一個人付出生命的代價,凶手和死者的關係一定非同尋常。”諸葛警官言下之意不言自明。
“難道是卓……”凶手的名字到了薛庵仁的嘴邊,可他又不自信的咽回了肚子裏。
沙發上麵不改色的卓淩,輕描淡寫的挑了挑眉毛。
“我想現在最需要解決的事,是陳媽的屍體怎麽會在水池雕塑上的?”駿秀問著左庶。
偵探的手指向傲立門廳的水池,說道:“要死在高度遠遠超過自己身高的雕塑上看似毫無可能,但如果雕塑的高度能夠任意調節,這個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像是預先彩排好的一樣,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左庶指尖的時候,諸葛警官已經走到了客廳的鋼琴旁,胖乎乎的身軀坐在了鋼琴前,他將腳放在了鋼琴下麵的腳踏板上,同時踩下延音、消音和弱音三塊踏板。
黑色的鋼琴紋絲不動,保持著低調的安靜。
頃刻間,驚人的一幕出現了。左庶身旁的水池發出低沉的機械聲,正中那尊怪誕的七頭龍雕塑慢悠悠的在水中旋轉起來,好似將要沉入冰海的雪山。它越轉越低,水池中的水始終保持著同一高度,有自動控製係統將與雕塑浸入水麵下體積相等的水量排出。終於,那隻怪獸完全沒入水中,不時滾起一串串水泡。
眾人嘩然,沒想到這座堅如磐石的水池,竟然是一個靈動的活機關。
左庶跳上水池的大理石邊沿,做了一個跳躍的動作:“當雕塑降低到這個高度,即便是身材矮小的陳媽,要跳到尖銳的雕塑上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了。”
“但你忽略了一個問題,我們發現陳媽的時候雕塑完好如初,並沒有任何變化,試問一個死人要如何把水池再恢複原樣呢?”駿秀的問題來得很快,好象在雕塑轉動的時候他就在醞釀著問題了。
“這很好解釋,”左庶攤攤手,“不難推測是凶手再次撥動機關,將雕塑又恢複成了原貌。真正第一個發現陳媽屍體的人,是凶手本人。而且凶手這麽做還有一個理由,因為這座水池是實施殺人和破解本案殺人手法的關鍵所在。”
駿秀暫時克製住不斷湧出的問題,不再作聲。
越來越顯得興奮的左庶,惺忪的目光蛻變得犀利無比,他掃了眼沙發的方向,接著說下去:“凶手第一次下手的對象是施磊,那位將白玉‘花好月圓’藏在腳踝裏裝瘸的小賊。當時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從藍色的‘Leviathan’房間消失不見,再次出現就已經成為了紫色‘Lucifer’裏的冤魂。請注意,‘塞汶山莊’裏的每個房間都擁有各自獨特的顏色,還有另外一層用途,施磊的被殺是這些房間的顏色欺騙了我們。麻煩諸葛警官再次展現這座山莊龐大的機關。”
諸葛警官再度鋼琴下的三塊踏板,和剛才那次不同,這次他沒有把腳移開,而是死死壓住腳下的踏板。
這一次,大家所期待的機械聲,或者某樣物體的變異並沒有出現,“塞汶山莊”內彌漫著窒息的寂靜。
左庶快步走向七個房間前的那條走廊,光影控製的頂燈依次亮起,左庶在一扇房門前站定,向客廳裏的人們揮手致意。
大家的注意力被身著紅衣的左庶吸引到了客廳的那扇窗戶裏,從這扇客廳中唯一的窗口隻能看到另一邊走廊上倒數第二的Leviathan房間的門,也就是左庶所站的位置。
突然,薛庵仁語無倫次的大喊起來:“左庶在動,他居然在動。”
事實上,左庶的雙腳並沒有移動,但窗戶裏的左庶正以微乎其微的速度從人們眼前消失。
“是房子在移動。”諸葛警官幫忙解釋道,他剛才觸動的機關使得向兩邊延展的房屋正慢慢縮小它們之間那個七十度的夾角,就像有隻手在捏一隻鑷子時的景象。
神奇的是,站在“Leviathan”房間前的左庶最終消失在了人們的視線中,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扇房間的門。左庶再度移動到人們取景框裏,他打開房門,顯現出一麵紫色的牆,那是“Lucifer”房間的標誌色。
由於左庶站在比較遠的地方,諸葛警官就接替他來解說這一機關的玄妙之處:“這座‘塞汶山莊’的構造並非傳統深基厚牆,而是現代化堅固的輕質材料,這使得構思奇特的‘塞汶山莊’兩邊的房屋能夠有空間錯位移動,而且這樣無聲無息的變化令身臨其境的人都難以覺察。而客廳中唯一的窗戶局限了視線,一時間很難讓人分辨出自己看見的酒精是哪間的房門,這時色彩各異的牆麵就成了大家分辨房間的重要標準。一旦大家的判斷力完全依賴視力上對顏色的辨別,那麽這扇凶手特意為大家準備的窗戶便開始發揮獨有的作用了。”
諸葛警官向站在門口的兩位警員拍拍手,心領神會的兩人從門後的角落裏取出一片類似硫酸紙的薄膜,小心翼翼的架著走向客廳的窗戶。兩人將這張事先裁成與窗戶等同大小的薄膜粘在了玻璃窗上。
當他們完成之後,眾人凝神望向那扇好像沒有任何變化的窗戶,頓時,發現左庶那件紅色的上衣變成了黃色,而他身後“Lucifer”房間的紫色牆麵卻化為了藍色,而藍色卻本應屬於“Leviathan”房間的牆麵。
“你們對玻璃做了什麽?”驚呆的薛庵仁,指著客廳的窗戶高聲問道。
諸葛警官不緊不慢的回答著受驚的年輕人:“我們為這扇窗戶貼上了一層綠色的薄膜,玻璃窗從外表上並沒有任何改變,實質上透明的玻璃被覆上了一層綠色,就像在大家的眼前加上了一副綠色的濾鏡。接下來發生的就是簡單的色譜變化,發現施磊屍體的房間為紫色,紫色加上綠色產生藍色,那就是為什麽你們會搞錯死者走進的房間。作出這樣的推測,並非無中生有的盲目猜測,而是我們在客廳的這塊玻璃上找到了曾經粘貼過薄膜的痕跡,相信使玻璃變色的貼膜早就被凶手處理掉了。”
“但施磊去‘Lucifer’幹什麽呢?”薛庵仁對此感到不解,當時所有人其樂融融的聽著卓淩優美的鋼琴演奏,可施磊卻掃興的獨自離開,並走錯了房間而且被殺,但沒有人在施磊進入“Lucifer”時襲擊他,甚至沒有人離開過客廳。
遙遠的左庶朝著客廳這邊揮手示意,當他看見有人注意到自己時,就轉身走進了那間從紫色變成了藍色的“Lucifer”房間,偵探的身影消失在了白色的門板後,走廊中的光影感應燈也隨之熄滅。
“現在,就來為大家揭秘施磊之死吧!”諸葛警官帶領大家向“Lucifer”走去,作為整個事件親身經曆者的駿秀、薛庵仁及卓淩並排跟在後頭,客廳中卓淩的姐姐則由兩位警員代為看護著,這兩人緊張兮兮的從客廳窗戶中觀察著另一邊正發生的事。
諸葛警官擰開“Lucifer”房間的門把手,幽幽的紫色重現眼前,左庶昂首挺胸站在房間裏的那幅《向日葵》前,他那件紅色上衣在這樣的環境裏略顯濃重。
等所有腳步聲都消失了以後,背對眾人的左庶開了腔:“當時的施磊就像我這樣走進了這個房間,他同樣在這幅令人心醉神迷的油畫前佇立過,而他並不是為了要獨自欣賞名畫而舍棄了美妙的鋼琴演奏會,作為一名職業竊賊,放過戒備如此鬆懈的天價之物,無異於違背了自己的職業道德。”
左庶在房間裏踱開了步,他模仿起當時施磊的動作:“施磊從客廳看著反射自己影像的玻璃窗,認為自己趁眾人陶醉在音樂之中,進入‘Lucifer’房間竊取油畫定能神不知鬼不覺,他的計劃是將畫先藏起來,待獲得解救之時再偷偷攜帶出‘塞汶山莊’。但他沒有將光影感應燈計劃在內,因為當燈亮起,從客廳的窗戶便能知曉他究竟有沒有回到自己的房間裏去。但是,早就料到施磊會對油畫下手的凶手,在這個時候為施磊提供了小小的幫助,凶手觸動能夠轉動房屋的機關,變化了客廳的視角,在那扇動過手腳的玻璃窗的幫助下,令我們所有人都產生了原先的那般錯覺,而施磊當時所穿的深色衣服則不會因為這塊玻璃發生很大的變化。成功進入這間‘傲慢之屋’的施磊直奔名畫而來,而料事如神的凶手早就為他製定了奇異的死法。”
在場的人都覺得一陣陰風吹過,幾乎不敢去臆想即將要知曉的真相。
“各位,能夠明白這個案件的手法,要感謝我昨晚去觀賞的那場魔術表演。”左庶再度回到油畫前,他扶著畫框的下部,動作利索地摘下了它,並將背麵轉向眾人,“大家都看到和畫框連接的這條線了吧!這條線穿入牆麵,連接著一個機關裝置,而這個機關絕對令人意想不到,它正是整個‘Lucifer’房間。”
“大家請跟我來。”私人偵探擱下油畫,牽著那條黑色的電線,以其穩健的步伐邁向門口,他那天賦異秉的觀察力早就令在場的人為之折服,每個人步調一致走出了“Lucifer”房間。
諸葛警官等到所有人都離開了房間,從口袋中拿出一塊小小的電路板,將其與左庶牽引出的那條電線相接,撥動了上麵的黑色電路開關。
左庶擺動手臂,如同魔術師展現自己的作品般伸向房間裏。在諸葛警官按動開關的一霎那,整個“Lucifer”內一片翻天覆地的景象,隻見遠離油畫一端的地板拱起,越來越接近天花板,在室內逐漸形成了一個斜坡,並不斷縮小與掛有油畫牆麵之間的夾角,直至完全豎立緊貼牆麵,地板的背麵塗有與牆麵同樣的紫色,而它恰好能夠覆蓋原來那麵牆,油畫被藏到了牆麵和地板的夾縫中,而正在偷竊油畫的施磊也被壓死在這幾厘米厚的空間裏。底下一層地板自動填充了翻起地板的落差。
於是,地板成為了牆麵,在由六個麵組成的房間裏,兩個麵發生了奇妙的變化,致使空間上發生轉換卻不產生任何視覺改觀的“Lucifer”房間,在不到一分鍾的時間內便藏起了那幅油畫,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變成了另一個房間。
當這場看不見的風暴在人們心中翻浪卷雲時,左庶以主導者的姿態,用那種他特有的威嚴中夾帶輕鬆的語氣說道:“原理很簡單,就像拉起了一個地窖的門,施磊正是被擠死在這扇由液壓係統控製的‘地窖門’後麵。還記得發現施磊失蹤後,我們的搜查行動嗎?那時當我們進入這個房間時,施磊的屍體和我們僅一牆之隔,而消失的油畫和地板上應有的煙蒂,全都在這不可思議的狹小空間裏。凶手諷刺的第二層地板上留了一朵殘花,而這並非毫無意義。在施磊盜畫時,被觸動的機關驅動施磊腳下的地板垂直升起,直到將他壓個粉碎,他的屍體正是受到了如此強大的壓力而變得粉碎。還記得當時發現施磊屍體時地上那條長長的血帶和莫名其妙落到屍體旁的煙頭嗎?這些都是由於地板傾斜,物體滑落而造成的後果,也為破案留下了細微的線索。但地板升起到達完全垂直這一過程,還是留給了施磊逃跑的時間和空間,他並非毫無機會,腳踝的傷痛隻是將白玉塞在襪子裏偽裝的。所以我猜測凶手在油畫的機關裏還多準備了一些迷霧,使得施磊在觸動機關的同時吸入了一些能夠抑製行動力的煙霧,使他最終無法逃脫凶手的魔爪。而那棵看似無用的植物正是為了吸收掉房間裏微量的氣味,不至於讓搜查人員也聞到迷霧的氣味。之後,凶手伺機通過機關的控製器將地板歸為原位,讓我們找到施磊的屍體,殘暴的在‘傲慢之屋’處決了嫉妒他人財物而冒犯七死罪的罪犯,凶手如布道般告誡著我們生存之道,同時也希望由此能引發我們更大的騷亂與恐懼。”
“差點忘了說,還有一個小小的插曲。”左庶用手撐著額頭,好似在責怪自己遺漏了重點,“施磊將死之際曾發出過一聲短暫的呼叫,正因這聲呼叫,我們急急忙忙趕往誤以為施磊走進的‘Leviathan’房間,而這時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件。”左庶用食指點點薛庵仁所在的位置。
“當時你和駿秀兩個人走向‘Leviathan’房間,突然我們發現門廳的玻璃大門自動打開了,便急急忙忙衝向那裏,可還是沒來得及阻止它再次關閉。”說到這裏,薛庵仁憤憤不平的跺跺腳。
“想過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嗎?我保證這不是門廳玻璃門發生的故障。”左庶不免加重了語氣。
薛庵仁四下轉動著眼珠,他不甘落於偵探之後的勁道又衝上了腦門,嘀咕道:“這一定和施磊的死有關,你們到走廊時,玻璃門正好打開,這也太過巧合了吧!”年輕人狠抓一把頭皮,仍舊無濟於事。
“左庶,你還是快點說吧!”諸葛警官為窘迫的薛庵仁解著圍,他知道左庶在破案的過程中,有人能比他先說出真相,他絕不爭功,這也是他始終保持低調的原因。所以如果薛庵仁一昧堅持,隻會讓時間白白流逝。
似乎是這所山莊讓偵探記起了曾在這裏互嘲互諷的經過,他象惡作劇般對薛庵仁眨了下左眼,說道:“還是讓我接著說下去吧!你們從走廊這裏看客廳的那扇窗,會發現當時聽演奏會的所有人都能看到我們搜查的是哪間房間,一旦有人指出我們搜查的房間和施磊走進的房間不是同一間,那麽凶手的機關很可能會被識破。不得已之下,凶手開啟了門廳的玻璃門吸引客廳中所有人的注意,掩蓋轉動過角度的房屋,並成功得蒙騙過了我們所有人。”
再一次,凶手的名字從左庶的嘴上劃了一圈又回到了肚子裏。
“Lucifer”房間裏的玄機比起陳媽自殺的水池,更驚奇上何止千倍,人們不知道這所“塞汶山莊”內還會給他們帶來怎樣新鮮感呢?
包圍在一片黑壓壓的樹林間,“塞汶山莊”雖然燈光如織,可它由內而外所散發出來的某種物質,連烏鴉能不敢靠近,而這種讓人錯不及防、無法安寧的物質則讓山莊裏的人們欲罷不能。
在昨晚欣賞的那場魔術表演上,當魔術師將吊在半空中鐵籠裏的美女變成了猛獸,左庶犀利的雙眸從未離開鐵籠下凸並不顯著的底部,終於意識到自己覓得了“Lucifer”房間裏的奧秘。
鐵籠的底部、消失的美女與施磊、“Lucifer”裏能夠翻動的地板,有了這些關鍵線索的串連,還需對魔術的謎底多加解釋麽?
3
早在左庶沒有看過魔術師用手槍擊穿身體仍舊安然無恙的那個表演之前,娛樂室裏唐一明的被害,早已在被困期間得到了解決,除了那張令人嘖歎的高端球桌,就是能夠射出毒針刺穿唐一明雙眼的那根球杆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凶手在那時有過一次故意引起眾人注意的行為,凶手通過娛樂室裏球桌發出的提示音知道是誰在打球,當輪到唐一明時,凶手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到自己的身上,令唐一明的死失去目擊者,同時觸動機關,能完美隱藏起殺人凶器。”左庶暗指的故意行為,想必各位需要翻翻前文了吧!
那一章中,槍擊穿人魔術和唐一明之死這兩件事件中,值得為人津津樂道的是魔術師精湛的技藝,同左庶高效的推理能力。
按照被害的順序,緊隨唐一明的下一個受害者是觸犯“懶惰”之罪的萬戈,這位招人怨恨的大漢,甚慘的死狀就算是他的仇敵都不免會為他落淚。
駿秀一行人退出那條貫穿以七死罪命名房間的走廊,再次回到門廳的水池邊,這個七角型的水池就是“塞汶山莊”能夠無聲無息轉動角度的關鍵所在,它就像一顆鑲嵌在山莊內的巨大螺帽,凶手成功將這一機關偽裝成水池來掩蓋真相,隨時聽候主人下達秘密的指令。
藏有萬戈碎屍的盔甲已被運走,而殘酷的一幕則永遠不會在親曆者的記憶中消失,要將它冰封在記憶的斷層中,隻有釋然的麵對它,掀開它不為人所知的真麵目。
而左庶現在要做的,正是這樣一件著實不易的事。
私人偵探又開始打起難以自抑的手勢來,配合他對萬戈被殺的邏輯分析:“相信各位已經明白,萬戈同其他被害人一樣是凶手維係七死罪的犧牲品,作為地下賭博組織‘黑貓’的首領,萬戈是‘懶惰’最具代表性的罪人。被困山莊中,任何人被害都不是奇怪的事,但凶手對萬戈使用如此繁瑣的碎屍手段,是繼陳媽自殺以後,第二件令凶手不得不作出緊急應對措施的事件。那個晚上,當我們都以為萬戈和葉曉可在一起共度良宵時,實際上,萬戈是為了能夠向葉曉可確認一些有關凶手的信息,可能這樣的信息隻有女人才知道吧!當萬戈領先我們所有人提前猜到凶手的真實身份,他則在葉曉可沉睡之後,偷偷的去找了凶手,或許自以為置之事外的萬戈,認定凶手將無條件答應他提出的勒索條件。可事實證明了他的錯誤,與鱷魚達成的協議是毫無信義可言的,而向死神乞求生命則得不到任何憐憫。”
當駿秀聽到左庶推測出萬戈夜訪過真凶時,他揉起了脖子,萬戈被害的那個夜晚,在卓淩位於地下的臥室中,他死死的睡了一整夜。然而現在想來,自己應該是受到了攻擊而昏迷過去。左庶含沙射影的言論以及駿秀小心謹慎的聯想,矛頭都直指一個人,隻有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沒有人願意冒險報出凶手的名字。
駿秀掩飾心理活動的表情明顯得連薛庵仁都看出來了,隻是他還不如左庶般明白,年輕警員臉上一陣陣的青紅究竟為何。
“為什麽萬戈不立刻向我們大家指出真凶呢?”駿秀最終還是按捺不住,針鋒相對的問道。
嚴陣以待的左庶就像存心引誘駿秀提問,他對著駿秀清咳一聲:“因為萬戈認為他掌握了一個價值連城的秘密,希望能與凶手達成一個各取所需的協議。一個為財不惜在賭場上冒斷臂之險的斂財者,決不會錯過一個敲詐巨富的機會。”說完,左庶將攝人心魄的雙眼移到了駿秀身邊的女人身上。
卓淩咬著那條完美的唇線,即便是蒼白的臉色仍然冷豔灼人,她的美麗在任何環境下都無法動搖。
“那麽危險的連環殺手難道不會令萬戈感到害怕嗎?”整個門廳成為了駿秀和左庶兩人的辯論會堂。
“很顯然,高大魁梧的萬戈自信能夠對付這位令人聞風喪膽的連環殺手。”
“看來他是低估那位凶手的力氣了。”
“也許是他低估這座機關密布的‘塞汶山莊’了。”
萬分激動的駿秀太陽穴青筋爆出,他還想繼續駁論下去,卓淩拽了拽他一條僵直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去打斷偵探的陳述,因為這讓他看起來就像一名詞窮理竭的嫌疑人。
於是,左庶毫不客氣的繼續唱起了獨角戲:“萬戈半夜潛入了凶手的房間,凶手佯裝答應了他的要求,趁其不備,偷襲了他,或許是使用了迷霧劑之類的東西,就像迷倒施磊一樣,這樣不會留下任何血跡。看著倒地不起的巨大身軀,凶手要做的有兩件事,不能再留下這個活口,並且不能讓他的屍體出現在自己的房間裏。在向大家解釋凶手是怎麽肢解萬戈前,我們應該先問問凶手為什麽要進行分屍呢?通常分屍不外乎兩種動機,很淺顯很簡單。不是為了掩蓋死者的真實身份,就是為了方便屍體的搬運和隱藏。在‘塞汶山莊’內顯然沒有隱藏死者身份的必要,因為凶手對自己的罪行毫不避諱,隻藏起自己的臉,而將鮮血淋淋的雙手放在外麵。我便不斷在心中反問自己,凶手為了要把萬戈的屍體移出自己的房間,為什麽一定要分屍呢?瞬間壓死了竊畫的施磊,射殺正在打桌球的唐一明,整個過程也沒有超過30秒。有力而短促的致命襲擊才是凶手的一貫作風。況且要拖動一百多斤的萬戈雖說並不輕鬆,但一個男人的力氣也足夠了。最終我得出的結論可能會令駿秀很不高興,但我還是要說,這位在‘塞汶山莊’內如暴君般處決人命的凶徒,性別鎖定為女性。”
此時此地,隻有兩個女人,兩位同為“塞汶山莊”擁有者的女莊主。受傷的卓淩以及沙發上她那位同樣美麗卻深度昏迷的姐姐。怎麽看她們兩個都同冷酷狂暴的殺人凶手扯不上關係,可誰也無法去指責左庶的這番言論,因為這是到目前為止最有說服力的說辭了。
正麵交鋒已不可避免,卓淩不卑不亢地說道:“從一開始左先生就處處話中帶刺,將莫須有的殺人罪名往我的身上推,當你誇誇其談的推理著整個殺人事件的經過時,誰又能知道你是對是錯呢?你說的亦不能代表真相,也不能成為這位警官逮捕我的證據,倒是推理小說中都難得一見的經典素材。可現實畢竟是現實,雖然你發現了山莊中的多個機關,但也不能證明我和命案有必然的聯係。”
“我也發現了萬戈勒索你的那個把柄,那個你不想為人所知的秘密。”左庶聳聳肩,鎮定的回答道:“我當然會提供必要的證據,但請允許我按照順序一件件來說。”
“好吧!沒有人會再打斷你了。”卓淩和駿秀像達成了某種協定般對視一眼,便靠到了門廳的牆邊。
“既然話已經挑明,那麽我也不再避諱一些人名了,希望今天我所說的話,不會成為法庭上控告我誹謗的陳堂證供。”不作停頓,左庶開始描述起萬戈被分屍時的情景,“當晚,駿秀在主人的地下臥室中陪伴著卓小姐,可沒有人希望他整夜醒著,卓小姐也許使用了她的迷藥,也可能萬戈打暈了他,總之這位不在場證明先生當晚一無所知。即使沒有萬戈的出現,想必卓小姐也希望駿秀早晨才起床,因為她還要去客廳關閉那些啟動了的機關,把‘Lucifer’房間的地板放下來。在萬戈失去知覺後,卓小姐當然把這些都完成了。而受傷且力量不足的她,關於處置萬戈的問題上,想出了令每位試圖破獲本案的人都會感到萬般為難的方法。”
左庶推開通往卓淩地下臥室的房門,指著能夠轉換為斜坡的樓梯踏步:“把昏迷中的萬戈用繩子捆綁起來,繩子穿過臥室的門,繞在門廳中央的水池雕塑上。啟動旋轉的機關,繩子隨之纏繞上錯枝盤結的七頭龍雕塑,另一頭的萬戈從地下室沿著變成斜坡的樓梯踏步上到了門廳,隨著捆綁的繩子在雕塑上越纏越多,萬戈就此被拖入了他的墓穴中,再也沒有爬出來,至少沒有完整的爬出來。而卓小姐一定和雕塑上陳媽一起注視著它,陳媽的自贖雖然未能阻止凶案的發生,但至少令殺人者背負起罪惡感,但如此不人道的行凶手法,則徹底宣告這顆冷酷的心,其中僅存的良知早已泯滅。”
“萬戈之死可謂是慘絕人寰,勒住他身子的繩索因為水池轉動的巨大扭力,先將昏迷中的萬戈活生生勒死,而水池的轉動並沒有就此停止,那條置萬戈於死地的繩子一定異常結實,而它對於萬戈身體的捆綁也是在關節部位打結固定,強勁到難以想象的拉力下,萬戈就這樣在水池中被肢解了,被這座移動的山莊扯碎了。由於整個過程都是在水下,所以凶手不必擔心血跡會四濺,同時放幹水池裏的血水,將留在池底的屍塊裝進門廳盔甲的各個護具裏。盔甲不小的內部空間,再加之捆綁萬戈時的未雨綢繆,被扯斷的屍塊能夠精確的放入那尊盔甲中。收起的繩子可以和裝屍塊時所穿的衣服一同在山莊外的樹林裏處理掉。而凶手毋需擔心會有人發現她晚上的所作所為,因為‘不要單獨行動’的警告對所有人猶如死罪的戒條,生命也不是用來冒險的。待到一切完畢,水池恢複原貌,自動循環的水係統衝刷掉一切分屍的證據,凶手重又回歸為善良的女莊主,等待著黎明到來的那一刻。”
這次,所有人都對左庶的推理打滿了問號,盡管分屍的手法有一定的可行性,但卓淩的傷勢是阻止她成為凶手最有力的證據。
左庶環顧四周,坦然麵對不信任的目光,堅持說下去:“關於如此怪異的分屍手段,是當我站在門廳裏看著雕塑時,發現陳媽的屍體與客廳中那幅《最後的晚餐》之間的角度出現了微妙的偏差,如果不是有人動過了畫,就是有人動過了雕塑,駿秀,還記得我對你說的那個‘神的指點’嗎?正是這個,我們還拍照取了證。在我前前後後檢查了《最後的晚餐》後,使用倒推法,不好容易找到了這個赫然擺在眾人麵前的殺人利器。”
和將盔甲人複活的魔術有別,這次盔甲裏藏著的是死人。
“我知道有人開始質疑我對卓小姐是凶手的判斷了,你們的心中會這樣問道:‘她的傷不可能是假的,那麽一個女人是不可能完成以上這些殺人行為的。’但我要告訴大家的是,卓小姐雖然身負重傷,可她卻無法感知痛感的存在,她失去了痛感神經,我猜想傷病的起因是起源於她總閃爍其詞的那場車禍吧!”左庶點點額頭,懇請卓淩能夠解釋一下額頭上的那個小傷疤。
卓淩側頭姿勢優美的撩動前額的頭發,屈身回絕了左庶的請求。
“那我隻能代為其勞了。”就像在演一出英國戲劇,左庶施以還禮,“由於深入本案的調查,居然同國慶前夕一宗‘死神的右手’謀殺案沾上了邊,我便在這兩個案件之間尋找著突破口,發現了凶手居然是同一個人。謀殺了‘塞汶山莊’的設計師,世界上了解這些機關的人數從兩個減少到了一個,不會再有泄密者了。而卓小姐在行凶時受了傷,一定是與被害人搏鬥時,凶器刺中了自己的腹部。受傷的凶手無法在熱鬧的街頭不引人注意,所以偽裝成被刺殺的被害者,大明大方的借助警方的力量逃離現場,這便是駿秀被卷入這個案件的開端。那位設計師陳磊被害的原因還不止這一個,他的妻子可能曾目睹過‘死神的右手’真麵目,當‘塞汶山莊’即將成為新聞關注焦點的前夕,目擊者是凶手的夢魘,所以陳磊夫婦的被害成就了凶手的雙滅口計劃,但搭上了一條孩子的性命,縱有萬千理由也不能說是為了消滅另一個謀殺的目擊者吧!”
這樣的角色轉換,讀者朋友們是否覺得熟悉呢?還記得開篇的高台瞬間移人的魔術嗎?仔細想想看吧!
在上述這段話完結後,扼腕歎息的左庶喉嚨裏發出絕望的悲鳴,為之動容的薛庵仁緊咬著腮幫子,雙拳緊握,眼睛中噴射出無比憤慨的火焰。
諸葛警官則不堪回想那個現場,安息多年的夢魘隨著“紅色高跟鞋”的出現又困擾著他。
“我們再回到有關桌小姐痛感神經受傷的話題。”左庶說,“18個月以前,我同諸葛警官追查著‘死神的右手’一案,最後的線索在一條河邊被截斷了。至今,諸葛警官桌上此案的報告結尾還這樣寫道:根據河岸上痕跡的分析,疑凶同尋找銀行劫案巨款的被害者——一位名叫燕子的女大學生,一起跌入湍急的河流之中,兩人生死至今未能考證。這就是‘死神的右手’去年最後一次作案。我將桌小姐遭遇過的車禍,‘死神的右手’最後出現的地點,以及眾多被害人的名字,我拿著這些零星的線索去了旅行社和交通事故管理部門,希望能夠找到一起在‘死神的右手’最後墜河附近發生的車禍,果不其然,我發現真的有那麽一起車禍。我記得很清楚,‘死神的右手’銷聲匿跡的那天下著滂沱大雨,一輛郊遊歸來載著一家三口的小轎車,在行駛過程中,左後胎突然爆炸,致使汽車側翻入高速公路旁的路基下,後座的女孩僥幸逃生,她冒著大雨跑回高速公路上尋求救助,顯然沒有得到任何人的幫助,因為在警方找到發生事故的轎車時,她坐在前排的父母已經死亡,而那個女孩不知所蹤。從交通事故管理部門了解到以上情況後,我又輾轉去了旅行社,詢問那一天他們途經該高速公路的旅行線路。於是聽聞到了一個在他們內部傳論的事件。就在車禍發生的那個雨天,旅行社一行七輛旅遊巴士的司機,曾看見過一個臉部被燒傷的女人揚招攔截,原本司機打算停車一探究竟,可有乘客提出了反對意見,有的人催促著司機抓緊回程事件,有人堅決反對搭載一個渾身淌血的人上車,有人認為這是攔路搶劫引誘過路車輛停下的把戲,甚至還向窗外發出戲虐的笑聲,揮舞著充滿敵意的手勢。這個在高速公路上被無情拋棄的女孩,現在究竟身在何處呢?”左庶帶著肅穆的神情再度望向背靠著牆的卓淩,但即使他如此精準的捕捉能力,也無法在這張精致的臉上看到任何的動容。
“這和‘死神的右手’以及今天我們討論的‘塞汶山莊’連環殺人事件有關係嗎?”薛庵仁越聽越迷糊了。
“在車禍的現場,女孩遇見了‘死神的右手’,兩位複仇天使冥冥中的邂逅導致今日的慘案。那位無助的女孩就是今天這位卓淩小姐,她在那次車禍中,傷及了痛感神經,以至於常人再難以承受的身體痛苦,她都無動於衷。與此相同的是,車禍中她的內心也隨著親人的去世也失去了痛感,不會為任何事而觸動感傷。而躺在沙發上的另一位女莊主,我想很可能就是屢犯血案的連環殺手,真正的‘死神的右手’。”
“左先生,你是不是瘋了!”駿秀吃驚得大叫起來。
左庶不加理會,繼續說:“‘死神的右手’成為了女孩的救世主,一個複仇天使向另一個灌輸著僨世的觀點。‘塞汶山莊’的奢華改建以及卓淩小姐堪比完美的麵容,看來美好的一切能有現在的風光,我猜一定是全得益於‘死神的右手’截獲的那筆銀行劫案的巨額失款,不惜重金打造了這座隻為複仇的高科技山莊。而落水遭受內傷的‘死神的右手’,則在完成使命之後長眠人世,躲避開人間和地獄要對她的開庭審判。”
終於,卓淩鎮定的臉開始綻露出第二種表情,她原本不顯一絲慌亂的身軀由於激動而微微顫抖。
她說:“沒有人可以對一位正直的人進行審判,可總有人對有罪之人熟視無睹。”
“總不能說殺人是正直的行為吧!”左庶反詰道。
“見死不救同樣有罪。”卓淩唇齒相譏,“難道這樣可恥的行為不應該受到審判,並讓他們全都下地獄嗎?而你此時此刻對我和我姐姐的無端揣測,又如何配得上一位名偵探的稱號呢?”
“我隻是一位真相的刺探者,”左庶的手按著胸口說,“而對於以上的推理,我會出示必要的證據,比如,要證實你痛感神經損傷的這一事實,其實早在我之前的萬戈就發現了這一秘密,而決定以此勒索你這位弱小的女子。大家還記得被困山莊裏第一次搜索出口時,在‘Satan’房間門口惱怒的萬戈搖晃著卓小姐的肩膀,因為卓小姐腹部傷口出血,才使得他停歇下來。而他身上用來在牌局上舞弊的小道具可能弄傷了卓小姐的肩膀,小道具可能是體積很小容易藏在袖管裏的東西吧!兩人當時都渾然不知,萬戈可能在換衣服的時候看到了道具上的血跡,從而推測是搖晃卓小姐弄傷了她。但也許因為腹部更為疼痛的傷口而掩蓋了肩膀的小傷,可另一個我和萬戈都留意到的奇怪現象,才是真正的證據。多數傷口崩裂後流出的是鮮紅色的動脈血,而當時我記得你傷口的血顏色較深,可能是事先準備好藏在傷口處,以防止沒有痛感的你不能及時留意到自己傷口的情況。如果傷口的出血是假象,那你為什麽對身體其他部位的受傷無動於衷呢?萬戈當時一定也是這麽問自己的,他將葉曉可叫到自己房間裏的那晚,也許是讓她假扮成卓小姐,重新嚐試那次搖晃所造成的傷痛該是怎樣的反應。通過實驗結果從而認定卓小姐是在刻意隱瞞自己的行動能力,而卓小姐原本就是因為行動不便而被排除在了嫌疑人範圍之外,否則以她對‘塞汶山莊’複雜結構的了如指掌,絕對應該是第一個被懷疑的人。”
駿秀想起了昨晚醫生在走廊上向他描述卓淩身上那個好像是尖針造成的小傷口。
“這個隻需要到醫院檢查一下即可。”諸葛警官用權威的口吻說道。
“即便如此,也不能僅憑這點就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我的身上。”卓淩並沒有因為證據的出現而低下頭。
“施磊、唐一明被害的同時,隻有你能夠操作那架控製機關的鋼琴,這難道不能證明什麽嗎?”左庶反問道。
卓淩嘴角浮出一絲苦澀的笑容:“我不是刑偵方麵的專家,你之前的推理和試驗看來也是無懈可擊,但你不是認定全部的死者都是同一個人所殺嗎?可我也中了那位卜卦師所下的迷藥,你應該明白讓你現在額頭浮腫的人是王敏薇,而不是我。你又要如何證明她的清白和那位在我昏迷時被殺的妓女曉可之死呢?”
這是最後的殺手鐧,也是卓淩最後一道防線了。她越發蒼白的臉,能夠看出她的故作從容,瑟瑟作響的潔白牙齒表明著她的心虛,也許即將被左庶抽去支點的這顆堅如磐石的心,會在頃刻間轟然崩塌,化為一團塵埃。
駿秀偷偷瞟了眼不遠處兩位心不在焉的警員,悄然將手搭在了後腰的那把“毛瑟”,它今晚也許有機會成為全場的主宰。
沒有人知道接下去將會發生什麽,隻有一點可以確定,就是左庶不會停止對真相的揭露,這或許是一位偵探的天性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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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貪婪”,這種貪戀財寶及歡樂的私欲,在但丁的描述中,死後會在煉獄的第五層,麵部朝地,在懺悔中忍受地獄的煎熬。
中毒而亡的王敏薇正是以這種姿態向眾人展示著地獄的景象,從典故上詮釋了名叫“Marnmon”的貪婪之屋,這間號稱“最強之盾”的守護神“Marnmon”,也不能抵擋對於原罪的懲治。
在卓淩退讓之下,不再需要費力應付這場各執一詞的口水仗了,左庶重又打回方向盤,帶著眾人回歸到“塞汶山莊”內連環殺人事件上來。
左庶對薛庵仁的師傅、也就是那位衣著花哨的女卜卦師王敏薇死前的行徑進行了一番深透的剖析:“王敏薇無疑是被謀殺的,她被發現時隨身的物品對證明她就是凶手毫無用處,如果是她死後有人故意放到屍體旁邊實施嫁禍的話,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因為凶手通過機關可以隨時打開大門。這樣便產生了一個時間差的問題,王敏薇向所有人下了迷藥後,誰又能對她下毒手呢?”
左庶像是在自問自答,又向是在問身旁的某一個人似的,不停掃視著每個人的表情,終於他還是自己給出了答案:“我僅能想到的一個可能就是凶手和王敏薇同時下了藥,王敏薇在準備午餐的時候給所有人都下了迷藥。凶手則另辟蹊徑,並沒有將毒殺王敏薇的毒藥放在食物裏,而是塗在了她的餐具上。當時是卓淩小姐分發的碗筷吧!”
駿秀再一次回憶起,當時自己想幫卓淩擺筷子,她一反常態的表現。
“當然,這樣的結果是她們兩人誰都沒有料到的。於是,”左庶點點自己受傷的額頭,“凶手和我們一起中了王敏薇的迷藥,而王敏薇服下的卻是致命的毒藥。王敏薇原先的計劃是要私吞名貴的油畫和白玉石,把我們迷倒之後,藏起珍貴的物品,然後打算假裝是同我們一起昏倒,她甚至可以服下一點給我們下的迷藥。不料在我們之後,她連怎麽回事都沒弄清楚就歸西了。接下來才是精彩之處,‘塞汶山莊’是如何從滿地昏睡者,演變成我們醒來後的死亡現場的呢?”
“我說過了,這是一個時間差的問題,凶手的計劃又一次被我們所打亂,但她是我們所有人中最先蘇醒過來的,在對形勢做了判斷之後,她改變了整個計劃,為自己爭取了一天的時間來布置了現場。首先,我們在醒來之前被再次灌下了迷藥,對於處心積慮製造這場命案的人來說,這樣的藥物事先應該不會沒有準備。而後,因為身上被潑到了酒,提前離開餐桌的葉曉可在‘Berial’房間裏被布置的機關射殺了。順便提一句,我就是在那時從客廳的窗戶看著葉曉可,才發現玻璃變色的秘密,不過我也在那時磕破了腦袋。好了,再回到葉曉可一案上,真的是畫中肯陶洛斯族人放的箭嗎?絕對不是。請大家留意‘Berial’那隻大的有些誇張的燈。又要麻煩你了,諸葛警官。”
諸葛警官旋即召喚兩位手下,從山莊外的警車裏取來了一隻紙板箱,尺寸差不多能夠裝下一隻微波爐。兩位警員戴著白色的手套,將箱子放到了站在門廳那些人的中間,裏麵是一隻圓盤型的吊燈,這是從‘Berial’房間的玻璃頂上拆下來的。
將它翻轉過來,便是葉曉可被射殺的全部秘密了。燈罩內架設著一張微型的弓箭,是根據燈罩特製的金屬框架,射出的力量和誤差都會因此變得精準無比。
左庶在又一個佐證旁,說道:“看,這才是殺死葉曉可的真正手法,當昏迷的葉曉可倒在床上,在吊頂中居高臨下的機關被啟動,無聲的射出利箭,以精確計算過的角度直中死者要害,快效的毒藥發揮藥效,被害人幾乎沒有喊叫的機會,就在沉默和痛苦中遁入黑暗的地獄。這些都是在葉曉可昏迷之時凶手的所作所為,然後將牆壁上的畫掉包,拔掉死者身上的箭插進畫對麵的牆壁上,然後再擺放好屍體的姿勢,製造了‘殺人壁畫’這一詭異的凶殺現場,而這原本是為身強力壯難以對付的萬戈準備的,隻是葉曉可誤打誤撞的成為了替代品,因為凶手手頭已經沒有太多可以使用的機關了,而恰巧葉曉可昏倒在‘Berial’房間裏,一切似乎都是冥冥中注定的結果。”
“最後,證據一定在墳場般的樹林中灰飛煙滅,而凶手能夠留下的證據都擺到了王敏薇的屍體旁,昭昭然嫁禍於無辜之人。還有一點能夠證明王敏薇的清白,屍體所穿的鞋子底部非常幹淨,可你們還記得玻璃門前那盆被砸碎的盆栽所留下的泥巴嗎?提著那麽多東西的王敏薇不可能輕盈的躍過它吧!我想凶手是用輪椅將王敏薇的屍體從山莊裏運到停車場。她在陳媽屍體的指甲裏留下一些王敏薇的衣服纖維組織,在嫁禍的假象上增添了又一個籌碼。一切偽裝妥當,凶手將我們身上能夠顯示時間的物品都調慢了24個小時,最後服下少量的迷藥,再度躲進無辜的人群中。”
駿秀聽到左庶提起有關時間的事情,這和自己的判斷嚴絲合縫,他發現過自己手機上的時間有人動過,可從不願意去懷疑最有可能的那個人。
“這些都可以通過間接證據去證實,隻是需要時間。而能夠起訴你的證據就是你失去痛感神經的病曆證明,因為隻有了解這些複雜機關的人才能犯下著累累血案,這是毫無疑問的。當然,我還有疑問沒有解決。”左庶坦誠的說道,“在七個房間中,有一個是留給我,隻是因為我遲到的緣故,沒有和其他人同一天入住。這也意味著我是凶手名單上的一員,可為什麽在我誤服迷藥後,你沒有選擇殺我呢?”
美麗的凶手眸子中散發出絕望的木訥,她飽含悲情,淚眼朦朧地說道:“憤怒讓我淪為撒旦的囚犯,愛情讓我重獲自由。你說的沒錯,在那個雨天,我永遠無法忘記的父母忌日,我遇到了一生中最重要的指引者,雖然她是你們所說的‘死神的右手’,可她對我卻有著一顆上帝般仁慈的心。我孤立無援的時候,她試圖幫助我解救出我的父母,但發現他們生還無望,她勸說我離開那輛隨時可能爆炸的汽車。當時的我沒有理智,沒有意識,隻是聽命她的每一句話,當我們在一片有屋頂的地方坐下時,我完全沒有去在意那個地方是什麽樣子,在那裏,她像我的姐姐一樣,把她父母悲慘的遭遇向我傾訴衷腸,不禁令我倍生憐憫之心,原來在這個世界上並不是這一刻的我在痛苦。我發覺我們兩個人似乎都受了不輕的傷,雖然交談令我們忘記上的傷痛,但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中,死神一步步向我們靠近。好在這時,有一輛汽車駛過,解救了我們。在開往醫院的途中,我的恩人支撐不住了,她倒在我的懷裏,告訴了我一筆財富在她父親那裏,她將地址告訴了我,毫不遲疑的把巨大的財富饋贈給了我。她希望我能好好利用這筆錢,來完成她久未完成的夙願,那位建築師的妻子於萍便是她成為植物人前委托我去滅口的,另一個要我為她除去的人便是私人偵探左庶。她誠實的向我坦白了她的真實身份,她堅持她所做的一切是無可非議的,她說隻是想對一位叫燕子的女孩表達歉意。正是這樣一個讓我覺得偉大的人,給予了我一顆急不可耐想去對那些見死不救,反而取笑作樂的世人報複的心,‘死神的右手’在那一天移植到了我的身上,‘死神的右手’不是一個人的名字,也不是恐怖的代號,它是社會的清理著,它起著和馬路清潔工一樣的作用,隻是大家使用的工具不同罷了。當她最終確診成為植物人時,我的複仇計劃在腦海中醞釀而成。”
駿秀痛苦地抱著頭,他還是不願意去麵對這樣的現實,他甚至比卓淩更加傷心欲絕。
薛庵仁似乎也對有這樣一段遭遇的殺人凶手萬分同情,報仇之心蕩然無存。
諸葛警官搓揉著圓圓的下巴,他的冷漠中蘊含著溫情的一麵,隔著皮膚從毛細孔中隱隱透出。
卓淩表現出驚人的克製力,她的聲音娓娓動人,如果塞住耳朵幾乎不敢相信她說的是一樁可怕的連環殺人事件。
“我順利拿到了她饋贈給我的那筆錢,我先為自己整了容,幾乎是照著她的臉整的,整容花費的時間很短,因為我對傷痛失去了感知能力,所以醫生加快了進度。燒傷的傷疤離開了我的身體,靈魂和身體全都煥然一新的我,開始兌現我對‘恩人’許下的承諾,為她結束當年目擊者於萍的生命。湊巧卻發現她的丈夫是一名建築師,而對於世人的報複,我需要一個能夠大展拳腳的地方。於是,我買下了‘塞汶山莊’這塊地皮,請來於萍的丈夫陳磊親自設計,其中融入了我對罪惡近乎偏執的理解,邪惡的數字‘7’將見證我的複仇大計,它也將賜予我邪惡的力量。早在那時,我就想好了要將他們斬草除根了。對於被害人的挑選,我從那天經過我救助地點的那個旅行社裏尋找,我不會忘記從我麵前掠過的那些大巴士上寫的每一個字。我以‘死神的右手’父母的祭奠日為條件,挑選出了五位出生在1月14日的不幸者,加之左庶和即將犯下滔天大罪的我,一共七個人,在這座構思精巧,以‘7’為主題的‘塞汶山莊’內,上演這出降臨人間的天庭審判,我希望成為植物人的她,能看到‘死神的右手’沿著她創造的路繼續走著。可遇上了駿秀,一個有著赤熱之心的人,當我打算向地上的左庶注射塗在殺死唐一明和葉曉可凶器上的毒藥時,我想到了無邪正直的他,他的聲音還呼喚我,讓我在懸崖邊及時勒馬回頭,對於我來講,左庶是無辜的,聽了你們對他的歌功頌德,我甚至認為我是錯誤的,但是我不後悔做了這一切,隻是陳媽的自殺令我悲痛欲絕,就像有隻碩大無比的穿山甲在我的五髒六肺裏疾走,因為陳媽不單單是‘塞汶山莊’內必不可少的管家,也是我唯一能夠交心的親人,她正是當年在雨中開車解救我和‘死神的右手’的那位好心人。”
左庶語氣舒緩,卻帶著批判的口吻說道:“失去親人的滋味任誰都難以忍受,盡管你們殺死的人有這樣或那樣該死的理由,但蓋棺定論的人不應該是你們。我欽佩你的自製力和原則,可對於關乎剝奪他人生命的謀殺來說,毫無美德和品行可言,這是世界上最醜陋的行徑,這和你們的容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而你們那套清理社會的理論,僅靠你們微薄的力量和偏離正軌的手段,而如何能夠實現呢?這無疑蚍蜉撼樹、螳臂擋車。”
左庶振振有詞,字字如有千斤般壓下了卓淩一直不願底下的頭,一切都結束了,沒有唾罵和詛咒,“塞汶山莊”空蕩地了無生氣,這種現代建築的特質影響到了每一個人。此後,沒有人再發出聲音來。
諸葛警官唉聲歎氣的舉起手銬,準備為卓淩帶上,同時他拍拍身旁那位呆若木雞的年輕警員,即將失去愛人的痛苦溢於他的言表。
突然,駿秀仿佛下定決心似的猛抓一把自己的秀發,趁人不備掏出了後腰上的那把“毛瑟”手槍。
他朝大門後退了一步,將所有人都掌控在了槍口之下,他一把拉過卓淩到自己的身後,近乎瘋狂的咆哮道:“放她走。”
愛比殺人罪更難隱藏,愛情的黑夜有中午的陽光。在盲目的戀愛中,戀人總看不見他們自己所幹的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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駿秀發現卓淩的秘密是在昨天那頓晚餐前,當他和卓淩約定在“巴黎春天”門口碰頭時,他並沒有在電話裏告之是哪個“巴黎春天”,而卓淩卻準確無誤的在他所說的那個商場門口出現了,在上海擁有不少分店的“巴黎春天”,遍布城市各個區域,而卓淩也不可能知道存放死者屍體的所在地。
那麽,是自己被跟蹤了,因為她一定好奇薛庵仁和駿秀會在王敏薇身上尋找到怎樣的證據。臨時開通呼叫轉移業務,將左庶調查事務所的電話轉到她的手機上,即便出門在外,也可以假裝身在太平街2號的沙發上。
而一切的一切都在向這位可憐的年輕人證明著她所愛之人的罪惡,這是多麽巨大的痛苦折磨,當幸福和快樂觸手已及時被瞬間剝奪,比從未得到過的哀歎更讓人心碎。
可這塊遮擋卓淩罪行和駿秀自欺欺人的布在風中飄搖,最終隨風而去時,駿秀抗拒麵對這樣的現實,他的內心和那個黑洞洞的槍頭一樣,都不知自己要做什麽,極端複雜和矛盾的念頭左右搖擺著他的靈魂,始終有一個聲音在問:你舉起這把槍的重要性真的勝過擁有一顆公正的心嗎?
在麵對罪孽深重的“塞汶山莊”時,駿秀寬慰著自己,他沒有在七重死罪中找到能夠對號入座的一條,似乎現在他正在做的不是什麽罪大惡極的事情。
左庶和諸葛警官連同他的兩位手下,在槍口的威逼下,仍然麵無懼色的不退不讓,諸葛警官勸告駿秀冷靜下來,並注視著他手裏古董級的槍械。
一觸即發的局勢下,左庶失落的離開了對峙不下的門廳,在客廳的單人沙發上翹起了二郎腿,在整個案件推理過程中神采奕奕的偵探,此時卻陷入了無盡的惆悵中,他一語不發,眼神中的激情早已如灰燼般涼去。他表現得有一點不快,似乎不願意做無謂的犧牲。
見對方鬆了勁,駿秀拉著卓淩想往門外走去,他口袋裏還裝著黃色雪弗萊的車鑰匙,絕對可以從門口那條山路上絕塵而去,這是他為自己和卓淩留的最後一條退路,是一條明眼人看來絕無生還可能的死路。
幸好,除了左庶,還有人保持著清醒的頭腦。
駿秀感受到來自身後的一股強大阻力,卓淩的腳步沒有跟上來,而是停在了原地。
“你實在不必為我這麽做。”卓淩甩掉了駿秀的手。
“難道你不想和我一起離開這裏嗎?”駿秀被魔鬼纏上了身,他的意願要是受到了違抗,就會歇斯底裏的揮舞起手裏的槍。
“我要和我的姐姐在一起,而你,”卓淩用美麗的雙眸看了一眼駿秀,如同惡狼般皺起鼻梁上的皮膚,不屑一顧的說:“隻不過是我受傷時需要的一根拐杖,作案時需要的一個掩護者罷了。”
駿秀氣急敗壞的喘著粗氣,胸膛中湧動無盡的黑暗、烈火和寒冰,最不可能拒絕他這樣做的人卻全盤否定了他的決定,為了一個錯誤去犯了另一個錯誤,不曾想,卻被前者反戈一擊。
卓淩全然不顧駿秀那種滲人的悲痛,從他身後走出來,把雙手伸進諸葛警官的手銬裏,她高傲的對所有人昂起腦袋,隻是飽含無限溫情的望著平躺在沙發上的女人,她們兩個十分的相像,都保持著一份絕望下的矜持,痛苦下的平靜。
駿秀抱著腦袋,他目睹著他的摯愛離他遠去,盡管他明白這浮雲流過的愛情有些不切實際,可他試圖用生命奉獻向這份至死不渝的愛情。雖然隻有短短幾天的相處,但駿秀告訴自己,他找到了讓自己願意付出一切的女人,得以讓生命完整的另一半,可現在隻剩下了淒慘的彎月。
這種難以名狀的歡快和悲淒,是難以用言語來描述的,唯獨體會過的人,才能在心中默默回味歡快的笑聲和舔舐悲淒的傷口。
諸葛警官輕輕從駿秀手中繳下了槍,他卸下子彈夾,發現裏麵空無一彈。
在這座“塞汶山莊”裏,駿秀燃起了愛的希望,同樣在這裏,他的希望被泯滅了。如此諷刺的善始善終,似乎是有人故意和駿秀開了個玩笑,突然間,駿秀戲虐般的笑了起來,偏執幹嚎的笑聲在“塞汶山莊”裏久久回蕩。
“請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左庶和卓淩做著最後的訣別對話,“我們在陳媽嘴裏發現的紙條,是陳媽自己放在裏麵的?還是你後來才放進去的?”
“那些背叛同伴的人,常常不知不覺地把自己也一起毀滅了。”卓淩意味深長地背誦了一遍這句陳媽“脫口而出”的話,然後哀婉的調侃著,“這是誰說的重要嗎?”
左庶聳聳肩:“你不該留給我們這樣的結局,如果能留下你美妙的鋼琴演奏,將是所有人至上的榮幸。”
美麗的臉上蕩漾著最後的燦爛:“可惜,你們誰都不可能聽到我的演奏了。”卓淩向他晃動著手銬發出鏗鏘的響聲,“看來那個占卜師所預言的果真實現了,這個星期我的運勢果然凶險。”
“她說你‘完全無法忍受惡心、醜陋和髒亂’,或許也有那麽一點道理。”
“那麽左先生你呢?她對你的預測同樣準確嗎?”
左庶想起自己是因為王敏薇的預言才會引起他對魔術宣傳冊感了興趣,然後去看了魔術表演,似乎占卜悄無聲息的展現著它巨大的魔力。
然而,偵探沒有再開口了,隻是默默對著卓淩搖了搖頭,做了一個橫向將嘴唇拉起來的手勢,他打算也為卓淩留下了一個不解之謎。
之後,再也沒有人說話了,直至這個夜晚開始褪色。
正如“塞汶山莊”裏每個房間床頭櫃上都擺放著的聖經所說:站在神麵前的七位天使手中,持著七隻沾染神光的號角。七天使手中的號角即將吹響,七個審判降臨世上。當羔羊揭開第七印,天堂也為之寂靜。
“塞汶山莊”也不會再有需要使用它機關的主人了。白晝,它沉澱著今晚的塵囂;黑夜,蕩漾起禁錮此地的幽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