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沙漠中的風城
1
於是，在這個南方的大城鎮裏，在驕陽照射著的喧鬧的集市中，下午時分，擁擠的人流中闖入了兩位旅行的藝人。
“大家來看一看！這是東方來的絕色少女的射箭表演，大家快來看看啊！”我打扮成旅行藝人的樣子，渾身上下掛滿了奇怪的樂器，邊吹著笛子、敲著小鼓，邊大聲吆喝著。
這座南方的城鎮，果然非常龐大和繁華，古老的風國在這裏已駐紮了幾百年，大概可以和國都的豪華相媲美了。街道修葺得非常整潔幹淨，小販在街道兩邊井然有序地販賣著琳琅滿目的商品。
雖然地處荒涼的沙漠，但是高大豪華的建築、富有風國特色的商店……就連灼熱的驕陽都變成柔和的陽光滲透在空氣中，愜意得讓人完全忘了這裏是恐怖的沙漠。
“那個少女真漂亮啊……”
“怎麽射得那麽準啊，太厲害了……”
……
人群越聚越多，錢幣像下雨一樣撒在我敞開的背包裏！而在人群中央，是平時威風凜凜、帥氣無比的堂井蒙……他穿著性感的長紗，塗著濃豔的妝，掛著滿身的裝飾品……活脫脫一個傾國傾城的絕色美女！他正極度不情願地扭著身子對著一個靶心射箭。
“哇！堂井蒙，你看你看，這麽多錢啊！你還真厲害喲！”我笑嘻嘻地捧著一包錢，像守財奴一樣滿眼金光。
“你夠了沒有？為什麽還要我穿成這個模樣？”堂井蒙凶巴巴地在我耳邊說，但是表情上又要表現出女人的矜持，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我有什麽辦法，誰叫我們沒有錢啊，你總不想餓死在街頭吧？”我拍了拍堂井蒙的背，這些衣服可是我用身上僅剩的那一點點的錢幣換來的啊！
“美女姐姐，委屈你一下啦，等會兒我們去吃大餐啊！”
堂井蒙雖然非常不情願，但是畢竟他也早已經餓壞了，所以還是不得不聽我的，非常不情願地繼續射靶。
“喂！喂！喂……讓開讓開！”一群霸道的士兵忽然出現在我們麵前，把前麵的百姓全都趕走了，迅速圍繞在堂井蒙的四周。在士兵的中央，有一個戴著黑色紗帽的男人，一看就是非常有身份的人，他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堂井蒙。
這個男人一直盯著堂井蒙看，好久好久，直到堂井蒙射箭的姿勢漸漸地開始僵硬，額頭上的青筋慢慢地暴出來……眼看堂井蒙忍無可忍就要爆發的時候，我趕緊衝上前去。
“這位先生，您有什麽需要嗎？你這樣站在這裏會妨礙我們的演出的……”
在士兵最前麵，一個尖嘴猴腮的人叫嚷了起來：“我們的殿下就要站在這裏，你管……”
這個時候，那個黑色紗帽男人伸出一隻手指，那個人立刻閉上了嘴。
“叫那個少女過來。”他指著堂井蒙，堂井蒙還沒有意識到他在叫自己，正不耐煩地在那邊射箭，而靶心早就被他射爛了。
“叫你呢！”我趕緊拉了堂井蒙一下，他才不情願地走到這個黑紗帽男麵前。
“你叫什麽？”黑紗帽男指著堂井蒙。
“伊蓮！嗬嗬。”我趕緊說，“她是啞巴，不會說話的！”堂井蒙一說話，那標準的男人聲音一下子就會被發現的！
“今晚上我家裏有場小宴會，你來表演，我給你比今天多1000倍的錢。”黑紗帽男聲音低沉著，慢慢地說著這些，目光還是一刻都沒有從堂井蒙美麗的臉上挪開。
“什麽？1000倍！”我仿佛看到眼前飛滿了金幣。
1000倍，哇，那足夠我們在這裏飽飽地吃上一頓，再泡個澡，然後雇個車夫送我們去南方啦！
堂井蒙從我癡迷的表情裏，一下子就看出了我的心思，他趕緊把我拉到旁邊：“你瘋啦！”
“拜托！1000倍啊，有了這麽多錢，我們很快就會趕上軍隊的對不對，嘿嘿，我們還能吃得飽飽的呢……”我甜言蜜語地開始說服堂井蒙，“你就去射一個晚上的箭嘛，又不會少塊肉……拜托啊，1000倍啊，那個人看上去傻傻的，肯定不會發現我們的破綻……”
堂井蒙在我強勢的說服之下，不得不答應了，誰叫他也早已經餓得不行了。
2
家？這裏也叫家嗎？我和堂井蒙被士兵包圍著到達宮殿的時候，仰頭望著這高聳入雲的宮殿，臉也同時暗了下來。原來這個宮殿是那個黑紗帽男的家啊，而黑紗帽男，正是這個風國的國王！
風國是金、木、水、火、風五大族中以忍術見長的一支民族，所以它的宮殿就如同一座鐵筒一樣密不透風。宮殿裏不像金國那樣蔓延著耀眼的金色貴氣，甚至連植物花朵的擺放都顯得那麽嚴謹。宮殿四處都是戒備森嚴的士兵，個個麵無表情，仿佛行屍走肉一般站立在宮殿的各個角落。一看到黑紗帽男，他們立刻畢恭畢敬地鞠躬敬禮。
“你們先在這裏休息，宴會過一會兒就要開始了。”黑紗男說著取下頭上的黑紗帽，紗帽下的國王是一個滿臉橫肉、讓人看了就想吐的中年男人，而且這個男人還目不轉睛地瞪著堂井蒙看，流露出色迷迷的表情。
“媽的。”我聽到堂井蒙緊緊地握住拳頭罵了一句，一副馬上就要衝上去狂扁他一頓的氣勢。我趕緊抓住堂井蒙的拳頭，笑眯眯地看著國王。
“我們今天走了一天，太累了，讓我們多休息一會兒可以嗎！”國王點了點頭，他邊盯著堂井蒙看，邊催促一旁的侍女帶我們走進裏麵的寢宮。
一進寢宮，堂井蒙立刻把頭上腰上纏繞著的紗布扯下來，順便把上衣也脫了，扔到地上，露出結實的胸肌，然後氣呼呼地看著我，一副要扁我的樣子。
“嗬嗬……我也是為我們好啊！”我一臉虛偽的笑容，“別生氣別生氣啦！不過看來你還是蠻有男人緣的嘛！嘿嘿……”
“哄”的一聲，我隻看到堂井蒙一拳打在旁邊的牆上，堅固的牆壁立刻裂開了一大道，嚇得我魂飛魄散，趕緊躲到床後麵。“下次你要是再敢讓我做這種事，我就讓你的臉變成這樣！”堂井蒙冷冷地指著裂開一道縫的牆。
“凶什麽凶嘛！誰讓你媽媽把你生得那麽秀氣，要怪誰啊？”我憤憤不平地說，這種隻有蠻力的人，思維真是奇特。明明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自己不是也男扮女裝嗎！
“不要提我母親！”堂井蒙對著我的耳朵大吼一聲，我的耳朵都要被他吼飛了。直到看到我一副在角落瑟瑟發抖的樣子，他才心滿意足地躺到床上，呼呼大睡了起來。
晚上宴會的時間一轉眼就到了，我又不得不好言好語、一臉賠笑地勸服那個和野獸一樣暴躁的男人穿上美豔女人的衣服出席宴會。幫他好好地化妝、打扮完畢，一個絕色美女又出現在我眼前。
但是，連我自己都不禁為這鏡子中的少女驚歎，我情不自禁地一直瞪著堂井蒙看，看到他都不耐煩了：“喂，你是不是愛上我了？”
“你……你……你有病啊！”我趕緊退後好幾步，討厭討厭！為什麽我偏偏這個時候變得結巴了！
堂井蒙狡黠地笑了笑：“愛上我有什麽奇怪的，天底下哪個女人不是追在我後麵？”說著還自戀地擺了下頭發，用手在嘴唇上摸了兩下，“不過……你接吻技術也太差了吧！”
我的臉又刷地紅了起來：“你有病啊！那是你強迫我的！你是沒長腦袋，還是腦袋上長了蘑菇啊？也太自作多情了吧！你是不是覺得全世界的女人都喜歡你？”
“哼，不是最好。”他忽然湊近我的臉，修長的睫毛、光潔的肌膚，如天使般英俊的容貌就在我麵前，“我對你這種又愚蠢又醜陋的女人也沒有興趣。”說完他站起來，推開我，故意做出女人走路的樣子，“婀娜多姿”地走出房間。
天哪，我簡直氣到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又愚蠢又醜陋”？我哪裏愚蠢了？這個自以為是的笨蛋……真是氣得我要吐血而亡啊！
3
風國的宴會，像我這種不相幹的人自然是沒有權利進入會場的，剛好，我對惡魔堂井蒙的表演也沒有一點興趣，隻是不知道他要表演多久。聽到遠處傳來的隱隱的宮廷音樂聲，我不禁想，這次可讓堂井蒙受盡折磨了，想到他將要在宴會上的表現，我就忍不住地大笑了起來。
無聊地趴在宮殿的陽台上，我看著遠處模糊的森林發呆。這裏已經到了沙漠的盡頭，再過去一點就可以看到水源和綠帶，然後再過去一點的地方，應該就是母親所在的南方吧。不知道父親母親現在都在做什麽，我想著想著又拿出外祖母的日記本，已經快要讀完了，剩下的一些不知道被哪個混蛋撕去了。
前麵寫到好多關於外祖母和王子殿下的愛情故事，真的好感人，看得我都快要哭了。
因為王後娘娘的阻撓，我現在已經被迫搬出皇宮，而且王子好像也被囚禁起來了，這樣的話，我們似乎在短期內又不能再見了。不過這就是我現在所希望的，因為雖然王後娘娘聰明絕頂，可還是有一件事沒有被她發現。
那就是……我已經懷上王子的骨肉了！
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謝上天，因為即使我不能和王子在一起，隻要能看到我們的孩子快樂地活在世界上，我就非常滿足了。
我已經決定帶著孩子去南方的小鎮，那是我一直最想去的地方。
王子殿下，請你忘記我吧。不要再為了我，和王後娘娘鬥爭了，我想看到笑著的你。
看著看著，我的眼淚又情不自禁地流了下來。
該死，因為風暴的關係，我可能不能在生下孩子之前出發了，既然這樣，我隻好留在依鎖家裏。我的好姐妹依鎖還在皇宮裏當侍女，所以我可以時不時地聽到一些關於王子的消息，王子被囚禁後，堅持著和王後抗爭著。我的肚子越來越大，醫生說會有早產的可能……可是我遠遠沒有想到，會來得這麽快——
春暖花開的三月，我的孩子降臨到世界上了，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女嬰！王子殿下，我決定遵照我們的約定，為她取名為——索綺……
4
索綺……我的母親！
握著日記本的雙手顫抖著，我再次把日記本緊緊地抱在懷裏！
爸爸媽媽……我來了……我也來到魔法代了……
“小姐！小姐！”正當我在獨自激動感傷的時候，房間的門被侍女狠狠地推開……天哪，我居然看到一個滿身是血的侍女倒在我麵前！
而這個時候，我才意識到，宴會的宮廷音樂聲似乎早已經停止了，現在外麵是異常嘈雜的喧鬧聲。
“發生什麽了？發生什麽了？”我一看到血，腳就軟了，而且這個侍女看上去傷得不輕，一副馬上就要死了的樣子。
“小姐……快……快逃……有妖精！”侍女嘶喊著叫出最後一個字，就倒在了一片血泊中。妖精？怎麽會有妖精？我的腦海中一瞬間閃過小鬼的話。
“堂井蒙是皇族的二太子沒錯……他更多地繼承了他母親的妖氣，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下，他隨時都有可能變成失去理智的嗜血妖精，相當危險……所以你千萬不要惹他……”
我腦袋頓時嗡嗡作響，不顧一切地抬腿衝進大廳。此刻的宴會大廳，完全成了一片血的海洋，當我衝進去的時候，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所有的風國人，衣著華麗的大臣或者宮廷樂師工作者……人人臉上都呈現出一種非常恐怖的神情，並且幾乎全都倒在血泊之中，滿地是睜著眼睛的屍體。
我的腳剛踏進宴會廳，就感覺到有一雙手忽然抓住我的腳——風國的國王，正瞪著紅紅的眼睛用一種恐怖的神情看著我，他的脖子以下全部血肉模糊，但仍咬牙切齒的，一副不甘心的表情。
“你……你……你……”我被嚇得癱在地上，使勁兒地甩腳想擺脫他的手，但是他死死地抓住我，仿佛也要把我拖下地獄的樣子。這個時候一道光直射過來，快到措手不及。風國國王眼睛瞪得大大的，手僵硬住，目光中漸漸消失了色彩，暈了過去。
我顫抖地抬起頭，看到了在我不遠處的堂井蒙。他的眼睛是血紅色的，耳朵被拉長，幾乎成一條線，渾身冒著青色的光芒，臉上的皮膚緊緊地貼在肌肉上，他齜牙咧嘴、邪惡地笑著，嘴角和身上全都是鮮血……完全是一副妖精的模樣！
他身上的衣服全部被撕裂開來了，露出了枯幹的身體，看過去比平時還要瘦，英俊的麵容臉色慘白，一副認不出我的樣子。他剛剛明顯不是在幫我，因為他看到我還活著的時候，不由自主地舉起手中的長劍，向我撲過來。
“給我停下來！”我捂住耳朵，聲嘶力竭地大聲喊著，難道我要被這樣的堂井蒙不明不白地殺死？
不要啊！我不要死在這裏！更不要死在堂井蒙的手上！
“啊！”奇跡發生了，堂井蒙手上的長劍似乎自己掉了下來，他捂住耳朵，非常痛苦地號叫著。慢慢地，他的耳朵縮了回去，他似乎又要變回人類了。
這個時候那些風國的魔法師，還有那些剛剛沒有被堂井蒙殺死的、躲在角落瑟瑟發抖的人，似乎都發覺有機可趁，紛紛重新舉起法杖……
該死！我不顧一切地衝到堂井蒙的麵前，拉起正在痛苦中的他，衝出宴會廳的大門。在宴會廳的門外，堂井蒙的那匹白色的馬，竟然好像通人性一樣，早已經在那裏等待著。我剛把堂井蒙拖上馬背，身後的魔法師就已趕到，一道道魔光向我們射來，稍一不留神被射到的話立刻就會化為灰燼！
白色的馬是有靈氣的動物的象征，我剛剛跨上它的背，它就立刻像風一樣飛奔起來，而且任何魔光都不會停止它的步伐。它就像是一陣閃電，以光速衝出宮殿，甚至很快地就將身後如螞蟻一樣的魔法騎士兵給拋開了。
“出城門！”我大喊一聲，白色的馬重重地一蹬，那條如銀河般寬闊的護城河，就這樣被白馬輕而易舉地跨越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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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們眼前出現了一片綠色的植被，白馬一刻不停地奔跑著。我也不知道它到底跑了多久，我的意識已經被耳邊呼嘯著的風給吹跑了，隻能感覺到我們從黑夜跑到黎明，再跑入炎熱的白天，最後又再次進入深夜。
身後的騎兵越來越少，越來越少……當我眼前出現了森林和高大的灌木叢的時候，那些騎兵早已經被我們遠遠地拋在身後。
我終於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好樣的！”我非常開心地撫摸著白馬的額頭，它已經不吃不喝地跑了一整天了，該好好地休息一下了，而我的肚子早就餓到不行了。
我把堂井蒙從馬上扶下來，他一副奄奄一息的可憐樣子。我找了個稍微空曠的地方，在白馬的幫助下，四處搜尋了一些木塊，聚集在一起，千方百計地點燃。好不容易地，木塊中升起縷縷的青煙，冒出了火光，漸漸地，周圍開始變得溫暖起來。
明亮的月光照耀在堂井蒙清瘦冷漠的臉上，他漸漸恢複了意識，睜開眼睛。
“這裏是在哪裏？”他一醒來就警覺地去扶腰上的劍，“啊！痛！”
我狠狠地往他腦袋上打了一拳，他又倒了下去。
“你這個白癡！知道自己都做了什麽嗎？你為什麽要殺那麽多人？你害得我們現在這樣狼狽地逃出來，而且差點兒被他們殺死。你這個混蛋，你的忍耐力就這麽差嗎？你這樣會斷送我們兩個人的命懂不懂……”氣死我啦！
“對不起……”
在我憤憤不平地大吼大叫地說著這些的時候，我看到堂井蒙臉上忽然出現內疚的神色，瞳孔呈現出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幹淨清澈，他像做了壞事的孩子一樣，蜷縮成一團。
“對不起……我不想的……我不想殺人……”他喃喃地說著，聲音哽咽著。
我頓時不知道要說什麽，我從來沒有想過，那樣冷漠霸道的堂井蒙……會有這麽脆弱的一麵。
“我……”我其實隻是想發發脾氣，並沒有想真的罵他，畢竟他血統的問題也不是自己能決定的，“那個……其實也不全是你的錯……”是不是我剛剛看上去太凶啦？
“但是，他們為什麽要提我的母親？！”他喃喃著，“為什麽……為什麽……”
難道隻是因為風國的國王說了堂井蒙母親的事情嗎？我又想起定魂塔裏的堂井蒙……他一定很愛很愛他的母親。其實有哪個孩子不深深地愛著自己的母親呢？
“我從來就沒想過要殺人……”現在月光下柔弱的堂井蒙是那麽的陌生，難道是因為變成了半妖，而讓他的意識恍惚了？
“她已經被封印住了，不是說沒有任何人能救她嗎？”我深深地注視著他，問道。
他笑著搖了搖頭：“他能救我母親。”他嘴角掠過一絲恐怖的笑意，“我們有過協議的，隻要我殺死一千萬個敵人，泉嵐裴就會讓我的母親複活！”
“一千萬！”我不可思議地看著堂井蒙，瞬間覺得仿佛一陣晴天霹靂襲來，“這麽多？”
“不遠了……”他小聲低喃著，閉著雙眼，“很快就差不多了……”
“等到母親複活了，我就帶她走，離任何族類都遠遠的，我們會找到一塊最和平的島嶼，沒有任何族類的等級區別以及戰爭，所有人都和睦地生活著，不用再受到任何人的歧視，不用再躲避在陰暗的角落裏生活，不用再禁止與人類相愛……”月光照耀著堂井蒙白皙英俊的臉，所有的光芒似乎隻為他一人而存在著。
“為了這個目的，即使隻能活在黑暗得如同地獄般的世界裏，就算要承擔再大的痛苦，我都願意，我要殺了所有的敵人……”雖然用憎恨的語氣說著這些，但是我卻看到幾滴晶瑩的淚水緩緩地從堂井蒙的眼瞼中流了出來，他大吼大叫著用手去捶打樹幹。
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量，我從背後抱住了堂井蒙，並能感覺到他的身體在劇烈地顫抖著。要是換作平時，我絕對不會靠近這個惡魔半步的，但是月光下脆弱的堂井蒙卻忽然讓我看到了另外一個人……我仿佛看到孤單的自己。
“你離我遠點！”他冷靜地說，“我很危險，身上有封印，會隨時殺人，嗬嗬……”他苦笑著，“就和你聽到的所有傳聞一樣，如果激怒了我，我瞬時會變成嗜血如命的殺人魔，我連自己什麽時候會死，都不知道……”
“堂井蒙。”我忽然叫住他，“有一件事情，你不知道。”
我深深地呼了口氣：“我從來沒有見過父親母親，我隻有一間矮小潮濕的屋子和一位早已不會說話、患有神經係統疾病的、偶爾才會清醒一下喃喃自語的外祖母，我貧窮到你無法想象……我看到的世界，一直都是灰色的，從來沒有燦爛過……”
這是我第一次對除了外祖母以外的人說這些，我記得我的外祖母從我懂事那天開始似乎就患有一種可怕的病，她經常陷入沉睡中，意識恍惚，說一些別人聽不懂的話……相比之下，我過得也不比堂井蒙好到哪裏去。
堂井蒙有點吃驚，他轉過身來看著我，似乎不相信這樣環境生長下的我，仍然可以笑得如此燦爛。
“堂井蒙，你以為你可憐嗎？那麽從小就沒有被任何人愛過的我呢？我甚至連知道一切的權利都沒有，可是……”我微微一笑，“我一直堅信，隻要我還活著，我會遇見我的父母，我要讓他們看到我笑著、開心活著的樣子……”
我認真地和堂井蒙對視：“堂井蒙你……難道不想讓你母親看到你開心的樣子嗎？”
我伸手擦去堂井蒙臉上的眼淚，他瞪著大大的清澈的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我。
“她看到你這個樣子，也會哭泣的……”
我的話還沒有講完，堂井蒙忽然一把把我抓了過去，緊緊地抱在他的懷裏，我幾乎能感覺到他掙紮不已的內心……哎呀，我這是在做什麽啊？漸漸地，我感覺到他的心跳安穩下來。風呼呼地吹著，月光照亮我們小小的棲息地，我似乎感覺到我們的心跳頻率漸漸地融合在一起……
等到我已經恢複正常的意識之後，堂井蒙還是緊緊地抱著我不放，而且……更鬱悶的是，他好像已經睡著了。
奇怪，我為什麽要感到鬱悶呢？我剛剛到底說了些什麽？做了些什麽？為什麽要一下子跟他說這麽多，可是在那一刻，我真的把他當成一個可以信賴的人，而且我很想讓他振作起來……聽到他如孩童般輕微的鼾聲，我的心一陣柔軟，好吧，好吧……我就讓他靠一個晚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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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起來了！”第二天清晨，我是在被堂井蒙踹了一腳的情況下，才睜開眼睛恢複意識的。
“喂！你幹嗎踹我？”
“誰叫你口水流得我滿身都是！”天哪，堂井蒙居然還振振有詞地說我不好，昨天晚上可是我安撫他睡覺的啊！
“你作出那副表情幹嗎？快點起來啦！不然我先走了！”堂井蒙還是恢複到原先那種冷漠霸道的樣子，愛理不理地和我說話。
氣死我了！早知道昨天就一腳把他踹得遠遠的！這個混蛋，說不定昨天是他故意裝出來的，他根本就是個沒血沒肉的冷漠男人嘛……我昨天居然還好心地去安慰這種人！我怎麽會這麽善良？真是太氣人了！但是等我和堂井蒙決定出發的時候，才發現——我們又迷路了！
這片森林其實是非常大的，簡直大得驚人。放眼望去，四周都是深深淺淺的綠色，高大的樹木直衝雲霄，偶爾有陽光透過葉子間的縫隙傾灑在柔軟的泥土上。
我和堂井蒙從白天一直摸索到晚上，再從晚上摸索到白天，可我們就是走不出去，而且總是在原地繞，就這樣一直到夜晚再次來臨。夜晚的時候，森林漆黑無比，恐怖得就如同一隻沉睡的野獸，總是有風從各個角落呼嘯而來。
“該死！”我們聚集起來的火總是點不著，堂井蒙不耐煩地把柴堆推開，疲憊地靠在樹根處，這一整天他都很累，好像變成妖精耗費了他很多體力。
“我餓死了……”我邊摸著肚子，邊難過地說，“我們去打點鳥來吃吧！”
這個森林非常古怪的就是，除了鳥叫聲外，幾乎察覺不到任何生物的存在，這樣大的一片森林，不是應該有很多野獸的嗎？
“吃什麽吃啊！”堂井蒙冰冷的聲音又飄了過來，“煩死了。”
說完他又閉上眼睛，理也不理我地開始睡覺。
我靠在堂井蒙附近，閉上眼睛，卻怎麽也睡不著，不知道為什麽，在這片森林中我總能聽到一種迫切呼喚的聲音。
這種呼喚的聲音一直吵得我睡不著，我隻好坐起來。然而聽著聽著，不知不覺地，我就追隨著聲音跟了過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的麵前出現了一片混亂的墓地。
在漆黑的夜裏，墓碑隨意地歪歪扭扭地被插在一個個小土堆上，藤蔓盤旋繚繞在墓碑四周，四處彌漫著陰森恐怖的氣氛，這應該就是小說中經常出現的亂葬崗吧！
我本來想轉身離開，卻又清晰地聽到一陣哭聲。搜索了半天，我終於在一塊墓碑背後發現了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婆婆，她正蜷縮著身體，悲傷地哭泣著。
“老婆婆？你為什麽在這裏哭啊？”老婆婆緩緩地轉過頭來，我看不清她的臉，她似乎非常怕我，很恐懼地看著我。
奇怪？這位老婆婆半夜三更在這種恐怖的地方，難道她一點都不害怕嗎？
“你……你能聽到我的哭聲？”老婆婆的聲音飄渺不定，“我……我找不到我丈夫的屍體……”
“你丈夫的屍體？”我環顧了下四周，這裏至少有上百個墓碑，而且都被混亂不堪地擺置著，哪有人深更半夜找屍體啊？！
老婆婆說出一串名字，原來這位老婆婆不識字，所以無法辨認哪塊墓碑是她丈夫的。看到老婆婆這麽傷心的樣子，沒辦法，我隻好答應她幫忙找她丈夫的墓地。
這個墓地在半夜真的超級恐怖，我趴在地上，一塊一塊墓碑認真地端詳著，費力地辨認那些年代久遠、模糊不清的字，時不時會看到那些因為埋葬隨意而露出泥土的屍體。
比如經常會有一隻手或者一雙腳出現在我麵前，每次看見都嚇得我魂飛魄散。老婆婆倒一點都不害怕的樣子，一直跟在我身後。
經過我地毯式的搜索，終於黎明即將到來之前，在一大堆的墓碑中找到那一長串名字的墓碑，老婆婆非常興奮地跟了過來，仔細地瞪著墓碑仔細端詳。
這個時候，我才得以很近距離地觀察這位老婆婆的臉……但是這一看不要緊，一看就嚇得我整個人一下子癱到地板上。
“啊——”
那哪裏是一張臉啊？根本就沒有臉！正麵和背後看是一個樣子！
“謝謝你啊，好心的姑娘……”老婆婆飄了過來，聲音依舊飄渺不定，“我找丈夫已經找了一百多年了。我們原本都是魔法師，但是在戰爭中戰死了，我的靈魂無法得到超度，因此糾結在這個森林裏，變成強大怨氣。這片森林也因此無法得到解脫，始終霧氣不散，成為無法離開的鬼林……”老婆婆雖然看上去非常恐怖，但是我能感覺到她並沒有什麽惡意，我也為她悲傷的過往而感到有些難過。
“好心的姑娘……你能不能幫我把我的屍體和我丈夫的埋在一起呢？”
不是吧……要去搬屍體啊！好恐怖啊，但是看著老婆婆悲傷的背影，我又不忍心拒絕，隻好答應了。
這個時候天空泛起些許魚肚白，太陽馬上就要出來了，老婆婆要回到她自己的墳墓中去了。在她要走的最後一刻，她忽然湊近我的臉。
“真像啊……”她情不自禁地感歎著，“你和你的母親長得真像啊……”
“什麽！你見過我的母親！”我吃驚地叫了起來。
老婆婆點了點頭：“你和她一樣善良……她曾經在戰爭中幫助過我們的村莊，肯定是她不會錯的，這麽相像的麵容，世界上不會再有第二個人了……”
天哪，這是真的嗎？父母的行蹤又有線索啦！我趕緊問老婆婆他們去的地方。老婆婆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他們說要去南方，說在那裏有一座小城叫日光城，那裏四季如春……他們或許還在那裏……”可是話音還未落，燦爛而又灼熱的太陽就露了出來，老婆婆嚇得趕緊溜進墳墓裏。
日光城！媽媽……我吃驚地捂住嘴巴，我竟然真的找到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