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薇薇在換了新房子後,整個人都變愉快了起來,智商也變得簡單了,人也返老還童變得幼稚了起來。有一天她突發奇想地爬上屋頂,屋頂可以看得很遠的,這可是個好地方,白天可以曬太陽晚上可以看星星。春天的陽光很和煦的,天藍藍的,遠處的火車氣笛聲不時地傳過來,下麵街道繁華的喧囂到上麵來已經變得溫柔而安靜。隱隱約約地傳來幾聲喇叭聲,也不刺耳,薇薇迷上了這地方的安靜和遼闊,舍不得下來,呆了半天,搬上來兩把疊椅,鋪上塊塑料布,躺了下來。

馬先鋒回來不見了薇薇,也沒留心,做好飯躺在沙發上玩著手機,等著薇薇回來做菜。薇薇打來電話問馬先鋒:“你猜我在哪裏?”馬先鋒說:“你在哪裏呀?我做好飯了,怎麽還不回來?”薇薇說:“我想自殺。”馬先鋒聽她沒頭沒腦地說話,有些生氣說:“你有毛病?好好的,胡說八道!”薇薇不理他:“我找個老公比豬還蠢,連個菜都做得都進不了口,我活著幹嘛?我準備跳下去了。”馬先鋒聽薇薇用嘻嘻哈哈的口氣說著這麽嚴重的話題,頓時明白這女人是在撒嬌:“哎呀,我的大小姐呀,你等等,你總不能拋下我一個人在這裏孤孤單單呀,你要跳也等等我,我們一起跳。”薇薇格格一笑說:“你真下決心要跳?——”“當然!”“——那你上來吧!我在屋頂,跳樓時要不要我給你推一把?我可不想跳了!”馬先鋒一聽薇薇跑到屋頂去了不由自主地抬抬頭,可惜屋頂不是透明的,並不能看到薇薇的身影,心中有些擔心,焦急地說:“你在哪呀?”薇薇說:“我在你頭頂上,傻瓜!”馬先鋒擔心不慎失去女朋友,連忙說:“你小心點!站在中間別往邊上走,真摔下去了可是神仙也救不了你的,還是下來吧!”薇薇說:“有圍欄的,你上來!不上來我就跳了!”說完就掛了電話。馬先鋒一上去就見到薇薇翹著二郞腿躺在靠椅上,戴著墨鏡對著太陽,一副逍遙自在的樣子。馬先鋒問:“你這是幹嗎?”薇薇說:“日光浴都不懂呀?”馬先鋒覺得薇薇孩子氣,也孩子氣地打擊她說:“現在太陽紫外線劇增,小心得皮膚癌英年早逝。”“——英年早逝才好呢,省得年老色衰惹你賺,礙你的眼。”薇薇不動聲色地說。馬先鋒坐上旁邊那把椅子,薇薇的腳就見縫插針的搭了上來,馬先鋒點著薇薇的額頭說:“我真服了你,不知道你哪有這麽多怪心思?”薇薇丟下了這個話題說:“你別說話,靜一靜,感受一下,這地方是不是好地方?難得有個看得這麽遠又這麽安靜的地方!”馬先鋒覺得這地方倒是有些安靜,可他對安靜不安靜並不感冒,在乎的隻是安全;太陽也有些曬,原來在農村長大時太陽是曬夠了,現在太陽如貧賤時結交的老朋友一樣令他生厭,忍不住打破了沉默說:“我們等晚上再來吧?現在下去做飯?”薇薇卻翻過身將整個人都貼上了馬先鋒:“不,我不走,我要!”馬先鋒看著薇薇說:“不好吧?”薇薇堅定地說:“嗯,我就要!”馬先鋒逗她說:“你沒聽說過人家美國的衛星都可以看清地上螞蟻活動?你不怕被人家看見?”薇薇現在隻有性趣,沒興趣聽馬先鋒胡說八道,摟著馬先鋒不放。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之下做了那習慣於在黑暗中背著人幹的勾當,刺激了馬先鋒那根不安分尋求刺激的弦,摟著薇薇說:“以後我們天天到這地方來做好麽?”薇薇說:“你不是說人家美國衛星看得見麽?好意思讓人欣賞?”馬先鋒自己推翻在半小時前找的理由:“你以為美國佬吃飽撐著沒事幹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也值得他們監視?要監視也得監視北京上海廣州那樣的大城市,他們資源過剩呀?”薇薇知道馬先鋒說起歪歪理來會沒完沒了的,問他:“你餓不餓呀?餓的話我下去做飯,不餓我還曬一會兒太陽。”馬先鋒有些餓,但不好意思直接將女朋友趕下去做飯,說:“你曬吧!不知你中了什麽邪,一身細皮嫩肉硬要曬太陽?曬得像非洲出來一樣黑不拉幾的好看些?”薇薇笑著說:“黑點醜點好呀,那樣你戴綠帽子的機會就少了很多。”馬先鋒反駁薇薇的意見:“如果你存心給我戴綠帽子,別說黑了點兒,就算是隻母猴子,你就這樣擺到馬路上,沒人上的話我不姓馬。”薇薇很氣憤馬先鋒的沒水準,給他踢了一腳,罵道:“你說話上點檔次好不好?**似的!”馬先鋒很大度地原諒了她這一腳,摟著她替她穿衣服並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恭維:“趕快穿好衣服,說不定人家老美的衛星正在天上偷看呢!這樣的身材讓人家占了便宜我真劃不來,我天天看都忍不住流口水。”薇薇很受用他的誇張:“你總是色眯眯的,受不了你!”然後配合自己心情翹起那雙修長的腿,一臉驕傲,示威似的。

薇薇發現了這麽個好地方,有空就白天去看太陽晚上去看星星。馬先鋒見薇薇不去歌廳商場燒錢而到屋頂上發癡發傻,也顧不上安全不安全,心中是一萬個樂意。薇薇迷上了這個地方,韓劇就成了舊人,拋在一邊了,有空就讓馬先鋒陪著海闊天空地聊天。薇薇說:“我反正是胸大無誌的了,這樣過算了,也不像原來那樣巴望你有出息,隻要今後開開心心就是了。”馬先鋒沉默地摟著她任她發揮。薇薇也不理馬先鋒的反應自顧自地說:“。”馬先鋒於心不忍地自我檢討:“都是我沒用,錢掙不到負擔還這麽重。”薇薇安慰他說:“我也不怪你,掙多少錢都是命,你爸媽辛辛苦苦供你上大學,你支持家裏也應該——可我不知道該怎麽說,我真想要套房子。你給你父母弟弟點錢我也願意,他們畢竟對我也挺好。”馬先鋒說:“我對你就不好了?”薇薇說:“你?你這種人依我的性子早將你殺掉醃吃了。”馬先鋒冒冒失失地勸薇薇說:“薇薇,索性,我們去領張結婚證好不好?”薇薇說:“我也想,可是連房子都沒有。領結婚證學校那邊我是不好意思不請的,親戚肯定也要請。我姐姐結婚買房子什麽都花了近二十萬,要我沒聲沒息地結婚我真心有不甘。”馬先鋒真弄不懂女孩子的虛榮,好在沒結婚並不意味不能辦夫妻間的事,所以也不是非得去領那張紙不可——要用很多大有用處的紙去買張什麽東西都買不上的紙,怎麽說都不值,尤其是在前一種紙極端潰乏的時候。

薇薇覺得屋頂上的幾塊柏油挺難看的,費了大半天勁才將它弄幹淨,她向馬先鋒表功時著實嚇了馬先鋒一跳,馬先鋒說:“你闖禍了,人家上柏油是堵漏的,不是漏雨,好端端的屋頂怎麽會上柏油?物業知道了,不罵死你才怪。”薇薇想了想覺得有理,可仔細一想說:“漏就漏,要漏也是漏在我們房子裏麵。”馬先鋒說:“你搞破壞真有一套,明天我去找下物業,看看是不是真的將屋頂弄壞了。”

馬先鋒說完就忘了這回事,這些天他有些得意,人在得意中總是容易忘事的。還過些天就要參加一個**旗下的刊物的頒獎會,他的一個長篇竟然得了大獎,頒獎地點在北京,按計劃頒獎以後還要到尼泊爾采風,開個筆會。那些嘉賓全部是名家,竟然還有諾貝爾獎得主,足見規格之高。一個小小的小作家,竟然能得到諾貝爾獎得主的指點,這樣的機會不是什麽時候都有的。其實就字數來說,馬先鋒現在寫的字數秒殺這個諾貝爾獎得主,,但名氣跟字數量不成正比的,如陳之昂,崔顥憑廖廖數語千古傳誦,而現在連小學生寫的東西都比他們多。靠寫作掙名氣也跟賺錢差不多,有的人一小時賺的有的人是一輩子都賺不回的,馬先鋒非常感興趣他們是怎麽樣能以那麽少的字數獲取得這麽大的榮譽和這麽多的錢的,有機會聽他們現身說法,那怎麽能錯過呢?何況跟薇薇廝守這些年,就出了幾次差,都是來去匆匆的,現在能出去這麽多天,還可以出次國,雖然並不是歐美,但是好歹也是出國,並且路費住宿自己可以不掏一個子兒,還兼有一些補助,這麽美的事怎麽能夠錯過呢?

昨天還好好的天氣今天竟然下起了雨,春天的熱度像易碎的夢,風雨一來就無影無蹤了,依舊是冬天那種刻骨銘心的寒冷,那不安份地湧動的碧草,小花不光無力改變這與春天這名字不相稱的蕭條,反添些額外的因無助的柔弱而顯出的悲涼。可天氣是不能影響春風得意的人的心情,馬先鋒撚著剛拿到手的機票,興衝衝地回到了家,打開門一看呆了,薇薇竟伏在沙發上哭,馬先鋒過來安慰說:“你怎麽啦?好端端地哭什麽鼻子?”薇薇沒好氣地說:“還能有什麽?你自己不會看?”馬先鋒走進臥室看到天花板還在意欲未絕地往下麵滴著水,滴下的地方偏偏正在床中間,被子什麽都濕了,本想責怪薇薇看著漏水都不管一下,但看到薇薇傷心流下的眼淚並不比上麵漏下的雨水少,隻有搖搖頭,自己將被子背離臥室然後再去安慰薇薇。薇薇說:“我們怎麽辦?你早就說找物業補屋頂為什麽等到這個時候?這個家,你關係過什麽?你變了,原來租房子住的時候,你多好,天天做飯吃,可是你多少天,都沒有回家吃晚飯了。”仿佛什麽都怪馬先鋒似的,馬先鋒看薇薇那樣子心裏很是憐惜,不忍心把自己怪薇薇手多腳癢的想法說出去,退一步說:“唉!看我這死記性,別哭了,再哭洪水淹天門了!”薇薇說:“我怎麽辦?天氣這麽冷,我總不能睡沙發吧?你倒一走了之!”馬先鋒說:“我們先去你家住下吧,等雨停了我回來後再補房子,你說好不好?”薇薇沒有別的辦法,也隻有止住哭,替馬先鋒打點下行裝,自己稍事打扮,收拾幾件換洗的衣服跟馬先鋒出了門。

薇薇娘家房子有兩百多平方,本可容下他們倆的。路上馬先鋒安慰薇薇說:“你先住下,等我回來我第一件事就是補房子。”薇薇說:“嗯,你好毒!現在還有心思到外麵去玩。”馬先鋒說:“那我不去!”薇薇說:“得了吧!我看你心早就飛往北京、黃山去了。”馬先鋒說:“其實我覺得認識名家對我創作有好處的,一樣的東西,名家說上兩句好話價值也不一樣了。”薇薇娘看到女兒回來很是吃驚,問:“今天怎麽有空回來了?”薇薇弟弟可能是不滿現在父母天天在自己麵前提自己的這個姐夫,天天讚美,見了馬先鋒唱戲般地說:“哎喲,馬大作家大駕光臨,寒舍蓬碧生輝,有失遠迎,還望恕罪!”這小孩嘴功一流,說得馬先鋒作聲不得,連薇薇娘都覺得孩子不禮貌,罵道:“多嘴!一邊呆著去,去做你的作業!”薇薇弟弟剛上高中,現在的孩子都有些早熟,這孩子就很勢利地以為馬先鋒這人沒出息,沒車沒房沒錢,隻會寫些誰也看不下去的小說。孩子的勢利惡毒比成年人的勢利惡毒更讓人難受,對成年人,你可以動拳頭動嘴巴反戈一擊,對孩子,他還沒有禁得起反擊的胸懷和肩膀,隻有拚命地忍,就算心裏極端不平衡也隻有把自我欺騙地將自己放在神的位置,用小孩不懂事作借口安慰自己不跟他們一般見識,其實真不懂事哪能懂勢利惡毒?

薇薇爸說薇薇:“怎麽這麽久都不回來一下?像賣出去了似的!”薇薇答非所問的說:“弟弟學習現在怎麽樣?”一提到學習薇薇爸就激動了:“你自己去問耀耀!你問他,一天到晚東遊西蕩的看一下書沒有——我對他讀書是沒有指望了,你跟你姐讀書我可是沒操一點心,可耀耀這鬼東西怎麽說都不聽,我也懶理他了,唉!不知道我上輩子做了什麽過分的事,要生個這東西來折磨我!”馬先鋒安慰老丈人:“耀耀還小,等懂事了就會變的,男孩子嘛,哪有女孩子那麽聽話?”老丈人怒氣不解:“小?還小?他比你弟弟才小兩歲,你說你弟弟多聽話?人家說窮人孩子早當家,你家那個樣子偏偏你們倆就會讀書。”薇薇聽到父親提到馬先鋒家中的窮,受侮辱般地漲紅了臉,口不擇言地說:“其實耀耀不讀書也是你們慣壞了。”薇薇爸很不滿女兒論斷說:“誰慣了他呀?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就是不爭氣!”耀耀沒等老爸將話說完從裏麵走了出來對老爸說:“爸,給我兩千錢!”薇薇問:“要這麽多錢幹嗎?”耀耀說:“昨天我同學生日,我送他生日禮物時錢不夠借了兩千元錢。”薇薇爸說:“誰生日呀?”耀耀說:“趙貝,我生日時人家送我一個IPhone5,這次我才送他四千多塊錢的東西。”薇薇爸說:“你掙到一分錢沒有?掙不上一分錢憑什麽要送這麽貴重的東西。”耀耀說:“你總不能要我像鄉巴佬似的送一支筆一個本子吧?”然後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馬先鋒,耀耀今年生日時,馬先鋒就是用一支鋼筆一個本子意思意思的。馬先鋒心中很不是味,可偏偏發作不得。孩子沒費什麽嘴皮就拿去了一大疊元錢,示威似的從馬先鋒和薇薇身邊走過,招呼都懶得打一個,砰地關上了門。馬先鋒見耀耀這一臉傲慢,穿著的那身耐克,耳朵中塞著的耳機,想著自己弟弟上高中時蹬著雙布鞋,穿著初中時辦的校服,一臉靦腆的樣子,心中不禁感慨窮點也未嚐不是好事,可偏偏誰一提自己的窮就像殺自己般的難受。薇薇說:“你這樣會慣壞弟弟的,你問馬先鋒,人家馬先鳴在北京上大學一個月夥費什麽都加起來也不過七八百來塊錢。”薇薇爸說:“人比人,真是氣死人!不過耀耀他們朋友之間交往我也沒有什麽辦法,現在這些孩子送禮什麽動手就是幾千,人家送了耀耀東西,也不好意思隻進不出呀?雖然我們家條件比不上他們那些朋友,再怎麽我也不會讓他抬不起頭,跟不上班。我也不想管他讀書了,讓他在學校混日子,多結識幾個同學、朋友,算今後有個照應。”馬先鋒心中覺得老丈人見識太短,人家說頭發長見識短,老丈人都禿了頂沒了頭發竟然會有這麽幼稚的想法,真夠邪門的。薇薇聽得都不知道怎麽說了,半天才開口:“自己沒有本事,就那些同學,狐朋狗友再多又有什麽用?要逼他讀書才有出息呀!”老頭有些傷感地說:“我能不盼他好好讀書?可你看他,哪有半點心思放在書上?罷罷罷,天性就是這個鬼樣子,我眼睜著一天,我就養他一天,等我死了管不著了,隨便他做乞丐也好做皇帝也好,都是他的命,怨不了我。”薇薇娘從廚房中出來,正聽見老伴這翻話,為兒子辯解說:“耀耀還這麽小你就這樣說他,隻量白頭發,莫量十七八,你就知道耀耀沒出息?我兒子又不笨又不傻,就學習差點。看你怎麽說的,他會要你養一輩子?你看菜場那買豆腐的,長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還是農村出來的都養起了一家人,現在不一樣買車買房的,我兒子還比不上他?要你養一輩子?就算他沒有出息,接你的班做點生意還不會?”薇薇爸沒作聲,馬先鋒想拍一下馬屁說:“耀耀是挺聰明的,隻是現在還不大懂事,人懂事很快的,一懂事了什麽事都好。”可馬屁拍得有點偏變成摸老虎屁股了,丈母娘還不滿意:“其實我家耀耀挺懂事的,衣服什麽都是自己洗,還替我收拾房子什麽,也從來沒在外麵闖過禍,學習不好隻是現在教育方式不適合他,不怪他——”馬先鋒暗暗吐吐舌頭,薇薇實在是看不過去母親護短說:“要不你去當教育部長?專門為耀耀製定套教育製度?”氣得薇薇娘直朝她瞪眼,那樣子是恨不得將這個從自己肚子中爬出來的東西再吞進肚子中去。薇薇爸連忙為這對已勢同水火的母女打圓場:“吃飯,吃飯,小馬,咱爺倆喝上幾杯。

薇薇爸問薇薇:“你高中時是不是有個同學叫李兆民的?”薇薇說:“你怎麽知道?”薇薇爸說:“前幾天他來找過你的,沒給你打電話?”薇薇恍然大悟說:“哦!原來那電話是他打的,我看到個陌生號碼以為打錯了沒接,等我準備接時那邊又掛了,是他呀,他找我幹什麽?”薇薇爸說:“不知道,他從深圳回來,聽說現在可有錢了,都準備去新加坡定居。”薇薇有些不相信地說:“是嗎?那真沒想到,原來上學時看他根本就不務正業的,連大學都沒考上,人又長得矮墩矮墩的,活像個鼓足了氣的癩蛤蟆。”薇薇娘見了有了個現實例子說:“人隻要有本事,讀不讀書有什麽關係?所以我一點兒也不擔心耀耀。”馬先鋒心早飛去了北京,沒心思聽他們這些亂七八糟的話,對老丈人說:“爸,薇薇這些天住家裏吧,我要去趟北京。”薇薇臉一沉沒有說話。薇薇爸說:“正好,耀耀明年就是畢業班了,薇薇你也輔導輔導他,十天半個月的也不回一趟家,你輔導輔導一下他也不至於是這個樣子。你去北京幹嘛?”馬先鋒掏出通知向老丈人證實自己沒說謊,說:“參加筆會,您看,有很多名作家參加的!”薇薇爸看到馬先鋒名字竟然跟那些常常可以從報紙電視上出現的名字站在一起,心中很是高興說:“好啊,認識這些名家對你很有好處的。”馬先鋒說:“機票好了,晚上一點的飛機。”老丈人也許是覺得女婿會因這次筆會而走紅,吩咐說:“薇薇,你去送送馬先鋒?小馬,你去了北京,見了那些大家,嘴巴可要甜一點,你是不怎麽喜歡說話的,這可不行,要給他們留個好印象,還有,千萬得注意他們談創作經驗,所謂他山之大石,可以攻玉,好好珍惜這次機會——”薇薇很不耐煩地說:“我們走了。”

出了門,馬先鋒涎著臉問坐在副駕駛位上沉著臉的薇薇:“不高興?”薇薇說:“你要我怎麽高興?”馬先鋒說:“我也不過是去十把天,一定給你帶些好東西回來。”薇薇沉默一會兒說:“你的心不在家裏了,我要你的東西有什麽用?”馬先鋒照例在薇薇不高興時檢討自己,歎口氣說:“王社長來了以後,確實我的工作忙了很多,人家對我好,我也不能不知恩圖報……”薇薇也歎了口氣。半天馬先鋒打破沉默看著低著頭的薇薇說:“你怎麽啦?”薇薇說:“我感到這一輩子就一直沒翻過身——不是這事不順就是那事不順,沒過一天舒心日子,本來現在經濟鬆了一點,你又一天到晚不在家。”馬先鋒心中聽得也是酸酸的,摟摟薇薇,輕輕地在她臉上親一口說:“會好起來的——相信我,會好起來的,等我掙夠了錢,我一點到晚和你守在一起。”男人的承諾是最沒準的東西,可有了這承諾的女人卻會因此而忘了自己的辛苦,男人的承諾往往是為了哄女人而信口開河,有時荒謬得自己都不相信,可喜歡他的女人卻會深信不疑,愛使女人智商減弱到沒有的程度。薇薇果然說:“其實是我自己心裏麵有問題,女人不能拖著男人。唉!可我真不想你這時走——那房子還在漏水。”馬先鋒說:“你先住在家裏吧,快放暑假了,也輔導一下耀耀功課,難道真能看著他那樣?”然後又解釋走這一趟的好處,薇薇卻認準死理似的說:“可是我還是不想你走——但是你還是去吧。今年天氣反常,時冷時熱的,要多穿點衣,著了涼生了病連個照顧的都沒有。”

馬先鋒一進大廳就聽見有人在叫馬哥,是小吳邊叫邊跑過來,說:“真巧,你怎麽挨到今天才走呀?我還以為你早就走了呢!”而對馬先鋒手臂挽著的薇薇視而不見連象征性的招呼也不打一聲,仿佛她是透明的一樣。馬先鋒說:“你來機場幹嘛?這麽晚了?”吳燕說:“幹嘛?不是送你還幹什麽?”可是那個表情,一看就是在說謊。馬先鋒說:“哦?這麽關關心我呀?連我什麽時候走都知道。”吳燕說:“當然,你是我領導,不關心你關心誰呢?”馬先鋒對薇薇介紹說:“薇薇,這是吳燕,我們編輯部的。”又拉拉薇薇的手給吳燕介紹:“這是我老婆,薇薇。”薇薇向吳燕打招呼說:“你送馬先鋒怎麽不早點說,早點說我們也吃頓飯,現在時間不夠了。”一邊說一邊拉拉吳燕的手表示親熱。吳燕說:“你倒挺大方,可馬哥是咱社裏有名的小氣,隻願吃別人,要他請客,殺他一般的。馬哥,你們是直接去尼泊爾還是怎麽去?”馬先鋒說:“不知道,可能不會在北京呆幾天吧!”吳燕說:“尼泊爾那地方可是個沒有開發的**地,原始風貌,當初我好遺憾沒有在哪裏多呆幾天,到尼泊爾一定要去博卡拉玩滑翔傘,現在網上就有預定的,一定要提前預定,非常劃算的,尼泊爾物價便宜著的,當初錢花光了,沒有賣多少東西,看到那裏的那些小工藝品,真忍不住買的。”先鋒說:“這次你要我帶什麽東西,你開口就是。”吳燕說:“尼泊爾的東西,一定要自己挑選才好的,他們那裏的東西很有特色。”李薇薇在一邊給她出主意:“你要馬哥將那些東西的照片拍下,發**給你,然後挑選不就得了?”吳燕恍然大悟的看著薇薇表示讚同,但是並沒有開口說好。但是明顯的感覺到吳燕對薇薇有一種掩蓋不住的敵意,就連猛撞如馬先鋒這樣的也能感覺到吳燕是在故意不理薇薇,心中很是替自己高興卻有擔心自己的女朋友不高興,然後隻有將握在自己的手握緊一點。吳燕問馬先鋒:“編輯部的那些人要你帶些什麽東西回來呀?按照慣例出國一定會給你開出購物清單的。”馬先鋒說:“帶的東西也不多的,你要我帶些什麽?對了,薇薇,爸說除了替他帶些尼泊爾紅茶還要些什麽沒?你要爸給我開分單子發過來。”薇薇說:“嗯,等我想了起來我告訴你。”又對吳燕說:“你要你馬哥替你帶什麽東西盡管說,甭客氣。”馬先鋒也微笑著看著吳燕說:“你要些什麽?不過太貴了得你自己出錢噢!”薇薇給馬先鋒手打了一下說:“哎呀,你這人!”吳燕搖搖頭,馬先鋒從她眼神中看到了一種極度的失望,連忙說:“要帶些什麽?”吳燕吸了下鼻子說:“好小氣!我也是等我想起來了,我就發信息告訴你。”馬先鋒笑著說:“好的,我這次帶去的錢有限,太貴了的東西你得預付款。”薇薇很不滿自己男朋友這小氣勁頭,說,“討厭。”吳燕也覺得再把薇薇冷落在旁邊也不是回事說:“這人又小氣又懶怎麽還有人喜歡,聽王社長說你女朋友把你當兒子伺候什麽事都不讓你幹,薇薇姐是不是?”吳燕臉上是一臉天真地看著薇薇,極力讓薇薇認為她隻是孩子氣,對馬先鋒沒一點意思。薇薇說:“嗯,他其實也不能算太懶,有時也挺愛勞動,就是笨,做完了不要我去返工——”馬先鋒說:“冤枉,侮辱我的形象,你回家晚了我不每次都做飯嗎?”吳燕很吃驚地問:“你還會做飯?”馬先鋒說:“當然!我飯做得可好了,不過菜就不會做了。”吳燕臉上是一臉受了騙似的失望,不跟他再說什麽對薇薇說:“薇薇姐,你教高三語文?”薇薇說:“嗯,好累的。”吳燕說:“我可想教書啦,教書總算還有意義,不像現在這麽無聊。”然後兩個女人就聊開了,聊得將馬先鋒冷落在一旁,插不上一句話地隻得眼睜睜地看著,心中想:女人就這樣子,剛才吳燕故意冷落薇薇沒達到效果後竟然轉過來冷落起自己來,怎麽說自己都是她故意冷落薇薇的原因——突然又推翻了剛才結論:自己都比她大了七八歲,可能隻是女人的性格不可理喻而並不是因為帶有自己想象且希望的那種感情?馬先鋒換好登機牌,在登記口和薇薇告別,薇薇臨別吩咐馬先鋒:“自己照顧自己,別老喝酒抽煙。”馬先鋒點點頭說“嗯”,又拍了拍吳燕的肩膀說:“謝謝你送我。”又拉過薇薇,親了一下,薇薇很不好意思地推開馬先鋒說:“說真的噢,酒千萬少喝點!”馬先鋒突然覺得有話對薇薇說也想跟親熱一下吻別什麽,吳燕在一邊說:“去吧!聽薇薇姐的話,做個好孩子!”說著對馬先鋒很狡詐地笑了笑。薇薇說:“到了打電話!”馬先鋒說:“好的。”

男人都希望天下的女人都喜歡自己,馬先鋒帶著驚奇和興奮上了飛機,在飛機上還一直興奮地胡思亂想。下了飛機後就馬上給吳燕打個電話,吳燕說:“真快,我們還在路上。”馬先鋒覺得非常奇怪,怎麽這麽久還在路上,微微解釋說:“就是你那個同事吳燕,她到機場接一個同學,飛機晚點了三個多小時,我就陪他聊了三個多小時。現在正在機場高速上呢。”馬先鋒說:“哦,開車注意點。”薇薇說:“嗯,等下我還要陪他們吃宵夜呢。你一個人在外麵,注意點噢!我開車,bye!”馬先鋒說“嗯”。薇薇說聲再見就掛了電話,馬先鋒隻有失望地收起電話,同時想起了說是來送自己的吳燕,不禁更加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