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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先鋒決定租下老頭的房子,給老頭交了半年的房租七千元。這事情有點點沒有麵子,所以也一直沒有聲張,悄悄的聯係了一家裝修公司,等到了周末就搬家,薇薇還在生氣,躲在父母家不肯管事。馬先鋒隻有自己和老丈人組織人馬搬家,老丈人一邊幫忙收拾東西,一邊說:“先鋒,我們家的房子大著,我真不了解你們這些年輕人,為什麽一定要住外麵,我不是說你,你去勸勸薇薇,哪有這麽要強的性子,就算是住在娘家有什麽關係,年輕時候住娘家,沒有人會說閑話的,現在房子這麽貴,不是富二代官二代,誰能買得起房子呢?你們的條件,怎麽和姐夫能比呢?你又不是做生意的,錢哪能來得那麽容易呢!”全然忘記了當初自己堅決反對女兒找這個這個女婿,“你搬回來,誰都不會說你們啃老!將這麽多錢送給別人,你說冤枉不冤枉。”

馬先鋒隻有苦笑的麵對著老丈人,這話不是打臉嗎,明明自己女人最鬱悶的事情就是將自己拿來和姐姐的老公比較,偏偏老是說不要和姐夫比,自己不好意思對老丈人說出真正的原因所在,隻有說:“薇薇的性格,爸您不是不知道……”

“你應該要管著她!不能什麽事情都依著她!”老丈人完全忘記了薇薇是自己的女兒,將教育女兒,管女兒的責任全部推給了這個女婿。

就在這個時候,馬先鋒的電話響了起來,馬先鋒一看,竟然是王伯春打來的,頓時嚇了一跳。“先鋒,你在幹什麽呢?”馬先鋒看著進進出出的搬家工人和自己的老丈人,不好意思當麵說謊,說:“在搬家,我找到了房子了。”王伯春說,“我想你在搬家,我看到你的車和搬家公司的車都停在你門口了!我上來,李老師在家嗎?”“沒有呢,在我嶽父家生氣著呢。”馬先鋒隻有如實回答說。“你太著急了,房子我都給你搞定了,你這麽著急幹什麽,我上來說。”

王伯春一上來,就倒在這堆滿東西的沙發上,不停的叫著累:“小馬,你這房子太高了,我都爬出了一身的汗!累死了累死了!”然後對搬家師傅說:“今天不用搬了,下周,下周再來。你們走吧。”搬家公司老板看著馬先鋒,馬先鋒肯定的點點頭說:“工錢一起算,今天,我還是付工錢,耽誤了你們半天工。”老板說:“馬總真客氣,哪能呢,哪能呢。”然後帶領這幫人,試圖將亂七八糟的現場稍為整理一下。“反正過兩天就要搬,不用忙了。”王伯春躺在沙發上,替馬先鋒做主說,頓時這幫人馬上一哄而散,隻留下了馬先鋒的老丈人。

“這是我爸。”馬先鋒介紹說。

“是王社長吧?”馬先鋒嶽父一臉生意人的憨笑,“久仰王社長大名,沒有想到這麽年輕。”連忙遞煙,在滿是麻袋的房子中找到了燒水壺趕快燒水,泡茶,一邊說:“我家馬先鋒老在家中說社長,真沒有想到社長這麽年輕。”

王伯春也是個精明人,一眼就看出這個男人是馬先鋒的嶽父——馬先鋒家是農村的,農村的老頭不可能有這個氣質,說:“先鋒真好福氣,這些事情,其實他們自己幹就行了,把李老師交給了他已經是很了不起了,還要這樣幫他幹什麽,老人家,您坐,別客氣。我和先鋒兄弟一樣。”

“真要謝謝社長對先鋒的關照。”老丈人的臉上堆滿了笑容說,“不是社長關照,先鋒哪裏能有今天。”王伯春的臉上也堆著笑容,根本沒有無功受祿的心虛。馬先鋒心中覺得非常奇怪,這人的臉皮怎麽這麽厚,馬上他有了答案,王伯春說:“小馬,我說你也太老實了,房子的事情,我幫你找了下邵老板,邵老板生你的氣呢,說你不夠朋友,早年一起混的兄弟,這麽大的事情都不和他說,不夠意思,都懶得理你了,在你樓下不想上來呢。”馬先鋒將頭伸出窗外一看,邵老板的悍馬就停在外麵。王伯春也站了起來,擠在馬先鋒的身邊,對著窗外喊:“老邵呀,上來吧!”

悍馬車門打開了,一個肉嘟嘟的光頭提著包,走上了樓,一上來就指責馬先鋒說:“小馬,你真不夠意思,老哥我是建房子的,你竟然這事情都不和我說,根本就不把我當兄弟看!”馬先鋒被這劈頭蓋臉的指責給弄得失去了方寸,不好意思的說:“這是小事,不好意思麻煩邵哥。”

“小事你個頭,就你和李老師兩個人那點點工資,怎麽弄房子,別開玩笑了,將老哥當外人就當外人,胡說什麽?我老邵痛心呀,你都忘記當初我們半夜三更起來喝酒聊天看世界杯的情誼了!不是你小子將老邵吹成勞模,老邵哪有今天,不是你小子當初給老邵出主意,老邵今天說不定還在礦上上班呢!老邵有困難,記得找你,有有困難,什麽時候想過老邵?”老邵嘴巴不停的數落著馬先鋒說,“人呐!”馬先鋒老丈人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男人敢於留光頭,就顯示了的不凡,光頭可不是一般人敢留的,並且這個家夥脖子上的金鏈子,手上的手筆,手中的包,無一不顯示他的不凡,但是自己和這個人一點點交情都沒有,這個時候隻有,隻有請他們吃飯是最快建立交情的辦法,連忙說:“王社長和邵總都不要走了,中午就到帝王吃個便飯吧,帝王是新開的,挺不錯的。”

“中午就去帝王了,”王伯春說,“小馬,你請客向你邵哥賠罪!叔叔,您別管他,小馬有錢的,昨天才發的效益獎,他又不打牌什麽,保證還躺在錢包裏麵睡覺。”邵老板一聽,笑著說:“本來到我的酒店吃飯,該免單的,但是小馬你太可惡了,今天就宰你一頓。”馬先鋒老丈人一聽,心跳了起來,眼前這個人竟然是帝王的老板,傳說中的首富邵老板?邵老板對著他微笑說:“先鋒一來工作的時候,就在我們那裏實習,沒有他,那裏會有我的今天,您不記得我了,當初我還在你家裏麵混過飯吃的。那時候先鋒才淡戀愛。”老丈人在印象中根本沒有這個人,這家夥接著滿麵堆笑的解釋說:“當時您家在建設路口開文具店,去年我從那邊過,發現已經搬了。”“嗯,現在搬到了工業品市場去了。”老丈人回答說。邵老板的注意力並沒有放在老丈人家的文具店上麵,老丈人還在會議,突然跳起來說:“哦,我記得了,我記得了,當初,你留著長頭發,瘦瘦的,我的天,你是邵傑,邵傑對了,一定是的,我真沒有想到,邵傑你竟然發這麽大的財了,我老婆早些天還說到你的,想問馬先鋒怎麽這麽多年沒看到你到我們那裏去玩了呢。你的字寫得真好!當時我記得你是礦上書法協會的!你女兒現在十多歲了吧,好久沒有看到了。”

“哈哈,李叔總算記起來了,人到中年,身體發福了,變樣子了……”邵總說,“竟然還有這麽多年沒有見到我的人認識我,我回老家,就我舅舅都沒有認出來。李叔您說,我現在在搞房地產,先鋒這事情都不找我,夠意思不?是不是當了官了,就忘記我們了?”

“哪裏能呢,哪裏能呢。”老丈人連忙說,“今天我一定請吃飯,都別和我爭了,你們都有出息,我看著也高興!我去接你阿姨和薇薇,你們聊,你們聊。”老丈人非常知趣的走了。

邵老板還在數落著馬先鋒,馬先鋒看來這絕對不是假的,這非常符合老邵的個性。王伯春也在一邊幫腔說:“小馬,你確實有點點,清高呀……其實在朋友們前麵,大家都是相互照顧,清高幹什麽呢?我們做人都是有原則的,但是朋友們麵前,除了原則還有感情。”

“我老邵也不會讓你違反原則,”邵老板說,“房子給你準備好了,二十二樓的電梯房,精裝修,成本基本上一千四的樣子,我給你選了頂層,站得高,望得遠。一百二十平,本來準備送給你,但是你好歹是工職人員,這事情我不幹,成本價格給你,一共16.8萬,錢先借你,你假如還和我推的話,我不認你這個兄弟了。明天拿你和你老婆的身份證來,給我營業部幫你辦房產證,房子裝修什麽都不要想事了,精裝修的,想你對裝修肯定是沒有什麽看法,但是女人總會有要去的,你們先住著,你老婆對裝修不滿意的話,那邊還有一套毛坯房給你準備的。”馬先鋒感動得一塌糊塗。

老邵繼續回憶說:“當初效益不好的時候,我老婆沒有事做,想開彩票店,沒有錢,那時候工資才一千多一個月,小馬借了我們四千元,沒電腦,小馬這家夥將自己那電腦,今天拆一個硬盤,明天拆一個內存條,後天拆一塊主板,硬是將公司配給他那換的那台電腦大卸八塊給弄出來了…現在想起來,都感動,世界真的好小,小馬,保證一件事情你沒有想到,”“什麽事情?”小馬問。“你的頂頭上司,王總和我是大學校友,我們都是學采礦專業的,王院長比我早了幾年,結果我們現在采礦給采的,王總給采了個正處,我也采成了地產老板…”

馬先鋒也吃驚了,有這個事情?怪不得這兩個人的親密程度竟然超過了自己,怪不得這些發了財,當了官的人,竟然拚破了頭要去讀MBA,原來校友的力量是這麽的強大。這麽便宜的拿到了一棟房子,基本上是根本沒有想過的事情,李薇薇的興奮和幸福,全部掩蓋了被逼著搬家的不快,就連馬先鋒找房東老頭退錢,房東老頭申明必須要扣掉一個月的房租的不快,都無法阻擋她內心的興奮,她將自己的幸運,一方麵歸功於馬先鋒的做人,另一方麵歸功於馬先鋒現在的地位——好歹也算個科級,同時也歸功於王院長的提攜。老丈人和嶽母娘更加是死心塌地的將這事情歸功於王院長,一個勁的要馬先鋒記得人家的好處,恨不得為王院長兩勒插刀才好。

這件事情最大的好處是李薇薇的死心塌地又多了一層,每次跟馬先鋒一起上樓,李薇薇總是要馬先鋒抱著上下樓,馬先鋒當然不願意幹,李薇薇說:“都是電梯,又不要你走路,這都不願意了?”好在李薇薇的重量還比較輕,不算重量級的女人,所以馬先鋒還能勉強接受,不過見到了左鄰右舍確實有點不好意思,隻有采取折中辦法,背著她上樓。一般來說,對於這樣恩恩愛愛的小情侶,大家都會將他們當做空氣,不去理會,偏偏電梯中老是碰見了一個發了福的中年婦女,中年婦女用一種羨慕的眼神看著李薇薇,終於有一天,老太太忍不住和他們打了招呼,一來二去熟悉了,老太太說:“你們感情真好,當初我們感情也有你們這麽好,當年我老頭子也天天背著我上樓,我命苦,才搬家的時候,我老頭開車竟然衝到了紅杉水庫中去了,現在都還沒有打撈上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馬先鋒吃了一驚,心中想能背起這個中年婦女的,那一定是個大力神了,這可是重量級的女人呀。第二天早上一上班,馬先鋒就按照慣例準備將李薇薇給背下去,可是李薇薇偏偏死活不幹了。馬先鋒頓時摸不清頭腦,李薇薇白了他一眼說:“你沒聽到昨天那胖女人說的?我覺得好晦氣,不要你背了。”

女人的意願總是主張著自己的一切,最好的辦法是她願怎麽鬧讓她鬧去,不必也不能跟隨她理喻。馬先鋒感到女人就是這個樣子,在家裏麵,隨便李薇薇怎麽鬧,在單位上,也隨便單位上那些女人怎麽鬧。

吳燕雖然提拔成編輯部的中層幹部,但是沒有一點點因為提拔了而帶來的傲氣,這個女人幹活非常主動,馬先鋒辦公室的衛生,茶水都是這女人給搞定,總是想著為自己幹這幹那的,馬先鋒心中過意不去,剛開始來是跟著自己實習,但是現在創出了一片天空還這樣,確實有點不好意思,但是卻又非常享受吳燕這額外的照顧給他帶來的**感覺,裝做做心安理得。

吳燕其實是配了單獨的辦公室的,偏偏他還是非常喜歡混到馬先鋒的辦公室來——這樓很大,辦公室占不完,馬先鋒的辦公室如果按標準,不知道超標了多少。這天吳燕又混在馬先鋒的辦公室中,有一句沒一句的變看稿邊聊天。馬先鋒也坐在自己的電腦邊,在一邊悠閑喝著茶,一邊在電腦上寫著他那無厘頭的YY小說,同時也看著那些寫手們文筆不通的小說——《大西部文藝》現在投資在做文學網站,自己在上麵掛了個內容主管的名,手下也分管了幾百名寫手,每個寫手還是該花時間看看的。他也有一句沒一句的和吳燕聊著天。這個時候聽見外麵一個聲音在問:“馬老師在嗎?”聽聲音挺象那個學生,冤魂不散似的又來了?但又懶得起身去看究竟。外麵有人答道:“你去散文主編辦公室去看看在不在?”拖遝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估計是去了在找辦公室去了,半天,馬先鋒的辦公室又響起敲門聲,馬先鋒說:“進來。”那學生見了救星似的說:“馬老師您在這呀!”馬先鋒說:“嗯,坐、坐。”學生說:“馬老師,您最近在《作品》上發表的詩我看了,挺好的。”馬先鋒與吳燕交換了眼色,知道這孩子還沒弄清楚人,馬先鋒從來就不寫詩的,這學生所說的詩一定是馬樹生寫的。馬先鋒也不點破,替馬樹生謙虛說:“不行不行,哪裏哪裏!”孩子說:“尤其是那首《災難》,真很出色,我都能背了。”馬先鋒微微一笑,心想如果馬樹生聽到了不知道心中會美成什麽樣子,說:“不會吧?”孩子為了證明自己的誠實,背開了:

把句子折斷

是詩

建幾座仿古建築

是文物

有幾滴眼淚和幾句肉麻的話

是份不朽的愛

寧靜的靈魂被外表的熱度吞噬

蛻變成

浮躁

出了名鼓了腰包

錯亂了神經

——被人意誌任意扭曲了的社會

如哈哈鏡中的顛顛倒倒

馬先鋒先鋒很是吃驚孩子是不是能過目不忘,說:“記性可真不錯的。”梅霜說:“不是,哪有這種本事?隻是這詩寫得特別好,我特別喜歡。”可能是馬先鋒天生缺乏詩人的眼界,隻能當一個寫手或者是根本就沒有藝術細胞,可是一丁點好都覺察不出來。馬先鋒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地以為這孩子是為討好自己故意背熟這首詩的,好在碰上自己知道馬樹生的份量且打心眼輕視,如果同樣的事發生在馬樹生身上——有人為討好馬樹生而背自己的東西的話,那不大發雷霆才怪。吳燕站了起來不想聽這兩個人廢話,意味心長地提醒孩子對馬先鋒說:“馬先鋒,我走了。”孩子眼中隻有馬老師,這個妞的話隻是耳邊風,根本沒有聽到耳朵中去,沒等吳燕走出門就說:“我那小說您看了沒有?”馬先鋒不好意思實話實說看不下去而推說現在忙,並且友好的建議孩子現在可以在他們網上注冊個名字,跟下風,可以先寫寫玄幻,都市之類的小白文混點全勤練下筆之類。孩子很不滿地哦了一聲,說:“實際上,我覺得,現在網絡文學根本不能算什麽文學,我愛好文學。”馬先鋒隻有說:“你看,我現在還掛著《大西部文藝》網的責編——網絡文學我要管,你的作品我沒全部看完,不好評價,就我看過的來說,我覺得比較欠缺。”孩子岔開話題說:“我又寫了些詩——看到您的詩後再寫的,您看看?”馬先鋒接過來隨便翻了一頁,看到一首名為《火柴》的小詩:

剛點燃我的激情

就被一隻厭了的手扔掉

我成了死灰

沉寂於這漫漫長夜

永不再燃

詩的意境和語言的幹脆讓馬先鋒重新打量這孩子,雖然他不懂詩,但是還是看得出這是有意思的:孩子還是那身衣服,依舊是那雙鞋,或許人的變化跟衣服沒關係的,死榆木腦袋一夜之間可以開竅。他又看了一著短詩《希望》:

早已不再純潔

喜歡你不過因為肉欲

是精神的麻醉劑

卻又心有不甘地欺騙自己說是

前進的動力

想再看下去又覺得冷落了這孩子。對他說:“小梅,你這詩不錯,寫東西不一定要長,重要是質量,你的詩什麽往外發過沒有?孩子有些沮喪:“投過了過不少,但是都沒回音的,現在的文學網站,都不注重詩這一塊。”馬先鋒鼓勵他說:“你可以往傳統文學方麵去投稿的,隻要你能寫出好東西,一定會發有人重視的,我看了你這兩首,那《火柴》和《希望》都挺不錯。”孩子說:“我能寫出您那樣的東西就好了。”馬先鋒對這孩子突發而來的馬屁哭笑不得,轉移話題說:“你這詩是挺好的,但我們不能老發你的東西。文學刊物和文學網站還是有區別的,網絡上,可以天天發你的東西,但是文學雜誌不同,比如說你今天打開一期刊物,看到我的東西,你看看,讀讀說:‘唉呀,馬老師發表東西了,挺好的。’等下一期刊物又有我的東西,也許你還能忍受,看一看說:‘還湊合吧。’可每一期都有我的東西的話,你肯定會煩的:‘這馬老師呀?怎麽隻知道往這刊物發東西,每期都有,煩不煩呀?你說是不是?”孩子點頭稱是。馬先鋒說:“所以你這詩要發,不能隻想著《大西部文藝》,你這詩,可以給《詩刊》寄過去,我想發表機率挺高的,它是好詩。”人對人的看法是可以改變的,馬先鋒看了這詩後覺得這孩子孺子可教而非朽木不可雕,也就實話實說地說孩子幾句:“說幾句話你可能不愛聽,但我一定得告訴你,我覺得你有傲氣的。比如你批評餘秋雨,餘秋雨散文怎麽樣,我不下斷言,但他散文無論是文筆還是內容,都絕對是你現在難項其背的,名家就是名家。說實話你那散文發表隻是為了鼓勵你——你不能拿現在網絡上那些寫手的水平來衡量現在作家的水平,實際上中國文學來說,在世界上水平都是比較高的,比如莫言,就得到了世界的承認。”孩子有些不服氣地說:“我其實也覺得餘秋雨散文挺好——其實,我覺得如果是鼓勵性質那真是沒必要的,畢竟文學刊物不同於網絡文學,應該是一件比較嚴肅的東西,該對讀者負責,選最好的稿件。”馬先鋒看孩子自尊心極度受挫安慰說:“你說得有道理,不過我們有責任扶植作家。你老往外投稿,誰也不發表,我想你十有堅持不下去——別說你想玩純文學,就那些玩網絡小說的,不和他們簽約,不給他們工資,十有也會太監的——這是看到你有這方麵的潛力而對你的一種鼓勵。我跟你說,如果你能靜下心來看書寫作,這條路你可以走下去並且能有成績的,你要多讀書,讀名著,讀書時多用心學習人家的優點而不要鑽牛角尖去挑刺。如果靜不下心來,今天想跟女朋友去迪廳蹦迪,明天去公園浪漫,那最好別走這條路。像你這樣子的,幹什麽活不下去?何必辛辛苦苦寫什麽東西?除非是名家,沒幾個人可以靠稿費發家的。”孩子馬上表決心:“我能靜下心去看書寫作的。”馬先鋒說:“光說沒用,要有實際行動,明天你就擬個讀書計劃。不過我還是勸你,學習還是第一位的,農村要供個孩子上大學,不簡單,如不好好讀書,沒辦法向父母交待。”孩子全然失去了主見般地點頭,馬先鋒終於看清這孩子其實並不狂妄,隻是有些口不擇言,說了這麽多嚴厲的話孩子卻照單全收,真給麵子,不簡單。馬先鋒以前隻有挨訓的份,還沒養成認為訓人是理所當然的習慣,今天竟然痛痛快快的訓了人一頓,爽得不行,心中覺得這孩子蠻好的,自己說話過分了點。

孩子在馬先鋒言辭下迷失了自己,完全同意馬先鋒看法,一個勁地檢討自己書讀得少,保證今後多讀書。話說得差不多了,孩子底氣很不足地問:“馬老師,稿費什麽時候有?”馬先鋒說:“快了,是一季度一發的,稿費也不多,就兩百多塊吧。”孩子很局促地哦了一聲,仿佛下了很大決心似的再問了一句:“可不可以預支呀?我現在經濟有點緊張。”原來這孩子此行的目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在什麽文學而在幾個稿費,馬先鋒沒由來地覺得這孩子也許在等這兩百多塊錢吃飯,說:“我去問問。”馬先鋒哪能去問?隻想幫這孩子一把,這孩子看上去挺好的,至少,他在辛苦的用筆寫作,就憑這一點,也該支持一下,何況現在老板是老師出身,最喜歡幹培養人的事情——假如知道自己為學生解決困難的話,一定會很高興。他在外麵掏出錢包,找出了五百塊錢,心想,權作放長線釣大魚,說不定孩子今後有出息,送給他幫他一把吧!他走進去對孩子說:“你先拿五百塊錢過去用著吧,記得用點心學習寫作。”孩子說謝謝,誠懇得真有千恩萬謝的意思。孩子不知道是真傻還是想錢想瘋了故意裝傻,接過五百塊錢也不問個空間就往包中一扔,馬先鋒很擔心錢會從那個破牛仔包中掉出來,又擔心這孩子稀裏糊塗地以為這並不是他個人行為,想張口說說卻終於還是忍著沒說。

孩子走後,吳燕進來說:“咦?走啦?沒看到這麽傻的,來了這麽多次誰是誰都弄不清。”馬先鋒很大度地笑笑說:“那有什麽關係?”吳燕說:“這小子長得真討厭,非洲出來似的,偏偏不是個馬屁精。”馬先鋒說:“哎喲,好像你不拍馬屁似的,拍拍馬屁又不犯法。”吳燕說:“我隻是不得已才拍馬屁的,不像這小子,無緣無故地拍馬屁,像犯馬屁癮似的。我看見有犯煙癮,酒癮,色癮的,可從來沒見過拍馬屁癮的。”馬先鋒做了好事,正好找個機會說出來:“人家哪能無緣無故拍馬屁?那孩子是想讓‘馬老師’高興高興,可以給他預支稿費的!”“咱們稿費能預支呀?你怎麽回答他的?”馬先鋒說:“我看他可憐,借了他五百塊錢;誰說我們這稿費不能預支?去年大領導那小說還沒發表老馬就讓打過去一筆兩千多塊錢的稿費。”小吳說:“那算什麽?兩千塊錢,算送禮太輕,算稿費又太多?算什麽回事?”馬先鋒過過口癮說:“所以老馬就沒當上社長。”吳燕說:“老馬這種笨蛋,如果是我,索性找上門去打上幾萬塊錢禮將話挑明。這種人又傻又扣,自己不想掏腰包拿這點公款送禮還想升官?真是夢還沒做醒,以為天下就他聰明。你們這些人呀,個個想爭權奪利卻又沒有大幹一場的膽量。”馬先鋒覺得吳燕冤枉了自己自己,辯白說:“你不要以偏代全,那是老馬個人行為。不要把他的事往我們頭上推,不要把我跟老馬劃作一類。”吳燕很不屑地說:“嘁!你?你比老馬又好到哪兒去?有社長給你當你會不當?你有這麽高尚的話,我給你拎一輩子鞋。不要掩飾嘛,你們男人是什麽貨色誰不知道呀?”馬先鋒心中暗歎唯女人與小人之難養也,近之則狎,遠之則怨。罷,不跟她一般見識,不爭這些了,說:“好厲害,我真服了你。男人在你麵前像被剝光似的,什麽都被你看透了。”吳燕可沒理馬先鋒話中帶點色的東西說:“哼!你才知道!你呀,用句好聽點的話是你一張嘴我就看到你活心眼兒。”馬先鋒說:“那難聽點的呢?”吳燕說:“是——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放什麽屁!”馬先鋒可沒想到吳燕這乖乖巧巧的女孩子竟然說粗話,不由得看了小吳一眼,卻碰上了小吳的目光,目光中充滿了**,心中一慌將背後一本書碰到地上,吳燕很放肆地哈哈哈地大笑了幾聲也不再欣賞馬先鋒的狼狽,將馬先鋒交給她輸入的稿件放在電腦前坐了下來。馬先鋒看吳燕背對著她隻顧著敲鍵盤,想著自己剛才的失態和這小妮子的幾聲得意的大笑,又是氣餒又是氣憤,還夾雜著一絲絲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