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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吳燕家中回來馬先鋒和吳燕就盤算著結婚,馬先鋒下了決心娶吳燕過這輩子算了,他將自己家的鑰匙給吳燕配了一把,交給了她,誰知道吳燕將鑰匙一丟,說:“別人的房子,我不住!”馬先鋒吃了一驚,這房子好像是自己的吧?不過馬上明白了這房子是李薇薇和自己一起住過的。馬先鋒覺得非常為難,總不能一直住賓館吧?馬先鋒隻有賠笑著說:“就是現在買房,也是來不及的呀。”吳燕說:“誰叫你現在買房了?你就不能住我家去?”馬先鋒隻有妥協了,吳燕帶著馬先鋒,住進了一個大約六十來平的公寓,吳燕說:“這是我才上班時候,我媽想過來陪我買的,那時候很便宜的。我一個人住著不方便,難得搞衛生,索性住宿舍了。“馬先鋒驚歎於吳燕家的大方,為了陪女兒上班就給竟然在這裏買上一套房,太奢侈了。馬先鋒住了進去,房子裏麵還挺幹淨的,吳燕說:“我好久都沒有來住了,我奶奶經常來打掃一下。”吳燕帶著馬先鋒到了臥室,臥室是一鋪雙人床,吳燕打開衣櫃找衣服準備洗澡,馬先鋒眼睛尖,發現裏麵竟然有男士的衣服和吳燕的衣服混放在一起,吳燕的****中還有一疊碼的齊齊整整的男士**,馬先鋒假裝沒有看見,吳燕突然說:“我口渴了,你看冰箱裏麵飲料還有沒有,有的話給我倒一杯好不好?”馬先鋒立即出去,給吳燕倒了一杯飲料過來,衣櫃的門還是開著的,男士的**,衣服什麽都片刻屍身全無了。馬先鋒隻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中有一條蛇在鑽。但是轉念一想,都是成年人了,在乎這麽多幹什麽?

他們就在吳燕家裏麵住了下來,吳燕不像李薇薇,隨便馬先鋒怎麽幹都沒有事情,吳燕總想馬先鋒和自己呆在一起,連看電視都得陪著,這問題就來了,兩個人要看的東西意見非常不一致,馬先鋒喜歡看球賽而吳燕卻對球賽深惡痛絕的,所以兩人總是爭著遙控。馬先鋒心中惦記著皇馬和巴薩之戰,梅西C羅有沒有進沒進球,吳燕卻惦《離婚律師》,關心著別人家庭瑣事,經常是兩人搶著搖控,頻道不停地跳換。正好皇馬巴薩之戰的時候,馬先鋒想好好看下直播,偏偏這麽晚了,吳燕還不睡覺,說想看電視,不停的將手在馬先鋒的麵前晃來晃去,問馬先鋒:“我的手漂亮嗎?”馬先鋒看了一下吳燕的手心中咯噔了一下,原來這人是趁機要挾自己給她買戒指。馬先鋒裝作看不懂說:“漂亮。”吳燕說:“你不覺得少了什麽嗎?”馬先鋒說:“我數數,好像一個指頭都沒有少的。”吳燕鬱悶了,將遙控搶了過來,換了台說:“我要看電視了,等你想起來再告訴我!”馬先鋒心中一急,梅西好不容易拿了個球,才過了幾個人,看樣子有射門的機會,說:“別鬧!”吳燕說:“我要看電視,哪裏在鬧呢?然後找出《離婚律師》放了起來。馬先鋒無可奈何,隻有說:“嘿嘿,嘿嘿,我想起來了,真的少了東西。”吳燕說:“少了什麽?”馬先鋒從包中拿出了卡說:“明天我就去給你買唄——”吳燕說:“這是你自己說的,我什麽都沒有問你要,從來就沒有逼過你。”馬先鋒說:“當然,當然,我自願的,你遙控總該給我吧?”吳燕說:“總算你認清形勢了,算你聰明,否則沒好果子吃——卡我先給你收著。”馬先鋒接過遙控,繼續看起球賽。吳燕斜躺在沙發上,將馬先鋒當枕頭枕著,拿出手機玩著遊戲,玩了半天笑著說:“這枕頭可真舒服。”沒人接腔,回頭一看枕頭竟睡覺了,球賽還在繼續,心中一惱,將枕頭當作了拳擊包狠狠地給了一拳,鄙夷說:“偽球迷!”馬先鋒痛得跳了起來,馬上找借口說:“這球賽踢得太沉悶了,都讓人睡覺了。一點也不好看。”吳燕說:“你看球說人家踢得不好看你還看什麽?”馬先鋒說:“習慣吧,你老是說韓劇沒意思怎麽還天天看韓劇呢?“吳燕說:”這不同——我們是打發時間。”馬先鋒說:“你們真有耐心,那麽破的電視劇也天天看,我們不過一周看次把兩次臭球。”是吳燕又想起了他話中的漏洞,損他說:“當然是我們女人耐心好些,比如我明明知道你是頭豬,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就是吃,我一樣受得了,忍得住。”馬先鋒知道吳燕惱自己沒陪她,說:“哈哈,我都睡覺了,真是唐突了佳人,怪不得你生氣了,越漂亮的女人脾氣越大。”吳燕說:“嘰嘰歪歪說什麽?要臉?”馬先鋒索性不要麵子的奉承說:“以前沒找到老婆時,還是要臉的,現在有了老婆了,要不要臉都無所謂,這張臉不要了,送你吃了吧!”說著將臉往吳燕嘴邊挨,吳燕遇上這怎麽也不生氣的厚臉皮,隻有無可奈何地任他擺布,女人這時的無可奈何,其實卻是她們最得意的時候。

女人是喜歡哄的,你不去哄她她都會自己提醒你要注意她的存在。馬先鋒答應賣戒指哄她高興,當然要放在心上,張錦源是編輯部中購物經驗最豐富的女人,財務主管,當年叫她小張的差不多都入土了,現在變成了張老師或者張姐了,實際上這些小年輕應該叫張姨的,但是同事的關係,抹平了年齡的關係。馬先鋒就請教張老師戒指的事情,記得當初她對首飾方麵有比較多的研究。張姐告訴他,千萬不要買鑽戒,鑽戒不保值的,國際市場和國內市場差距太大,貓膩太多,外行根本搞不懂,所以一定不要輕易去買,直接買上鉑金黃金就是了。馬先鋒說:“我得買鑽戒呀。”老張看了馬先鋒一眼說:“哦。”馬先鋒問張老師說:“有空嗎,有空的話帶我去吧。”張老師說:“送誰?吳燕?”馬先鋒說:“還能有誰呢?”張姐同意了馬先鋒的要求,到了萬達廣場上,張姐告訴馬先鋒,要他自己挑選,挑完以後她回頭來砍價,自己到處誑去了。

馬先鋒看上了一枚0.5克拉的鑽戒,價格竟然到了4到5萬元,就打完折扣竟然也要兩三萬多元,馬先鋒咬咬牙,決定大出血。等張姐回來的時候,馬先鋒還在鑽石櫃台上轉悠著。馬先鋒告訴張姐決定買0.5克拉左右的鑽石,張姐笑了說:“小馬你能接受多少價格呢?”馬先鋒說:“兩萬多吧?”張姐笑著帶著馬先鋒挑選他看上的鑽戒,馬先鋒當時好說歹說,才決定3萬的,張姐也不和銷售人員講價,看了一下重量,計算了一下,就打了一個電話:“楊總,看到你櫃台一個鑽戒,0.5克拉鑽,3.5克鉑900的托,我算了一下,你進貨大約是七千多的樣子吧……也不能讓你帶貨呢,加一千好了……嗯,嗯,好的,八千好了,你過來,我等你。”結果,馬先鋒八千塊錢竟然賣到了自己怎麽都要花三萬的戒指,心中樂的都開了花。張姐笑著對馬先鋒說:“被告訴你老婆價格是多少…….告訴她價格,你就傻了。”馬先鋒當然不告訴,不光不告訴,一路上連吳燕打過來的幾個電話都特意不接,怕吵索性進電話轉成了靜音,要給她驚喜呢。

一回到家,吳燕正和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在房子裏麵來來回回的走著,一見到他就劈頭蓋臉的問:“你去哪兒啦?招呼不打,手機接,都吃中飯了!”馬先鋒看吳燕一臉怒相,說:“沒去哪兒,隨便在外麵轉轉。”吳燕說:“天寒地凍的,外麵有什麽好看?我給你打了多少電話了,我還當你出了車禍回不來了呢!”馬先鋒說:“你福大命大,怎麽都沒**相,我怎麽會出車禍呢?笑話!”女人生氣的時候,你再幽默都是沒有辦法的,吳燕生氣了:“你說你到底幹什麽去了?明明電話就在你手中,為什麽你就不接,你到底幹什麽去了?你到底看你有多少個未接來電?”馬先鋒有點點不敢麵對吳燕的眼睛說:“嘿嘿,嘿嘿,我數一下,不多,不多,差不多二十個吧。”吳燕說“貧!你還看貧,你是有女朋友的人了,不是單身漢了,有人在家裏麵等著你,掛著你,你這樣算什麽回事?說,你幹什麽去了!”馬先鋒說:“我可以保密嗎?你可以給我一點點私人空間嗎?”吳燕說:“我給你私人空間,但是你總得接電話,你總得接電話,你電話不接,算哪門子私人空間?你到底和誰幹什麽去了,你說。”馬先鋒本來準備給吳燕驚喜的,但是看到這樣子,給驚喜的心情沒有了,說:“唉,我的錯,你看看我的手提包中就知道到哪裏去了。”吳燕打開馬先鋒的手提包,首先出來的是一張寶石證書,然後滾出來一枚鑽戒,吳燕一看證書,問:“0.5克拉,多少錢,你瘋了嗎?”馬先鋒說:“我叫馬先鋒,當然瘋了。喜歡嗎?”吳燕被鑽石砸得怒氣全無:“你就幹這個去了,我可以說不喜歡嗎?送我什麽東西都比不上不讓我生氣。”馬先鋒說:“我哪裏知道你會這麽生氣,你給我第一個電話才二十分鍾前——我正好在路上開車,你倒好,電話不停的大——強迫症呀,你自己看,一分鍾一個電話——”“你接一下我不就不會打了,我是女人,女人心總會多一些的!”吳燕非常有理的說,“我知道你幹什麽去了?接下電話都不可以?”馬先鋒說:“嘿嘿,接下電話不就沒有驚喜了嗎?”

馬先鋒抓過吳燕的手將戴了上去,回頭看吳燕,吳燕眼睛睜得大大的,盯著戒指,馬先鋒正想取笑吳燕臉上表現的貪婪和滿足,卻沒想到吳燕毫無道理地變了臉,將手收了回來,一臉怒相說:“哼!我以為是什麽!這時才送,送的時候還神秘兮兮地以為我想得要命似的!我不要了。”說著打開窗,摘下戒指往窗外一扔,馬先鋒的心隨著吳燕往外那一揮的手沉入了十八層地獄,仿佛這一扔不光扔出了戒指,還扔掉了他的魂魄,馬先鋒臉成了豬肝色,一屁股跌在沙發上,感覺自己成了個沒感覺的木乃伊了,行屍走肉的。吳燕沒說話,伸開手掌在馬先鋒眼前晃了一下,馬先鋒失聲說:“你?”那樣子又是欣慰又是憤怒——戒指竟然還在她掌心。吳燕看著他的眼睛,問:“嚇出病來沒有?都嚇了你幾次了還這樣?”馬先鋒哭笑不得作不得聲,吳燕卻忍不住流露著小女人姿態,吻著戒指,仿佛是自言自語地說:“我真的好高興,我還以為你是木頭,我原諒你不接電話了——”又坐了過來摟住馬先鋒脖子,戴上戒指往他眼前晃晃說:“我戴上去漂亮嗎?”馬先鋒驚嚇之餘,竟還能回過神來,恭維說:“其實你戴不戴都挺好看的。”女人問別人漂亮嗎時並不需要別人肯定,因為隻在她有把握漂亮時才問這個問題,隻要不那麽不解風情地回答難看死了,她都聽不到你說什麽。吳燕將戒指左手換到右手,右手換到左手,看了又看,摸了又摸,馬先鋒才明白女人的智商:對這些既不能吃又不能穿的東西這麽珍惜,珍惜到忘了送給她的動機是被迫還是自願,甚至忘記了送這東西給她的人。吳燕到了晚上才記起問馬先鋒一些該女人問的問題:“0.5克拉,周大福,你到底花了多少錢,怎麽花這麽多錢?”馬先鋒不說,吳燕說:“這次買了就算了,我跟你說今後買什麽東西要跟我商量一下,知道不?賣鑽石很浪費的,鑽石國內市場和國際市場差距太大了,總有一天會持平的,這戒指,到國際市場上基本上也就折合人民幣不到一萬元的——這裏花這麽多錢,何必呢?”馬先鋒隻得說:“吹吧,好像你出國買過鑽戒似的。”吳燕說:“嘿嘿,沒有了,誇張了一下的,反正國外比國內便宜一點點了,反正我覺得買黃金什麽保值一些。”馬先鋒說:“幸虧我和那老板商量了,我說假如我老婆實在不喜歡的話可以過來換金條呀,擺件呀,黃金,鉑金首飾什麽。老板答應了,同意換等值的黃金,鉑金東西。”吳燕愣了一下,說:“有毛病,送給我的鑽戒要換別的東西——。”馬先鋒聽得哈哈一笑,說:“其實我早就知道你一定會喜歡的。”吳燕笑得很不好意思地替自己分辯:“有哪個女孩不喜歡鑽石?”馬先鋒愛惜地摸了摸吳燕的頭發,表示自己完完全全同意且對她非常愛惜。

馬先鋒自從提拔成了社長助理,主管了網站以後,和王伯春見麵的機會也越來越多,王伯春和他的關係也越來越近,王伯初見麵有問:“小馬,什麽時候辦喜事?”馬先鋒說:“快了。”王伯春說:“這個世界真小,我才知道你爸可是我老師,好多年不見了。”馬先鋒一下沒反應過來,旋而明白是說吳燕父親,王伯春解釋說:“吳教授當年講的是《古代文學》——我當初根本就不喜歡什麽文學類,當選修課選修了,根本就沒有上幾節課,考試時候根本答不上幾道題目,掛科是肯定的,沒有辦法,隻有硬著頭皮去找吳教授,挨了一頓批評,以為肯定沒有希望過結果——竟然給我過了!我當時還以為特別對我特別優待,後來一看,選修《古代文學》的,隻要是學理工科的,都給過了,掛科的都是學文科的。我們不懂了,問了吳教授是為什麽:吳教授說:‘學工科的學什麽古代文學,扯淡!不就是想混點學分,要求不高,既然是混學分,就給他們過算了,學文科的,不懂古代文學怎麽行,必須好好學,所以,學文科的就是五十九分我也不讓過的,學理科的就是那個考三十一分的,我都讓過的。’嘿嘿,那個考31分的,應該是我吧,哈哈。”

吳燕告訴馬先鋒應該認識她家裏的親戚,決定周末去吳燕叔叔家玩,馬先鋒當然是任吳燕擺布。下午馬先鋒跟王伯春討論著網站的發展情況時,吳燕推開了辦公室門說:“喂,我叔叔過來接我們啦。”馬先鋒一聽連忙站了起來,坐在一旁的王伯春卻站得更快,搶在馬先鋒前麵說:“哎呀,你叔叔過來了?怎麽不先打個招呼?”馬先鋒見王伯春如此給自己麵子,不禁感激。吳燕站在門口等著,從吳燕背後衝出來一個人,對王伯春打招呼說:“老王,還沒下班呀?都六點半了,天都黑了,有加班費嗎?”王伯春說:“嘿嘿,加班費要靠大老板考核時候手鬆一點點。”馬先鋒一看,原來是市組織部部長吳簡宇大駕光臨,趕忙起身說:“吳部長,坐,坐。”吳部長剛叫出口心中就驚奇地發現他竟然跟吳燕一個姓,難道他就是吳燕叔叔?心中希望是這樣卻不敢往這方麵想:他不敢認為自己幸運得因找了個老婆而多了座靠山。吳部長責備馬先鋒說:“你也不去我家玩玩,有這麽忙嗎?”馬先鋒聽了這句話,肯定了這個人就是吳燕叔叔,如中了彩一樣狂喜,但心裏畢竟一下不習慣這個人由一個高高在上的官兒到自己親戚的轉變,站在那兒作不了聲。吳部長繼續責備說:“算我家飯有毒,燕燕能吃你就吃不得,會毒死你?你想娶燕燕,我這一關要過的,不要以為可以不理我這老頭子——奶奶天天念要你過去看看,你竟然我不接你過去你還不過去呢。”其實吳燕叔叔才五十歲的人,隻是倚老賣老。馬先鋒覺得自己心裏有狂喜過後的惆悵,是不是因為吳燕沒有早告訴自己?可自己跟吳燕交往才多久呀?一個女孩子要跟你談戀愛,總不能要求她將自己家譜拿出來給自己過目?但吳燕有個這麽重要的有權勢的親戚,怎麽說也該早吱聲讓自己有個心理準備呀。怨吳燕與為吳燕解釋的兩種思想在腦中打架鬥毆搶著地盤,讓他沉默在一旁。吳燕見他不說話,替他說話說:“叔叔,你別嚇著他了,他可怕老頭子,去見我爸在門口轉了好幾個來回,說害怕。”吳部長說:“也難怪,人之常情,誰第一次見朋友家裏的人都不好意思。”馬先鋒見吳部長幫自己說話,很感激地看一眼吳部長。王伯春在一旁說:“小馬這人臉皮倒薄,你看他都紅臉了。”馬先鋒本來沒紅臉,經王伯春這麽一說,臉是非紅不可的了,奇怪是臉也爭氣地紅了,並且還是莫名其妙的沒摻假。吳部長見馬先鋒臉紅了感到稀奇,王伯春解釋說:“文人嘛,天天跟人心理方麵打交道,要麽變得特敏感,臉皮賊薄;要麽什麽都看空了,就成臉皮最厚的了。小馬臉皮哪天能厚一點,學會不害羞不紅臉?”王伯春將馬先鋒說成個天真的大男孩去取悅吳部長,誰希望自己後輩嫁個厚臉皮的官僚呢。吳燕說:“其實他也不算臉皮薄,有時候好無恥的——”王伯春聽了和吳部長相對一笑,吳部長說:“早就覺得小馬傻頭傻腦的。”王伯春說:“才華都用在工作和文學上去了。小馬,你叫過叔叔沒有?”馬先鋒隻得擠出一聲:“叔叔。”叫得吳燕在一邊看得都不好意思,說:“他害羞,怯場,我們回去收拾一下。”拉著馬先鋒走了出去,身後傳來王伯春聲音:“小馬老實,真是傻有傻福。”在他字典中,老實就是傻,所以這句話也理所當然地連貫也不刺耳,如說:“小馬傻,傻有傻福。”就刺耳了。”

馬先鋒想責問吳燕為什麽不早告訴他她有吳部長這門親戚,心中想著好多種問話的方式,都覺得不妥:不是讓吳燕覺得像在她的氣就是讓她覺得自己知道有這麽回事而對她另眼相待;不會讓她生氣就會讓她瞧不起自己。他也發現自己有這些想法完全出自自卑,自己祖祖輩輩是農民,見了個鄉長都以為是見個大官,所以現在怎麽想怎麽說都不自然,如果自己是官宦世家,——王子娶誰作妃子都不會不自然的。想到這裏又害怕吳燕看穿自己心思:不去問並非出自自然而是自卑,硬著頭皮對吳燕說:“我總奇怪王伯春怎麽會對我這麽好呢,我還以為是我混點名堂出來讓他服了呢!原來不是給我麵子而是給你麵子,不是拍我馬屁而是拍你叔叔馬屁。”吳燕對著鏡子描著眉毛,說:“你別當我是傻子好不好?王伯春可是以來就對你好的,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王伯春是一路人,“帝豪”的邵老板是王伯春同學,你和邵老板當初天天呆在一起,王伯春能鎮得住編輯部,不基本上都是因為你這屁精——別當我是傻子,我還不知道,你提助理的時候,我們還沒有談戀愛吧。”馬先鋒倒說不出話來,但是又不得不否定自己和王伯春是天然的同盟,隻有將矛盾轉移:“其實當個官還真的好,我現在都忍不住要削尖腦袋往上鑽了,可惜我沒有你這麽好後台,有你這麽好的後台,我就是社長了。”吳燕說:“你難道不是這樣做的嗎?現在你不就有後台了,但是怎麽利用,能不能利用上去,那就不管我的事情了--”馬先鋒隻有打了個哈哈,心中有點點自卑,確實,大家都有後台,而自己的後台竟然靠著前麵的這個女人,太,太讓人不好意思了。不過慶幸吳燕像是沒看出自己的不安,想一下覺得自己多慮了,吳燕又不是處在自己的地位,怎麽會想得到自己的想法呢?乞丐的心思隻有乞丐才明白,國王的想法也隻有國王才理解。吳燕繼續說:“不過呢,你當不官也沒有關係的,可以安安心心去寫小說,也不錯的!”馬先鋒說:“萬一寫不出來怎麽辦呢?”吳燕說:“就算寫不出來也餓不死的,就算你現在什麽都不幹了我們這一輩子也不會去當叫花子了,我不怕,何況我看了相,看相的說我有旺夫命,你好好對哄我嫁給你,保你會成個大作家,要不就會成個大官,哈哈。”馬先鋒嚇一跳,心想:這女人又發糊塗心思做白日夢了。吳燕自己描好了臉上的輪廓,很有耐心地再對鏡子照得讓馬先鋒都想催催她,又替馬先鋒整理下衣服,還不放心地低下頭替馬先鋒擦擦鞋子――雖然在她化妝的當兒馬先鋒自己也動了手。馬先鋒感到吳燕對自己像母親對兒子,趁吳燕低下頭替他擦鞋時摸摸吳燕的頭發,吳燕推開他的手說:“別摸亂了我的頭發。”又不放心地問馬先鋒:“我的頭發現在不直了吧?過些天陪我去做個頭發,拉直好不好?”馬先鋒聽她說話很輕很柔,有些不自禁地摟過她,吳燕卻掙開他說:“你有毛病!想你時跟木頭一樣,不想你時你偏――偏要發瘋。”

馬先鋒和吳燕跟著吳部長下了車,馬先鋒看看眼前的房子,明白了現在當家作主的主人的素質是多麽高,良心是多麽的好,自己省著往往是一家幾口擠著一套二三十平方的小屋,而讓這些公仆們住這麽豪華寬敞的別墅。吳部長將車停在車庫中,剛打開門就聽見了狗的吠叫,一個小女孩子輕輕地哄著狗:“黃黃乖,不要叫,那是爺爺。”可那條獅子狗不聽小女孩的軟語,徑自朝吳部長跑過去,丟下第一次登門的馬先鋒不管,瞪著吳部長像見了仇人一樣狂吠,吳燕叱那條狗:“叫什麽?討厭!”那瞪著眼睛的樣子像隻老虎,狗是怕老虎的,那狗在吳燕叱過之後就偃旗息鼓了,跑到小女孩腳下討好地蹲了下來,小女孩摸摸狗的頭眼睛又盯向電視。吳部長問小女孩:“芳芳,太婆呢?奶奶呢?”小女孩說:“奶奶說姑姑男朋友會來買菜去了,太婆在做菜。”仿佛記起了什麽似的問吳燕:“姑姑,你男朋友呢?”吳燕摸摸她的頭,將她抱起來指著馬先鋒說:“叫馬叔叔。”小女孩聽話地向馬先鋒叫了聲馬叔叔,馬先鋒正待誇她兩句孰料小女孩輕輕地跟吳燕說開了:“姑姑,他就是馬叔叔呀,他沒爺爺高噢。”吳部長輕輕地敲敲她的頭,把她接了過來,放在沙發上責備說:“小孩子管大人事幹什麽?不乖!”芳芳沒說話,仿佛默認了自己剛才不乖,那條狗卻像看出來自己小主人受了欺侮,登時挺身而出,拔口相助,從地上一翻跳起來又對吳部長汪汪地叫。吳部長對這條狗是惹不起躲得起,苦笑一聲妥協退讓說:“小馬,我們樓上坐坐吧。”狗叫聲將一個老人從廚房中驚了出來,老人看起來還算年輕,身體也不錯,一頭白發梳的整整齊齊,顯得幹淨利落:“奶奶——”吳燕連忙叫老人。“嘿嘿,小馬總算上門了。”老人對馬先鋒說,“小夥子不錯,不錯……”然後有轉過來對吳燕說:“燕燕,我要打你小屁股,你喝小馬定了竟然不先看奶奶,跑回去看你爸媽——你以前那些亂七八糟朋友,還都是先來看奶奶的。”吳部長被自己這個糊塗的老娘的話給嚇了一大跳,老娘真的糊塗了,這事情能給孫女婿講嗎?但是又不能打斷老娘的話,馬先鋒的心,也沉了下去,吳燕臉也紅了,老太太接著說:“你看你們編輯部,那麽多人來過咱家吃飯了,就是你男朋友小馬沒有來過,難道男朋友還比不上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朋友呀?”

大家都如釋重荷。老太太說話,也怪嚇人的。老太太親自給馬先鋒倒了開水,然後到廚房繼續忙去了。

芳芳眼睛又轉向了電視,那條狗跳上了沙發,也跟著小主人看起電視來。吳部長一邊走一邊說:“這條瘋狗,這麽長時間了連我都不認識,宰了它算了。”吳燕笑著說:“認是認識你的,不然怎麽不汪我們專門汪你?剛買來時你天天踢它,它記仇了。”吳部長怎麽踢別人克別人都巴結他,可這條狗竟然記他的仇,自然是想不通,為自己開脫說:“女人是有叭兒狗緣的,形容人聽話說是像女人腳下的哈叭狗,對我們叫就不算怪事了,小馬,你說是不是?”說完哈哈一笑,極是得意自己的幽默。馬先鋒也陪著他笑笑表示自己聽懂了並且讚賞他的幽默。吳部長接著說:“你們喂叭兒狗我去喂隻狼狗,看誰的狗厲害!”馬先鋒想假如吳部長真喂隻狼狗的話,那狼狗肯定凶不過這叭兒狗,吳部長三天兩頭地在外麵跑,要自己喂條狗那餓都餓死了,哪凶得起來?

吳部長盡了一個長輩的責任指導馬先鋒今後的路:“小馬,說句不好聽的話,我勸你別學她爸爸,說才能學問什麽,我跟他沒法比的,可是你看現在,我住別墅他卻住樓房,為什麽?他書讀得太多了――做學問並不是不好,死做學問什麽的話,還不如不學無術的。”吳燕低下頭,不說話,但看得出來是疏不間親,滿臉不高興,吳燕嬸回來了,一聽老頭的話不覺邊際,連忙打斷他的話說:“老吳,你胡說什麽?”吳燕奶奶也不高興,罵兒子說:“怎麽說話的,老大比你差了——你賣別墅老大還湊了錢呢,他不支持你,你會有這麽多錢賣別墅!”吳燕嬸子也說:“你這家夥,當了幾天官就覺得了不起。哥掙錢會比你少?”吳部長頓時覺得失言——這別墅靠自己工資是遠遠不夠的,小馬現在還沒有結婚,是外人,不能這麽隨便,於是很世故地笑笑說:“燕燕你別不高興羅。我和你爸爸從小比到大的,我這一代不分彼此,你們這一代可不能比我們這一代差,不過你哥比不上你——沒有辦法,我隻有又將你哥哥送到國外去讀書去了,希望他能學點真本事。我不會教孩子,也沒有時間管他,假如是你們家就好了,也不至於現在這麽操心——”吳燕嬸開始埋怨了:“哥哥不像你那樣慣著兒子,落在他們家就是好人了。”吳部長說:“他要學壞不珍惜自己管我什麽事?”吳並嬸說:“不是你,兒子也不會這樣!”吳部長說:“我又做了什麽?”馬先鋒感到奇怪,背後問吳燕什麽回事,吳燕不說,過了一會兒說:“他上大學時認識個女孩,**了,在大三時生下了芳芳。”馬先鋒心中想怎麽是這回事,可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呀?說:“那有什麽,同學之間容易產生感情――不過為什麽要生下來呢?”吳燕說:“不是同學,那女孩比他大三歲,舞廳的小姐。”馬先鋒終於明白了個大概,原來是個當代經典都市愛情:花花公子難耐寂寞逢場作戲找上了個風塵女子,誰知風塵女子動了凡心,要麽是看上了男方的家世,要麽真的愛上了花花公子,但卻留不住這花心的男人,隻有將肚中的那團肉生下要挾,誰知道要挾失敗,並沒讓男人娶她卻義務替他生個孩子,偷雞未成反蝕一把米。馬先鋒的同情心讓他忍不住問:“芳芳媽呢?現在在哪裏?”吳燕有些不喜歡馬先鋒的好奇:“我怎麽知道?可能回她老家去了。”馬先鋒才明白原來那些高高在上的權貴們一樣有著他們的無可奈何。馬先鋒又關心起吳燕的哥哥來:“你哥哥呢?”吳燕忍住厭煩回答他:“在澳洲,去年結婚了,結果沒過幾個月又離婚了,竟然回來找那個女人——後來又被叔叔將他送去英國了。”馬先鋒打趣說:“你哥哥真值――典型的花花太歲。”吳燕說:“你怎麽不說你自己,裝什麽純潔?男人婚前荒唐點倒可以原諒。”馬先鋒才覺得這吳燕竟這麽傳統,能容忍男人的荒唐,可轉念一想卻不舒服了:其實她認為女人結婚前荒唐一樣沒有關係,吳燕房子中那疊整齊的男士**又浮現在他的眼前,頓時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為頭上將來的帽子顏色擔心。

馬先鋒弟弟馬先銳放寒假順便來看看哥哥,很奇怪地發現嫂子換了人,頗是懷念故人:“薇薇姐呢?燕姐比薇姐胖了些噢。”言下之意可能是吳燕不如李薇薇漂亮。馬先鋒不知道怎麽解釋,靈機一動說:“她叔叔是市組織部長,父親是教授。”馬先銳被這女孩子家世給嚇得說不出話來,過一會兒又替哥哥擔起心來,問:“她對你好不?”馬先鋒頗是覺得這個弟弟杞人憂天,笑而不答,馬先銳見哥哥臉上頗有得色,大為放心卻依舊還有點接受不了的惆悵說:“她家比薇姐是好多了噢。”馬先鋒很不滿意弟弟對薇薇的懷念――如果自己懷念倒可以讓自己感到自己是有情有義的滿足,可自己懷念不起來而偏偏與這事無關的人卻懷念著,大是煩燥,說:“你別老是薇姐薇姐地叫,她是你什麽呀?”馬先銳見哥哥像是生氣了,忍聲吞氣地張張嘴,沒吱聲。馬先鋒也感覺到弟弟的忍聲吞氣,心中很是抱歉卻又不好意思先說話,兄弟倆就陷入了無話可說的沉默。馬先銳最終不是將沉默打破:“她會討厭爸媽不?”馬先鋒安慰說:“不會的,你燕姐很明事理的。”馬先銳還是不放心:“城裏人一般都討厭農村人,她家庭條件又那麽好。”馬先鋒耐著性子說:“到時候你看不就知道了?燕姐不是那種人――這是人的修養問題,跟家庭沒關係,農村的媳婦難道一個個都孝順?黃元慶兒媳婦對公婆多厲害呀,她是城裏人?她條件好?這都在於人的。”馬先銳鬆了口氣地讚同說:“也是,那媳婦心不知道是什麽做的,黃元慶倒不如沒兒子好,那媳婦心好壞,去年過年時那麽冷的天,跟黃元慶老婆吵架,吵著吵著就是一盆涼水潑過去,黃元慶老婆沒過冬的衣服換,大年初一還坐在被窩時起不來,黃世貴真不是個東西,這種老婆早該離了。”馬先鋒說:“這叫屋簷滴水代接代,黃元慶老婆又是什麽好人?你那時還小,可能不記得了,那年也是過年,她不曉得什麽事跟她婆婆吵了起來,將她婆婆買來過年的豬頭都扔到池塘裏去了,這是惡人自有惡人磨。”馬先銳說:“我聽媽說過,黃世貴可千萬別生兒子。媽跟奶奶從來就沒紅過臉的。”馬先鋒說:“媽跟誰紅過臉呀,那脾氣,現在爸脾氣改了些沒有?”馬先銳說:“還不是一樣?你在家裏走得少不知道,有什麽老對媽發脾氣,虧得媽脾氣好,忍得住,不然天天有架打。爸現在對我們客氣了對媽還是那樣子,動不動就衝媽吹胡子瞪眼睛的,有時我真看不下去。”吳燕正好從外麵走進來,聽到了後麵那幾句,對馬先銳說:“是不是你爸脾氣也很大,你媽老受氣?”馬先銳吱聲不得,馬先鋒看了他們一眼,弟弟尷尬的臉和女朋友笑盈盈的臉成個鮮明的對比。馬先銳尷尬的原因是以為吳燕關心自己家中的那些事,而這些雜七雜八的事著實不便與外人道,孰不知吳燕並沒有關心他家私事的興趣而在跟馬先鋒打情罵俏,吳燕笑著說:“我說呢,你哥哥怎麽脾氣那麽大,原來是象根兒,原來給老婆氣受是你們家光榮傳統。”馬先鋒說:“唉,可惜傳到我這一代給丟了,現在倒好,我家傳統給倒了過來,真沒臉對我列祖列宗。”馬先銳一聽大為放心。

吳燕決心給馬先鋒一點麵子對馬先銳好點,幾乎是逼著馬先鋒破費,花兩千塊錢給馬先銳購了一身衣服,又拖著馬先鋒兄弟去燒烤城中吃燒烤,一個勁地勸馬先銳多吃點,儼然就是嫂子對小叔子的客氣加姐姐對弟弟的關心。吃完後剩下的吳燕覺得可惜,對馬先鋒說:“弟弟吃不下了,你吃了吧!別浪費。”男人除了恭維女人的義務還有替女人清理殘羹冷炙、剩菜剩飯的義務,他們一邊聊天,一邊吃,到最後顧客都走光了他們才動身,吳燕就一邊跟老板結帳,老板說:“一共八百元錢二十四元,,算八百二十元。”吳燕身上隻有總錢,沒有零錢,遞了八百元給老板,老板說:“沒有零錢了——”,你給二十元零錢吧,馬先銳說:“算了吧,吃了這麽多,就兩二十元錢,免單了吧。”老板不同意,吳燕錢包中確實隻有百元的鈔票,馬先鋒說:“我去賣包煙,將錢找開,——”老板說:“都這麽晚了,哪裏還有商店開門呀?”馬先銳摸摸口袋,東一張西一張的找著,竟然找出了一堆錢,說:“夠二十元了。”老板接過那一堆錢,那堆錢大部分都破破爛爛的不成樣子,老板整理一下,看了大部分都破了,並且又是零錢,嫌破,說:“這錢這麽破,不要呢!”吳燕說:“沒關係羅。”馬先銳說:“這錢破?用得了就是了,我錢破你給我了,我要。”那老板不緊不慢地說:“給我的話還破些我都要,付帳就不行了。”馬先鋒聽得都忍不住想笑,吳燕氣憤這老板的不講理。老板將零錢全部還給了他們說:“你們等會兒,我去那邊商店看能不能換到零錢——”吳燕有些生氣馬先鋒隻顧吃不幫她說話,責備說:“弟弟比你還好些,你隻知道吃!撐死你!”老板半天不來,馬先鋒他們還以為老板攜款潛逃了,老板走了進來說:“你們吃得太晚了——錢找不開,你那堆錢我要了。”馬先鋒嚴重覺得人真是明智的動物,並不會對什麽像蒼蠅對血一樣的執著和堅定;在可以挑剔時,人自然會挑剔,在無法挑剔時,也不再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