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四話 死循環
此時“C47信天翁”開始出現劇烈的顛簸傾斜。司馬灰知道情況不妙。“時間”像是一條平靜的河。但離開了河道。也許就是大海狂嘯般的驚濤駭浪。誰都無法預測那洶湧的暗流裏存在著什麽。“匣子”裏的時間已經流逝到盡頭了。眾人即將隨著這架14年失事的“信天翁”。從黑洞中直接墜毀在羅布泊。變成“空難事件”的一部分。
羅大舌頭咒罵道:“這輩子總共就他娘的坐過兩回飛機。還都趕上墜毀了!”
司馬灰感覺到機身傾斜加劇。但回頭一看後艙的乘客。仍像死屍般毫無反應。看來不是“匣子”已經消失了。而是“匣子”正在黑洞中消失。
這時艙內木箱的蓋子滑落。直向司馬灰撞來。他抬手推開。無意中瞥見蓋板下有陰刻的星圖。心想:“也許C47裏運的不是古董。而是宅仙一類的隕石。”
勝香鄰也在旁看得清楚。她曾根據特斯拉的匣子猜想。推測考古隊接下來將會麵臨的四種結果。一是從趙老憋身上找到逃脫的辦法;二是成為“C47信天翁”中的死難者;三是在“匣子”消失後。被黑洞徹底吞沒;第四種結果是憑己的能力。在“匣子”中找到出口。
可現在一想。這其中又涉及一個悖論原則——在特斯拉能遇到另一個真實的己。因此前兩種結果也許並不成立。作為幾個相對**地事件。在“匣子”內部被扭曲到了一起。但每個事件都擁有身的質量和重力。比如活著的趙老憋。就永遠不可能在考古隊所處的時間坐標內出現。趙老憋根本沒有提前掌握逃離“匣子”地方法。但他本身就是“通道”。正因為他活著逃出生天的“結果”早已存在。所以一切複雜的邏輯和原因。都是基於這個“結果”才會形成。
勝香鄰想到此事。立刻告訴司馬灰和羅大舌頭二人。應該盡快離開機艙。再設法尋找通道。但即使找到了“匣子”裏地通道。又會被它帶到哪裏。則根本無法確定。不過趙老憋也許就是因為隕石的關係才能活著離開。考古隊很可能從一開始就忽略了“隕鐵”的作用。屹立在地底沙海中億萬年之久地大鐵人。除了可以在黑暗的深淵裏導航。它更是時光潮汐中唯一永恒不變的固定坐標。返回到隕鐵內部。就不會被黑洞吞噬。
司馬灰一想不錯。此刻形勢緊迫之際。也無暇多顧。就拽起撲倒在地的羅大舌頭。重新戴上防化呼吸器。按原路退向艙體破裂處。冒著亂流爬上傾斜地機翼。這時濃厚的黑霧已經開始消散。可用礦燈向四周一照。都感到心底生“C47信天翁”在匣子中的物理速緩慢得接近靜止。但這隻是相對於司馬灰等人而言。事實上它仍在持續運行。加之受到亂流影響。機翼逐漸偏離了原位。冥冥默默的空間裏。已經看不到隕鐵究竟在哪。四外都是無底深淵。誰又敢舍身一跳?
三人正束手無策。忽見機尾高處的黑暗裏。有一道白慘慘地微弱光束。司馬灰心想那多半是通訊班長劉江河的礦燈。此時也無法喊話呼叫。隻好用燈光發出信號進行聯絡。
通訊班長在洞窟中苦等眾人不回。心中不免發起慌來。此刻正探著身子向下察看。見到下方有礦燈閃爍。接連拽出了幾道光圈。知道是求救信號。他立刻找來繩鉤接應。
那三人接住蕩過來的繩鉤。攀回隕鐵頂端的洞窟。他們立足未穩。就聽遠處有巨雷擊下。借著閃電俯視深淵。那架墜毀前的“C47信天翁”已經消失。無邊的黑暗中撕裂開了幾條縫隙。呈現出深沉的暗紅。其中有密密麻麻幾百隻冰冷詭異地眼睛。在“死循環”地背後。似乎存在著某種難以想象的恐怖力量。從黑洞中扭曲了時間。使人膽顫心驚。不敢注視。
眾人周身上下毛發俱豎。三魂沒了七魄。根本無法確定己看見地究竟是些什麽。隻是在那一瞬間。都仿佛感到胸一擊。好像是絕望帶來的窒息。也好像是潛意識中對黑暗與未知的深層恐懼。
過了片刻。風暴般的塵埃漸漸煙消雲散。四周歸於寂靜。可表盤上的指針並未回到12:30分。仍在延續“匣子”裏的時間不斷流逝。也無法確定“時間坐標”有沒有恢複了正常。更不知考古隊今後的命運。是否將陷入一個更大的“死循環”。
現在冥目一想前事。眾人都覺渾渾噩噩。就像發了一場大夢。沒辦法相信己剛才經曆了一段根本不存在的“時間”。又在“匣子”裏遇到那個早該死去多年的趙老憋。可這明顯又不是“地壓綜合症”帶來的幻覺。
四人心下迷茫。待到稍為寧定。就從鐵人頂部爬下沙海。內部進行探察。也沒有什麽發現。返回來的時候。其餘三人正在檢點物資。估算憑借現有的水糧和電池。能在地底維持說:“這回真是多虧了有你接應。要不然咱們全都得報銷。我先給你記上一功。”
羅大舌頭說:“看來咱這位通訊班長還是比較可靠。是個經得住考驗的同誌。我估計你回去之後最損也混個一等功。全軍通報表揚不在話下。至於特級戰鬥英雄你就別指望活人準備的榮譽。”
通訊班長劉江河對參軍立功之事極為看重。牧區農場裏的子弟能立下軍功。就意味著有提幹地可能性。排長以上才算幹部。提了幹就能一直留在部隊。找媳婦也容易多了。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可他聽司馬灰等人如此說。雖然甚是向往。卻也不敢奢望還能從地底活著回去。而且深覺惶惑。當時就剩下己一個人。嚇得腿肚子都哆嗦了。要拿穆營長的話來說。真以為死球了。看來還是革命意誌不夠堅定。
羅大舌頭說:“別忘了榜樣的力量是無窮地。隻要你今後多向我學習就行。我羅大舌頭向來注重培養己的英雄品質。什麽是英雄好漢?那就是一頓飯能吃八個饅頭。外帶二斤醬牛肉……”
司馬灰說:“扯淡。我告訴你們什麽是英雄。英雄就是寧肯粉身碎骨。也不跟這狗屎一般的世界妥協。”
通訊班長劉江河聽了這二位地高論。真是呆若木雞。怔怔地無言以對。
勝香鄰對他們三人說:“你們湊在一起就不能討論些有意義的事嗎?”
司馬灰心想。打考古隊進了大沙阪開始。每天過得都跟世界末日似的。現在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也隻有竭盡所能周旋到底而已。因為匣子為了過去。它就像是宿命中一個解不開的死結。如今留在現實中的隻有“結果”。不管是否情願。都得接受死循環中出現的“結果”。
這個“結果”就是:考古隊無意中泄露了有關“幽靈電波”地部分秘密;“道格拉斯—C47空中列車”於14年墜毀在羅布泊荒漠;趙老憋意外偷走了情報和機艙裏的某些東西。又在勾結法國探險隊深入大漠盜寶掘藏的時候。受地壓綜合症影響死於“黑門”。“地壓綜合症”直到近些年才被逐步發現認知。五十年代之前完全沒有這種概念。因為以往的地下洞窟。最深的隻有幾百米。遠遠達不到地壓超出負荷地深度。人類對地底的探測範圍又十分有限。趙老憋勾結法國人在沙漠裏尋寶那會兒。也根本不知道世上存在這麽一種致命現象。所以無從防範。
但從這個“結果”中又衍生出了一連串的謎團。基本可以歸為三條主要線索:一是趙老憋已於民國年間死在新疆大漠。為什麽解放後又在湖南長沙現身?同一個人怎會先後死亡兩次?而且趙老憋逃出“匣子”的時候。顯然從C47的機艙內順手偷走了某件古物。他最後說有一個緊要之事還沒告訴考古隊。這件事會不會與“綠色墳墓”有關?還有趙老憋又是如何將“幽靈電波”的情報泄露出去的?二是“綠色墳墓”。這個地下組織地“首腦”早在幾個月前。就從古城密室中取得了“幽靈電波”。既然它掌握了“通道”地秘密。這條“通道”又確實存在於世。那麽“綠色墳墓”肯定要去尋找神廟。還不知道進展如何。此外“綠色墳墓”首腦的真實身份。以及該組織地結構與規模。也都被瞞得密不透風。
這些疑問此時全部無解。如今考古隊深處地底。隻能尋著古老的航標。繼續前往沙海的盡頭。探明一個未知的真相。158年中蘇聯合考察隊的去向、夏朝龍印與滅火古國的起源、迷航失蹤的Z-615蘇軍潛水艇。似乎全都與它有關。可以說一切難以解釋的謎團。都是縱橫交錯的“樹冠”。而那座接近地心的“神廟”。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樹根”。隻要考古隊能夠挖出“樹根”。全部的謎團都會迎刃而解。所以應該摒棄雜念。把著眼點和行動重心放在這第三條線上。
勝香鄰聽了司馬灰的分析。覺得思路詳明。方略還算得當。但具體實施起來卻很艱難。不確定因素也太多了。因為考古隊隻知道這座“神廟”。處在接近地心的未知區域。而極淵隻是地殼與地幔之間的空洞。還無法確定沙海盡頭是否存在“無底神廟”。聽趙老憋所言。“神廟”中應該。至於它究竟是什麽。可能隻有“綠色墳墓”的首腦才真正清楚。另外地底極淵內的種種跡象。都表明地下隱藏著滅火古國的起源。這應該是一個夏商周三代時期開始。就從黃河流域遷入地深處生存地古老文明。曆史上對它的記等同於一片空白。那些詭秘奇異的“夏朝龍印”。早在一千年前就已無人能識。據說安徽有塊鎮水的“禹王碑”。那上麵就遺有“夏朝龍印”。郭沫若同誌用了三年時間。才認出來三個字。還不知道認得準不準。“神廟”地存在肯定也與這個地下古國有關。
勝香鄰甚至有種不祥的預感。在“匣子”消失的一瞬間。考古隊似乎在深淵裏。看到了一個長有千百隻眼睛地恐怖生物。它深處在時間裂縫的黑洞中。會不會與那座“地下神廟”有關?而現在幸存下來的四名成員。隻有兩個來曆可疑又根本沒有工作證地考古隊員。一個無線連通訊班的班長。以及一名地質測繪員。缺少真正的考古專家。憑借現有的能力和裝備。就算活著找到那座“地下神廟”。大概也破解不了其中地謎團。
司馬灰聽勝香鄰所言在理。對未來的不可知和不可預見性。確實是讓現在這支考古隊感到力有不及。但司馬灰跟著宋地球參加考古隊之前。務連骨幹成員。說什麽對曆史有追求。對考古有熱情。那純屬欺欺人。可論起殺人爆破之類的軍事行動。他是再熟悉不過了。因此對於能否破解“地下神廟”之謎並不在乎。大不了拚著性命不要。將“神廟”裏的秘密毀了。
羅大舌頭連稱妙計。讓“綠色墳墓”黃鼠狼撲雞毛撣子——空歡喜一場。隻是想想也覺得挺解恨。
勝香鄰猜測司馬灰祖上或從藝的師傅多半不是善主兒。否則也不可能會使“蠍子倒爬城”之類地綠林絕技。那些山林的盜寇、海島的水賊。殺人放火、劫城踹營才是其擅長的手段。習慣采取極端方式解決問題。可如今別無他策。也隻能按司馬灰所言行事——如果解不開“神廟”裏的秘密。那就徹底毀掉這個秘密。總之要盡量搶在“綠色墳墓”之前。但願這一切都還為時不晚。
不過勝香鄰還是叮囑司馬灰:“如果宋教授泉下有知。斷然不會同意。所以咱們隻有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才能將這個計劃付諸行動。”
司馬灰點頭應允。要說完全不想知道“神廟”的秘密。也絕對是昧心之言。最近司馬灰一直在反複思索這個問題。究竟有什麽樣地驚人秘密。才值得西方冷戰勢力支持下地地下組織。不惜一切代價?他冥思苦想卻又不得其解。下意識地以口問心:“為什麽那座神廟地外壁色呈深綠。莫非是……郵電局?”
羅大舌頭聽了司馬灰所言。恍然頓悟:“還真有點道理。你說我怎麽就沒想到
勝香鄰說:“虧你們想得出來。趁早別胡猜了。這地下的氣壓越來越低。我看很快還會有氣象雲形成風暴出作痛。知道可能是地底又有氣象雲聚集。就讓眾人盡快起程。
這時通訊班長劉江河發覺“短波發射機”有些反應。應該是整理背包的時候觸碰了開關。不過能在地底收到“信號”。也是個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情況。
司馬灰見狀問道:“格瓦拉在非洲參加世界革命的時候。就是通過蘇製短波發射機。來跟遠在古巴的老卡聯絡。據說它僅在一秒鍾之內。就能著摩爾斯密電碼繞地球轉上七圈半。但是也很容易受到氣候和地理因素幹擾。難道在這麽深的地底下。還能收到外界傳來的電波訊號?”
通訊班長劉江河報告說:“首長。我看這不像有內容的電波通訊。而是接收到了某個定位信號。距離考古隊不會太遠。”他拙於表達。隻能帶路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