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爭第一
剛下凡塵的小花仙錦瑟有些茫然的望著灰色的城池，又將視線轉向身邊同樣茫然的角雉：“這是哪兒？”
“錦瑟，你臉上怎麽啦？”角雉嚇了一跳。
“啊？”錦瑟抹抹臉，濕漉漉的，連忙擦了擦，很不好意思，“我……方才，有些想家。”
“喏，拿你的小手帕擦啊。”角雉扯扯錦瑟手臂上的綢帶，眼神有些不屑，“小孩子才想家，小孩子才把手帕綁在手臂上……哎呦！”
被誤認為“手帕”的小靈犀很是不滿，在角雉觸碰到自己的時候，化作了小小的劍鋒，刺溜一聲，在角雉手指上劃了一道傷口。
“靈犀！不許隨便傷人！”錦瑟有些急了，忙忙的替角雉包紮傷口。
小靈犀害怕錦瑟不要自己，有些委屈的纏緊了主人的手臂。
錦瑟替同伴包紮完，隻能摸摸靈犀道：“好啦，我不凶你了。知錯就好了。”
手臂上暖了一暖。
“角雉，你不許這樣說靈犀。它是我的法器，名字還是上仙親自取的呢。”錦瑟說完靈犀，異常認真的轉向角雉，“它可不是小手帕。靈犀很厲害的。”
手臂上又是一暖。
“你的法器？”角雉不敢再靠近靈犀，上下端詳了好久，才勉強評價道，“好特別。”
“好啦，別看了，靈犀會害羞的。”錦瑟轉開半邊身子，眯起眼睛望向護城河，“我們進去吧。”
“從小到大，我都沒見過這麽多人噯！”錦瑟隨著人群進了城門，用手肘碰碰角雉，“你呢？”
“我當然見過啦！這是趕集啊！沒修仙之前，常陪著俺爹上城裏賣雞蛋的。”
咕咕……
角雉愣了愣，懷疑的望向錦瑟。
錦瑟迅速的低頭看了一眼，有些無辜的摸摸自己的肚子：“好像是我發出的聲音。”
咕咕……
“角雉，我……感覺好奇怪啊。”錦瑟停下腳步，鼻子裏似乎聞到了什麽味道。不是花香，也不是瑞氣，並不熟悉，可一勾一勾的，自己的這肚子，仿佛也跟著轉騰起來了。
“你是餓了。”角雉十分肯定，“來，我們去吃點東西。”
“餓是什麽？”一雙烏溜溜的黑眼珠轉了一圈，錦瑟看起來並不那麽信任角雉。
“我都忘了，你是花仙。”角雉領著錦瑟走進路邊小小的吃食店，邊道，“那你修仙可真好，都不用辟穀啊！想當年，光一項辟穀，我就修了十年呐！”
“兩位客官，吃些什麽？”
角雉推推錦瑟：“喂，你要吃些什麽？”
“啊，找到了！”一直埋頭翻書頁的錦瑟歡快的喊了一聲，“這裏有寫：‘腹中如有空墜之感，是為餓，須即刻進食……’，我餓了！”
小二好奇的打量這極俊美的小公子，又去張望那本冊子，可惜望過去，一片空白。
“拿手菜，隨便上一些吧。”角雉好奇的接了那本冊子過去，轉頭問錦瑟，“這是什麽？”
“《凡間生活基本指南》，你沒有發嗎？”錦瑟驚詫道。
“……沒有。”
“咦，好奇怪，是上仙給我的啊。”錦瑟搔搔頭，“我還以為人手一冊呢。”
“誰會連餓都不知道啊？”角雉鬱悶的將薄薄一本小冊翻來覆去，什麽都看不到，“肯定是你家上仙專門寫給你的啦。隻有你才能看得到。你再看看，上邊還寫著什麽？”
“在凡間食宿，須付銀錢……四季有冷暖，寒冷之時添衣……凡間行走，書生裝束最是適宜（或許是知道這笨笨的小花仙隻曉得那一位讀書給自己聽的書生？）……”
“好了好了。你家上仙寫的都是什麽啊？”角雉張大嘴巴，“難道……你連這些都不曉得嗎？”
“現下曉得了。”錦瑟訥訥——上仙他，真的對自己很好啊！
手指悄悄撫上書冊上清俊秀挺的字符，想象著上仙坐在書房，一字一句的寫下這些話語，錦瑟覺得自己的眼眶又要紅了。
“錦瑟，找到你了！”金甲從外邊跑進來，氣喘籲籲的喝了一杯茶水道，“小師叔吩咐我好好照看你，你可別瞎跑啊。”
“……”錦瑟懷疑的瞪他一眼，怎麽記得上仙對自己說“凡是莫要依賴旁人”呢？
“哈，我要一籠香菇素包，還要一碟鎮江陳醋。”金甲熟門熟路道，“多吃點，有力氣才能多做善事，多做善事才能像小師叔那樣拿第一……”
“第一？什麽第一？”角雉耳尖，敏銳問道。
金甲捂住嘴巴，點頭，繼而搖頭：“我什麽都沒說。”
錦瑟原本倒是沒什麽興趣，隻是聽到了“小師叔”三個字，未免也好奇起來，晃晃金甲的手臂，柔聲道：“金甲，你說嘛，你最好了！”
這是草長鶯飛的春日，這大約是在江南，前幾日的細雨浸潤之後，黑瓦白牆上的水漬尚未烤幹，簷間還蕤蕤長著數葉青草。至於柳絮兒，一瓣瓣的，從屋外晃晃悠悠的飄進來，沾在了錦瑟的發絲間。
彈指可破的肌膚，烏黑如墨的發，當錦瑟用透明得像是簷間水滴的目光瞧著金甲的時候，金甲的臉上讓人懷疑的一紅，支吾了幾句，終於像是下定了決心：“說就說吧。”
“很久很久以前……”老土得不能再老土的開場白，成功的收到兩雙白眼。
“好吧，就是數萬年前啦。”金甲抓抓頭發，“反正就是小師叔下凡塵那會兒，下凡塵還不叫下凡塵。小師叔他也隻是遵從師祖的指令，‘從哪裏來，便回哪裏去，方可悟真道’。彼時，天界諸人總是不大瞧得起凡間的，總覺得師祖的教導未免可笑——將天界首屈一指的新人放到凡間去，豈難道不是龍入淺灘嗎？可小師叔就是小師叔……”
“白衣少年，孤身攜著落夜劍，行至東海邊，恰遇惡龍作難。須知祖師為了鍛煉師叔，將其充沛的靈力封印了十之，而那惡龍反出天庭，氣焰囂張。當是時，天帝正四處調兵遣將，既要擒住惡龍，又要防止四海龍王與之勾結，焦頭爛額之際，忽聞東海海麵暴漲，竟無故多了一座龍脊島。”
“待到天界諸仙趕至東海，那海麵已成了血色。而龍脊島，正是那死去的惡龍所化。”
“龍乃上古神獸，即便那惡龍不憑恃違禁法術，若要被縛，古往今來，就隻大鬧天宮的鬥戰勝佛曾經做到。至於當時，靈力近乎全無的小師叔是如何殺了那惡龍的，無人知曉。”
金甲頓了頓，角雉連忙給他添水，星星眼道：“接下去呢？”
“殺龍是一件了不得的大功勞。可祖師爺爺似乎並不滿意，那時他便傳話給小師叔道，‘汝若覺善，可歸矣。’意思是說，你要是自己覺得滿意了，曆練夠了，便回來吧。”
“小師叔沒有回來。相反，他將自己最後的一分靈力也封印了，好叫仙界諸人尋不到自己的蹤跡。一年後，小師叔重新回到天庭，隻字不提做了些什麽，隻與自己師父密語了半個時辰。可祖師爺爺解了他的封印，歡喜非常。”
“緊跟著便是仙魔大戰。原本小師叔下凡之前，已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這趟回來，更是大放異彩，魔界數個戰團，均不是他的敵手。也是靠著這份突飛猛進的仙力，小師叔在碧臨潭邊救下了祖師爺爺。”
“大戰塵埃落定，天帝與諸位老仙討論來討論去，隻覺得要培養新鮮血液，需得入凡塵修煉。自此以後，小仙入凡塵，成了慣例。封去十之的靈力，再有人記錄你們在凡界所為，屆時自然有人為你們考核成績，判定名次。若是得了第一，那獎勵可不得了……”
“會是東陵上仙親自頒獎嗎？”角雉雙目晶亮，“什麽獎勵？”
金甲抓抓頭：“我沒得過……不清楚噯！可是據說真的很厲害。”
“你不是號稱上一百年修為第一的小仙嗎？”角雉皺眉，“沒拿第一？”
“哦嗬嗬……我啊，發揮失常了。”金甲甚是不好意思，“最後一天中了魔界的圈套。”
“錦瑟？錦瑟？”角雉拿手在錦瑟麵前晃了晃，“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我在想……金甲，每個人都會排名次嗎？”錦瑟噎了噎，望向金甲，“我也會有名次？”
“當然，還要張榜公布呢。”
“三位客官，飯菜包子，都來啦！”
金甲樂得被打斷，連忙夾了一個大包子在口裏，招呼道：“快吃，快吃！”
一頓飯，三人吃得心情迥異。
金甲惦記著師父派給自己的任務，狼吞虎咽；角雉豪情萬丈的要走東陵上仙走過的老路，食不知味；至於錦瑟，瑟縮在座位上，焉焉的，一言不發。
“錦瑟，你沒吃飽嗎？”
“啊？沒有啊。”錦瑟勉強笑了笑。
“臉色好差哦？”金甲皺眉道，“是不是在盤算著怎麽拿第一啊？小師叔肯定教你訣竅了，不要有壓力啦！”
“才沒有咧！”錦瑟扁了扁嘴角，擔心得想哭，“我……我在想，不要最後一名就好了！我不想讓上仙丟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