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剩女不可怕,可怕的是剩女紮堆
二○○四年初秋的一天,中國國際航空公司一架從歐洲飛來的客機經北京轉停之後在沈陽桃仙機場降落。從這架飛機上下來四個法國人,他們是代表法國APT公司來沈陽重型裝備器材集團商討合作事宜的,其中最年輕的公路收費係統軟件工程師Jean-PaulChantier在耐心等待著自己的行李從傳送帶上出來的時候尚不知道之後會遇到我。
時年二十四歲的沈陽原住民繆娟同學我,是這樣一個狀況:中等身材,體壯且精力旺盛,不是美女但是很把自己當美女,單身。
我在大學裏麵教書,每個星期大約是四個小時的工作量,其餘的時間自己支配,做些兼職賺錢買衣服或者旅行,比如做翻譯或在補習班講課。在我的職業生涯裏麵有這樣可以誇耀的幾筆:曾經為數位國內外政要做法語翻譯,曾經給十二位毫無外語基礎的中國壯漢培訓了四個月法語,讓他們最終通過了法國大使館的麵試,獲得赴法國工作的機會,現在在歐洲大陸上宰牛,收入穩定豐厚。
這時候的繆娟,收入還是可觀的,生活還是熱鬧的,朋友還是夠多的,精神還是愉快的。
在這個年齡上,每次朋友聚會的話題已經漸漸地從某人找到什麽樣體麵的工作,逐漸轉向Ta找到什麽樣的男女朋友,繼而是誰跟誰結婚了。此時的我因為歲數還不夠大,除了對這幫結了婚,而婚禮又辦得很溫馨隆重的家夥有一星半點的羨慕之外並沒有什麽危機意識,也不知道自己正隨著日子的流逝一胳膊一胳膊地往剩女那個方向匍匐前進。
我們當時大約是四個閨蜜,條件狀況都差不多:工作穩定且算體麵,學曆較高且愛好文學和美男,收入不錯且嘴饞,都十分有幽默感但不是異性欣賞的那種。
說到這裏請所有立誌擺脫單身的女孩們注意了:剩女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剩女紮堆。
這就跟上學的時候本來學習就不好還非跟差生一起玩,下棋的時候本來眼睛裏麵就沒有步還非跟臭棋簍子較勁一個道理。
我們這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互相打量一下:得,都這樣,我還著什麽急啊。很容易就心理平衡了。
有一天我們在著名的遼菜餐廳鹿鳴春一邊吃雪棉豆沙和鍋包肉(看這兩道好菜點的,很淳樸吧?),一邊達成了一個共識——
如果找不到好的男人談戀愛,我們就趁年輕好好工作多賺一點錢,如果賺不到什麽錢,我們就要身體健康且精神百倍地迎接每一天!
Cheer!!
給這幾個法國人做翻譯是他們到沈陽之前就定下來的事情,我在市外辦的朋友聯係到我,說重型集團有這麽這麽一個事兒,有這麽這麽幾個法國人,請你做兩整天的會議和陪同翻譯,法國人付酬。該朋友素來跟我不錯,還特意跟我說:“我跟法國人說了,報酬每天不能低於五百元。”
話說二○○四年的時候,在沈陽這個報酬還是可以的,可是我一聽說有很多技術方麵的材料要準備就覺得實在是塊雞肋,不太願意去。那位朋友於是告訴我,反正報酬是多少還沒有敲定,你不如自己跟法國人說吧。
所以當我在喜來登酒店見到這幫法國人的時候,當我初次見到JPChantier的時候,我簡單地看了一下他們提供的資料以後,就馬上切入了我的正題,我跟其中負責整個工作接洽的巴鐸先生說:“關於翻譯的報酬……”
老家夥畢竟是搞營銷的,談到錢的時候敏感又精明,未等我說完就說:“報酬不是每天五百元人民幣嗎?沒有問題,您需要我們先付酬嗎?”
法國友人買了便宜梨子,想趕快付錢把買賣砸實呢,可是他小看了麵前的我。
我胸有成竹風情萬種雲淡風輕地笑了,“先生,之前跟您通話的我的朋友不太了解狀況,像這種比較高端的技術翻譯,最低的報酬也不能低於一千元每天。”我把“不算小費”憋回去了,然後說道,“這是我的報價,如果您不同意的話,我再幫您問問別的朋友,不過我不保證會馬上給您消息。”
不常在中國混的老外有個特點,就是不講價,三個人簡單商量了一下之後就同意了。我先收了一半的報酬,寫了收據給他們,又帶走了他們給我的一些法文資料回家做準備。
我說關於給我報酬的事情,是“三個人商量一下”,沒參與商量的就是這位JPChantier先生。三個人都講話,他除了跟我握一下手介紹自己姓甚名誰之外就再沒講話。而且另外三個人都是西裝革履,隻有這位穿著長袖襯衫和純棉休閑褲,總之他就是有點不太一樣。
於是我在心裏有了些小判斷:Chantier先生看樣子肯定不是過來監工的大老板,他又像護著寶貝一樣的總是背著他的手提電腦,那麽他就十有是——馬仔!
我判斷了一下就過去了,也沒多想就精神抖擻地開工了。
看官們不要對我們初次見麵毫無火花而有什麽遺憾,我得跟大家講講我的職業操守:兔子不吃窩邊草,吃飯的地方不拉屎!
話糙理不糙,我要是見到一個什麽法國人都去YY一下的話,我就不是職業翻譯繆娟了,我是女版西門慶。
被我以為是馬仔的Chantier先生在後來法方與重型集團高層的會議上被證明並不是馬仔,雙方一旦涉及技術設備方麵的問題和細節,他的同事都要現場征求他的意見。漸漸我知道了,原來他是工程師,做技術的,其餘三人分別負責商洽合同,提供財務意見和法律意見。
這次工作涉及的領域太繁雜了,把我給累得夠戧,心裏想著一千元一天我也要少了。好在時間不長,整兩個工作日以後,任務結束了,法國人應該乘第三天晚上的飛機離開沈陽,他們在第二天晚上給我付酬的時候問我,能不能利用白天的時間陪他們去一下商業區給家裏人選購些小禮物和紀念品,我那天沒有課也沒有別的安排就同意了。早上我去接他們的時候,隻有JP沒有去。他自己去離喜來登酒店不遠的沈陽很有名的電子市場三好街逛去了。
我問他的同事:“他自己搞得定嗎?Chantier先生會漢語嗎?”
“不會,比我還少呢。”他們說得很愉快。
我心裏祝福著三好街的小販們好好宰一頓這老外。
那天下午兩點,我帶著三個法國人從中街買了不少東西回來,在喜來登大堂與JP會合。他居然收獲頗豐,買了兩個硬盤還有好幾個遊戲機。我對這些東西的價錢也少有了解,發現他並沒有吃太大的虧,大約每五百元的東西能被多要二十元左右的比率。
我說:“您不錯啊,還會討價還價?”
他說:“沒有啊。我事先上網看了一下這種產品在中國的價錢,然後我就跟賣家建議一個價格,他們不願意的話,我就走。”
誰傻啊?
我說:“嗬嗬,好好,在這裏別過吧,祝你們一路順風。”
他這時才帶著點表情地看看我的臉,“您不送我們去機場?”
我說:“我的任務早就結束了。”
“我還有點事情想要問您呢。”他說。
兩天下來,因為他的話實在太少,我覺得此人和氣是和氣,但是多少有點傳說中法國人的驕傲。現在他忽然開始跟我說話了,我的感覺就有點像全班最小氣的同學忽然主動把自己的酸奶給我一小勺一樣,很是受寵若驚。
我說:“他們去拿行李了,您現在跟我說吧。”
“我想起一個中文名字,幾位同事都有中文名字了。”
說起來這幾位的名字啊,也不知道誰給起的,幾乎個個俠肝義膽,根據法文讀音,他們分別叫做:李巴鐸,金正耀,還有我最喜歡的最有古龍氣質的白雪龍——反正都是大俠的名字。
真是閃亮啊。
那麽Jean-PaulChantier先生應該叫做什麽名字呢?
我想了半天也沒什麽主意。
JP說:“那我把郵箱給您,您如果有什麽想法給我發郵件,可以嗎?”
我爽快地說:“行啊。”
於是直到這個時候,這個傲慢的家夥才把工作名片給了我。
他的中文名字後來我過了好久才敲定下來,發給他郵件的時候把名字裏的兩個字都寫上了注釋:
薛靜博
tranquilleetérudit
安靜且淵博
JP後來回複我說:薛金璞,這幾個字怎麽樣?
我看著電腦上的這兩個字樂得夠戧,金玉滿堂啊,夠俗氣的,他完全可以跟白雪龍等人匹配當師兄弟了。
不過我可沒有必要掃人家的興,於是我回複說:嗯,還是金璞這兩個字好!您還是用這兩個字吧。
我們短暫的網絡聯係僅止於此,後來我新浪郵箱的密碼丟失了,我跟Chantier先生毫無遺憾地徹底斷了聯係。
三年之後,二○○七年六月份的一天,我一個做英語翻譯的好友打電話跟我說:“你認不認識一個法國人叫做JPChantier?”
“不記得了。”
“那他怎麽說認識你呢?中文名叫薛靜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