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不愛公主愛女巫

公主還在海的一邊等待心愛的愛人。

王子忽然笑著說:“今天就到這裏吧!”

到這裏?

公主絕望得想跳海自殺,憤恨半天又改成用殺人的目光看著我。

拉上窗簾,提起裙角,關上門,我開始解皺巴巴的圍裙。

為了一桌子菜,我可是準備了整整一天。

陛下坐在主位上,手裏捏著紅酒杯子,微笑地看著我。

我跳過去:“行了,可以開始吃了。”

陛下黑玉般的眼睛尤其勾人,紅豔豔的嘴唇一彎:“我尊貴的王後,你要我拿什麽吃東西。”

“哦哦哦!原來沒有準備餐具啊。可是我已經讓仆人們休息了,要是現在再叫她們準備,算不算是言而無信。”

陛下眼睛一眯:“那你準備怎麽樣呢,王後。”

“其實我早就對你優雅地吃飯感到厭煩了,人家說夫妻之間要體會不同的樂趣,就請陛下用一下您尊貴的手。”

幾乎是撲過去,扯掉他手上的白手套。

論體力,論高度,我都打不過他。

要想顛覆他的優雅,我還得繼續努力。

總有一天……

讓他也知道平凡人的樂趣。

我詛咒,有一天要俯視偉大的陛下。

氣氛有點不對,我趕到排練現場,發現美麗的白雪公主眼睛紅紅的。

“你敢碰他的東西,那純粹是找死。”

“路劍峰是誰啊,你去打斷他看書?”

“我就是想讓他能過來排練!我沒有幹什麽,就是把手擋在他眼前,這是我好不容易學到的撒嬌方法。後來管理員過來叫我出去。那麽多人都看著,讓我以後……555……”

就因為打擾了他看書所以被請出去?那我還倒進了他懷裏。那該如何……

“在想什麽?”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問候。

“在想路劍峰……”還沒說完,等等,這事千萬不能泄露出去。

“哦!那很榮幸。”

什麽!

挺拔的身姿,一臉淡淡的笑意,上彎的嘴唇,“路……”我驚訝地喊!

所有人都停止討論,往我這邊看來。

我連忙回頭找援助。

所有人都是一副看好戲的嘴臉。

我說:“那個,沒看到你在我身後。”本來就是,我身後又沒長眼睛。

路劍峰自然地從我身邊走過,居然沒生氣。

公主的眼睛都要瞪出來。

“排練吧,今天我有空。”

公主的表情真是豐富,得意地看看周圍,仿佛在說,無論怎麽樣,他也是被我請來了。

男人果然都一樣,遇到漂亮的東西完全沒有免疫力。

我從鼻子哼出一聲,路劍峰也不例外。

“這場戲拍王子正和女巫約會,公主曆盡千辛萬苦從女巫的城堡裏逃出來,揭露女巫,然後王子從一模一樣的兩個人中選出真正的公主。”

然後我又開始和路劍峰轉入舞池。

公主在一旁化妝,她紅腫的眼睛看起來格外的難看。

我忍不住竊笑一聲。

“你演女巫真合適。”王子調笑。

“被你誇獎,我很榮幸。”我學了他剛剛的語氣。

他會不會揍我,然後一群人把我清出場。

王子挑挑眉毛,笑笑。

我沒看錯吧!還是沒生氣。

“看什麽?很好看?”

這個人究竟是不是傳說中的冰山啊,他在說什麽。

要麽就是不會開玩笑,要麽就是自戀狂。

該公主出場了,她進場以後,立即悲鳴,扯上我的胳膊。

公主不都應該是柔弱的嗎?怎麽那麽用力,肯定給我捏青了。

一個趔趄,要和大地接吻,卻被摟進了一個熟悉的胸膛。

“放開。”不知道是不是台詞,說得好有感覺。

冰山的氣質立即泛濫。

公主嚇得馬上鬆手,像隻軟腳蝦,搖搖晃晃差點跌倒。

對嘛這才是公主,公主怎麽能戰勝女巫。

接下來是枯燥的台詞,最後王子要離開女巫,去追真正的公主。

終於演完了,可以回去休息了。

不知道有意無意,本來離去的王子他忽然轉頭,嘴唇從我耳垂上擦過。“利息。”

■,利……利息?我石化,這個家夥生病的時候奪走我的初吻,現在清醒的時候竟然挑逗我。

我要檢舉告發,可是會不會有人相信?

公主還在海的一邊等待心愛的愛人。

王子忽然笑著說:“今天就到這裏吧!”

到這裏?

公主絕望得想跳海自殺,憤恨半天又改成用殺人的目光看著我。

他已經走到了囚禁公主的城堡下,打敗了女巫所有的傀儡,忽然說,“算了,就到這裏吧!”

公主本來揮動的手僵直了。

這可不關我的事,我無奈地聳聳肩,誰叫你們挑中的演員那麽大牌。

王子氣質,不就是少說話,長得稍微好點,不愛笑,幹啥非找太子。

“小女巫,我來了!”綠豆的聲音,他翻身跳上台,體貼地擰開手上的飲料,塞進我手裏。

所有女生更加嫉妒地看著我,簡直要把我撕碎。

“有了崔至聖學長,為什麽還要勾引路劍峰?”

討論的聲音太大了吧!

我趕緊往路劍峰那看去,不知道為什麽直覺不敢去喝手裏的飲料。

路劍峰隻是淡淡地和平常一樣看了我一眼,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他不適合你。”綠豆看著我,“小女巫,不要再走錯路。”

眼睜睜看著路劍峰走出去,綠豆在我旁邊又說了什麽,我都沒聽見。

“你聽見了沒有,小女巫。”

我連忙點頭,隨便應付。

綠豆皺皺眉頭,我少有看見他這樣,我說:“謝謝你的飲料。”

綠豆馬上有開心起來,但是還是有些擔憂:“小女巫你是不是真的喜歡路劍峰。”

“不喜歡,”我慌忙說,“我怎麽可能喜歡上路劍峰。他那麽……”

“什麽?”綠豆認真地看著我。

平時不是一應付就過去了麽,今天幹什麽要追根究底。

“其實路劍峰也挺好的,人長得帥,學習也好,而且家世也不錯。”綠豆笑得小心翼翼。

我幹笑兩聲:“這幾個優點你不是也有。”

綠豆眼睛在發光:“所以你會選擇我是麽?小女巫……”

“我要上課了,遲到要被罰站。”

“我陪你。”綠豆拉住我的手腕。

“不玩了,我真的要回去了。”全場人都在看我們拉拉扯扯,明天還不知道要有什麽謠言。

“為什麽說到我,你就會逃避,說到路劍峰,不論是什麽答案都會給得那麽幹脆。”

因為,有可能,你說的那個人,她不是我。

是這樣吧!我慌忙跑開。

綠豆沒有再叫我。

這樣很好,因為就是他追上來,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隻是在和我開玩笑,整天笑眯眯的樣子,偶爾說句玩笑,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到了放學的時間,外麵開始下起大雨。

本來被我好不容易先勸走的閔慧,又打著傘回來,“妙織啊,崔至聖學長在校門外等你。你不是沒帶傘麽,正好讓他送你回去,省得在這裏等,也不知道要雨要下到什麽時候。”

我向窗外望去,幾乎能看見白色的跑車停在大雨中,一動不動。

我說:“你去告訴他,我在教室看會兒書,說不定一會兒雨就停了。讓他走吧,別等我。”

閔慧看著我:“妙織啊,你真的不喜歡崔至聖學長麽?我聽說今天你們在排練室吵架,很多人說你甩了崔至聖學長,因為你喜歡的是路劍峰,是這樣的嗎?”

我心裏忽然一跳,我說:“閔慧,你怎麽也信這些無聊的傳言。”

閔慧沒有正麵回答我的問題:“其實在遇見你之前,崔至聖學長除了去網球社,根本不和別人說話的,他和路劍峰一樣,都是那種很內向的性格,別看他對你笑眯眯的,其實我覺得他也很脆弱,所以妙織,你不要去傷害他。”

綠豆以前和路劍峰一樣?

“還有,我真的很喜歡路劍峰,不希望你……”閔慧話沒說完,拍拍我的肩膀,走了出去,地上印出她留下的水印。

我爬在桌子上,忽然間很想做個蝸牛。

時間一點點過去,雨沒有停下的意思,風中搖擺的樹葉,很像是漂浮不定的心。

是下雨天的緣故,因為雨太像眼淚,很能感染人的心情。

無論是路劍峰還是綠豆,都不關我的事。

我隻要走好我自己的路,照顧好律,然後……就好。

迷迷糊糊中有人叫我的名字,睜開眼睛,是一張嫩嫩的臉。

“別睡了,回家吧!”遞給我一把傘。

小屁孩露出那種不合時宜的寵溺表情。

我點點頭,心裏悶悶的。

接過傘,我才想起來問:“你怎麽知道我在哪個班?”

“哦!我姐說的。”他穿著鬆鬆垮垮的衣服,還穿著一雙雨鞋,兩條小腿在裏麵晃蕩。

我快速收拾好書包,出了教學樓,打開傘,一大一小拿著兩把傘衝進雨中。

“你今天……”小屁孩的話淹沒在雨中,什麽也聽不見。隻能看見他嫣紅的嘴唇一張一合。

我忽然合上傘。

雖然是夏天,但是雨點好涼。

“你幹什麽!”

下一步,我鑽進小屁孩的傘裏,抹下額頭上的雨水,“兩個人一把傘就夠啦,那樣多別扭,這樣我也能聽見你在說什麽。”

小屁孩的臉紅得像蘋果。

“要不要我背你?”我說。

“背我?”立即臭屁地笑一聲,“別妄想了。”

呦,以為我多願意呢。

“那你跟緊點,淋濕了我可不管。”伸手握住他軟綿綿的小手。

走出校門,白色的跑車還停在那裏。

我低著頭,希望綠豆不會看見我,路過跑車,我的心緊張地直跳。

車門還是打開了,綠豆從車上下來,“小女巫,”他笑眯眯地。

我說:“我弟弟來給我送傘,我們一起回家就行了。”

綠豆點了點頭,“小女巫,今天下午我說的話,你就忘了吧!無論如何我都會守護在你身邊,不會給你任何困擾,你要相信我。”

小屁孩一眨不眨地看著我。

我說:“是啊,我們永遠是……”好朋友。話還沒說完,就被綠豆搶白。

“那,小女巫注意安全,”他匆匆上車,搖下車窗,衝我招手,然後飛馳一般向前開去。

我說:“我們也走吧!”

小屁孩忽然咧嘴笑得很開心:“好,我們回家。”

這個表情可以做廣告封麵,不過要在他手裏放一個奶瓶。

回到家,身上還是濕透了。

我和小屁孩各自回房間洗澡換衣服,然後我開始收拾被我們踩髒的地麵。

我忽然打了一個噴嚏,說不定是綠豆在罵我。

“感冒了?”小屁孩揉著頭發走出來,他就是不喜歡用吹風機吹幹。

我說:“那怎麽可能。”我從小壯得像頭牛,吸吸鼻子,有點鼻音。

“煮點薑湯吧!我看你是感冒了。”轉頭就走。

這家夥還是一副唯我獨尊的模樣。

蹭到廚房,翻翻菜籃子裏,居然沒有找到薑,頭開始有點暈暈的。

小屁孩本來在沙發上看書,不知道什麽時候移到廚房。

我早就習慣了他的突然出沒,“沒有薑,煮不成了。”不是我不想煮。

“家裏也沒有感冒藥,我出去買。”小屁孩剛要走,就被我拎住了領子。

這種感覺太好了,他的力量不如我,身高不如我。

這個家就是唯我獨尊。

把小屁孩拽過來,在他領子上蹭啊蹭,吸吸鼻子。“頭好疼。”

“感冒了,頭肯定會疼。”

“那我好累,晚上不想做飯了。”

小屁孩想了想:“那就別做了。”

“那我要去睡覺。”

“好!”

病人就是特權多,雖然以前在家,通常生病都沒人管,燒得氣喘如牛,還要自己去醫院打針,一想起來,真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麽錯。

我就是手上有斷紋,張開手:“該死的斷紋。”

我說了髒話,會不會被小屁孩鄙視。

“我也想和爸爸媽媽一起出去玩,一起過生日,在他們懷裏撒嬌。”

小屁孩撐著我三分之一的體重,應該很沉的。

終於走到臥室,我一頭栽在上麵。

握著他的手就是不肯放開。

“以前在孤兒院裏,本來沒想別的,因為大家都一樣,院裏有嬤嬤,有對我們好的叔叔阿姨。

“直到回家以後,看見弟弟衝父母撒嬌,才覺得,唉,也可以這樣,難道這就是血脈相連的感覺,會有兩個人對自己的事那麽上心,即便是打罵都會覺得很溫馨,因為打完罵完就會覺得不忍心,這就是父母。

“可是為什麽都是父母,到我這裏就不一樣,刻意跟我保持著距離,有些東西我碰都不能碰,看見我的手就跟沾了晦氣一樣。

“動不動就想放棄我,我就那麽不招人喜歡!我也想做家裏的公主啊,可能是老天不給我機會。

“你不會懂的,你有沒有這樣的生活,你整天過得那麽滋潤,大家都圍著你轉,說不定還生在福中不知福呢。”

人好奇怪,生了病就會覺得自己最大,放縱一次吧,像小孩吧,反正是生病了。

我衝小屁孩傻笑。

這家夥認真地看著我,眼睛真好看。

後來不知道自己又說了什麽,昏昏沉沉,時睡時醒。

最清醒的一段是被小屁孩叫起來喝了一碗不好喝的粥,接著吃了一片藥。

再睜眼睛家裏都沒人了。

我抓起書包就往學校跑,看門的大爺就在門口溜達。

我還在想用什麽手段騙進學校去。

大爺奇怪地看我一眼:“今天周末,你來學校幹什麽。”

周末■,今天是周末。天啊,我都忘記了。

於是又快速地趕向蘊琪姐的西點店。

正好碰見蘊琪姐鎖門出來,看見我很驚訝,“妙織,你不是病了嗎?怎麽跑過來了。剛才路……哦,我弟弟還說讓我回去照顧你,我正好要走。”

我擦擦頭上的汗,“沒關係,我已經好了,可能昨天淋了雨,所以有一點傷風。我們進去開店吧!已經很久沒有……”

“不行不行,那家夥交給我的任務我一定要完成,否則,我就要吃不了兜著走。”蘊琪姐拽著我,打開車門,把我塞進去。

小屁孩有那麽可怕嗎?

平時還不是任我欺負。

“別那麽詫異的看著我。那家夥可惹不得,從小就那樣,沒人敢招惹他。”

沒人敢招惹?

那我捏了他的臉,還……還教育過他。蘊琪姐跟我說的是一個人麽?

進了家,不到兩個小時,蘊琪姐就弄了一大桌子菜。

“怎麽樣,都嚐嚐。”

我夾起一塊放嘴裏,超級好吃!

“你是不是和……我弟弟約了今天有事啊!”

“呃!對了,今天我和他要去滑冰場。”

“我就說吧,那家夥今天肯定有事,快吃吧,多吃點,等那家夥回來,別忘了幫我美言幾句啊。”

我的飯差點沒噴出來,讓我美言幾句?

以蘊琪姐剛才的描述,我恐怕活不久了。

那家夥惹不得。

吃完飯,蘊琪姐本來想等到小屁孩回來再走,可是連續來了兩通電話,終於按捺不住,去約會了。

我無聊地翻書,從書頁裏掉落一張照片,小屁孩拿著網球拍的照片,冷冷地臭美模樣,跟現在一模一樣,可是照片上的日期是2001年1月2日。

照片上的日期是六年前的。

那這個,不是小屁孩?

奇怪,小屁孩有一個兄弟嗎?居然和他長得這麽像。

起身去拿桌子上的茶杯,低頭,清綠的水麵上忽然浮現起一個影子,小屁孩拿著網球拍在揮動,一個長著幾根黃毛的丫頭蹲在那裏癡癡地看。

“網球有那麽好看麽?”捧著雛菊的男孩子小聲地問。

“那當然了,”黃毛丫頭翻了個白眼,癡迷地看著運動場上的人影。

“那我以後也練網球,你會來看吧!”

得不到回答,一個人癡癡地看,另一個人看著她。

時間就仿佛靜止了,直到小屁孩打開運動場的門,走出來,一點點接近看了他一上午的人,然後,冷冷地擦肩而過。

我的頭忽然劇烈地疼,那個長得跟蜈蚣一樣的傷疤要裂開了一樣。

那個黃毛的丫頭,是我小時候的模樣。

那個捧著雛菊的小男孩,是被我搶了麵包圈的孩子。

我,小屁孩,還有綠豆。

這是我的夢嗎?

茶杯脫手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地碎裂聲。

“怎麽了?”

我剛要俯身去撿碎片,卻被人把手腕拉住。

抬頭看,是小屁孩。

“什麽時候回來的?”我扯扯嘴皮,頭還是在疼。

“進來的時候,你在端著茶杯發愣。”

“哦!”我抬頭看小屁孩,“我好像病了,看見了一些奇怪的畫麵,我看見你在打網球,我在一邊旁觀,還有……”我皺皺眉。

“別想了,”嫩嫩的手爬上我的眉梢,“休息會兒。”

手放下的瞬間,我看見他手背上貼著創可貼。

“這是怎麽弄的,”我抓住他的手。

“沒什麽,擦傷。”小屁孩起身,去收拾地上的茶杯碎片。

“昨天你是不是做了粥給我吃。”我說道。

“哦!”他沒大反應,接著收拾東西。

“你會做飯?”

“以前看過。”

看過就會了?唾棄天才。

“不過做得不好吃。”小孩子就該打擊一下,不然將來怎麽進步。

“以後多試試就好了。”小屁孩竟然沒有反駁我。

我把他從地上提起來,看著他黑玉般的眼睛:“你今天……不是……最近都怎麽了……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小屁孩眨眨眼睛:“對你好不對嗎?”

“是不是昨天我說什麽了,所以你可憐我?”如果被一個小屁孩可憐,那我還要不要活了。

“不是!”小屁孩反身從書包裏掏出兩本書,“這是我今天給你找的書,看完了,應該足以應付小考。”

我拿起來翻翻,裏麵講題的方式和普通的參考書不一樣,沒有太多的名詞解釋,看起來很容易理解。

我說:“你今天就出去給我買書了?”

“順便。”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連回答都那麽臭屁。

我說:“我們下午出去玩!”想起滑冰場,我就興奮。

“你現在行嗎?”小屁孩斜看我一眼,拿起他平時看的書。

打開書頁,我就把手放在他的書上,這都是跟公主學的,本年度最流行的撒嬌方式。

寒,跟一個小屁孩撒嬌。

不知道管不管用。

小屁孩半天沒說話,我的手有點抖,估計是失敗了,蘊琪姐說,他不好惹,我現在是不是有點做過頭了,去擋他看書的視線。

寒,這招還不是一般的爛。

剛想要賠笑,挪手。

“真的想去?”黑色的眼睛來回掃射我,從額頭到下肢。

■,收到效果。

撒嬌還是管用的,就看用在誰身上,路劍峰肯定是刀槍不入,對付小男生還綽綽有餘。

“當然了,我的恢複功能一流!”一臉諂媚的笑,“我們去吧!”

“那好吧!”小屁孩那開我的手,合上書。

然後不知道上樓收拾了什麽東西放在包裏,背在身後,戴上他的鴨舌帽,看起來真是可愛。

我不論再怎麽打扮都是一個普通人。

就我現在這副模樣,孤兒院的嬤嬤們還感歎,我比小的時候漂亮太多了,小時候的模樣,矮矮,胖胖,頭發稀疏,就像一個老巫婆。

“想什麽呢?”小屁孩斜眼看我一眼。

“在想,我比小時候漂亮很多。”人貴在知足嘛!

“是嗎?不覺得。”

什麽叫不覺得,我白了他一眼:“我小時候你又沒見過。”所以沒權力發言。

“沒見過?”小屁孩嗬嗬笑兩聲,“膠皮糖。”

欸,好像在說誰的外號,誰叫膠皮糖。

怎麽聽起來這樣耳熟。

我天生就是路盲,走啊走,也找不到滑冰場,連公交車站台也找不到,多虧小屁孩帶了地圖和私房錢,我們才搭上出租車。

小屁孩在副駕駛上,指來指去,讓司機都忍不住誇他。

這孩子太聰明了。

可是瞬間被他一眼盯梢給冰凍。

下了車,可能是傍晚的關係,人不是那麽多,新開張的滑冰場在商場的底層,到了入口覺得涼颼颼的。

買了票,真的隻是半價,笑得我都合不攏嘴。

小屁孩站在人群中,很多人都盯著他看,實在是太過閃亮,他好不容易找到我,壓壓帽子,低聲說:“走吧!”

我順勢把手伸過去,拉起他,頓時有一種自豪感,看吧,這孩子是我帶來的,羨慕吧,嫉妒吧!

我得意洋洋的樣子,頓時引來無數反感。

鄙視的目光越來越多。

我根據腳的尺寸租好滑冰鞋。

小屁孩卻說:“不用,鞋我自己帶了。”

自己帶著■,難道他會滑冰?

好像知道我再想什麽,穿好鞋,他抬起頭:“不太會。”

不大會就好,省得我丟人,“那我們一起學。”我拍拍他肩膀,掙紮著要站起來。

沒站穩就一個趔趄,然後被人扶住。

“一點點走,別著急。”

我一步步向前走,就跟那些小娃娃一樣,笨拙地像個鴨子。

我終於明白,那家夥所謂的“不太會”是什麽意思。

他的不太會,可以支撐了我大半體重,做我的拐杖轉遍全場。

他的不太會,引來無數人的側目,甚至有幾個教滑冰的老師都蠢蠢欲動,要來收他做學生。

我頓時感覺到無比泄氣。

夢想能在冰麵上自由地滑啊,就像精靈一樣飛舞,羨煞旁人。

看來我資質不夠。

“先學會站在冰麵上不倒,然後隻要有一個人帶著你很快就會了。”

大概是我緊緊盯著冰麵上飛舞的二人組合時間太長了,小屁孩一下就猜中我的心思。

看來今天隻能苦學了,小屁孩身高和我差太遠,再有力氣也有限。

“會有那麽一天的,”小屁孩看著我。

我捏起手指彈了他一下,“每個人不知道要有多少花癡夢,要都能實現,就見鬼了。”

我隻是想想,虛誇的夢。

小屁孩看著我,忽然蹲下身,開始解鞋帶。

我說:“不玩了嗎?我們一起……”

小屁孩把我的手放在欄杆上,“抓住了。”

然後接著脫鞋,把兩隻冰鞋脫下來,兩隻腳踩在冰麵上。

我慌忙想去阻止他,一伸手,就掌握不好平衡,“下麵多冷,趕緊穿鞋,你幹什麽?!”

“走吧,”小屁孩拉我的手,“現在我拉著你,穩當一些。”

“我不玩了,你快穿上鞋!”下麵多冷啊。

小屁孩想一想可能真是拿我沒辦法,轉身走了。

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裏,天啊,我怎麽回去。

呆愣了一會兒,剛想自己掙紮著走,看見小屁孩走了回來,腳下穿著大大的鞋,好像是工作人員專門穿的那種防滑的鞋子。

“現在行了吧!”

“你怎麽搞到的?”

“來,我們走吧!”根本不回答我的話。

可是我知道一定不容易,如果隨便一個人都能穿著工作人員的鞋子走來走去,那滑冰場不是要翻天了。

我忽然有一種小屁孩無所不能的感覺。

他那孤傲的眼神,放大放大,就和路劍峰重合在一起。

可是我不希望他變成路劍峰,因為小屁孩離我這麽近,路劍峰對我來說,太過遙遠。

小屁孩拉著我,我就跟小時候學走路一樣,一點點進步。

心裏有一種暖洋洋的感覺。

小屁孩在後麵走,我在前麵滑,很多人看著我,驚訝的,揣摸的眼神,但是我都不在乎。

有一個人就能完成你認為不合乎實際的願望,像童話書裏寫的那樣,他就是有這個本事,別管他怎麽做到的。

他就在我身後一步步地跟,臉上雖然沒有過多的笑容,但是看我的眼神是專注的,於是我忽然覺得,無論我什麽時候倒下,他都能伸出手去拉我。

雖然他是一個才十歲的孩子。

可是卻總給人錯覺,覺得他就高高地站在你身邊。

“我們回去吧,第一次滑冰,時間長了腳腕會疼。”

他每個建議都有理有據,我能拒絕嗎?

於是我隻能提出另外一個建議:“今天我們在外麵吃吧!”

小屁孩也沒有異議。

我坐下解鞋帶,“今天晚上吃什麽,都聽我的。”

小屁孩歪頭,眼睛眨眨,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好!”

我忍不住想得意地大笑,換好鞋站起來,忽然腳下不適應,差點摔到,真是樂極生悲。

小屁孩又清脆地笑一聲。

我惡狠狠地拉起他的小手。

出了門,天氣清爽,不是太熱,也不冷。

我深深吸口氣,歪頭:“走吧。”目光不懷好意。

聽閔慧說,這附近有一條小吃街,很正宗,但是家裏人不讓她去吃這些東西,偶爾有一次偷跑出去吃,都記憶深刻。

我拉著小屁孩左走右走,穿錯了很多街道,終於兜了一大圈找到了小吃街。

成功地看到小屁孩皺了皺眉。

“你說在這裏吃?”

“是啊。”

琳琅滿目的炒年糕、炒米腸、魚丸串、炸魷魚、紫菜粉絲、餃子、紅薯、煮雞蛋、蟹肉粉看得我口水直流。

旁邊的大嬸正在賣麵包,看見我立即笑臉盈盈:“嚐嚐吧,剛做好的,有魚形的,菊花的,還有雞蛋麵包。”

我早就按捺不住了,“麻煩你給我兩個雞蛋麵包。”

接到手,馬上塞給小屁孩一個,“這個裏麵夾的是雞蛋,很好吃的,你試試看。”

“就這樣拿著吃?”看著手裏的麵包,皺皺眉頭。

我得意極了,終於有小屁孩也不懂的事,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我掰過他的身體,讓他麵對群眾,“你看看,大家都這麽吃。”

尤其是一個小姑娘正吃得不亦樂乎,看見小屁孩,就跟挖到寶藏一樣,小腿一登就要往這跑,多虧被父母抓住了脖領。

小姑娘那種裸的喜歡視線,讓我不舒服,於是我換了個位置,擋住了她看小屁孩的視線。

“快吃快吃。”我樂得像偷腥的貓,抬起手,自己先咬一口。

然後盯著他張口去咬,瞬間,我立即伸手往前塞了塞他的手,“大口吃才好吃,一口咬到裏麵的餡。”

小屁孩黑玉般的眼睛,閃啊閃,但還是咬了一大口。

我才滿意地鬆開他的手。

看著他把嘴裏塞得滿滿,沒有了往日優雅的樣子,我頓時有濃濃的成就感。

“好吃嗎?”

“還可以,怪怪的。”

“我們每個都嚐嚐,從頭到尾吃一遍。”

“從頭到尾吃一遍!”

小屁孩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這種表情才對嘛,又不是神,要平易近人和正常人一樣才行。

我拍拍他的肩膀,找一個位置坐下來,從頭到尾一盤盤端小吃,越擺越多。

小屁孩坐在一旁完全陷入了被動。

他眼睛邊眨邊看著我,我真有點不想虐待他的衝動。

但是,這不是虐待,這是人生,看他吃什麽東西都一個表情,沒有什麽喜惡,我就不高興,我要破壞那份優雅。

寒,如果被閔慧聽見了,一定會把我分屍,扔進太平洋。她最欣賞,迷戀的就是路劍峰種種完美的表現,尤其是掌握一切,永遠保持那種淡然和閑暇。

呃,說說的,怎麽扯上路劍峰了。

“在想什麽?”

“快吃啊,還有那麽多。”我心虛得臉發燒,連忙去拿吃的。

“我有件事想告訴你。”小屁孩認真地看著我。

“什麽事?”

“一會兒說。”他輕輕拉開我擋在嘴邊的頭發,上麵還沾了醬汁,拿起濕紙巾,幫我擦幹淨。

這樣一定看起來很詭異,我會不會被認為是老年癡呆症或者有殘疾?不然怎麽讓一個小孩子照顧。

小屁孩把頭發幫我整理好,笑一下,拿起魚丸接著吃。

我發現即使是拿著竹簽吃魚丸,小屁孩也會很優雅,這個人氣質好像就是這樣,就像我即使穿上公主的衣服,也會一眼被看穿,因為沒有貴族的氣質嘛。

“小女巫,你怎麽在這裏?”

“崔至聖學長。”天啊,真巧。

“你也喜歡吃這裏的小吃?”綠豆的眼睛發著光,又犯以前的老毛病,盯著小屁孩看啊看。

我說:“我第一次來,這裏的東西很好吃。”

“是嘛!我也第一次來,”綠豆笑眯眯,“我們在做賽前練習,易澤楓說這裏的東西好吃。”

果然,我伸過頭去看,綠豆身後,跟著個懶散大少,一邊看我,一邊吹煙圈。

綠豆還穿著運動時的衣服,伸手去拿我盤子裏的魚丸,手腕上綁著我送的護腕,上麵還有我的簽名。

我趕緊抬頭看小屁孩,他正在用閃光的眼睛盯著看。

我說:“那個,是……”想解釋,看著小屁孩,小屁孩也看著我。

“是什麽?”綠豆搭上我的肩膀,“小女巫這個簽名很管用哦,我今天一勝到底。”

小屁孩低頭吃東西,恢複了平常一樣。

是啊,隻是一個小孩子,我急著解釋什麽。

綠豆今天特別高興,易澤楓叫了啤酒,他也跟著喝。

我說:“學長少喝一點,不然……”

綠豆笑得像朵花,“叫我名字,我就不喝了。”

我不肯叫,接著吃我的炒年糕。

綠豆喝得有點醉醺醺,他忽然說:“比上小女巫追路劍峰的曆史,我這點算不上什麽。”

我懷疑我沒聽清楚。

小屁孩抬起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綠豆也打量著小屁孩,“呃,路劍峰,我不會輸給你的。不是,你不是路劍峰,你是小女巫的弟弟。”

綠豆真是喝多了,空前混亂,居然把小屁孩叫路劍峰。

說完這些,他頭一歪倒在了易澤楓的肩膀。

易澤楓掐滅煙,“你真的喜歡路劍峰?”

我說:“我和路劍峰都沒見過幾麵,更何況我們……”我笑得很大聲,“根本不可能嘛!”

易澤楓沒多說話。“我送他回去,”連扛帶拽弄走了綠豆。

走了兩步回過頭,“我還沒見過這小子變成這樣,你們要是吵架了,趕緊和好,別給我找麻煩。至聖對你很在意,別讓他傷心。”

對我很在意,可是我,我原來一直逃避,因為我……

“你喜歡路劍峰?”小屁孩忽然問。

“是啊!”我應了一聲,並沒有否認,小屁孩懂什麽?

“走吧。”

我和小屁孩走在馬路上,握著他的手,有一種無比真實的感覺。

也許我不應該在一味妄想了。

也許我早過了幻想成為公主的年齡。

我說:“你不是說有話要跟我說?”

“哦!”小屁孩想了想,“過段時間再說吧!”

這個小孩,今天也好奇怪。

好不容易到家,我接了杯涼水,就要往下灌。

小屁孩扯住我的手腕,“剛吃那麽多,就喝涼水,不怕拉肚子。”

嘮叨得像一個老頭。

“明天你要去哪裏?”

沒有小屁孩在身邊,還挺不適應。

“你明天沒事嗎?可以去學校的圖書館,那裏周日開放的,去那裏看看書,還可以隨時找資料。”

他在規劃我的行程,但是壓根沒說自己的事。

“早點睡吧!”小屁孩回過頭。

我一看牆上的表,正好十一點。

早上一醒過來,第一反應去小屁孩的房間,人去樓空。

真是不閑著。

然後給蘊琪姐打了個電話,還好,她今天能正常做糕點。

西點店開門,生意異常的好,很多人抱著欣喜的心情來,然後還帶走很多份,不免抱怨,為什麽不能天天開店,還說她們一有空就會來看,每次都看見關門。

蘊琪姐笑得好幸福,對一個廚師來說,得到顧客的肯定,比什麽都重要。

短短的幾個小時時間,所有糕點都賣完了,蘊琪姐無論如何都不想再多做,我隻有光榮下崗,時間還早又不想回家,想起小屁孩昨天說的話。

學校的圖書館,周日開放。

不知不覺走到了學校。

圖書館裏靜悄悄的,因為大家都在看書,還有就是人比平時要少很多。

我隨便走到一個書架前麵,抽出一本書。

有人同時拿走了對麵的一本,於是中間露出一條小縫,我和對方都不約而同從縫隙望過去。

整潔的白襯衣,烏黑如墨的碎發,看見我以後上揚著嘴唇。

“路……路劍峰……”我變成了結巴,每次都不能好好說他的名字,因為心跳得很快,指尖都在顫抖。

路劍峰微微一笑:“你來了。”

“是啊,我來了。”

這叫什麽回答。

我咳嗽了一聲,窘迫無比。

“現在有事嗎?”路劍峰又問。

他這個人什麽時候變得熱心起來?

“沒……沒什麽事,我來看看書。”

“哦!”路劍峰合上手裏的書,重新放回原位,堵上了我們之間唯一的窗口。

我長舒一口氣,匆忙要離開這裏。

走出書架遮擋的地方,路劍峰抱著兩本書站在我麵前。

“上次給你講題還容易懂嗎?”

學校成績最好的太子講題還能不懂,那就是豬了。

不過也難說,綠豆給我講題我是一點都不理解。

“那今天就繼續吧!”路劍峰看著我,然後用手指指空著的坐位,“我們去那裏!”

我茫然地跟在路劍峰身後,直到坐下,我才反應過來,路劍峰說要給我講題,這個“大冰山”竟然主動“移駕過來”說要幫我講題。

天啊,我不是在做夢就是眼睛壞掉了,這種事隻有綠豆才做的出來。

我抬手揉揉眼睛,眼前的還是路劍峰。

“我們從這裏開始吧!”路劍峰指指書上的題目,翻轉一下參考書,正麵對著我,他則看倒字。

我往書上看去,為什麽他每次都能找到我想要的題目,好像很了解我學習的進度。

他開始講解,和小屁孩一樣,總結能力超強,一篇密密麻麻的注解,他三兩句話就說完,我隻需要一章章看過去,一點也不費勁。

我說:“這裏是不是可以套用之前的公式!”

路劍峰點點頭:“是!這裏考的知識點就是看你會不會用錯公式。”

我點點頭,“那這個也是。”

路劍峰說:“這些題都是在鞏固這個公式,你隻要記清楚就行了,這次小考,這樣的題必考。”

會考?那我不是賺到了?!

“好了,今天就到這裏吧!”路劍峰合上書,“下午有沒有其他的事?”

我說:“沒有。”

“那好,我們一起去一個地方。”

去一個地方?他是在約我?

我像一個木頭人一樣走在路劍峰身後,這要是讓韓名惠那家夥看見了,一定會認為我生病了,或者在神遊狀態,這太不符合我的性格。

路劍峰伸手拉開車門,我的心慌得要蹦出來。

他坐在我身邊,看著我。

我眼觀鼻,鼻觀心,縮進殼裏。

但是他靠過來,越靠越近,他不會是要……

“係好安全帶,坐在副駕駛本來就不安全。”

我在想什麽啊,我的臉像火燒一樣……

“你臉怎麽這麽紅?是不是車裏太悶,今天太熱了,有點曬。”路劍峰伸手去摸我旁邊的玻璃,修長的胳膊,細白的手指。

呃,今天都流行這種護腕嗎?路劍峰手腕上竟然帶著我給小屁孩和綠豆買的款式相同的護腕,而且不是款式相同,牌子也一樣,這種廉價貨什麽時候成了潮流趨勢了,小屁孩天天戴,綠豆天天戴,路劍峰不會也天天戴吧!

“會不會好一點?空調吹著,馬上就不熱了。”

我說:“路劍峰學長……”

“別叫我學長,我們相同年級。”路劍峰踩開油門,“直接叫我名字吧!”

“路……路劍峰……”

千古不化的冰山徐徐一笑,點點頭。

我說:“你手腕上……也有傷?”

路劍峰看我一眼,“嗯!”

“我弟弟手上也有傷!”那個,我怎麽選擇了一個悶死人的話題,天啊,說不下去了。

路劍峰忽然說:“是不是跟我在一起覺得很悶。我不大會哄女孩子開心。”

我慌忙說:“沒有,哪裏有!”就是有點緊張。

小屁孩也悶悶的,但是我跟他在一起比較能放得開,可能是因為不涉及感情上的問題。

天啊,我又在想什麽。

他這是要去哪,走的路好熟悉。

好像是去我家的路。

“我們去哪?”

“有沒有覺得這條路很熟悉?我們去英園孤兒院。”

英園孤兒院,我的心重重一跳,是我生活了八年的地方,“我們去那裏幹什麽?”

“我以前經常到那裏去,英園是我父母公益上的援助點,再者我比較喜歡那裏的環境,附近還有網球場。”

是啊,英園那裏空氣很好,周圍植物也多,原來一個開發商還想把那塊地皮買去做療養院,後來院長請了一個大人物出麵才讓開發商徹底放棄購買計劃。

“這裏還記得嗎?”路劍峰手指著一個公園。

公園門口,下著細細的雨,我縮在角落裏,抬頭看見了一個男孩。

那個人在雨裏,麵目模糊,但是好像是小屁孩。

我的腦袋突然間劃過這一幕。

手心就像火燒一樣的疼,張開手掌,白色的疤痕開始泛紅,就像金源過敏的那天晚上,我從家裏跑出來,遇見那個人的時候一樣。

車子一轉到了孤兒院。

剛下車,我一眼就看見門口的韓名惠和金源。

很多人都聚集在一起。

韓名惠的眼睛掃啊掃,忽然就掃中一個點,長大了嘴巴,口水都要流出來了,果不其然,我順著她的目光,找到了路劍峰。

韓名惠用手不斷地去拍打身邊的金源,金源的目光也望過來,和韓名惠做出一樣驚訝兼花癡的表情。

我走過去,擋在路劍峰前麵,大聲喊:“韓名惠。”

“老,老,老大……”韓名惠一邊跳腳,一邊用手指戳我,然後拉著早就石化了的金源,跳了過來。

“老大,你怎麽會來,小律給你打電話你也不接,我們還以為你不來了。”手拉著我手臂猛晃。

金源癡癡地看著我身後。

我說:“呃,金源,你看什麽看!”

“小律怎麽了?”我看一眼韓名惠,讓她繼續說,可是她的目光也飄到了路劍峰身上。

“你們倆看夠沒有!”我大吼一聲,總算讓她們收回視線。

“不是啊老大,校服男生你找到了怎麽也不告訴我們一聲?!”

“是啊,老大,讓我整天對著一個恩公排位拜啊拜。”

我實在受不了她們倆。

“你們正常點行不行?這是我們同一所學校的,呃……朋友……”我仰頭,正好看見路劍峰衝我笑了笑,應該算是朋友了吧!

“老大,他就是救了我們金源的帥哥啊!”

金源猛點頭。

路劍峰救了金源?

路劍峰沒承認也沒否認,還是那種很難讓人接近的感覺,除了他和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呃,我又在亂想。

“韓名惠,你還沒說小律怎麽了?”我急切地問。

“對了小律。”韓名惠一驚一乍的樣子就像一個趴在地上,伺機蹦向別處的螞蚱,“小律今天參加音樂學院的考試!我們馬上就要過去了。”

我差點就錯過了小律的考試!“在哪考?”

韓名惠還沒說話。

路劍峰笑笑:“我帶你過去。”

原來他知道,那他帶我回來這裏是不是因為這件事。

我說:“你認識小律?”

路劍峰說:“他跟我提起過,有一個姐姐叫夏妙織,在聖倫讀書。”

路劍峰拉開車門,讓我坐進去。

韓名惠和金源拉開後麵的門也坐進來,不用想也知道她們為什麽這麽積極,我說:“你們不是有車坐嗎?”聲音木木的,一副要趕人的嘴臉。

“老大,我們是想和你一起去嘛!”

“是啊,我們好久沒見。”

兩個就是花癡的本性,本來我對她們這樣從來沒覺得反感過,就是為了演唱會偷花了我要給小律買衣服的錢,我也沒怎麽跟她們發火,可是一想到這次她們花癡的對象是路劍峰,我心裏就有一股莫名的煩躁。

兩個人賴皮不下車,我也不能下去拖她們。

她們興奮了一路,我鬱悶了一路。

終於到了考試地點,是一個很大的音樂學院,院校門口停了很多我叫不上名的好車。

“別擔心,這家學校完全是靠實力。”路劍峰說道。

我點點頭,想起來我在聖倫的情況,會不會有貴族生歧視普通生這樣的事發生,小律還很小啊。

“男孩子需要在外麵曆練一下,小律沒問題的,你要相信他。”

沒說幫我去解決,也沒多勸慰我,但是說的話是我最想要聽到的。

我們和其他應試生家長一樣去門衛處登記。

管登記的大爺看看我們倆,問:“應試生名字叫什麽?”

韓名惠在我身後跳高大喊:“叫李律,李律。”

大爺白了她一眼:“不要加塞一個個來。”

我連忙說:“我們是一起的,都是來看李律的。”

“哦!”大爺在表格上寫著李律的名字,看著這兩個字,我想起一臉向往去音樂學院的小律,眼睛酸酸的,終於有一天,小律的名字出現在國內名牌音樂學院的應試表上。

“你們跟他是什麽關係?”大爺接著問。

“哥哥!”

“姐姐!”

我和路劍峰幾乎同時說。

大爺來回看路劍峰和我的臉,“是親兄妹吧,長得很像。”

■,我和路劍峰長得像?什麽眼神啊。

除了一個鼻子倆眼睛,我們完全沒有一處相像的地方。我平凡得連光都沒有,他卻是一輪皓月。

“現在就可以進去了嗎?”路劍峰受過高等教育,無論做什麽都能近乎完美,而我,嘴一瞥就是個妒嫉的小丫頭。

“你們可以進去,剩下的兩個……”大爺伸著脖子拔開我和路劍峰中間的縫隙,看韓名惠和金源。

我才發覺,我和路劍峰挨得很近。

“你們兩個不能進去。”

“為什麽我們不能進?”韓名惠幾乎哭出來。

“你們兩個看起來不像是家屬,不能進。”然後又轉頭看我和路劍峰,“還不進去,馬上開始了。”大爺開始催促。

路劍峰衝我笑笑,拿起表格往裏衝。

隻剩下韓名惠和金源在後麵不斷地哀求。

硬闖也不行,門口的治安人員個個是冷酷的守門衛士。

韓名惠眼淚汪汪:“妙織啊,你一定要鼓勵小律啊,我們隻能在這等了。”

我點點頭:“你們的心意小律會了解的。”

“走吧。”路劍峰拉起我的手。

我以為是他下意識地碰到了我的手,於是尷尬地要抽出來,卻被他堅定地握住。他臉上的表情好像很習慣的樣子。

我局促不安,心裏被裝進去了一條魚,來回撲騰。路劍峰他很奇怪,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在聖倫見麵,他冷冷地說:“就是她吧!”他為什麽現在對我這麽好。

今天是開放試考試,所有考生都有家屬來應試現場,一個龐大的禮堂放眼望去都是人。

孩子在台上演奏完,家長立即往出擠。

路劍峰緊護著我,給我製造出一個絕對穩定的區域。

他嘴唇緊抿,認真的表情,讓我想起公車裏的小屁孩。他們兩個雖然年齡差那麽多,可是有些地方,倒像是同一個人一樣。

終於找到了坐位。

聽著輪番上場的一個個考生,有彈鋼琴的,吹管弦的,拉小提琴的,我越聽越緊張,一個個水平都這麽高,小律要想進這個學校不是一般的難。

路劍峰說:“沒關係的,小律比他們都優秀,還有兩個就是小律了。”

我驚訝:“你怎麽知道。”

不知道他從哪裏變出一張考試順序表,手指著說:“剛才演奏的那個人名字在這裏。”

再往下兩個,寫著李律的名字。

我說:“這個表哪裏拿的?”

路劍峰笑笑:“剛才在門口的架子上,你急著往裏麵走沒看見。”

可是他也不比我走的慢啊,怎麽能注意到這些,還伸手去拿了,我都沒看見,虧我還霸占著他另一隻手,對他的行動還是不能完全掌握。

誰說人跟人的智商差不多,我看差很多。

到了小律出場,合適的燕尾服,一把漂亮的小提琴,認真的表情,我幾乎認不出來他就是我的小律,他就是那個和我擦肩而過,在繈褓裏哇哇哭泣的孩子。

本來還很緊張的心情,在小律拉響第一聲,忽然得到了平複,路劍峰說得很對,小律比之前那些考生都要優秀,他對音樂的天分,差點就要被埋沒了,要不是有人資助他學音樂,我永遠都看不到這一幕。

短短的幾個月時間,他就能學得很好,以後他的路還很長。

小律拉完他的考試題目,我趕緊去看路劍峰,因為我不是很懂音樂,不知道他拉得到底好不好。

看見路劍峰衝我點頭,我的眼淚幾乎奪眶而出,這比我站在台上受到別人的肯定更值得高興。

小律退場,我也像剛才的那些家長一樣,第一時間往外跑。

路劍峰跟在我後麵,陪著我發瘋。

到考生出口,我等了半天,才看見小律提著小提琴走出來。

我立即撲上去,小律看見我很驚訝:“姐,你怎麽來了?我還以為你來不了,打你手機你也不接。”

手機,對了,我好像是落在了家裏沒帶出來。

“哥,你也來了。”小律鬆開我跳到路劍峰身前,親切的樣子不比對我差。

“哥,我剛才考得怎麽樣?你幫我找的老師厲害極了。我會好好跟著老師學。”

原來小律跟我說,有一個有錢人家的哥哥資助他學音樂,那個人就是路劍峰。

“哥,是你帶我姐來的嗎?我姐很糊塗哦,以後你要多多照顧她。”

所有的考生都很緊張,唯有小律是個嬉皮的樂天派。不隻這樣,還在說我的壞話。

我說:“李律,你皮癢了是不是?!”

小律不理我,依舊纏著路劍峰:“哥哥還是五點前要走是不是?”

路劍峰笑著點點頭。

這個悶葫蘆明明不愛說話,人人還都要纏他,我在一邊吵吵得翻天覆地也沒人搭理。

“我們去老地方吃飯吧!”路劍峰接過小律手上的小提琴,小律挽起我的手,“好,一起去吃飯。”

我繃著臉,準備嚇唬小孩子。

小律小心翼翼看了我幾眼,終於說:“姐,你的臉怎麽那麽黑。”

李律,你居然敢這麽說,你死定了。

我們一直打鬧到了門口,又上了車,走了一條街道,我才想起來,我們有兩個東西落在了校門口,於是又返回去。

韓名惠和金源都已經快成了學校門口的標誌物。

吃完飯送小律回到孤兒院,路劍峰又把我送到了家門口。

對我來說,我住在小屁孩家這件事是我的限製級,任何人都不應該知道,對綠豆這樣,對閔慧也是這樣。但是當路劍峰提出要送我回家的時候,我居然連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難道這就是下意識,下意識我已經接受了他,喜歡上了他。

那閔慧怎麽辦?

我說:“謝謝你!”

路劍峰露出很好看的笑容,“明天學校見。”

我一直目送他的車子消失,心裏空蕩蕩的。

回到家,小屁孩還沒有回來。

我躺在沙發上迷迷糊糊睡著了,等再睜開眼睛,小屁孩正拿著茶杯,邊看我,邊喝茶,看起來異常高興。

我說:“今天去哪了?”

小屁孩想想:“做了自己喜歡的事。”

這孩子居然說出這樣的話,還要早熟成什麽樣。

我說:“晚飯吃了沒?”

小屁孩點點頭:“吃了!”

我說:“跟喜歡的人一起吃的?”

小屁孩也會笑成花一樣,不過比綠豆好看多了,想了想,點點頭。

我也是,這三個字險些脫口而出。

“你今天高興嗎?”小屁孩有點小心翼翼,試探著問。

我對他這個表現實在是不明所以,“嗯。”一想到小律可能會考上那個有名的音樂學院我就想笑。“我弟弟今天考試,發揮得不錯,所以我心情好。”

“還有別的原因嗎?”

這小子今天怎麽刨根問底。

當然有了,和路劍峰在一起,心裏就像觸發了某個點,幸福得要死。可是我幹嗎跟小屁孩說,他又什麽都不懂。“沒有了。”

看起來小屁孩有點失望,難道是沒打聽到我的八卦?

我說:“你才多大啊,就有喜歡的人,也太早熟了,不怕我去告訴你姐。”

小屁孩優雅地捏著杯子,抿口茶,笑笑:“我還早熟?比你差遠了。”說完抬屁股就走人。

“我像你這麽大年齡的時候,還不知道啥是喜歡。”隨便給我扣帽子,不申辯就等於默認了。

“哦!”小屁孩笑笑,那表情一個曖昧,“那六七歲就開始拖著小短腿,追求別人的是誰?”

“六七歲拖著小短腿,還追求別人,這麽白癡的人肯定不是我。”

我哼哼唧唧準備上樓睡覺。

剛走幾步就被小屁孩叫住:“去幹什麽?”

“睡覺啊!今天特別累。”

“不能睡,把這本書上我寫的注解看完再睡!”指指桌子上的參考書,一邊喝茶一邊看自己手裏的書。

“什麽?你說讓我看完那本。”這個家夥的精力太旺盛了,出去一天居然還能接著學習,而且還幫我寫了注解。

“這個你什麽時候寫的?”我千般不願地磨蹭回來,拿起參考書看,密密麻麻的小字,每章都注解了,原本以為他頂多總結了一兩章,這個幻想忽然破滅了。

“你睡覺的時候……”看我一眼,接著看書。

我睡覺的時候?天啊,就那麽短短的時間。

“沒辦法,聖倫第一次小考很重要,希望你能考到貴族班,你就辛苦一下。”

小屁孩也會體諒人?

“貴族班?”我不要去,雖然路劍峰在貴族班,如果能去了,就可以經常見到他。可是我去貴族班又會成為別人茶後閑談,而且那幫貴族生還不知道要怎麽看我。

“就這麽點勇氣!”小屁孩明顯是在激將。

可是我聽起來就是刺耳,勇氣,哼,我又不是要裝公主的淑女,我是女巫,我還怕什麽,可是想起閔慧,如果我考上貴族班,而閔慧萬一沒有考上,那我們……

“考吧,離得太遠,不容易見。”

什麽意思,莫名其妙。

可是我,真的想去貴族班,穿上白色的校服,金色校徽,真的很襯我皮膚,而且還能常常見到路劍峰,可是……

我看了小屁孩一眼,他的長相和路劍峰真有點相似,尤其是那雙比黑水晶還亮的眼睛,薄薄的嘴唇微微上揚,那種姿態……

呃!這個表情真曖昧。

我忽然間一點睡意都沒有了,手不由自主地去翻書。

小屁孩滿意地笑笑,然後低頭去喝茶,像網了魚的漁夫。

我怎麽感覺自己好像中了某人的圈套,掙紮啊,掙紮也沒用。

呃,我到底是被誰算計了。

我看啊看,小屁孩偶爾來抽查,聽著我的回答,他滿意地點點頭,我驕傲得都快飛到天上去了。

“明天上課的時候聽聽,也許就能聽得懂了。”小屁孩合上書,從我手上拿起我的習題集,“睡覺吧!”

沒有一天不是領導者的口吻,為什麽他說什麽就是什麽!“不睡覺,你說睡就睡啊?”

“那你想幹什麽?”小屁孩從樓梯上轉過身,抱起胸。

我不合時宜地打了個哈欠。真是太不爭氣了。

小屁孩笑得格外驕傲。

我火冒三丈,跑幾步上了樓梯,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故意捏了一下他的臉,就算他說的都對,但是也不能剝奪我發泄憤慨的權力。

我愛死了他驚訝、不置信的表情。

可是現在他好像都習慣了,我捏他,也不反抗。

“明天開始做便當吧!”被捏著嘴,還下命令。

“為什麽?”以前都沒有這麽要求過,難不成是懲罰我的一種表現?從上星期開始,綠豆天天都給我送便當,如果再做那綠豆那份怎麽辦?

“要做兩份,你一份,我一份。”小屁孩從我身邊走過,那走路姿勢,是我見過最完美的。

幹什麽還強調,做便當當然是把我自己的帶出來,難不成就給你做。可是如果開始做便當的話,那我每天早上就要早起一個多小時。

“晚上做好了,第二天帶。”小屁孩拿著浴巾又追加一句。

我真的懷疑,他在我心裏裝了一個竊聽器,我想什麽,他都知道。

再這麽下去,早晚有一天,他會被送進人類超級功能研究所。

我又打了個哈欠,一步步挪到臥室,一臉紮進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