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豬頭肉引發的血案

1987年七月上旬的某天中午,沈陽上空烈日高照,曬的發燙的馬路上浮土隨著車輪到處彌散,熱的人心裏煩躁難言。

就是這天中午,鐵西區稅務局的辦稅員毛永,應別人邀請,去建設公園旁邊的一家飯店吃飯。請客的是位個體老板,在申請減稅時毛永給他幫過忙。同時赴宴的還有七八個人,也大都是工商、衛生檢疫等職權單位的,各人基本上相互都認識,就算不認識也臉熟。這種場合都是經常碰麵的。

既是熟人,喝起酒來便不拘束,開始是雪花啤酒輪著灌,灌挺幾個後,剩下的人又換精裝老龍口接著喝。那天酒桌上數毛永量大,五六輪喝下來,隻他自己還能勉強站起來走路了,不過他的神誌也已經不太清醒。看著喝酒的人一個個東倒西歪,也不知為什麽,毛永忽然特想吃豬頭肉。他喊來服務員,讓弄盤豬頭肉來。服務員說飯店沒了,想吃到啟工南街路口去自個兒買,說完撇下毛永走了。

那時的飯店還不講究服務態度,毛永也沒和服務員計較太多。他起身出了飯店,向著不遠的啟工南街走去。啟工南街是沈陽當時為數很少的小吃一條街。

毛永本來是在社會上混的小流氓,連初中都沒畢業,但他爹是大托(沈陽大型拖拉機廠)的廠長,前年剛剛提拔的,當年就利用職權把毛永安排到了稅務局工作。那時候的工廠廠長權利很大,相當於一方諸侯,尤其是大托這種上萬人的大國營。

毛永到稅務局上班後,著實安分了不少。他斷絕了和社會上狐朋狗友們的來往,工作幹的也挺認真,待人接物看上去也像個好孩子,給領導留下的印象相當不錯,一年後轉為了正式職工。轉正後,毛永工作上表現更加積極,和同事們關係處的也好,幾乎所有人都認為他已經是個好人了。沒想到這天還是出了事,不但他自己被人砍了,還差點被判刑。

其時毛永從飯店出來奔啟工南街走著,也許是天太熱的緣故,也許是被太陽曬昏了頭,沒走幾步他酒勁上來了,腦子裏一團混亂,恍惚中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在社會上瞎混的時候。到了啟工南街,他找了個賣豬頭肉的攤子,挑了一塊肉讓攤主過秤。等過完秤,毛永接過肉來轉身便走,他已經徹底暈菜,把付錢的事給忘記了。

擺攤的是個中年婦女,還帶個十六七歲的半大小子,見毛永這樣自然不依,婦女上來扯住毛永的背心,讓他付錢。毛永的稅務製服脫在飯店裏了,他要是穿著稅務製服來,估計這女人也就認了,那時候工商、稅務幹這種事情再平常不過。毛永被女人扯住,掙了兩下沒掙開,不覺一股邪火攻心,回手抽了那女人一個大嘴巴,說你媽我不是給錢了嗎!他一動手,女人放了聲,哭喊著和毛永拉扯在一起。

這時聚集了一些圍觀的人看熱鬧,紛紛指責毛永,卻沒人上前管這個閑事兒。

人一多,毛永心裏越發不耐,滿頭熱汗,豬頭肉也扔地下不要了,隻想盡快擺脫糾纏。其實他隻要賠了錢,拍屁股走人,啥事沒有,可他喝的太多腦子轉不過彎來,隻知道使勁去掰女人抓住他的手。無奈女人出死力抓住他不放,嚷著要去派出所。

毛永一聽派出所急了眼,伸手從砧板上抄起了把剔骨刀,作勢要捅。但還沒等他手往下落,毛永忽然感覺麵前似乎有黑影一晃,接著左臉一陣徹骨劇痛,血水霎時糊住了他左眼,看去一片紅光。這時女人終於放開了手,毛永捂著臉原地轉了兩個圈兒,摔倒在地。他用另一隻眼睛終於看清,和女人一塊的那個半大小子,手裏拎一把大號的厚背菜刀站他跟前兒,菜刀上的血還在滴滴嗒嗒往下淌。

半大小子正是這女人的兒子。這時的他並未意識到,這一刀,砍出了沈陽黑道上十幾年的恩恩怨怨,也砍出了他自己一生的悲歡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