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前夕

白潔穿著大紅的羽絨服,頭上戴一頂白色絨毛線帽子。大誌沒穿警服,一身筆挺的藏藍呢子中山裝,圍著白圍巾,一隻胳膊上搭著一件呢子大衣,一隻胳膊被白潔挽著。兩個人哈著冷氣,親昵的說笑著,都是一臉的神采飛揚。劉湧望著這對熱戀中的情人,還有車窗外燈火闌珊的沈陽,一股莫名的愁緒湧上心頭,眼眶一下子紅了。心想這就要過年了,我真的要這樣離開沈陽嗎?

白潔和大誌緩步從劉湧乘坐的出租車旁走過,他們沒有注意到車裏的劉湧。兩個人這些日子來關係發展很快,已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白東方也很讚成白潔和大誌的事,他希望妹妹能嫁個正經人,有個好的歸宿。

自白潔被毛天哲強奸到現在,她所在的醫院裏已經傳的沸沸揚揚。不是說白潔被強奸,而是都在傳白潔賣淫的事。有些個無聊的中年婦女,把事情編造的有鼻子有眼,仿佛親見一般,且逢人便說,不由得人不信。白潔也不計較,但她也不再去醫院上班了。反正哥哥回來了,生活也算是有了依靠。

白東方在外這幾年白手走天下,仗著高超的偷盜技藝,手頭有了一筆可觀的積蓄。他這次回來原本打算給白潔報了仇,就帶上妹妹遠走高飛的,但沒料到被魏巍搶先出了手,他也隨之改變了主意。

白東方這年也三十多了,前幾年浪跡天涯,雖說手裏不缺錢,可也吃了不少苦頭。如今看著自己妹妹即將有個好的歸宿,他也想到了自己的終身大事,他也想有個家了。臘月二十三的晚上,他大包小包買了好多東西,去了陳青眉家,他計劃著過了年就和陳青眉把婚結了,好歹也算是有個家。至於以後的路怎麽走,白東方還沒想好,也隻能走那山砍那柴了。

到了陳青眉家,白東方進去不多會兒,話還沒說幾句,忽然又有人敲門,陳青眉的老媽去開了門,是一個穿軍大衣的人,說找白東方。陳青眉的老媽也不多問,給讓到了屋裏頭。

來找白東方的人竟是劉湧。那天劉湧持槍殺人後,本想著立即離開沈陽,到了火車站才知道,這時候正是春運最高峰,出省的火車票根本買不到。而且他走的時候太過匆忙,沒帶多少錢,沒法走。

劉湧沒辦法,這幾天一直窩在郊區一個私人小旅社裏。他不敢和任何人聯係,因為公安局抓人就那幾招,堵兩站——在火車站和汽車站蹲點;排查社會關係;發動群眾收集線索。劉湧既幹過公安,當然是加倍的小心防範著。不過這樣也就讓他沒法搞錢,更沒法離開沈陽。思前想後,覺得這時候也就隻有找白東方還算安全了,他在臘月二十三這晚去了北藥家屬院。

劉湧趕到北藥的時候正碰上白東方帶著大包小包要去陳青眉那裏,劉湧沒有立即上前相認,他用軍大衣的毛領子遮住了臉,在後跟著白東方。劉湧在跟蹤白東方的同時,他自己卻大意了,他在鐵西區的熟人太多了,當他專注的跟蹤白東方時,有個過路的小流氓認出了劉湧,也尾隨上了他。

劉湧跟著白東方一直到了陳青眉家,這才敲開了門,說找白東方。白東方本來不大看得起劉湧,覺得他這人太愛錢,太滑頭。但聽說了劉湧那天在亞洲賓館仗義出手替戰友報仇後,心裏已有些佩服他,認為劉湧也算得上是個人物。這時見劉湧來找自己,他當然明白是什麽事,便讓陳青眉和她家人回避了,把劉湧領到了裏屋單獨談。

“我殺人了。”劉湧進屋第一句話。

“都聽說了。看你不出,原來也是個有種的人。換了我,也會那麽做。”白東方的目光裏帶著讚許。

“可我走投無路了。你要幫我一把。”

“嗯。你打算咋辦?”

“沈陽我不能呆了。這個事太大,上頭一定要全力查。你幫我離開沈陽。”

“你打算去哪兒?”

“哪兒都成。可是我走的太急,沒帶多少錢,這會兒又回不了家。”

白東方考慮了一會兒,說道:“這樣吧,我在廣州有個朋友,也是咱沈陽人,在道上混的不錯。明天整兩張飛機票,我把你送過去安頓下。暫時先有個落腳的地兒,等過了風頭再想辦法。你看咋樣?”

劉湧點點頭,感激的說道:“謝了老白。我會還你這個人情的。”

白東方哈哈一笑,說恩和仇都是負擔,都不必往心裏去。

劉湧也笑了,說道:“咱倆以前沒交情,想不到你會這樣幫我。本來隻想討張火車票錢的。”

“要論交情,我可以不管你。但我敬你是條漢子,所以一定要幫你。”白東方說。

劉湧見白東方如此義氣,想起自己陷害白潔的事,心裏不免有些愧疚。白東方見劉湧低頭不語,拍拍他肩膀,安慰道:“兄弟,別喪氣。走,咱找個地方喝兩盅,好好嘮嘮。”

劉湧已經身無分文,今天的晚飯還沒吃呢,聽白東方這樣說,也沒推辭。兩個人告別了陳青眉出來,並肩順著胡同往外走,商量著到哪兒去喝酒。但是他兩個都沒留意到,身後三條黑影悄沒聲息尾了上來。那三個人手中都拎著一尺多長的砍刀,在小胡同裏昏黃的路燈下,閃著悠悠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