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友聚會
那時已經到了1988年的1月底,眼看著年關將近,劉湧參加了一次戰友聚會。去的人都穿上了當年的軍裝,有的人還把軍功章也佩在了胸前。數年分別,戰友們見麵後都很高興,也很激動,畢竟是死人堆裏一起爬出來的,大家互相擁抱後有的人還流下了熱淚。
當年被劉湧拿刀捅過的連長也來了,劉湧和連長相視一笑,緊緊擁抱了,都覺得能活著相見已經是大幸,當年那一刀,實在是不值一提。
說了會兒話不覺到了飯點,有人提議找個地方痛痛快快喝一場,來他個一醉方休。大家自然讚成,於是一起來到了中街一個新開業的酒店。這個酒店是個人開的,叫做“亞洲賓館”。
酒店新裝修好,看上去富麗堂皇氣派不凡,在當時的沈陽,那絕對是第一流的。一幫子人正要進飯店時,劉湧看見了一個沈陽道上的老流氓李俊岩,正摟著一個妖豔女子從酒店裏出來。
李俊岩是劉湧前幾年處理過的一個盜竊慣犯,前年劉湧見他時還窮的叮當響,沒想到今天李俊岩一身的西裝革履,大背頭刷齊鋥亮,摟著那女子的手上還戴著一顆碩大的金戒指。李俊岩也看見了劉湧,笑著和劉湧打了個招呼。劉湧問他最近忙活啥呢?看樣子混的不賴。李俊岩遞給劉湧一張名片,笑著說道:“嗬嗬,也學著做正經生意了。改天請劉所喝酒。今兒還有事,我可先走了。”說完摟著女子出了酒店。
劉湧也沒看名片,隨手裝在了衣兜裏,繼續和戰友們往酒店二樓的包間走。上樓梯時劉湧無意間回了下頭,透過大門的玻璃,他看到李俊岩和那個女的上了一輛嶄新的黑色藍鳥轎車。忽然間,劉湧感覺無比失落,心說我他媽還不如一個無賴混的好呢。
等眾人挑好包間坐定,連長說今天他請客,讓兄弟們放開了吃好菜,敞開了喝好酒。大家一聲歡呼,也不客氣,名貴海鮮點了滿滿一桌子,又要了四瓶茅台,每人又來了一盒大中華。席間氣氛融洽,人人臉上都放著光,回憶起那段鐵血歲月,無不慶幸今天還能坐在這裏。
堪堪酒足飯飽,連長喊來服務員結賬。等服務員把帳單拿來,連長的臉色卻變得有些尷尬,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老於世故的劉湧一看就知道連長帶的錢不夠,他也不多說,隻把自己身上帶的千把塊錢都拍給了連長。連長數了數,臉上的尷尬依舊。這時有一個戰友笑話連長“氣管炎”,錢都被老婆攥了去。大家都笑,也紛紛掏錢湊數。但是在場的所有人把錢掏光後,還是缺著八百多塊。這下大家臉色都有些難堪,都感覺有些下不來台。連長想了想,措辭誠懇的讓服務員去問問經理,看能不能改天把短著的錢給送來,還著重提到我們都是軍人,絕不會賴賬的。服務員翻翻白眼,一扭一扭的去了。
誰都沒想到,服務員去這一問,竟引出了一件驚天血案。
片刻後,那個小服務員回來了,說不行。一個戰友問為啥不行?服務小姐“撲哧”一笑,滿臉鄙夷,不屑的說道:“老板說了,傻大兵們都窮著呢,怕你們賴賬。今天少了一個子,誰也別想走。”
劉湧這些戰友們複員後不是進了公安係統便是去了企事業單位的保衛科,並沒有那個人混的好了。那幾年正是機關單位最艱苦的日子,經濟過熱引起的通貨膨脹導致物價飛漲,可工資卻不見漲,這也是那時許多基層官員走上道路的一個直接原因。這天參加聚會的戰友裏,還有兩個是二級傷殘,一個缺了胳膊,一個斷了腿,都沒有工作,全指望著每月二百來塊錢的傷殘補助過活。
這些退伍軍人近一兩年來日子過的緊巴巴,心裏本就不痛快,這頓飯錢合著這麽多人沒湊齊,人人都感覺臉上掛不住,服務小姐一句“傻大兵”出口,話音剛落便被一個盤子拍在臉上,緊跟著又有人把桌子掀翻,說咱把這宰人的黑店砸了吧。
都是死過一回的人了,再沒什麽好顧慮的,大夥兒紛紛抄起板凳開始打砸。服務小姐捂著臉跑出包間,把事情給老板說了。
這飯店的老板也不是等閑之輩,當年也是黑道上的成名人物,人稱老叔。這會兒正在樓下陪著一個派出所長和一幫子聯防隊員喝酒。聽說出了這種事兒,罵罵咧咧帶著聯防隊員衝上二樓,和劉湧他們這些退伍老兵打在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