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快回去吧，敵人就快要來了。”莉絲很快就恢複了平常樣子，說著，轉身就要離開。
“等一下。”魔法師喊出了聲，半妖精少女轉回頭，訝然看著金。
“……這個霧……是你製造出來的？”
“是啊……”少女奇怪地回答，語氣之自然讓人覺得製造出這麽大範圍的濃霧隻是根本不值得一提的小事情。
“用精靈魔法？”
“嗯。”
“怎麽做到的？”
天上傳來一陣響亮的哨聲，打斷了兩個人的對話。金知道這聲音意味著敵人接近了。
“以後再說吧，趕快到你自己的位置上去。”莉絲不再理會魔法師，轉過身很快就消失在霧氣中。
車輪聲從已經看不見的路上傳來，似乎依稀可以看到在濃霧中偶然出現的人形。沒有喧嘩，沒有雜聲，所有人都在摒住呼吸等待著敵人整個進入伏擊圈。
金待在專門為魔法師準備的壕溝裏麵，不安的看著地下。他從來沒有這麽緊張過，剛才全力設置魔法防護的時候還感覺不出來，現在一靜下來等，他才知道自己的心跳的是這麽的厲害。“這隻是一場戰鬥，一場普通的戰鬥，隻是比我過去經曆過的規模大上一點而已。”金不停的用這個自欺欺人的理由來說服自己。雖然這種自我安慰的方法在理論書上被論證為是一種很好的消除緊張方法，據說對大多數人是極其有效的。但顯然金不在這大多數之列，至少對於現在才他是沒什麽效果。
金不是沒有見過血，也不是沒有看過大規模的戰鬥，他也曾和肯一起在黑夜中襲擊盜匪，也曾在城頭上和半獸人進行殊死的戰鬥，可是這一切都不能說明什麽，他現在很緊張，確切的說，很害怕。
是的！盡管金經曆過這麽多場戰鬥，但是像這樣加入軍隊參加兩軍對壘的大規模戰役畢竟還是第一遭；再加上又是在離村長一家喪命之處不遠的地方進行埋伏戰……過往的失敗再一次爬上他的心頭，噬咬著他的心。
他身邊是一群並不熟悉的同伴，事實上，除了彼此第一次見麵的互相自我介紹外，幾乎沒有說過幾句話。他們對他總是抱有一種排擠的態度，彼此間似乎找不到可以談的話題。他們都知道他那和年齡並不十分相稱的力量，那幾個見習魔法師多次仔細的看過他的那根魔杖，即使不能說是帶著滿是嫉妒的神情，起碼也是滿臉豔羨吧。金甚至覺得自己是孤零零的被丟到這支軍隊中，完全徹底的和他的同伴隔絕了。
而眼前即將發生的這場戰鬥也是他所未經曆過的類型。魔法師對幾天前看到的那悲慘的戰場情況還記憶猶新：倒斃的戰馬，碎裂的武器盾牌，再加上簡直可以堆積成山的屍體，一起呈現在黃昏的夕陽下，構成了讓看過的人都無法忘卻的地獄風光。
而現在，那個場麵——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即將再次出現在魔法師的麵前，而且，將以更大的場麵來出現。
“這不是一場自衛的戰鬥，也不是在正義的名分下進行的戰鬥，隻是一場簡單的為了錢去殺人的戰鬥——和所有的雇傭兵戰鬥的理由一樣，僅僅是為了錢去屠殺和自己有著相同外型的，流著同樣鮮紅血液的同類。彼此間以前沒有任何仇恨，無論是從個人還是到總體都沒有，戰鬥的理由就是為了金錢。而我自己正混在這樣一支軍隊中，成為為錢害命的幫凶之一……”
裝載著重物的大車所特有的轔轔聲連綿不絕，夾雜著偶然發出的一兩聲嗬斥牲口的聲音，敵人似乎根本沒有發現潛藏在暗處的殺機。這也難怪，他們現在正走在距離邊境的危險地帶尚遠“安全地區”，走在自己走熟的道路上，用得著害怕什麽呢？
金機械的轉過頭，看見身邊可見範圍內的另外一個魔法師。為了不胡思亂想下去，金仔細的觀察起這個新戰友：他年紀比金大上一些，但是等級隻是個魔法師，他看起來無動於衷，隻是用一種冷漠的視線去尋覓根本穿不透的濃霧裏的將要出現的敵人，也許對他來說這一切都太熟悉，因而都已經麻木了吧！但是透過他冷漠的表情，金還是發現他內心中的激動，一種被強力掩飾的情感就藏在這看似冷漠的麵具下。金清楚的發到對方的袍子下擺在沒有風的現在居然在微微顫動……
金舒出一口氣，原來別人也和他一樣的緊張。放鬆後，他覺得有點累，便坐到了地上。這才發現因為剛才因為牙關咬得過緊，以致整個臉部肌肉都麻木了。
這一刻，也許隻有短短的幾分鍾，可感覺似乎比一個世紀都要漫長，敵人已經大半進入精心布置的伏擊圈了，金抬頭看天，豎起耳朵等待那一方麵他很想聽到好結束這難耐的等待另外一方麵則希望永遠不要出現的信號。
但是那信號終於還是來了，箭杆上被鏤出特殊空洞的響箭那尖利刺耳的聲音突然響起來，夾雜在轔轔的車輪聲中的這破空的呼嘯聲是那麽的清晰突兀。
響箭聲剛落，密集的颼颼聲混雜著此起彼伏的哀號就緊跟而上。一刹間各種聲響就如同炸開鍋一樣，混成一團，響成一片：指揮官們聲嘶力竭的大叫，士兵們混亂的響應，受驚失控的牛馬的聲音以及受傷瀕死者的痛呻……此時的混亂實非為金的耳朵所能一一分辨。金所能知道就是在剛剛這麽短短的一瞬間，又有很多生命消逝了。
幾乎每個雇傭兵都有一張弓，每個人都在戰鬥開始前準備了三十根箭，於是走進埋伏圈的倒黴蛋們就隻能先承受一場箭的狂風暴雨的洗禮了。這次打擊是如此的迅猛可怕，以致立刻就瓦解了敵人的整個組織。而這個時候濃霧已經開始淡去，不過視野依然不是很好，聲音還是最好的導向。有的人分辨那霧中模糊的身形的射擊，而更多的人則循著哀號聲音的來源射去，下麵的敵人既無力反抗也無從反抗，隻能依靠各人的求生本能以及幸運之神的眷顧在這箭雨下掙紮。
原先那麽濃重的霧氣正在以異常的高速消逝，幾乎在弓箭第一波打擊結束的時候，濃霧已經淡到若有若無了，敵人的一切都暴露在伏擊者的視野中。
“殺！”不知道誰第一個發出戰鬥的呐喊，這個聲音馬上就迅速的膨脹開來，整個戰場上都是這一片嗜血的喊聲，雇傭兵們跳出隱蔽的陣地，撲向一片混亂中的驚惶的敵人。
金爬起來，靠在壕溝的邊緣向下看去。除了他以外，其他的人都已經投入戰鬥了，那幾個魔法師也跳出了戰壕，開始把魔法發射到敵人密集的地方。雖然隻有個位數的幾個魔法師，卻也能很有效的進一步打擊敵人那本已不多的一點戰鬥信心。
戰鬥情形是一邊倒的，當他們毫無戒備的走入這個埋伏圈的時候，勝負實際上就已經決定了。雖然雷特軍隊的數量依然很多，但是他們眼下根本組織不起來有效的抵抗，被雇傭兵們一段段的包圍，一批批的消滅。
剛才的弓箭打擊造成的傷害非常的慘重。金視野所及的範圍內，無不是受傷的雷特士兵圍成圈，奮力的抵抗來自四麵八方的攻擊。他們表現得很頑強，但是這種抵抗隻是徒勞而已，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勝利的機會了。雇傭兵們堵住了道路的兩端，然後壓迫著殘存的敵人退向那個湖。連對軍事外行的金也知道雷特軍隊就要徹底完蛋了：他們失卻組織，一片混亂，雖然勇敢卻隻能是亂七八糟的自發抵抗，無法形成有效的力量。唯一讓人感到奇怪的是雷特士兵們異常頑強，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也沒有人投降。
可惜這並不能改變什麽！
就一個單獨的戰鬥而言，這場伏擊戰簡直可以被看成是完美的典範了，從頭到腳沒有出過一絲的錯誤，金看到現在莉絲正指揮著士兵從兩麵向中央壓縮，完全斷絕了敵人的逃生之路。
下麵的戰鬥是毫無意義的了，因為雙方都已經知道戰鬥的結局是什麽，現在隻是一方激發了嗜血的狂熱，另外一方則為自己的生命而做最後的抵抗。如果現在雷特人背後有可以逃生的路徑的話，那麽金相信他們早就丟下武器逃走了，可惜這個險惡的地勢環境迫使他們除了戰鬥外別無選擇。
一股強烈的感情衝動突然湧上金的心頭。他突然間很想要幫助那些受了重傷卻還在頑強抵抗的雷特軍人。或許是被他們頑強的精神感動了吧，或許是因為想起自己當年被軍隊攻擊時做無力而絕望的抵抗時的感覺吧，也許隻是本身對於弱者的憐憫，或者是其他什麽原因吧。反正金現在已經完全被這種情感抓住了。
最後的時刻來臨了。雷特殘存的士兵們現在已經完全的被敵人包圍，他們雖然又重新集結在一起，但是已經太晚了。雷特軍已經無法逃出這個牢固的包圍圈，士兵們站在齊腰深的水裏麵，麵對著精銳的雇傭騎兵的反複衝鋒。一個又一個的士兵倒在敵人的刀劍和馬蹄下。
“烈焰牆！”咒語終於完成了，金毫無保留的發揮了他全部魔力，施展出了這個強大的魔法。
火焰組成的牆壁在殘存的雷特士兵中間騰起，在魔法的驅動下就在湖水之上熊熊燃燒。
這看上去是給密集的敵人最後一擊，但是金努力的回避了敵人密集的地方，極力的操縱著火焰。這個魔法耗盡了他全部的精力，但是他也成功的完成了他的計劃。他把火牆燃放到雷特軍隊的前側，夾雜在雇傭兵們的進攻路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