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向往寂寞高手

光頭想想又道:“站區南街那些狗日是開黑店的,這我清楚,那個說被撞了的老家夥,一年要在這邊敲詐百十號人,這也不是什麽新鮮事,小夥子不是危險人物,我看他眼神就知道了,所謂拳正則心正。放心,有我在,緝毒科那幫孫子要亮彪,也得看看有沒有我李奇生彪厚,是不是這道理?”

光頭神神叨叨的說著,首先坐進了車裏。

光頭的一番話,將頗有怨言的女警察說得有些慚愧,平時光頭看似滿口黃段子,樣貌凶惡醜陋,其實也蠻實在的。

龍超男可不吃這一套,從光頭口裏聽到毒品和槍,馬上背起包狂跑出去:“你少來,我不信任你個死光頭。”

她邊跑邊道:“小魚兒,不要相信他們任何人,進去一個字都不要說,我搶也把你搶出來。”

日頭稍微升高了些,街道上進入早高峰的人流車流更多了。

警車裏,周小渝隻是靠在座位上思考著早先的打鬥,回憶著路數,時而左右手相互打幾下。似乎自始至終都沉靜在武道的世界中,就沒有怎麽注意過其他。

光頭側頭看看,也覺得有趣,倒不是周小渝武癡的模樣吸引人,而是他左右互博的兩下的確有意思。雖然隻是兩下,感覺上真是兩個全然不同的思維的搏鬥,並且其中一隻手,已經有了那麽兩分的“八卦意味”。

這的確神奇,許多人終其一生也做不到。那是相反的拳意,相反的思維。一心二用。

光頭打破沉默道:“練幾年了?”

周小渝答道:“十六年。”

光頭思索了片刻道:“十六年一個階段。都說拳怕少壯,我始終也不承認,認為自己還沒有老。不過看著你倒是有點感慨。”

周小渝好奇的道:“我又打不過你,你感慨什麽?”

聽到他這樣說,光頭十分高興的道:“我八歲開始練拳,至今來三十多個年頭了。卻隻和你相差不大,你說我感慨嗎?並且你潛力無限,每個時段的修行都不同,以你的悟性,以現在的你,隻要有得打,會是一天一個樣。”

周小渝心想,或許光頭說的是真的,最近一兩年,自己的進步已經很小,爺爺總說,武道的修行並不總是一成不變的。或許這是爺爺放自己出山的用意。

光頭又以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道:“我練拳雖早,卻在早年的時候走錯了路子,直到壯年才重新進入正途。這不得不說是一個遺憾。”

周小渝在早先就感覺出來了。

光頭的內家拳看似很純,其實在關鍵實戰的時候,老會有意無意的體現出一些外家底子,否則的話剛剛一戰,周小渝無疑會打得更艱苦。

這不是說內外兼修不厲害,曆史上集多家之長的名家也不少。

這裏還是涉及到一個適合與否的問題,以及應用的問題。

如果不能擁有多線程思維,無法駕馭多種戰鬥理念的複雜性,那麽去繁從簡,專一於一門技能,這釋義了“練武在精不在多”。

“你好像不是很喜歡說話?”光頭道。

“都讓你抓到了,還說什麽呀。”周小渝十分泄氣的樣子。

光頭微微一笑,轉而道:“你知道我的套路嗎?”

周小渝微微一愣,光頭的拳意中除了偶爾透出外家底子外,以八卦掌架子,融合了一些太極和形意。從八卦掌的精粹方麵來說保存得很好,但與一代宗師董海川一脈之八卦掌意比較,又有出入……八卦掌精粹,糅合形意和太極之髓,他是……

“孫。”周小渝吐出一個字。

光頭微微一笑,什麽也不再說了,扭頭看著窗外的社區。

周小渝十分崇拜,難怪號稱早年走錯了路子的光頭會那麽難打?當年之孫祿堂,子孫存周,女孫劍雲,孫氏所向無敵。年輕時已為泰鬥的孫祿堂立誌要融合八卦、形意、太極,創立一門所謂“內家拳合一”,直至晚年大成。

少年時的周小渝醉心於幻想那種站在巔峰的存在,他曾經問爺爺,假如遇到的話,蒽姑打得過孫先生嗎?

在周小渝的心目中,蒽姑是絕對無敵的,爺爺加上自己也打不過。

那時的爺爺看著重疊的山巒說:周蒽能否打贏不好說,但是絕對不能比。當年的孫氏代表一個時代,寂寞高手是對其一門兩代的最好形容。

現在,一個猥瑣的擁有孫氏嫡傳的光頭就坐在旁邊。

光頭的拳意凶猛,無止無盡,隻是因為一些因素而無法找到全部的感覺,不能發揮,否則小魚兒早先指不定要吃更大的虧。

所以周小渝敢肯定,光頭是嫡傳。

嫡傳是沒有保留的衣缽,一般來說,這樣的傳授隻會把親生兒子作為對象,所以叫嫡傳。光頭不姓孫,怎麽得到的嫡傳沒法想?當然,世事從來不絕對。

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同一門拳,嫡傳和普傳那肯定有很大區別的。就比如一開始,周小渝第一次見到的那個練拳的漢子,對方打的是“周家拳”,而且看來已經不下十年功,但是要用那樣的拳對陣光頭,那就慘了。絕不是一個量級。

警車並沒有去站前所。而是轉出站區,往三環外去了。顯然他們不是“所”上的人。所上的人出門辦案一般不會是雙警雙槍,通常為一警一槍,外加一個協勤。

十多分鍾的車程來到近郊外地區,環境清淨了。

轉入便道,光頭和小魚兒朋友的樣子,四處指著介紹:“順這邊過去是鐵路看守所……這豎立紅旗的大門是鐵路檢察院……”

光頭嘴巴裏一會兒“看守所”,一會兒“檢察院”,把小菜鳥聽得心裏發毛……

一間噪雜的又像辦公室又像休息廳的大間裏,看去卻隻有三兩個警察在低頭擺弄著什麽,光頭似乎有其他的事,接過一個電話就匆匆忙忙出門了。

不過他走之前,指著那個始終不懷好意的女警察道:“我再提醒你一次,他隻是個孩子,別讓我找機會抽你。”

光頭留下的話很明確,警告女警察把握分寸,有東西可以問,但是不要欺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