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那些年
“哎……”
向來粗聲粗氣的孫三姨難得的歎了口氣：“算了吧，人哪有好找的，不是我說，你會走丟，但是她不會。你一身外家功夫已成，但你比她容易受到傷害。”
“我不怕受傷。”周小渝道。
孫三姨靜靜的看著他一會：“可惜了……什麽樣的基因可以組合出你這家夥。心裏什麽也沒有，相反可以包容一切，是最好的內家拳材料……”
說到這個話題，周小渝的思維又轉開了，回到了她姓“孫”這個問題上來。
小家夥滿臉崇拜的樣子道：“三姨的意思是要教我拳嗎？你真的孫氏內家拳一脈嫡係傳人嗎？”
孫氏是早年形意大師郭雲生之隔代弟子，最正統的說法脫胎於形意門。後來融合八卦掌，叫“形意八卦”，再後來孫祿堂先生創立孫氏太極拳，最後融會貫通，已很難分清楚家數，就有了孫氏內家拳之稱號。
周小渝的話似乎勾起了些孫三姨的回憶，她仰著腦袋發呆，不像個悍婦了。
許久，孫三姨才微微搖頭：“不教，早已違背了祖訓，不能再做。存周公當年就拒絕了國家體委的邀請，始終耿耿於懷那場十年浩劫對孫氏帶來的迫害，存周公生前最後的話是：把孫氏衣缽帶到棺材裏去。”
周小渝不是太明白，卻可以感到大嗓門的三姨聲音低沉背後的情緒，因此不提問了，心想：存周公剛烈，那麽恐怕三姨的嫡傳來自孫劍雲女士那一脈了。
抒發了一下情緒，孫三姨聲音又開始粗了：“別一天想著練拳了，都什麽時代了，掙錢討個媳婦。整天打打殺殺的有什麽好？存周公當年英雄無敵，死後武協連個花圈都不願意送去。”
周小渝當即很書本化的道：“我爺爺說了，活著的時候都可以挺直腰板，還怕人死後來戳脊梁骨嗎？”
孫三姨一個橘子把小菜鳥呱呱叫的嘴巴給塞住，想想卻也好笑，說道：“你小子要是早生百年，一定會成為萬人敬仰的一代大俠的。”
周小渝還是很激動，惡狠狠的咬了一口橘子，準備在發點豪言壯語什麽的。不過外麵的黑暗裏，不知道什麽方位，此時隱隱傳來陰柔的一聲：“哼……”
鄙視意味的冷哼，似乎很近，似乎又很遠，奇特的是不太容易分辨。
孫三姨臉色數變，顧不上推敲對方到底是對自己和小魚哪句話不滿，隻是隱隱有了些幼年的爭雄之心。
人家來到近前自己都一無所知，孫三姨不知道，自己到底尊從了存周公的訓，還是丟了孫氏嫡傳的臉？
隨即，周小渝發現三姨的呼吸有些不同了，大肚子的某處又開始有點凹下去的傾向。他好奇的道：“三姨要出去打架嗎？”
孫三姨微微一愣，繃緊的全身又舒緩了下來：“我打什麽架我，我隻知道賺錢養娃娃，誰找麻煩我就報警。”
周小渝不服氣的道：“那今天三姨怎麽不報警？”
孫三姨臉色微微一變，許久才道：“今天我先覺得不需要，後來就不能報警了。小周記得，今天的事我家那口子給你扛下了，九龍閣惹不起，以後小心。”
周小渝不禁心想：自己的事怎麽能叫別人扛。
這時，由外麵來的遠遠的腳步傳入耳朵裏，孫三姨伸了個懶腰道：“去吧，你的小尤物回來了。她那個屁股又肥又翹，估計會生雙胞的樣子哦。”
小魚兒被說得尷尬得要死，一溜煙跑了出去。
黑暗裏一個人影背著個天大的包裹，逐漸的進入了小旅館前昏暗的燈光範圍。
龍佳琪看起來累得要死，也不知道這麽大一包裹她怎麽扛來的？
周小渝上前接過包裹拿著，好奇的觀看，是些鍋碗瓢盆之類的東東，看來她是想安家了。
可是周小渝就好奇了，追問：“我沒有給你錢，你哪來的錢買東西？”
龍佳琪道：“我今天去搶人了，幹了一票大的。搶到一千塊。”
周小渝道：“不許你胡說。”
龍佳琪道：“對了，今天我出門撿到一個錢包，裏麵有一千塊。”
周小渝擔心的道：“那丟失的人該多急啊，蒽姑往年得知在縣城把東西買貴了，要氣好久呢。”
龍佳琪趕緊又道：“嗯，我覺得我今天是撞運了還是怎麽的，我把錢包還給丟失的人後，人家獎勵了我兩塊錢，然後我買了張彩票就中了一千塊。”
周小渝腦袋昏昏的了。
而且這隻是剛剛開始，上樓回到房間的這個過程，龍佳琪又說了三個“一千塊的故事”。都不知道哪個是真的？
房間裏的燈光不很亮，周小渝坐在床上道：“你說話怎麽老是天一句地一句的，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聽了？”
龍佳琪靠在窗口抱著手，好好看了他一陣子才道：“就用你的方式聽，我喜歡看你這個樣子，別人想聽，我還不說呢。”
默然而坐，靜得很，也悶得很。龍佳琪似乎有心事。
不知什麽時候，夏夜的明朗消失了，璀璨的星空已被層層黑雲包裹，籠罩，令人沮喪的黑暗中起了大風，偏僻小旅館周圍沙塵四起，旅館門頭上蒼老的照明燈搖搖欲墜。
一道道閃電像藍色快刀劃過，卻斬不開綿綿密密的黑雲，隆隆翻滾著、醞釀著的悶雷之聲，就像豹穿拳之後的虎震，隱隱在天邊升起。
“要下大雨了。”
看著窗外黑暗的龍佳琪輕聲說了那麽一句。
周小渝喜歡下雨，來到窗口和她一起觀看外麵。
當所處的地方越黑暗，就會尤其感到閃電的驚豔。
風更大了，無數碎沙石被從黑暗中卷飛起來，穿過二樓窗口，迷住了兩個年輕男女的眼睛。
暴風之後是：驟雨！
一開始就全力以赴傾瀉，天地之間隻留有水幕，以及密集的雨聲。
“我們出去玩。”
龍小姐是個典型的瘋丫頭，一把拖著小魚兒往外。
周小渝就跟著瘋丫頭吆喝著跑過了樓道，衝出了雨中，全身瞬間濕透。
外麵全然一片黑暗，旅館前的路燈早就熄滅，龍佳琪瞎衝亂闖，很是過癮，卻還得周小渝老是拖著她大叫道：“錯了錯了，這邊，你往那邊就掉河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