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動感天地的歡騰
新鄉體育場當時是中國足球甲B聯賽河南建業隊的主場。春天伊始,綠草發芽,茵茵的雛鴨般的草坪,暖暖地斜鋪出一抹斜陽。胡子、老黃、老翟、郭四和樂隊和骨肉皮和媒體的一幹人,歪歪斜斜地坐在草坪上,曬太陽,內心焦急又充滿喜悅地等待著一個曆史時刻的誕生。
胡子看到那個女歌迷正依偎在一個鼓手的肩膀,兩個人的身影就像一隻長了翅膀的大鳥。
有些人在照相,大多數人或者幹脆就是所有人都照了相,看台上零零星星的有背景的觀眾,和圍牆外已經越積越多逐漸群情聳動的人流。
天氣無比之好,好過任何人的想象,是那種戶外體育最容易出成績的小風的豔陽天。
咣咣咣咣,嘩嘩嘩嘩,水銀瀉地般,瞬間,三萬人的體育場就鋪滿了。祖國的花朵,金黃金黃,耀眼耀眼。
那個時候也許不是搖滾樂的黃金年代,但搖滾樂作為中國前衛文化的一個組成部分,它還是個事兒。現在還有啥事兒算個事兒啊,幾乎沒了吧?
樂隊還沒出場,歌迷們先歡騰了,他們局部地唱著自己喜歡的歌曲,高喊著自己喜歡的樂隊的名字,聲音形成的熱浪,抵得過晚來春寒。
有樂隊上場了,雷鳴般的山呼海嘯。胡子突然間感到了群眾集會的力量,
而集中在這裏的是群眾中的覺醒者。胡子在酒後,曾經和孟京輝有過一次交談,小孟的一句話深深地印在胡子的腦海裏:群眾是可以教育的,人民是覺醒了的群眾。因為這句話,胡子覺得小孟足夠牛了。
樂隊的演出一直在激昂的狀態中進行,歌迷是樂隊的雞血,有什麽樣的歌迷,就有什麽樣的演出。胡子看到全場都在聳動,像意大利之夏,連維持秩序的警察也在蹦高。胡子連唱帶跳,像鯉魚跳龍門。
更加感人的一刻出現在超載樂隊的演出中,當高旗唱起“讓每一個夜晚充滿愛的火焰”,全場的歌迷都點亮了打火機,那星星點點的光芒,像井岡山的紅旗,像楊家嶺窯洞的燈火,中國搖滾樂的節日沸沸揚揚感天動地。
胡子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激動的心情難以言說。
散場時,歌迷一遍又一遍地唱著讓他們回味無窮的歌曲,像進軍大西南、像三大戰役、像和平解放北平。搖滾樂是激烈的、憤怒的、批判的音樂,也是和平的聲音,萬眾一心,四海一家。
胡子在新鄉的感受,超越了一切,他當時就決定,一定要為中國的搖滾事業奮鬥終生。
2004年8月,胡子和李佳坐在銀川的酒吧裏喝酒,賀蘭山搖滾節近在咫尺。胡子的心裏充滿緊張,雖然酒已經到了某種高度,但胡子的心依然懸著,就像刮大風的日子還沒有收回的晾在屋外的輕薄床單。
胡子看著李佳:你有車嗎?
李佳覺得胡子的目光異常深情和溫柔,而他那張原本就顯得輕微受虐的臉,此刻更加惹人憐愛。一個男人長成這種樣子,又在如此的情境下,一般的女子是不會拒絕他的要求的。禿子就說,胡子那張受苦受難的臉,讓他桃花滿天下。
李佳說:我開車來的。
胡子:喝了酒還能開嗎?
李佳:可以。你想去哪兒?
胡子:演出的地方認識嗎?
李佳:認識。
胡子:一起去一趟吧。
李佳:幹嘛?
胡子:我想看看那裏是不是已經長出了麥苗。
李佳:太黑了,看不見。
胡子:我可以用手摸。
胡子的眼神愈發深情款款,那目光擁抱著李佳。
李佳:舍命陪君子。
李佳的車是那種小得不能再小的那種,開起來像一隻七星瓢蟲在爬行。胡子基本上是一上車就睡著了,還鼾聲震天。李佳一個人往黑暗裏開,感覺很絕望。她想叫醒胡子,又不忍,女人的善良讓她隻好默默地忍受孤寒。
李佳也有點兒犯困,她也喝得不少,但女人的堅韌讓她努力地睜大眼睛。
女人生而優雅和美麗,世間一切的讚譽之詞都該屬於她們。
在七星瓢蟲撞上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時,胡子醒了,胡子在星光下看到李佳失神的大眼睛—裏麵星光閃爍。
撞車了?胡子問。
你說呢?!李佳沒好氣又沒生氣地說。
我出了一身冷汗。李佳接著說。
胡子把李佳的身子摟向自己,左手順勢伸進了她的襯衣。細密的汗珠濕透了李佳的背,本來就光滑的背此刻像滑梯一樣。胡子的手剛剛貼上去,李佳就一陣篩糠。
我有老公了,她氣喘如牛地說。
我根本就沒想娶你。胡子手上加著力,語音溫柔地說。
李佳突然就停止了掙紮,她被胡子的話說蒙了,來不及反應其中的意思。
在這片刻的停頓中,胡子長滿胡子的嘴連紮帶咬地裹住了李佳黃鸝般的鳥喙,剩下的隻剩下鶯聲雀語了。
色狼。李佳在黑夜依舊緋紅滿麵,用少婦特有的嬌嗔說。
我真沒想到你已經嫁人,你完全還是少女的範兒。
滾!
胡子拍了拍李佳的臉:我成全你的貞操。
李佳:想要?想得美!
胡子笑著下了車,看看車,沒大事兒,把石頭搬開。
我開吧。胡子說。
胡子開著車,李佳把頭倚在胡子右肩上。
沒有路燈,除了車燈就是星光,還真挺人的。道路兩旁是神秘的黑暗,
你不知道那裏麵到底有什麽或者沒有什麽,你隻是覺得有一些東西趴在那兒,做出埋伏的姿勢。藏龍臥虎,胡子腦子裏是這個詞。黑暗的就是未知的,未知的就是可能的,人們為什麽就那麽渴望光明呢?因為我們心虛,我們不幹好事,覺得黑暗中也一定有什麽不好的事在等著我們。
你喜歡黑暗嗎?胡子問。
不喜歡。李佳說。
我喜歡。胡子說。
你當然喜歡,在黑暗裏你可以幹壞事。李佳說。
你這是典型的人類黑暗心理。胡子說。
我幹什麽壞事兒了?胡子問。
李佳掐了胡子一把,沒說話。
他們開到賀蘭山下,星光也沒有了,賀蘭山更是連影子也看不到。用車燈照亮,胡子下了車,朝李佳指的方向走。什麽叫漫無邊際,胡子想,這就是。胡子深深淺淺地走著,離燈光越來越遠,蚊蟲劈麵而來,打得胡子滿臉發麻。胡子還聽到一種類似管樂的聲音,喉嚨裏的聲音,踱方步似的在身邊徘徊。當燈光隻剩下針頭大小的一點光亮時,胡子停下腳步,他知道再也無法前行了。至少到目前還沒有踩到麥苗,因為塵土的氣息塞滿了胡子的鼻孔。站定,胡子抽了根煙,然後往回走。
怎麽樣?李佳問。
沒走到,沒光了。
那不是白來了?李佳說。
也沒有,起碼咱倆親近了。
李佳的臉上仿佛掠過一絲星光。
我要回家了。李佳說。
胡子說好,胡子接著說:白天你還能陪我再來一次嗎?
你們組委會沒車嗎?
你就那麽不願意多陪陪我嗎?胡子說。
李佳使勁地摟著胡子的腰。
李佳怕自己愛上這個才見過兩麵的、自己並不了解的人。
沒什麽不可能,人挺怪的!
好吧,中午我來找你。李佳說。
胡子把車停在自己住的賓館門口,李佳有點兒依依不舍。
胡子把車停進一塊陰影,他們重新又抱啃了一會兒。
隻一會兒,天蒙蒙亮了。
天哪,像一句詩。
李佳回到家時,老公依然睡得麵紅耳赤。他們雖然談了7年戀愛,但卻是燕爾新婚,李佳昨天晚上心事重重心鹿鬼鬼就是因為這。他們是大學同學,他是李佳唯一一個男人。非常難以置信,80後的活潑美女竟然真的會吊死在一棵樹上。而據非權威機構的調查顯示:80後的生活態度和作風,完全沒有他們表現出來的、我們想象中的那麽開放和出位,大多數人仍然延續著我們父輩的傳統生活精神。
洗漱的時候,李佳的腦子裏比東周列國還亂。李佳不明白胡子究竟何處吸引了自己,使自己堅持了二十幾年的貞潔烈女形象幾乎毀於一旦。我是不是隻想有一次豔遇,無論和誰都行?李佳想。難道潛意識裏,我覺得自己一生隻跟一個男人太虧了?難道是上天給我送來一個情人,以獎勵我此前清清白白的美德?我真的那麽想把自己交給一個丈夫之外的男人嗎?還是一個陌生的男人!我犯得著嗎?我是一個蕩婦的坯子嗎?生活是一團麻,總有那解不開的小疙瘩。
李佳不停地刷牙照鏡子,牙齒刷出了血,鏡中的容顏蒼白美麗。
李佳決定不再想,光著身子上了床,丈夫山搖地動的鼾聲讓她略略心安。
李佳當然無法入睡,一大堆想法像炸了窩的馬蜂,嗡嗡叫著,盤旋不去。
丈夫是一個品學兼優、儀表堂堂的男人,有一個還算好的職業,對李佳無微不至,而且從不過問李佳的行蹤,屬於默默奉獻型。李佳,你夫複何求?李佳問自己。女人不是就想有一個安穩的家嗎?李佳接著追問自己。生活的一切皆如你所願,你還不滿足嗎?李佳覺得自己莫名其妙就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因為無所適從。李佳決定把這一覺睡得長久些,睡到日落,這樣她就可以比較自然地錯過和胡子的約會,也許也就錯過了喪失貞操的時刻。
誰的貞操那麽寶貴?貞操真的那麽重要嗎?貞操是做給人看的,還是留給自己的?貞操和道德有什麽關係?道德算個屁!
李佳沒有如願,她並沒有睡過中午,確切地說,她幾乎是半睜著眼睛熬到了中午。生活有時不遂人願,但恰恰卻又是這種不遂人願在成全懵懂中的我們,給我們機會,給我們莽撞的勇氣和力量。有時候人不能想得太清楚,想得太清楚的隻有清水,清水裏隻有水,沒有魚,沒有收獲。
如果你的人生從來沒有出過軌,那無論如何你要出一次軌,拚死也要去嚐嚐出軌的味道!
李佳還是決定按既定方針去找胡子,其實這根本不是她能決定得了的,是上天的安排。她決定不施粉黛素麵朝天地出現在胡子麵前,她以為這樣自己可以顯得滿腔正氣,沒準會擊破胡子的非分之想。但是,李佳自己也沒有注意到,她還是非常精心地挑選了一件能把自己玲瓏的曲線包裹得分外誘人的T恤。那美麗的山河,觸目驚心。
李佳到的時候,胡子還在睡,胡子給李佳開門時隻穿了一條內褲。內褲是齊頭的,藍灰色,李佳覺得那顏色像淺淺的湖水,可以做深呼吸。胡子啥也沒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李佳連根拔起,扔到被他睡得活色生香的大床上。
李佳完全亂了方寸,來的路上的種種猜想和防禦措施,像妖精一樣地化成了煙,連煙灰都找不到。
李佳此刻被胡子壓在身下,兩隻手被胡子的手壓在頭頂上,做出了完全投降的姿勢。
李佳心中長歎一聲,一聲歎息之後她突然變得輕鬆起來,聽天由命聽之任之吧。
胡子用一隻手攥牢李佳的兩隻手,另一隻手開始探險。另一隻手從李佳的腰身向上攀援,沿途風光旖旎。
舒服嗎?胡子問。
李佳拚命地搖頭,青絲覆蓋了她的臉,叫聲拔地而起衝天而去。
事後,李佳對胡子說:之前我覺得很恐怖,出軌就像是翻車。可是現在,我怎麽連一點內疚都沒有啊?!
艱難的一步邁出去,萬裏長征何所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