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深情難收

少劍與吉米在南非的偶然相遇,成就了一段深厚的兄弟情誼,他們此次再次相聚,卻都在感慨歲月逝去,年華不再。

而少劍心裏裝著一件更為緊迫的事,他必須把這個叫玲的孩子交給她的親人。但是一切全無頭緒,這個大男人,對任何事情都可以坦然麵對,惟獨遇見了這個孩子,他才知道自己真正的致命弱點。

“少劍,這件事可是誰也幫不了你,我也沒什麽辦法,你別看我。”吉米笑嗬嗬地說道,正抱著孩子思考該如何處理這事的少劍,無可奈何地看著孩子,沉聲歎息道:“玲,你真是一個真正的小殺手,可要致我於死地了。”

吉米在一邊開心地直笑,但笑著笑著,表情又黯淡了下來。

少劍看了他一眼,他不需要用任何言語來試探,便明白吉米心裏裝著心事。

“你準備怎麽辦?”少劍語氣很舒緩,可他們之間的空氣似乎停止了流動,吉米了解這話的含義,但他沒有想好,他現在是一個四肢殘缺的人,三年前的約定,放到今天來說,是一個非常沉重的話題。

少劍的臉頰緊緊地貼在孩子臉上,能感受到那一絲細膩和光滑,玲躺在他懷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又睡著了。

“如果我們能象孩子一樣,無憂無慮的……”吉米的話裏充滿感傷,少劍這次來找他,是為完成三年前的一件事情,但現在他卻猶豫了,吉米的樣子使他難以決斷,究竟該不該把他繼續拉扯進這些複雜的事件中,他生命中已經失去了不少寶貴的東西。

“兄弟,東西我交給你,但是……有什麽需要幫助的,我會盡量……”吉米不是一個畏首畏尾的人,他曾經也是從槍林彈雨中闖出來的,那時候,他並沒有退縮,也從來不知道什麽叫退縮。

這些,少劍是非常了解的,所以他隻用了不到一秒鍾的時間就做出了決斷。

“你放心,我會繼續我們未完的事。”他緊緊抓住吉米的手,他能感受到來自故友的溫暖,但是,其中多了一些無法用肉眼看見的東西。

吉米把那一卷用油皮紙包好的東西遞到少劍麵前時,少劍衝他使勁點了點頭,臉色冷峻地說道:“兄弟,希望你能好好活著。”

“我們都必須好好活著。”

兩隻大手緊緊抓在一起,這是兩個身在不同世界的男人共同的內心世界,他們了解對方的心情,也深深理解彼此的感受。

少劍把那一卷東西放在了自己身上最安全的位置,心情突然就輕鬆多了,端起剩餘的酒,一大口全灌進了肚子。

“我記得你曾經不好這一口的。”吉米打趣道,少劍臉色已經微紅,他笑著搖頭道:“遇到兄弟,就是死也要喝,這是我們中國人的習俗。”

“好,就是死也要喝,我敬你。”

兩隻杯子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兩個大男人的心碰在一起,緊緊融合在一起。

瑪麗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家,褪去了沾滿油煙的裝備,然後走進了浴室。

她站在浴室裏,牆壁上的鏡子裏映出她美麗的身體,她欣賞著自己的身體,視線慢慢移到了臉上。

瑪麗,你還認識這個人嗎?她是誰?她在心裏輕聲問道。這張臉上,此時寫滿了疲倦,眼角邊留下了一些細小的傷痕。

當冷水衝洗著她冰冷的身體時,她有一種窒息的感覺,仿佛又看見熊熊火焰吞噬了自己,她猛然張口,冷水順著臉頰,把那股火焰瞬間澆滅了。

從今以後,這個家就隻是一個沒有溫暖、沒有親情、沒有歡笑的匣子……

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流進了嘴裏,和著冰冷的水濕透了心髒。瑪麗眼前突然浮現出桑郎那張裝滿邪惡的臉,差點沒嘔吐,隻覺得全身難受,抽搐了幾下,然後慢慢抬頭,水管裏流出了熱水,蒸汽朦朧了整個世界。

“任務:塞裏亞蘭。”

就這麽幾個簡短的字,每次的任務都這麽幾個簡短的字,瑪麗也從來不會去過問自己的目標身份,她唯一能做的,唯一想做的,就是無條件執行任務,哪怕會殺錯人。

但是,當塞裏亞蘭四個字進入她視線時,她的身體禁不住顫抖了一下,眼睛盯在這幾個字體上,逐漸幻化成一道道圓圈……

那一年,她剛剛加入組織不久,也就是在為賈森報仇之後,她成為了組織培養的殺手,這其中卻經曆了一個過程,也同樣經曆了許多刻骨銘心的事。

和她同時參加培訓的有另外十多個人,他們彼此都不認識,而且都未曾見過麵,這些來自全世界各個國家的人,此刻聚集在一起,為同樣的目標而努力著。

“你們的目標一致,任務一致,結果一致,就是適者生存,誰要是在這場決鬥中能活下來,那麽她將成為組織的成員。”

上了賊船就根本沒有機會離開,瑪麗也曾後悔過,但她為愛人報仇殺了人,自己手上已經粘了血,如果想離開組織,結果也一樣,那就是自殺,或者被殺,因為他們已經接觸了組織的另一麵,根本就沒有活著離開的機會。

教官的聲音在耳邊象炸藥一樣炸開,瑪麗和同時參加培訓的人立即緊張起來,十多雙眼睛頃刻間充血,象野獸一樣咆哮、追殺,鮮血瞬間染紅了賽場。

這是一場慘絕人寰的大屠殺,第一輪過後,已經隻剩下了不到一半人。

第二輪決鬥開始了,無限製決鬥,最後能站著的,將成為組織的殺手。

瑪麗盯著眼前這個和自己一樣性別的人,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充滿了仇恨、獸性和絕望。

我們還是人嗎?自從加入組織後,她常常這樣問自己。

她們被沒收了武器,隻能赤身肉搏,在這種環境裏,沒有人會把別人當人看,也沒有人會把自己當人看,如果你稍微存在一絲善心,那麽你就將成為下一個離開世界的人。

一聲聲殘酷的尖叫打破了片刻的寧靜,鮮血象飛舞在空中的碎片,瞬間飛起,又瞬間落下。

瑪麗聚精會神應對著來自各方麵的攻擊,她要保存體力,等待最恰當的機會,爭取活命的機會。

所以,當決鬥場上隻剩下兩個人時,她猛地抬起頭來,又見到了那雙眼睛,而此時,那雙眼睛裏除了仇恨、殺戮和鮮血之外已經不剩下任何東西。

“啊——”兩個人發出野獸般的嚎叫,向著對方使出了最猛烈的攻擊,彼此的拳頭落在對方身上,已經無法感知拳頭的重量,對方的拳頭落到自己身上,也無法感覺拳頭的落點……當打得累了,躺下了,再站起來,繼續攻擊,繼續出拳,繼續向生存的門檻邁進。

此時,用血和肉已經無法形容彼此的樣子,除了能知道自己還活著的概念外,一切都已如行屍走肉。

瑪麗舉起拳頭,和對方的拳頭輕輕碰在一起,象在歡呼勝利的手勢。兩個人趴在被血染紅的地上,眼睛裏閃爍著渾濁的光澤。

剩下的,一個叫瑪麗,一個叫塞裏亞蘭,幸運的是,教官目睹了這一場決戰,最後卻改變了主意,她們都成為了最後剩下的人,這標誌著,她們兩個能夠繼續活下去……

瑪麗從痛苦的回憶中回過神來,從電腦上刪去了指令,然後走到窗邊,望著縹緲的夜空,左右為難起來。

塞裏亞蘭,為什麽會是你?我們曾經同生共死經曆了那麽多事,好不容易活了下來,為什麽結果卻還是要我們其中一個死去?

瑪麗實在不忍心下手,這一次,她第一次想要找到一個殺人的理由,雖然這是違反組織規定的,但是她必須得這麽做。

如果結果是你非得殺了她,你會選擇怎麽辦?一想到這個問題,瑪麗又猶豫了,她不能也不敢違反命令,否則她也會死在塞裏亞蘭前麵。

難道這一切都是上天早已注定的?我們那麽辛苦的活下來,到最後卻還是要一起死去嗎?剛剛經曆了那麽多事,瑪麗大腦如同一片散沙,替組織做了那麽多事,為什麽到頭來卻還要親手殺害自己的朋友?

“你們是殺手,所以你們沒有選擇,你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無條件服從命令。”

“作為一個殺手,不是殺人就是被殺,所以你們根本無法抉擇自己的路!”

教官的話又在耳邊回旋,刺激著她的心髒,這難道也是自己以後必須走的路?

“無條件服從。”這幾個字撞擊了瑪麗的靈魂,其它的一切都暫時被拋棄了,她必須得去執行命令,她麵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龐大的組織,她清楚違反命令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