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未簽收5

第21章未簽收5

李傾城大概永遠都會記得那一天,7月18日。

命運的刀片就是從這裏開始了割裂,從此之後,關山萬裏,隻剩下了一路的鮮血與眼淚共同交織,一路荒涼在這荊棘叢生的人生路途裏。

她所有世界裏的理想,美好,憧憬,都在這一天之前抵達,變成了一場來不及悼念的幻滅,在她21歲的風景裏。

那一天,是程瀟的生日。知道的時候,是吃飯時出現了一個生日蛋糕。原本是以為她生病程瀟特地準備的,隻不過管家推著蛋糕出現的時候,說了祝福語。李傾城愣在了那裏,看著程瀟,一臉的驚訝。

他淡淡的一笑,拿刀,切蛋糕:“看我做什麽?沒見過人過生日啊?!”

“今天真是你生日?”李傾城還是覺得不大相信。

“如假包換,怎麽樣?要不要給你看看我的身份證。”

“不用不用!”她拚命的搖頭,看著他切蛋糕,漂亮修長的一雙手,一雙設計師的手,一雙設計王冠的手,給女孩子製造夢想,完成夢想的手。

他遞過來一塊,上麵有‘快樂’兩個字:“這塊給你。”

李傾城有些神情呆滯:“生日快樂。”

他淡淡的一笑,神裏情裏,飽含寂遼。

吃過了蛋糕程瀟帶著她在露天的花園裏坐著,一旁的露天遊泳池裏麵波光粼粼,泛起海藍色的顏色,有輕清的夜風微微吹拂在人的身上,帶來一陣花園裏特有的青草氣息。

“等我一下。”李傾城跑進屋裏,抓著一大把的生日蠟燭和幾本雜誌出來。對著他笑著揚起手中的蠟燭,天幕下,她身後的燈稱著她的臉一片陰影,隻有那嘴角露出來的笑容,無限的燦爛。

她把雜誌封麵撕下來,四麵折起像一個小盒子。又問程瀟要了打火機,把蠟燭點燃,將蠟油滴在已經撕好的紙上,將已經點燃的蠟燭插好在裏麵,對他一笑,輕輕的俯下身去,放在了平靜的遊泳池裏麵,隨著水波緩緩遊移,燭光搖曳。

“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you……”她輕輕的唱起來,手中不停的忙碌。反反複複幾次,已經放入了好幾個小盒子的燭燈,在寬大平靜的泳池裏麵,平靜的燃燒著。她還在折著,大把的,細細的蠟燭就在身邊,後來索性脫了鞋子,光著腳,坐在了泳池的邊上,兩隻腳在水麵上輕輕的晃動,像一隻坐在島嶼上玩耍的美人魚。

程瀟就蹲在她的身後,看著她自顧不暇的忙著手中的事情,不亦樂乎。她的眼睛很專注,神情裏麵露出來一抹甜蜜的光芒,仿佛她正在做一個極其偉大的事情,讓她義氣風發。

有一絡頭發垂在她的臉龐,暗影的燈光下,發絲都顯得格外的清晰,反而朦朧了她的臉。程瀟輕輕的伸出手去,想要將她的頭發悄悄的攏到耳後,李傾城就看著燈光下的影子,身旁略後的程瀟對她伸出手來,她心一驚,轉過臉來,笑著對他說:“許個願吧!”

程瀟迅速的收回手的時候,看著她燦爛的容顏上麵有一種青春的快樂,裏麵有著一種淡淡的悲喜交加,透出來的卻是一種無知的單純。這個女孩,這個女孩……他突然什麽也無法說出口的點頭,然後仰望著星空,閉上眼睛,默默的許下一個心願。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看著眼前的燭火,正漸漸的漂遠,在水池裏依然明亮著,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樣,閃爍著一種耀眼的光芒。他垂下眼眸,看著李傾城的發頂說:“傾城,我要帶你去一個地方。”

那是別墅的另一個角落。

通向那個角落並不遠,一路上都是鵝卵石,穿著鞋子走在上麵,格外的舒服。石道的兩旁都是青綠的植物,路燈隻有三盞燈就到了。

李傾城當即愣在那裏,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

程瀟在她的身前,轉過臉來,蒼白的臉在燈光下有一種微黃的光芒,她看得膽顫心驚:“是……誰?”

“我的妻子。”他輕聲的回答,語氣裏麵無波無瀾。

李傾城看著他的眼睛,驚恐:“你結婚了?!她死了?!”

“我和她從小一起長大。她是我生命中所有的一切,她想當設計師,我陪她一起當設計師。我的第一個作品就是為她設計的。在我出名之前,我們打算出國進修,隻是沒有想到,她在出國前檢查出來血癌,是遺傳,那時候她才22歲。為了不讓我傷心難過,和紀典優一走了之……我當時完全不知情,隻在飛揚上拚命的打她的電話。看著他們一起離開……一個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一個是兄弟……看著他們滿世界的旅行,從一個國家到另一個國家……紀典優的財力和勢力與我旗鼓相當,我總是追在他們的身後,花費了全部的精力與財力,隻為了問問她,這樣做到底是為什麽。

直到他們回國,已經是一年半之後的日子……500多個日夜,我不知道是怎麽度過的……像個瘋子一樣的滿世界的尋找,陌生的國家,陌生的城市,沒有目的,沒有路線,隻聽說一點點關於他們的風聲就不顧一切的向前……那一年多來,我穿壞了的鞋子都無法計算,腳趾都彎曲變了形,現在都沒有辦法糾正回來。常常是一走路就穿心的疼……她回來的目的隻有一個。看我最後一眼。那時候她的病已經到了最後一段時期了……什麽也沒有解釋,隻叫我不要怪四紀……她是在我懷裏離開的,那時候已經隻剩下了一個骨架,還有一口氣……四紀把她帶走的時候,她剛剛懷孕,青春漂亮,高貴靚麗,回來的時候……”

“每當我看到身邊的人成雙成對時,就會特別的難受,我的身邊也應該有一個人,給我溫柔,給我力量,在我傷心難過的時候,抓著我的手……她的身上也是軟軟的,香香的,我給她戴我特意為她設計的王冠,讓她像公主一樣在我的身旁……傾城……你知道那種生不如死的滋味嗎?”他抬頭仰望星辰,眼睛裏麵全是淚光,像極了遙遠的星星:“死亡,不過是一種疲倦的人生最終的結束。我們活著的人都還活著,隻是還沒有嚐盡這人間的無限悲傷……死亡,就是你永遠都再也看不到這個人。她留給你的東西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變色,失去原來的麵貌,就算她留給了你再多的記憶,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慢慢的淡忘……可是突然某一天你再憶起時,你會痛的無法呼吸,會發現自己一無所有……我不相信什麽來生,什麽輪回,這都是自我安慰的話,我們連今生都把握不了,有什麽資格說來世……如果真有來生……”他的眼淚滑落下去:“千千……我們不要再遇見了好嗎?這樣悲苦的人生,我不想再走一遭。下輩子,哪怕是做一顆星都好過這苦痛的人生。”

李傾城克製不住的衝到了他的身後,從身後摟緊他的腰身:“程瀟……程瀟……你沒有了她,還有好多好多的她,為什麽這麽固執,為什麽呀?!愛情不是人生的全部,你擁有別人羨慕的好多東西,為什麽不好好珍惜這些呢?憑空的去悼念一個死去的人,你不覺得自己的人生會更慘淡嗎?”

程瀟的身子因為她在身後突然衝擊過來的摟緊而向前一顫,他的情緒已經近乎失控,全身的力氣都盡失:“沒有用。試過太多次,每一個人都不是她。因為不是她,所以每一次試過之後,隻剩下了加倍的空虛,寂寞,疼痛……其實,就算是再嚴重的病,哪怕她第二天就會死去,我也希望那個陪著她的人是我……他們在一起快兩年,多少個日夜裏,我都不知道我是怎麽熬過來的,她怕我不敢麵對她的離去,用這樣的方式來改變我的人生……四紀也就由著她,讓我看著他們手牽著手,看著他們在一起,看得我心力交瘁,看得我心痛如絞……可是,他們不能就這樣決定我的人生……傾城,我不害怕,我很愛她……”

“我知道,我知道!”她點頭,不斷的點頭:“你沒有辦法走出來,所以你報複四紀對嗎?他的每一個女人,你都要去試探對嗎?你希望他能遇見一個愛的,然後,你也要像當年那樣,帶走她嗎?程瀟,冤冤相報何時了,何況你現在還這麽年輕,你的前途一片光明,為什麽要玩這些遊戲呢?”

“你說得對。我什麽都有。隻有這人生是無限荒涼的,太安靜了。我必須給自己找個遊戲玩。不然我活不下去,這是支撐著我活下去的動力。傾城,死一個人對別人來說,隻是一句節哀。可是對於那個很重要的人來說,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悲傷啊……七年了……葉千帆死了七年,我也死了七年……”

“別!”她放開他的身子:“別嚇我!我害怕!”

程瀟看著她卻淡淡的笑了,含著眼淚笑著,看著墓碑,坐在旁邊的石凳上,旁邊的海棠樹正青鬱蔥蔥,路燈下的葉子都在風中搖晃。

“千帆過盡,你依然在我心上。”這是墓碑上的話。

李傾城站在那裏,從腳底開始漫延一股冷意。紀典優,你惹了什麽樣的是非啊,墓碑上的這幾個字就能證明程瀟對葉千帆的愛意,嗬嗬,你看看你,把天都捅了個大簍子。

那個坐在一旁的程瀟,目光凝聚在葉千帆的墓碑上。打量了一下這個墳墓,隻見他經常來這裏陪著她。別人的愛情,我們也隻是別人,所以無法了解深淺的精準度。

愛情又有哪裏是可以丈量的呢?!

這夜黑如墨的人生裏,有多少次是可以讓我們遇見真愛的機率?那個憂傷到近乎病了的男人眼睛在如此黑墨的夜色裏,都濃濃的染上了深情的顏色。

是誰帶你到了這如此寂寞的堂口?

程瀟?

李傾城走上前去,一隻手按在他的肩上,看著他的側臉,淡淡的說:“程瀟,我要帶你走出寂寞堂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