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情人(18)

“你好煩心!他是什麽人啊?!小偷偷他的錢與老鼠添貓×何疑呢?!”一位硬朗的老漢回擊她。

“他啊,錢撈足了!還在乎這一點小錢啊!”一個紮花領帶的老頭嗤之以鼻。

“你講的!”一個退休幹部模樣的老太與之爭辯。

“小姐,他們不抓!收保護費!”紮花領帶的老頭看起來像一個偏激之人。

“誰說不抓啊?!上個星期,大都市公安局下來一批警察,在‘香格裏拉’、‘鴛鴦戲水’二家洗浴中心抓了三十三對!這二家洗浴中心的老板都是劉海田弟弟,老板的後台夠硬的吧?!照樣抓!人民政府還是人民說得算啊!”退休幹部模樣的老太擺事實、講道理。

“你這個婊子兒,隔三岔五玩小姐,不自我反省,還說風涼話!”一個黑頭,上有板寸白毛的老頭罵紮花領帶的老頭。

“乖乖啊,今天為何不去上幼兒園啊?!”紮花領帶的老頭與“黑頭”開起了玩笑。

“你這個婊子兒,從小到大就是不聽老子話!叫你好好學習,你就是不聽!不聽就打屁股!”“黑頭”要打紮花領帶的老頭的嘴巴。

“你敢打老子啊?!你這個不孝順的東西!早曉得你是一個不孝順的東西,老子在你一點點大就將你杵進茅缸淹死掉,省得長大害人!”打紮花領帶的老頭兩手同上,捉對廝殺。

二位老人像一對老頑童,誰也不會變臉。據他們說,他們從小就認識了;從小到大在一起玩。

黑夜來臨、華燈初上時,這兒的人像走馬燈似的換了一批又批。一直堅守“陣地”的是潘正龍和一隻肮髒的白色的老的獅子狗。二者均毛球球的。一個眼神陰鬱,一個眼角流水。

小區裏有一個健身舞池。它是喜歡通過“嘭嚓嚓”健身的人們的天堂。除掉陰雨、刮風、下雪天外,小區裏、小區外許多居民愛在這兒消磨時光。通常,男女老少,成十上百,麇集在這兒。享受音樂、舞蹈、健身、交流、揩油、白相等眾多樂趣。張家長,李家短;張冠李戴,升官發財;男盜女娼,行凶殺人;金榜題名,出國漂洋;陽春白雪,下裏巴人;物價上漲,股票遭殃——行不郎當,盡在其中。

音樂響起,“會員”們絡續就位。翩翩起舞,人們同歸殊途。今晚,劉靜與鐵雄也在其列。通常在這兒難得同時見到他們二人的身影。因為鐵雄工作很忙,許多工作很棘手;經常要值班。他的方方麵麵的朋友特多,應酬特多。這些人大多數都是規矩人。他今天之所以在這兒跳舞,是因為劉靜幫助了他的父母,他要報答她。劉靜是這兒的常客。隻要不值夜班,不去瑜珈館練瑜珈,不逢刮風下雨,不接受吃請,不和朋友“抬石頭”,不去散步,她就會來此“嘭嚓嚓”。她有一個固定的舞伴,人稱“老姨娘”。他今年五十多歲,是她所在的醫院病退的醫生。因為生病,為了鍛煉身體,所以就選擇了此項活動。她拜“老姨娘”為師這件事,她向老公匯報過,在他那兒備過案。他不表示反對,她受其教是具有合法的資質的。鐵雄不在這兒,“老姨娘”具有摟抱她的絕對權力,今晚,他靠邊站。

開始鐵雄與劉靜並沒有脫穎而出。一曲之後,他們就成了佼佼者。男的高大帥氣,且是著名的“鐵大”,引人注目、受人追隨,理所當然。女的是如花美眷,秀外慧中,博得人們的好感、欣賞、愛慕,在情理之中。二人踩著節拍點兒,配合默契,舞姿優美,動作和諧。他們旋啊旋,轉啊轉,如同石磨,如同篩子。他們是石磨磨出的精華;他們是篩子上麵的人。在潘正龍進入工廠前一天,他的父親告訴他:“你已是篩子上麵的人了!”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他一直不太懂。關於篩子,他見過不少種。鐵篩子,竹篩子;大篩子,小篩子;細篩子,粗篩子,他都見過。盤據在篩子上麵的人,這種現象他一次都沒見過。此時,關於這個概念,他是茅塞頓開。他們不僅是篩子上麵的人,而且是比一般篩子上麵的人更在上的人。他們是“都都”,是“大混子”,是“螺絲青”,是“大幹絲”。他們在人群中旋轉,大家如同在過篩。小小人物“蕭蕭下”;小人物慢慢下;唯有他們等少數人雖然被顛倒來顛倒去,但是一直盤據其上,巋然不動。他們是真正篩子上麵的人。

旋轉不停;動作被音樂爆吵。天旋地轉,釀造出冰山一般的詩意。潘正龍看到一朵妖豔的鮮花在風中搖曳著。它們是並蒂蓮,連理花。眾多的碧枝、翠葉極力迎合它們、襯托它們。如果沒有這些無名的英雄,那麽它們就是孤芳自賞、孤家寡人。它們是多麽驕傲的奇葩啊,但願它們不要開敗。潘正龍想。

“多麽幸福的一對啊!她嫁對了人,她的選擇是正確的,我配不上她!”此時潘正龍徹底地“認賭服輸”了。他決定從此心投山野,融入寧靜;淡泊明誌,與世無爭。不再念他們的“脹頭經”,讓他們過上不受幹擾的生活。也不再關注他們,相信他們會過得比他好。統治、壓抑他的心靈多年的觀念如石頭統治、壓抑小草一樣,一朝搬開,可用解放二字形容。他真的輕鬆了,渾身自在了。

“我自由了,解放了,屬於我潘正龍的生活正式開始了!以前一段時間屬於彩排,不算!”潘正龍心中有一條歡快的小河在流淌。玲瓏的心中撒滿了亮晶晶的音符。這也是一種希望,如同群星璀燦的天空給人們帶來希望一般。

從激流中脫身,僥幸逃出這個旋渦之後,潘正龍想:“雖然他不能與人家相提並論;雖然他是一個小顆粒,篩子一晃他就要掉下,但是他也要有活下去的勇氣!社會雖然可以把人分成上九流、下九流,但是社會沒有不讓呆子娶蠻蠻的權力。**的家是一個家,呆子的家也是一個家,在概念上是平等的。‘男兒當自強’,他的當務之急是盡快地找到一個能夠支撐起他的小家的工作。隻要這個工作不是讓他幹壞事,無論是何種工作,他均能接受。他能吃苦,也愛吃苦。他知道世上的好工作已輪不到他這號人做了——”想到這,他邁開大步,要到大街上找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