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天,費雷東又召見我了。我到他家時,拒絕讓海耶德和阿齊茲為我洗澡、熏香、洗頭發。我的地位已經恢複了,她們又開始害怕我了。她們對我又是乞求又是懇求,直到我衝她們大喊讓她們離開,她們才戰戰兢兢地走了。我坐在和費雷東嬉戲打鬧的小房間等候他,身上仍然穿著外出服。我非常生氣,甚至覺得周圍的空氣也越來越熱,我的臉也辣的。

當費雷東到的時候,他注意到了我這異常的裝束,但什麽都沒說。他脫去鞋和頭巾,吩咐仆人們離開。接著,他坐在我身邊,牽著我的手。“聽著,靈魂。”他說話了,仿佛接下來要向我解釋什麽。這是他第一次叫我“我的靈魂”。

我打斷了他的話。“你不想再要我了。”我說。

“我為什麽不要你?尤其是經過了昨晚之後。”他笑著要推開我的膝蓋,但是我緊緊著攏著雙腿。

“但是你要結婚了。”

“我必須結婚,”他說,“別擔心,什麽都不會改變的。”他的回答隻意味著一件事。

“你的意思是,你要享齊人之福?”

“當然。”

“你不知道這會造成什麽樣的麻煩。”

“為什麽?”

“娜希德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的確看起來十分驚訝:“在伊斯法罕所有的女人裏”

“而她不知道我和你的臨時婚姻。”

“為什麽不知道?”

“我的家人告訴我要保守秘密。”

費雷東聳了聳肩。“你的家人考慮的是他們的社會地位,”他說,“但是人們一直在做這樣的事情。”

“難道這不會影響你的社會地位嗎?”

“男人可以隨自己所願地結婚。”他回答。

我看著他那件昂貴的印著獵鷹圖案的藍色天鵝絨長袍,那一刻,他仿佛擁有全世界,而我卻一無所有。

“不管怎樣,別人怎麽想有什麽關係?”他說,“相處和睦的妻子們不僅可以互相照顧孩子,還可以在女性問題上相互幫忙。“

“我連你真正的妻子都不是!”

“這也沒有關係。”

我沉默了,因為這對我來說很重要。嫁給費雷東這樣的有錢男人可以幫我解決所有的問題。我等待著,希望他能懇求我嫁給他,但他沒有這麽做。

費雷東摟著我,但我沒有順從他。“這是我父親的意思。”他說,他的呼吸讓我的耳朵變得溫熱。“他總是想和伊斯法罕某個有地位的家庭結成姻親。這可以幫助他爭取一個政府職位。”

他歎了口氣:“但是不要覺得我不要你了。如果我真的不要你了,我會讓你離開,就像秋天的樹抖落葉子一樣。”

我沒有回答。如果娜希德不像陽光一樣燦爛奪目,他永遠都不可能向她的家人提親。

“她很漂亮。”我幾乎有些生氣地說。

“我是這麽聽說的,”他回答,“過兩天我就會親眼見到她了。”

費雷東開始用他柔軟的手撫摸我的臉頰:“我不知道她長什麽樣。但從我見到你,而你命令我不許看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喜歡你了。大多數的女人都會假裝禮貌,然後慢慢走開;你讓我見識了你的潑辣。我喜歡你黑色的頭發和棕色的皮膚,它們就像兩塊華美的深色地毯。你太小了,所以我覺得你不會是戈斯塔罕的女兒。所以,那個小男仆回來時,我給了他錢讓他告訴我你是誰。當我雇傭戈斯塔罕為我做地毯的時候,我要求他在地毯上織一些護身符,因為我想讓這設計圖上有你的痕跡。當我看到還在編織的地毯上那些閃閃發亮的寶石時,我便決定要擁有你。”

他的話讓我的心第一次快樂地飛翔。“我一直不知道你為什麽要我。”我說。

費雷東歎了口氣。“我的生活裏處處都是一些為了贏得更多的錢而讚頌我的人。我的第一個妻子在去世之前,也是為了得到她想要的東西才悉心照料我。你並沒有這麽做,而我喜歡這一點。”

這讓我十分驚訝,因為我用我的身體盡我所能地取悅他。但的確,我並沒有對他說任何甜言蜜語。

費雷東用手摸了摸臉,仿佛要擦去白天落下的塵土。“我無法改變我的地位,”他說,“我的父親需要我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女人,而我也會這麽做。但這不意味著我不想要你了。”

費雷東把我拖進他的雙腿中,我的背靠著他的胸膛。他開始撫摸我穿著衣服的身體。我不想讓他取悅我,但是他的觸碰讓我的膝蓋不由自主地分開了,尤其是當我想起我已經知道怎麽做了。我允許他脫去我的外出服,就像一層一層地剝洋蔥一樣。

“經過昨晚之後,”他說,“我一整天都在想你今晚會為我準備什麽樣的驚喜。”

“我什麽都沒做。”我略帶諷刺地說。

“啊,好吧,”他回答,“你很不高興。沒關係。”

他開始愛撫我的雙腿,但我推開了他的手,但是他並不介意。我立刻意識到他會喜歡我什麽都沒有準備好的新鮮感沒有洗澡,穿著外出服,拒絕他的觸碰。我再次把他推開,但是我並不是真的想推開他;他很快明白這是一個遊戲,於是他挑逗著我,仿佛他是情婦,而我才是那個需要被取悅的人。他撫摸著我的身體,直到我無法拒絕。接著,他讓我隨心所欲地占有他。他驚愕地看著我不是一次而是三次爬上快樂的頂峰。他很滿意這樣的轉變,這次的驚喜是他必須盡力讓我享受快樂。那天晚上我一次又一次地占有他,直到他讓我心滿意足,就像我以前讓他心滿意足一樣。

快睡著的時候,我想起了母親幾天前說的故事,那個關於女奴菲特娜是怎樣考驗和馴服她的主人的故事。他一直到以為她永遠地離開了之後,才意識到她的價值。我思索著,我是否也可以想出一個聰明的方法讓費雷東認為我是他心裏最珍貴的折磨。

世間本無物,而後才有世界萬物。先於真主,萬物皆空。

從前有一個伊朗國王叫巴蘭姆。他的勇敢遠近聞名。有一次,他殺死了一條吃人的龍,救出被龍吞下肚的男孩;還有一次,他從獅子的嘴裏奪回了他的金皇冠。在休閑的時候,他最喜愛的運動是狩獵。

巴蘭姆有一個女奴叫菲特娜。每次遠征狩獵她都會跟著他一起去。菲特娜精瘦強壯,她騎馬的速度飛快,就像她的主人那樣。他們常常飛奔幾英裏,尋找野驢和其他食肉動物。晚上,菲特娜會為他準備晚宴。在眾人當中,他最滿意人的就是她。在他眼裏,即便連他那兩個手臂上戴著金手鏈的姐姐也比不上手臂空空如也,但卻如珍珠般潔白的菲特娜。

有一天,他們在沙漠深處狩獵。那兒的獵物十分稀少。國王的手下呈扇形大幅度展開,形成一個人網,把野獸趕向他。巴蘭姆和菲特娜一邊騎馬一邊聊天。這時,國王發現了一隻野驢。他大叫一聲,拍著馬追趕著,接著把箭瞄準了野驢的心髒。野驢跪倒在地上,死了。菲特娜隻是在一旁觀看,什麽讚揚的話都沒有說。於是巴蘭姆說話了。

“你難道沒有看到我瞄得有多準嗎?”他問。“又來了一隻野獸。我應該怎麽殺死這隻呢?”

菲特娜笑了,知道他喜歡經受考驗。“我想到了一個好方法,”她回答,“把它的蹄子釘在額頭上怎麽樣?”

巴蘭姆想了一會兒,直到在腦海中形成了自己的計劃。他把一顆金屬球放在投石器上,瞄準野驢的耳朵。金屬球“砰”地一聲飛向野驢的額頭。那隻驢用蹄子摸了摸額頭,想撫平頭部的疼痛。國王迅速地拉開弓,一箭就把驢的蹄子釘在了頭上。國王十分滿意自己的傑作,於是轉向菲特娜,等待她的稱讚。

但是她隻是平靜地說:“陛下,您的狩獵技術十分嫻熟。努力練習的人最終會爐火純青。”

國王感到自己就像一棵被斧子砍了一下的大樹。他身邊圍繞著的都是連他的呼吸都極力奉承的朝臣們。這個奴隸怎麽能如此無禮?他知道把她打下馬是不對的,所以他抑製住了自己的衝動。偷偷地把一個白發蒼蒼的官員叫到身邊,發布了一道命令。“那個女人擾亂了皇室和平,”他說,“在我親自動手前把她解決了。”

官員把菲特娜抓上馬,飛奔至一個遙遠的城市。他在那兒有一座宮殿,宮殿裏有一座高塔。在路上時,他一想到即將執行的任務,就感覺自己的心變得十分沉重。他在戰鬥中殺死了許多人,但是他不能忍受殺死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奴。

當他們到達目的地時,他帶著菲特娜走了六十級階梯,來到塔的頂端。他想在那兒完成國王的命令。但是,當他就要拿出武器時,她說的話阻止了他。“別忘了我是國王最喜歡的人,”她說,雙眼滿是淚水,“這幾天先不要殺我,但是請告訴國王您已經完成了他的命令。如果他很滿意,那麽您可以毫無遺憾地殺死我。但是如果他不滿意,您將來會得到他的讚許。”

這個善良的官員想了一會兒。他總是十分忠誠,但是這次,國王的命令似乎太不公正了。等幾天會讓他失去什麽?如果國王決心這麽做,他隻要回來執行命令即可。但如果不是,他就幫助國王避免了一個錯誤。

他把菲特娜留在塔裏,自己則回到了巴蘭姆的皇宮。當覲見國王時,他說他已經把那個女孩送進墳墓了。國王的眼裏充滿了痛苦的眼淚,然後轉過身隱藏自己的痛苦。官員回到塔裏,告訴菲特娜這個消息。她很高興,但卻不急躁。她非常了解國王,所以她需要時間來實施自己的計劃。

從此,菲特娜就在官員的宮殿裏照顧一隻小牛。這隻小牛也成為她主要的夥伴。小牛無法爬六十級的階梯走上塔頂,所以她總是背著它走上去,讓小牛吃長在屋頂的綠草。每天早上,她把小牛背上塔頂,晚上又把它背回牲口棚。她每次都對自己說:“希望這種努力是值得的。”六年之後,這隻小羊長成了一頭健壯的公牛,而菲特娜的肌肉也有如摔跤手的一般強壯。

一天,菲特娜從耳朵上取下紅寶石耳環,把它們送給了官員。“把這些寶石賣了,買一些東西回來做一頓豐盛的晚宴,”她說,“我需要一些香燭、米飯、羊肉、餡餅皮和酒。把這些東西都帶到這兒,然後在狩獵之後邀請國王來這兒進餐。”

官員越來越喜歡這個囚犯,所以他拒絕收下她的珠寶,用自己的錢買了她所要求的東西。官員再次見到國王時,乞求國王能賞臉光臨進餐。“如果您能來舍下的塔頂品嚐美酒,享受佳肴,”他說,“您卑微的奴隸會感到萬分榮幸。”

國王聽到這些動聽的話後,便應允了他的請求。當國王出發去狩獵時,官員回到塔頂,幫助菲特娜準備了一頓豐盛的晚宴。他們一起把他最好的地毯鋪在屋頂,還準備了一些枕頭作靠墊。菲特娜準備了一頓精致的晚餐。她一邊唱著歌,一邊放了一點兒麝香在國王最喜歡的椰棗羊肉裏。

黃昏時分,巴蘭姆帶著手下來到塔頂。官員陪著他們又吃又喝,直到他們再也吃不下任何東西。當他們吸著水煙筒時,國王說:“你的宮殿十分美麗,我的朋友,還有一個鬱鬱蔥蔥的花園。但是六十級的階梯對你這個年齡的人來說太高了。是不是一個階梯代表一歲?”

官員承認他今年的確六十歲了。“對一個習慣了征戰的人來說,這些階梯算不了什麽,”他很快又說,“但是我認識一個女人,她能背著一頭牛爬上這些階梯。我想這個王國裏任何一個男人都做不到。”

“一個女人怎麽能舉起一頭牛?”國王問,“把她帶來,讓我們看看她的壯舉。”

官員走下屋頂尋找菲特娜,心中祈禱著當晚宴結束時,他們仍然能活著。他一邊尋找她,一邊緊張地瑟瑟發抖。但是當他掀開菲特娜房間的簾子,看到她的時候,他所有的緊張都消失了。她穿著一件用中國絲綢製作的衣服,那一層層的白絲已經香熏過了;她的臉被一塊白色麵紗遮掩著,隻露出兩隻眼睛;頭發上蓋著一塊點綴著小珍珠的頭巾;盈盈杏眼描著青粉。她已經準備好戰鬥了。

菲特娜背上那隻沉重的公牛,一級一級地走上階梯。當她到達塔頂時,她向巴蘭姆問好,然後把牛放在他的腳邊。“噢,國王”她說,“請接受這頭牛,作為我送給您的禮物。我僅憑自己的能力把它帶到了這兒。”

國王十分驚奇,但他的回答卻十分理性。“你能做到,”他說,“是因為你不停地練習。這頭牛你背了成千上萬次,所以現在對你來說是輕而易舉。”

菲特娜微笑了一下,深深鞠了一躬。“陛下,是的,”她說,“六年來,我每天都背著這頭牛。但是,如果一個人擊中了野驢,我們便頌揚他的技術;而對一個能舉起一頭牛的人卻隻說她的成就隻是歸於不斷的練習而已。您覺得這應該嗎?”

國王啞口無言。他看了看菲特娜,又看了看官員,然後又看了看菲特娜,仿佛他正看著一個已經死亡的人。接著,他跳起來,掀開菲特娜的麵紗。當看到她月亮般的臉時,他高興地大叫起來,眼淚奪眶而出。而她也是淚流滿麵。他們就像河水裏的兩個精靈一樣,隔著淚水說話。

國王遣散了塔裏的人,包括那個官員。接著,他讓菲特娜坐在他身旁,說:“我謙卑地請求你的原諒。那時候,我期待你的讚揚;但現在,我明白你的智慧是更大的禮物。”

“我親愛的國王,”她回答,“您不在的日子裏,我的悲傷可以把高山變成瓦礫。我太愛您了,甚至幾乎永遠失去您。”

國王向菲特娜求婚了。“你的確是一個讓人欲罷不能的考驗。”他揶揄地說,因為“考驗”就是她名字的含義。

第二天,他們舉行了奢華的婚禮。國王賜予官員一千顆珍珠,因為官員為他保護了他的珍珠。但,這隻是開始。菲特娜,就像她的名字一樣,在接下來的人生裏總是在考驗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