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25章 (2)
伊戀張大眼睛看著鏡子裏麵的自己，變短了的頭發被挑染成板栗色和淺赫色，層次分明，斜斜的劉海遮住半個額頭，考拉說她化的妝不夠醒目，但並沒有給她濃妝豔抹，而是強調了眉峰和眉梢，長長的睫毛刷了深藍色的睫毛膏後變得更加濃密卷翹起來，使一雙大眼睛更加楚楚動人。雙頰打了淡淡的淺粉的胭脂，顯得粉嫩的肌膚更是吹彈可破。豐滿的小嘴上薄薄地刷了一層透明唇彩，看上去便嬌豔欲滴。伊戀雖然平時也化淡妝，卻從來沒有弄得這麽精致過，而舞台上的妝又偏於濃重了。看到自己還有如此嬌俏可愛的一麵，伊戀忍不住雙頰微微發紅。雙手拍著自己的臉蛋，伊戀滿意地抿著嘴笑了。
傍晚時分，莫庭才送伊戀回家，“你要是決定和星藝簽約就早點答複他們，免得他們等不及你又找了別人演。”莫庭邊開車邊對伊戀說。
伊戀點著頭，有點心不在焉，她突然覺得心裏發空，演電視劇真的可行嗎？如果因此告別芭蕾舞，又是否值得呢？而且，師兄的意見是什麽呢？他會不會不高興？
“嘎──”的一聲急刹車，伊戀忙回過神來，看清了擋風玻璃前差點被撞到的人。
“師兄？”伊戀失聲叫道。
孟海濤拄著雙拐接連後退了幾步，情急之下他舍掉了一根拐杖，向後跳了幾步伸手扶住了路邊的電線杆，他撐著拐杖的手裏還拎著一個大大的生日蛋糕盒，在自己失去平衡無法站穩的情況下還牢牢地抓著包裝盒的繩子。
伊戀忙從車裏衝出來扶住孟海濤，“師兄你沒事吧，有沒有被撞到？”
孟海濤搖了搖頭，很沮喪自己如此狼狽的想象被伊戀看到。伊戀扶孟海濤站穩，接過他手裏的蛋糕。“師兄你也太不小心了，以後沒有我陪著你還是不要下樓了，萬一受了傷怎麽辦？──呀，對了，今天是我的生日啊，我自己都給忘了。師兄你是專門下樓為我買蛋糕的嗎？”伊戀語無倫次地說著，嚇得臉都白了，焦急地檢查著孟海濤的情況。
莫庭從車裏走出來，彎腰拾起地上的拐杖遞給孟海濤，“對不起了孟先生，差點撞到你。”莫庭說。
孟海濤搖晃了一下，臉一下子變得刷白，他默默地接過拐杖，穩住了身形站得筆直，握著拐杖的雙手卻在微微發抖。
“對了師兄，這就是莫庭。”伊戀小聲介紹道，低著頭偷偷抬眼看著孟海濤。這個碰麵太不是時候了。她知道孟海濤那脆弱的自尊一定又受到了傷害。
孟海濤居然大方地笑了，他向莫庭伸出右手，“你好，常聽伊伊提起你。”
莫庭有些意外，忙跟著伸出手，兩個男人的大手握在一起，意味深長。莫庭有著典型的鋼琴家的手，修長柔軟，卻不乏力度。孟海濤的手同樣修長，卻因為使用拐杖的原因，手掌布滿了粗糙的老繭。
兩個男人暗中較著勁，直到孟海濤先放了手，伊戀才鬆了一口氣。
“師兄，今天莫庭帶我到他搞形象設計的朋友那裏去做了頭發，還重新化了妝，你看好看嗎？”伊戀說道。
孟海濤這才發現伊戀剪了頭發，他的頭嗡的一聲炸開了，剪了頭發？還漂了顏色，她這個樣子……怎麽去跳芭蕾舞？
“你……”孟海濤突然很激動，幾乎說不出話來，“你這個樣子怎麽上台跳舞？”
“對了師兄，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呢，上次我去考的那個電視劇演員，居然被錄取了，還是女主角，星藝公司要和我簽約呢！”伊戀高興地說。
“你不跳舞了麽？”孟海濤覺得頭疼極了，需要靠著電線杆才能站穩。
“最近團裏排的舞都沒我……”伊戀噘著嘴委屈地說，真的告別心愛的舞台嗎？想到這裏她心中也是戀戀不舍的。
“是你的主意嗎？還是你？”孟海濤先是對著伊戀，又對著她身邊的莫庭吼道。
“伊戀已經是成年人了，她有權決定自己日後的方向，我沒有資格幹涉她，你也沒有。”莫庭雙手插在衣袋裏，冷冷地說。
“莫庭！”伊戀低聲喝道。她緊張地注視著孟海濤，小心地說，“我就是隨便去考考，誰知道竟然考上了，劇本真的很不錯……”
“夠了！”孟海濤刷白的臉突然漲得通紅，“伊伊，你太讓我失望了，你就這樣放棄芭蕾舞了嗎？你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麽嗎？你說過永遠不離開舞台的！”
伊戀的眼淚嘩地流了出來，一失手，那盒蛋糕從她手上掉了下來，黑的巧克力白的奶油五顏六色的鮮果從盒子裏迸出來，灑了一地，象一幅激烈而抽象的油畫。
孟海濤這樣當著莫庭的麵職責她，而且還是大庭廣眾之下，伊戀的自尊心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
莫庭把伊戀護在身後，對著孟海濤說，“孟先生，收起你的憤怒吧。你沒資格這樣傷害伊戀。她考取了電視演員，對於她來說是件好事，你如此的表現，怕是想把她牢牢的束縛在你的身邊吧，或者你愛的根本不是伊戀這個人，而是你永遠不能再跳的芭蕾舞。你隻把她當成了一個傀儡，卻忘了她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你有沒有為她想過，什麽樣的生活對於她來說才是更快樂的？你沒有資格把你的意誌強加在她的身上！”莫庭一口氣說完，冷笑了一下，開始撫慰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伊戀。
孟海濤的腦中一片空白。莫庭說他根本就不愛伊伊，莫庭說他隻是在操縱伊伊？不！你這個混蛋，你怎麽可以這樣冷酷的職責我對伊伊的感情？可是……如果伊伊真的想去演電視劇的話，我真的沒資格幹涉她……
孟海濤眼睛直直地看著莫庭，他身材高大勻稱，站在他的麵前宛若玉樹臨風，他正拿著一方紙巾為伊戀擦著臉上的淚水，筆直修長的雙腿使他整個人看起來都有種氣定神閑的氣質。那是孟海濤永遠無法擁有的……哭得梨花帶雨的伊戀躲在他的懷裏，被他摟著，嗬護著，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女孩終於遇到了保護傘一般……
“伊伊，你走吧……和莫庭走吧，去拍你的電視劇，不要回來了……”掙紮了許久，孟海濤竟然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什麽？”伊戀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師兄在說什麽？他在趕我走……
“伊戀，他都說出這樣的話了，你還猶豫什麽。我家的房子又不是不夠住，你去我家我媽一定很高興的，她一向很喜歡你。”莫庭對伊戀說著，眼睛卻盯著麵如死灰的孟海濤。
伊戀哭得昏天黑地，任由莫庭擁著她上了樓，留下孟海濤一個人在樓下，他身子一晃，再也支撐不住，沿著電線杆，滑坐到了地上……
巨大的皮箱攤開在床上，伊戀發泄一般把她所有的衣服扔到箱子裏，莫庭坐在床邊，根本來不及幫她幫衣服疊好。伊戀怎麽也想不通，孟海濤居然要趕她走，而且是在她二十四歲生日的這一天。她究竟做錯了什麽？也許她最大的錯誤就是和孟海濤在一起吧，所以今天才落得這樣一個被掃地出門的下場！現在的她，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離開這裏，越遠越好……
莫庭一手提著大皮箱，一手牽著淚流不止的伊戀，一路下樓走到他的別克旁邊，先把伊戀安頓上車，才把皮箱放進了車後坐。孟海濤依然坐在電線杆下，拐杖扔在身體兩旁，他落拓的樣子引得不少路人回頭張望。天色昏暗，孟海濤單薄的身影和微微蜷曲著的獨腿顯得那麽悲涼和無助。伊戀的心痛了一下，什麽也沒來得及做，莫庭一踩油門，發動了汽車。
伊戀回過頭張望，隔著玻璃和她眼中的淚霧，孟海濤的身影越變越小，直到和朦朧的夜色融成一團，莫庭一打方向盤，她再也看不到那個揪著她的心的身影了。
孟海濤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家裏的，他倒在床上，腦中隻有一個念頭，伊伊走了，她真的走了，再也不會回來……是他趕走了他的寶貝，永遠的傷害了她……
日出又日落，不知道過了多久，孟海濤感覺到有一隻清涼的小手撫摩著他灼熱的麵頰，他費力地睜開眼睛，一團白霧之中，美麗的少女笑臉嫣然地看著他。是伊伊！她沒走，她又回來了！孟海濤心中一陣狂喜，抬起無力的手向她的臉撫去……
為什麽夠不到？心愛的寶貝明明就在眼前，卻觸摸不到，孟還濤急了，喃喃地念著伊戀的名字，費力地撐著身子坐了起來。突如其來的眩暈讓他幾乎什麽也看不清，過了好久，眼前才漸漸清晰起來，那個牽著他的靈魂的身影卻不見了。
原來，一切都是高熱之下的幻覺啊，伊伊是真的離開他了……
所有的力氣一下子消失了，孟海濤跌坐在地上，褲袋裏有什麽東西硌得他的斷肢鑽心地疼，孟海濤把那小東西摸了出來，多日前買了卻一直沒有機會送給伊戀的鑽戒在他的手掌上發著清冷的光。孟海濤緩緩的合上了手掌，兩行淚水從他的眼角滑落下來。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