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18 章 (2)
伊戀輕輕搖著頭，眼淚突然象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了下來，孟海濤慌了，忙把她的手連毛巾一塊抓拄，著急地說：“伊伊，別哭呀，真的什麽事也沒有！”
伊戀哽咽道：“你到底還有多少傷沒又告訴我？這些日子你一個人是怎麽過的？”
孟海濤輕柔地為她拭去眼淚，緩慢地說道：“殘廢了就是這樣的，要想做到和正常人一樣，就要付出更多的代價。”
“不是的！”伊戀急忙說道：“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一直陪在你身邊，照顧你，就不會這樣了！”
孟海濤閉這眼睛搖了一下頭，伊戀太小太單純，她還不知道和一個殘疾人在一起會給她的人生帶來怎麽樣的影響。她把一切過失都攬在自己的身上，卻不知道自己根本承受不了。她並沒有意識到，孟海濤的傷殘是一輩子的，她隻是個花朵般嬌嫩的女孩子，一輩子照顧一個殘疾人所要付出的辛苦和壓力，不是她應該承受的。她需要一個強有力的保護者，而不是力不從心的去照顧別人。孟海濤覺得自己又責任告訴她這些，把她趕走，可是握在他手裏的伊戀的手是那麽柔軟，他舍不得放手！
“伊伊，”孟海濤沈吟著說道：“雖然我少了一條腿，但我還是希望我有能力保護你，照顧你一輩子，我想象個正常人一樣給你所有的幸福。”
“能和師兄在一起我就已經感覺很幸福了，誰照顧誰都是一樣的。”伊戀忽閃著她霧氣蒙蒙的大眼睛道。
孟海濤無奈地搖頭，她還是不明白一個男人的感受，縱然他的身體已經不完整了，他還是希望在自己心愛的女人麵前可以做一個強有力的男人，給她完整的愛，讓她一輩子去依靠……
″恩，行，就說我不舒服請半天假．謝謝你了，劉明揚．″伊戀站在熱鬧的購物中心門前，掛掉手機，隨著人流走了進去．
剛吃過午飯，她就被孟海濤逼出來上班，她說要請假在家照顧他，使他幾乎發了脾氣．無奈她隻好背了包包出了家門．臨走前，她″命令″孟海濤呆在床上休息，不許下床，不許用拐杖．
她乘車回到單位，當車子停在芭蕾舞團的大門口時，她突然有中暈眩的感覺，心猛地跳了兩下，幾乎想也沒想，她就對司機說；″繼續往前開，去最近的購物廣場．″
她讓劉明揚幫她請了半天假，一口氣轉了好幾家商場，傍晚的時候，她茫然地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頭，手裏拎了七八個鼓鼓囊囊的購物袋，裏麵裝滿了她買給孟海濤的東西．想到孟海濤，伊戀的心都是疼的，他的斷腿，他的瘦弱，他蒼白的臉色，他紅腫的腋窩……車禍已經過去半年多了，他不但沒有好起來，反而愈見衰弱。伊戀知道，那是因為他一直沒有得到充分的休養，過早地去複健，過早地一個人生活。他傷得那麽重，又受到了失去一條腿的打擊，身邊卻連個照顧他的人都沒有。伊戀懊惱地坐在路邊，她後悔參加天鵝湖的排練和演出，她不該為了工作而在海濤最需要人照顧的時候離開了他。
“以後不會這樣了！”伊戀下決心地站起來。天很冷，可是她不覺得，凜冽的寒風吸進身體裏，讓她有一種興奮過癮的感覺。“師兄，我不會再讓你每天孤單一個人了。”她深吸了一口氣，迎著寒風大步向前走去。
“師兄，我回來了！”一進門，伊戀就大叫道，把滿手的袋子扔到沙發上。
孟海濤聞聲撐著拐杖從臥室走出來，“不是說不許下床，不許用拐杖的嗎？”伊戀忙迎上去，把拐杖從孟海濤的手上拿開，自己鑽到他的腋下，讓他的手勾著她的脖子，她緊緊抱住孟海濤的腰，轉身慢慢把他扶回到床上。“伊伊，不用了，沒那麽嚴重的，過幾天就好了。”孟海濤說，蒼白的戀上浮現出一層因尷尬而產生的紅暈。
伊戀安置好孟海濤，又一溜煙的跑了出去，從一堆購物袋裏找出一大張柔軟的棉布和蓬鬆的絲綿，折回臥室。
“我總算想到了個辦法。”伊戀邊說邊從衣櫃的抽屜裏找出針線，坐在床上的孟海濤疑惑地看著她，不知她在搞什麽名堂。
伊戀笨拙地把棉布剪開，縫成毛巾大小的兩個袋子，再把絲綿塞進去，“好了！”伊戀拍拍手，大功告成地說，她的手工很難看，速度卻不慢。
“這是什麽？”孟海濤疑惑地問。
伊戀笑而不答，拿過拐杖，把拐杖頂端原有的皮墊子拆下來，換上把新做的布墊，再用線繩綁牢。“這樣，你的腋窩就不會再受傷了。棉布比皮革軟，我早該想到的，可是我太笨了。”伊戀閃著大眼睛說道。
經過伊戀的一番改造，原本光潔有型的拐杖變得有些臃腫滑稽，伊戀拉孟海濤站起來，把拐杖塞到他的腋下，“試試看。”她說。
孟海濤拗不過她，隻得走了幾步，確實感覺舒服多了，但他並不喜歡這樣，一對臃腫的拐杖和一條纖細的獨腿，孟海濤覺得自己更醜陋了。
轉過身，對上伊戀期待的眼睛，孟海濤努力扯出笑容，“很舒服，很好。”
伊戀受到鼓勵，高興地拉孟海濤到客廳裏，從購物袋裏把東西一樣一樣往外拿，保暖內衣，羊絨衫，棉襪，軟皮鞋……“你今年都沒添冬裝，我一次給你買齊了。”伊戀獻寶似的說。
孟海濤扶著拐杖緩緩地坐下來，他的眼裏充滿了感動卻含著更多的落寞，他勉強笑了一下，伸手揉揉伊戀的頭發，“謝謝你，伊伊。”
“來，試試看喜歡不喜歡，不喜歡我再重新買。”伊戀欲拉孟海濤起來試衣服，她記得海濤對衣著一向是很挑剔的。
“不用了，我都很喜歡。”孟海濤說。自從截肢後他就不在意穿什麽了，反正怎麽穿都會得到最高的回頭率。
伊戀有點掃興，一扭頭看見茶幾上的塑料袋，又高興起來，“天哪，我差點忘了這個！”伊戀把袋子裏的食盒拿出來，“壽司拚盤──我們的晚餐，不錯吧！”
孟海濤笑了，不管怎樣，他看出伊戀是為了他費足了心思，雖然他並不喜歡快餐店裏的壽司，他還是感到幸福的暖流湧遍全身。
下一刻，孟海濤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笑容在他唇邊隱去了，他想也不想就問伊戀道：“你下午要上班，怎麽有時間去買這些東西？”
“我沒去上班，請了半天假。”伊戀笑著說。
孟海濤的臉一下子沈了下來，指著沙發上攤滿的衣物，他幾乎吼了起來，“就為了買這些東西，你居然一下午沒去上班？”
伊戀吃驚地瞪大眼睛，她萬萬沒有想到，一向性情溫和的師兄竟然會為了這樣的“小事”吼她。
“我……”伊戀委屈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孟海濤劇烈地喘息著，他真的很生氣，一向敬業而勤奮的伊戀，竟然會溜班去逛街！
“你知不知道，你做的不是一般的工作，你是芭蕾舞演員！你要排練，你要跳舞，你要站在舞台上！而不是去逛街，買回一大堆莫名其妙的東西！”孟海濤越說越激動，卻不知他的話已經象一把刀子刺進了伊戀的心裏。
伊戀死死地咬住下唇，眼淚撲撲簌簌的落了下來，她搖著頭向後退了兩步，一轉身跑回臥室裏，大力地帶上了門。
巨大的摔門聲驚醒了孟海濤，他目瞪口呆地看著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的客廳，滿沙發淩亂的衣物，敞開了食盒的色彩鮮豔的壽司拚盤，小精靈一樣向他獻寶的伊伊呢？他的小寶貝呢？“伊伊！”孟海濤驚呼道，連拐杖也顧不得拿，就那樣單腿跳著衝進了臥室。
伊戀正爬在床上，把臉埋在被子裏，薄薄的肩胛一聳一聳的在哭。
孟海濤扶著牆，小心地跳過去，單腿跪在地上，伸手輕輕碰了碰伊戀露在外麵的小巧的耳垂。“伊伊。”他小心翼翼地喚道。
伊戀把頭偏過去，嗚嗚哭出了聲。
“對不起，寶貝。”孟海濤撥著她軟軟的頭發，“是我莫名其妙，你去買東西完全是為了我，可是我卻吼你。我錯了，你別哭好嗎？”
床上的伊戀沒有動靜。
孟海濤的心象被針紮了一樣的疼，他的小寶貝真的傷心了！
“我是個莫名其妙的混蛋！”孟海濤說，“我一直活在自卑之中，我害怕看見鞋襪這些和我失去的腿有關係的東西。我想讓別人把我當成是健全人，可是我自己卻始終認為自己是個殘廢。我想跳舞，卻再也上不了舞台了，我隻能把希望寄托於你。其實你已經很優秀了，剛才是我昏了頭，你起來打我一頓消消氣，好不好？”孟海濤揭開了自己的傷疤，他能感覺到鮮血從他的心頭流過，可是床上的伊戀卻依然一動不動。孟海濤把手放在她的背上，“伊伊……”
“不要碰我！”伊戀嗚咽著說道，使勁扭動著身子躲開了孟海濤的撫摩。
孟海濤的手僵住了，他的臉變得刷白，伊戀已經開始討厭他了！本來是他發誓嗬護一生的寶貝，可是他卻弄哭了她，傷了她的心！他的手緩緩地落下來，雙手抱住了頭，他疲憊的右腿再也支撐不住身體，身子一歪，他倒在了地上。
伊戀哭了一會，忽然覺得屋子靜的可怕。回味著剛才孟海濤的話，他已經把傷口撕開給她看了，她可憐的師兄，那傷是他一輩子的痛啊！
“師兄……”伊戀翻身下床，驚訝地發現孟海濤斜坐在地上，頭埋在兩臂之間，單薄的身子瑟瑟地發著抖。
“師兄！”看到海濤無助的樣子，伊戀的氣一下子全消了。她使勁抱住那顫抖的軀體，把自己的臉在他的臉上蹭著，“師兄，你別難受了，我沒真生氣，我隻是在發小孩子脾氣。”伊戀使勁把他從冰冷的地板上拉起來，他的身子都是冰的！“師兄，都過去了，我們都不再想這件事了好不好？我再也不溜班了，我好好跳舞……”伊戀邊說邊用被子圍住了海濤，他的臉色慘白，眼神空洞而迷茫。
“師兄……”伊戀的聲音抖著，充滿了驚恐。
突然，孟海濤抱住了她，伊戀的心裏一鬆，眼淚又流了下來，她的淚很快浸透了孟海濤單薄的衣服，孟海濤憐愛地把她抱得更緊，“伊伊，別離開我，我愛你……”他哽咽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