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驚變上

□上

“四哥今天怎麽有雅興召弟弟喝茶?”弘晝一杯茶下肚,咂了咂嘴,開口讚道:“好茶!”

弘曆失笑:“像你這般牛飲,能嚐出個什麽滋味。” 熱騰騰的水汽模糊了麵容,他輕輕搖了搖杯盞,優雅的品了一口。餘光瞥到弘晝見了鬼似的表情,挑眉睥睨:“怎麽,看傻了?”

“還真是傻了,我的四哥不可能這麽優雅……”弘晝喃喃自語道,脫口的一瞬間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立馬回神賠笑:“四哥,你大人有大量,別和弟弟我計較。這……到底有什麽事您就直接吩咐吧,您擺這架勢,弟弟我……實在慎得慌。”

“腎慌就要補腎啊,”弘曆慢條斯理的放下手中茶盞,故意歪曲某人的意思,一副“為你著想”大義凜然的壓低聲音道:“朕也不會專程去告訴弟妹,但不是四哥說你,出去偷食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嘛,搞得精盡人亡那就太難看啦~”

弘晝嘴角抽搐,這都哪跟哪啊,苦笑討饒道:“四哥四哥,你就別消遣弟弟了。”

弘曆無趣的撇了撇嘴:“好吧,朕其實覺得吧,既然五弟的生活已經無聊到每日辦喪事、吃祭品的地步了,朕就開個玩笑娛樂一下嘛。”

你娛的是我,樂的是你吧!弘晝雖然心裏如此腹誹,臉上還是苦哈哈的一副“我錯了,我有罪”。

“朕想你也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弘晝點頭,弘曆滿意的接著說:“若朕給你一個賠罪的機會,你要嗎?”弘晝連連點頭。“那好,你就代表一下朕去一趟東巡吧。”

弘晝習慣性的點頭,剛點到一半,終於意識到自己答應了什麽,驚恐的睜大眼睛看向弘曆。

弘曆似笑非笑的“嗯”了一聲。

弘晝感恩戴德的快哭了……這,這東巡不都是皇上為了加強中央政權和江南地主土紳的聯係而采取的措施嗎?他為了避免帝王的猜疑已經避到自辦喪禮的地步去了,弘晝洋洋得意的想:以活人之姿看到自己死後的喪禮,他大概是古今第一人。(作:這有什麽好得意的?)咳咳,現在不是得意的時候,他都如此“委曲求全”了,怎麽這燙手的山芋還是落到他頭上了?!

弘曆猛踹了一下某人的凳子,皮笑肉不笑的看著某人從臆想中清醒:“膽子夠大啊,敢當著朕的麵跑神,不愧是荒唐王爺呀~”

弘晝被他最後一個恨不得扭成山路十八彎的音嚇得直接跪在了地上:“那個,皇兄饒命呐~”

弘曆笑罵:“看你什麽出息,起來!”他歎了口氣:“弘晝,朕登基不過兩年,朝中許多事務還未梳理殆盡,朕實在□法術。你作為朕的弟弟,為哥哥分憂就那麽痛不欲生嗎?”

“這……”聽了弘曆一番誠摯的剖析,弘晝也有點不好意思,但他馬上又警醒過來。不對,自己怕的不就是帝王的多疑嗎,若再插手朝政,萬一以後出點事,自己就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了。這麽一盤算,他張嘴就要推辭。

弘曆能看不出他那點小心思嗎,搶先一步道:“哥哥知道你心中多有疑慮。但,弘晝……”他意味深長的說:“別忘了,你也是姓愛新覺羅的。這天下是我愛新覺羅氏的天下,你作為愛新覺羅的一員,難道就不該為此盡一份責任嗎?”

“你是朕的弟弟,是大清的王爺。你我之間有著血脈親情。你既叫朕一聲四哥,那朕也說一句心裏話,四哥若連你都不能相信,還能相信誰呢?”

望著直視自己的那雙深邃的瞳孔,弘晝苦笑:他這個哥哥可真是愈發厲害了,戳人就戳中人的軟肋。他還能有什麽好說的呢,自然隻有痛快的答應嘍。

若是弘晝知道他所憂慮的事情在弘曆心中完全就不是件事兒,不知道會不會鬱悶到內傷。

在弘曆的思維裏,弘晝的擔心完全就是多餘。若對方真能煽動朝臣,造反成功,也隻能證明他弘曆的本事不夠。成王敗寇,自古以來的真理,也是他一直以來奉行的原則。(別看他是魔教教主,其實內心堅持的某些原則比武林盟主還正派)

就算換了身份,換了地位,那些深入骨子裏的東西也不會改變。他是弘曆,更是厲慳霳。

不過,總算是把東巡的苦力找著了。如果不是弘晝這個二百五在抓周禮上表現的那麽欠扁,弘曆也不會留意他,然後想起來前身其實還是有一個弟弟可以使的,咳咳~隻能說,自作孽不可活啊!

東巡的隊伍出發後,轉眼很快就到了十二月,紫禁城裏的冬季總是格外的冷,尤其是這個冬日——

“皇上,請您去看看貴妃娘娘吧,娘娘,娘娘她,她快不行了……”

弘曆下了朝,剛走到養心殿門口,便被眼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奴婢攔下,待聽清她口中所言,弘曆眼中不著痕跡的閃過一抹訝異,隨即麵色一冷:“速到永和宮。”

永和宮中的氣氛尤為凝重,靜候一旁的宮女太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等禦醫輪番為慧貴妃診過脈後,都不約而同的無奈搖頭。其中最為德高望重的李太醫不得不走出內室,向皇上稟報:

“回皇上,慧貴妃娘娘的體質本就陰虛火旺,需要慢慢調理,虛不受補,更忌用溫熱藥補之。”李太醫停頓了一下,猶豫的接著道:“然臣觀其脈象,娘娘似乎是服用了大量的溫熱補品,再加上日夜憂思過重,這……陰愈虛則火易旺,火更旺則陰更傷,由此形成惡性循環,致使病情日益加重。”太醫歎了口氣,耿直的說:“微臣已經盡力,但娘娘身子過弱,又毫無求生之意,已是藥石枉然了。”

屋子裏寂靜無聲,每個人都試圖把自己再縮小點,生怕皇上將怒火撒在他們身上。然而弘曆臉上卻是驚詫之色多於悲痛,慧貴妃病重到如此地步,而他之前卻連隻字片語都沒有接收到,弘曆已隱隱覺察出事情的不對來,隻是見眾人還等著他的安排,隻能先將心中一絲不祥的預兆強壓下來。

“你們都退下吧!”弘曆麵無表情的揮退眾人,獨自走進內室。床上的女子明明已經奄奄一息,但仿佛聽見他的腳步聲,仍強撐著睜大眼睛,憔悴的臉上也展露出如花的笑顏。

弘曆也不由自主的緩和了表情,他很清楚眼前這個女子暗地裏做了多少錯事,犯下多少罪孽,然而她始終沒變的就是愛著皇上的這顆心。盡管他早已不是那個他,但在她生命的最後一刻,內心也不由生出一抹同情和憐惜。

“……”高氏張了張嘴,卻並沒有像弘曆所想的那樣說些什麽,隻是反複的叫著他的名字。嘶啞的聲音在喚他的名字時,飽含著無限柔情:“……皇上……弘曆……”她無力的手顫巍巍的向他伸過來,弘曆會意的伸手,高氏看著兩人交握的雙手,臉上流露出滿足的神色,靜靜的合上眼睛。

一旁的宮女擦拭了一下眼淚,悄悄的走上前道:“皇上,娘娘臨死前交代奴婢,將這首詩當做她最後的遺言交給皇上。”

弘曆沉默的接過,隻見紙上寫著:

“遙想當年始王府,

一見君子誤終身,

誰料命運多轉折,

心比天高薄命女,

屈指為期愛悅逝,

可堪回憶是耶歌,

悲歡輾轉都為幻,

難向君平問若何。

隻願來生再相聚,

恩愛夫妻兩不疑。”

滿紙筆墨道盡她一生情緣,若生在平常人家,她也該是一個宜家宜室的好女子吧,可惜進了皇宮,萬般命運就再由不得自己了。弘曆靜靜的看著床上靜止在這一瞬間,笑靨如花的女子,仿佛她並不是死去,而隻是睡了一覺。

弘曆不禁想,這真是一個聰明的女人,至少高氏死去時,留在皇上心目中的將永遠是當年那個滿麵風華,溫柔和婉的美好形象。

“擢慧貴妃為慧皇貴妃,厚葬了吧!”然而一轉身,弘曆便冷著聲音道:“慧皇貴妃死前都做了什麽事,見了什麽人,她又是怎麽死的,都給朕查個水落石出。”冷漠的口吻中透出屬於上位者的威嚴。

弘曆扭頭準備走出永和宮,眼角一瞥,表情陡的一變:“子夜,你過來。”他指著那邊黃橙橙的一片:“那是什麽?”

星宿被他派去做別的事了,地字部的人也分出一部分去保護弘晝,在這種人手最是缺少的時候發生這樣的事……弘曆眼中閃過一抹憂慮,高氏死的如此突然,讓人竟感到不安,事情遠遠不會就此結束。他看著遠方,喃喃自語道:“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也許正是應了那句“好的不靈,壞的靈”,弘曆的預感沒有錯,第二天長春宮就傳出“二阿哥昏迷不醒”的消息。

富察氏不敢置信的緊緊扯著帕子,反複的問太醫:“你說什麽,沒有辦法?!你是禦醫,怎麽可能沒有辦法?!”看著禦醫訥訥的口不敢言,她撲到床前,注視著永璉小小的身子一陣一陣的**,又是心疼又是焦急:“永璉,永璉,堅持住啊,額娘會救你,額娘一定會救你的。”聽著永璉喪失意識的一句句叫著“額娘,我好難受”,而她卻隻能在一邊幹看著,富察氏終於不顧形象的大吼:“沒有辦法就給本宮想辦法……”她直盯著禦醫,惡狠狠的一字一頓道:“治不好本宮的兒子,本宮要你們通通陪葬!”

“皇上駕到——”太監的傳唱聲打斷了殿內劍拔弩張的氣氛,弘曆失了往日的鎮定,急匆匆的走了過來,怒氣衝衝的問:“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服侍永璉的宮女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勉強將事情敘述清楚:原來這日清晨,她照例來叫二阿哥起床,卻發現二阿哥麵色蒼白,神情不安,且滿臉都是汗,怎麽叫也叫不醒,慌忙稟報了皇後娘娘,請來禦醫察看。

“你確定二阿哥隻是從今天早上開始不好的,前些日子絲毫都沒有預兆嗎?”弘曆居高臨下,危險的眯了眯眼睛。

“奴婢怎敢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奴婢可以以性命為擔保,所言絕無半點虛假。”

弘曆看了眼失態的皇後,吩咐:“先將皇後帶下去休息。”看著滿臉不情願的皇後,他虛抱了一下富察氏,安慰她:“你在這裏,反而擾了禦醫診治。放心吧,還有朕在。永璉會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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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大家可以來猜一猜高氏到底是因為什麽毀容的,二阿哥又是得了什麽“病”呢?應該還蠻好猜的

明天某夢就開學了,這幾天可能學校沒有網,某夢就先存存稿吧,等三月了恢複正常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