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弘曆
弘曆
——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
人生隻不過是看起來真實一點的夢境,誰能夠先看穿這個呢,我生平所為隻有我自己知道啊!
雍正元年,雍正書立儲密旨,立弘曆為繼承人,藏於錦匣,置於乾清宮“正大光明”匾後。雍正十一年弘曆被封為和碩寶親王。
雍正十三年(1735年)八月二十三日淩晨,雍正帝去世,終年五十八歲。內侍取出諭旨,宣布弘曆即位。
而在雍正帝遺體大殮後的當夜,作為新帝寢宮的養心殿內卻蔓延著一股壓抑的平靜——
“太醫,皇帝到底怎麽樣了,你就實話實說吧!”頭發已有些花白的皇太後麵色憂慮,待太醫診脈過後,便急切的開口詢問。
“啟稟太後,皇上隻是憂思過重,並無大礙。隻需好好休養幾日即可。”
“那,皇上為什麽還不醒來?”站在另一旁穿著袖口寶藍鑲邊的素色錦織旗裝的女子手裏絞著帕子,突然急急開口,話一出口,她就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好在皇太後體諒皇後的心情,並未告罪於她。
太醫的手心額角都是冷汗,他卻絲毫不敢去擦,隻是恭恭敬敬的重複道:“皇上隻是因為一時悲痛鬱結於胸,才導致暫時性的昏厥。待胸中鬱氣散去,方會蘇醒。”按理說皇上隻是有些邪風入體,遠不到昏迷不醒的地步,但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李太醫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回話。
“皇後,我記得後宮還有些事宜沒有處理好,你也累了,就先退下歇息吧。”太後聽完陳太醫的回話,轉而吩咐皇後。
皇後富察氏靜了一瞬,啟唇而答:“皇額娘體諒兒媳辛苦,兒媳不敢不從。也請皇額娘保重身體。”
待皇後領著她的人退下後,太後沉默半響:“皇帝病倒的消息,我不想在外麵聽到有什麽不好的消息。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不用我教你們了吧。”這話說的一派威嚴,又夾雜著森冷的警告。殿內眾人都戰戰兢兢的一致跪下磕頭,表示忠心。
太後這才懨懨的一擺手,殿內閑雜人等都輕悄悄的退了下去,望著躺在床上麵容慘白的兒子,太後不由悲從心來:馬上就要登基為新帝了,卻在這個節骨眼出了問題,我兒真是命苦……身後跟隨的心腹嬤嬤很有眼色的遞上一方絲帕,太後接過擦拭掉眼角的淚花,起身掖了掖兒子的被角,對著殿內餘下的宮女太監們,語氣嚴厲的嗬道:“都給我動作麻利點,好生伺候著,要是讓我知道了你們之中有人偷懶,就不要怪我心狠!”
……這是今朝非彼朝的分割線……
一個家族,半個武林;
厲家,魔教,
一個諱莫如深的稱謂,一個說出來能讓武林人惶惶不安的名字。
他是厲家人,可惜是個不被期望出生的私生子。
但,就是他這樣一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笑到了最後,坐上了魔教教主的位置,
然而,他的人生或許就是一場冷笑話——因為他死了。
當厲慳霳從被針紮般的頭痛中醒來時,他還久久沉浸在臨死前的那一幕,甚至忽略了眼前不尋常的布置。
他死的那一天,卻是一個萬裏無雲,晴空大好的日子。大概上天也在為死了個大魔頭而歡欣鼓舞吧!
那個近來被武林傳的沸沸揚揚的所謂“神之使者”的男人,一張還算英俊的麵孔因為極致的興奮而五官扭曲,讓人覺得醜陋。對方拿著一把唯一能讓他看的上眼的神兵利器,帶著一群所謂的正義之士攻上山來。而厲慳霳隻是覺得可笑,不過是一個運氣好些的戲子,真以為憑著一本傳世秘籍就能在短短的一個月之內打敗他了嗎?要知道,他的一身功力是踩著無數人的鮮血,從深淵的地獄裏爬出,不知死過了多少回,又付出了多少常人難以想象的代價才走到今天的位置。
一身黑衣颯颯作響,厲慳霳坐在寶座之上,傲然而笑,就算是“神之使者”,就算是天賜祥瑞,都不要妄想從他這裏能奪走一絲一毫!
可是,他還是死了。這個事實已經冰冷的提醒了他——他輸了,不是敗在武功不及,不是敗在經驗不足,而是敗在了天命裏。
哪怕現在讓厲慳霳回想,他都會覺得這是他生平第一大辱——在發現那個男人臉上不可置信的驚愕表情一瞬間變為了欣喜若狂,他就意識到了不對。然而天知道,本該運行的好好的真氣怎麽在那個當頭就突然逆轉了呢?!(可憐的娃,他怎麽會知道世上還有QD男這種生物)
這樣的疑惑讓他沒能在第一時間覺察到陌生人的近身:“皇,皇上醒了!快,快請太醫。”
有些尖銳的聲音把魔教頭子的神智喚醒,遲鈍的知覺回歸身體:入目是一片明黃的帳子,身下柔軟的被榻暖和而舒適,身上蓋著的是輕柔到幾乎感覺不到重量的絲被。不著痕跡的將周遭的環境打量了一遍,寬敞的空間內,擺放著古色古香卻不知是何年代的精致家具,大殿內燃放著不知名的熏香,帶著獨特甘甜的清香令他混沌的頭腦也一時為之清明。
即使心中驚駭,厲慳霳仍不動聲色的將一切收之眼底。他將目光轉向這個第一時間發現他清醒的人身上,對方一身藍灰色的葛布箭衣,這樣的打扮讓厲慳霳想起早年他曾在皇宮中見到的太監,再聯想對方自他醒來畢恭畢敬的態度,厲慳霳的腦中不由產生出一個荒謬的想法,而對方接下來的話更是驗證了他的想法:“皇上,是否要讓奴才去回稟皇太後?太後很是擔心皇上您的身體。”
難道真如話本中所描述的那樣,他這個孤魂野鬼煞氣太重,閻王不敢收,反而占了別人的殼,而且還是一個真龍天子?!心裏嗤笑一聲,麵上卻不顯,他淡淡的一擺手,道:“不必驚動皇太後,太醫來了後,讓他先在外間候著。叫所有伺候的人都先退下。”這幾句話說得頗費他的精力,好在厲慳霳仔細觀察這個太監聽完他吩咐後的反應,並無異樣。自清醒至今腦中時不時的抽疼全靠他的意誌力在支撐,此時見殿內無人,心下一鬆,便墜入了黑甜的夢境。
待他再次醒來,已是半個時辰之後,回想剛才在夢中的所感所聞,厲慳霳隻覺得超出了他平生所見,這個殼子名叫弘曆,是他從未聽過的朝代清朝的皇子,當然,現在已是這一國之主。弘曆,名字裏雖然嵌著著他的姓,但兩人的經曆卻完全不同,幾乎是兩個極端,一個是天之驕子,備受矚目的皇位繼承人;一個是泥下之子,從小便體會了世態炎涼的私生子。沒想到,有朝一日,他會變成他,這、算是命運捉弄嗎?
這些想法就如一粒塵埃飄落到汪洋大海中,輕飄飄的興不起半點漣漪。不管他現在成了誰,隻要活著就好。那些該屬於他厲慳霳的,永遠都會屬於他;而那些不屬於他的,他也半點不稀罕。
梳理完腦中雜亂的記憶,弘曆揚了揚聲音:“吳書來!”門外很快傳來響動,醒來時見到的那個太監恭敬的垂著頭,快速又不失禮節的走到離龍榻四五步遠的地方:“奴才在。”
“太醫到了嗎?”盡管知道他睡了不短的一段時間,太醫肯定已經到了,但弘曆還是不鹹不淡的問道。
吳書來隻覺得皇上一病清醒,帝王威嚴更甚從前,於是更加小心謹慎:“回皇上,李太醫已在外候著。”
“嗯,讓他進來吧。”
已有七八十歲的老太醫傴僂著身子,顫顫巍巍的走了進來,待仔細診脈後,欣喜的連連撫弄著胡子:“皇上此病來勢洶洶,但好在隻要清醒,便已無大礙。隻是近段時間須好好調養,不可太過勞累。奴才這兒還有幾個方子,皇上喝下後,方可大好。”
“太醫的話朕會謹記於心,吳書來,送李太醫。”大病初愈的帝王神色倦怠的囑咐道:“再命人將李太醫剛才的話回稟太後,讓太後不必掛心朕,等朕身體大好,再去向她請安;傳朕的旨意下去,後宮一切事宜交予皇後,若無大事,不要來打擾朕。”
靜謐的大殿內,弘曆倚著枕頭,坐在床上默默思量:雖然這一世他身份尊貴,但新皇登基,想必前朝後宮都不會太過太平。好在此身的父親已經仙去,也並不經常養在母親身邊,其餘人等哪怕察覺他性格有所轉變,相信也無人敢質疑他的身份。想到此處,他不由慶幸是在這個時間附身在這具身體上,不要說他冷血,實在是他也並無多少把握能瞞得過一名精明的帝王。更何況天家無親情,他本人對親生父親都沒什麽好感,更不要談對雍正帝,自然不會覺得愧疚。至於母親,弘曆冷哼一聲,鈕祜祿氏嗎?心真是愈發的大了,雍正才剛剛駕崩,她太後的威儀可就端起來了。還有後宮……
此時弘曆的後宮中排的上號的也唯有嫡福晉富察氏和側福晉高氏二人,勉強再加上一個雖不被弘曆喜歡,卻是雍正賜婚的側福晉烏拉那拉氏;不得不說作為帝王的後宮有些冷清,不過,也正如他意,鶯鶯燕燕多了,是非也不少。即使是在前身眼裏賢惠大度的富察氏,溫婉小意的高氏也不見得就有那麽幹淨。他此時比較在意的是,前身已有三子一女——已故的侍妾富察氏所生皇長子永璜,嫡福晉富察氏所生皇次子永璉和皇三女,格格蘇氏所生皇三子永璋。
之所以會在意孩子的問題,恐怕要回溯到他還是厲慳霳的時候。身為被當時的魔教教主,他的父親遺忘的私生子,他迫切的需要自保的能力,哪怕知道他偷蒙拐騙來的書冊裏記載的是一門霸道至極,無人敢練的武功,他不後悔也沒有餘路後悔。隱忍蟄伏中,他失去了生育的能力,失去了擁有後代的可能性,雖然從不後悔,但那揮之不去的遺憾還是時不時的縈繞在他的心裏。不過,這具身體肯定是完好無損的,就是武功低微了點,弘曆有幾分嫌棄的看著自己蒼白無力的手,這一回他自是不必去練那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武功。身為皇帝,肯定有不少好的武功秘籍任他挑選。
至於後代,雖然渴望能有一個留著自己血脈的孩子,但不急,弘曆眯了眯眼,先把潛在的暗影解決了,讓這個王朝真真正正的掌握在自己手裏。他記得雍正在駕崩前,曾留給前身一個不錯的禮物,前身一病之下,還未來得及處理,倒便宜了他……
九月初三,登基大典。
一身素服的弘曆看著鏡中的自己,這是幾日來他第一次看清“自己”的容貌——雖是看不太習慣的半月頭,露出來的額頭寬大而飽滿,鼻梁高聳,淺淺勾起的薄唇,一雙劍眉下,狹長的眼睛眼角略微挑起。身材修長,仿佛帶著幾絲文弱氣,但周身掩不住的帝王貴氣不可逼視。可以稱的上是俊美的容顏,弘曆對著鏡子唇角的弧度驀地加深,一刹那,本來周正的外表上便籠上一層邪氣,與帝王的威嚴極為不符,卻又詭異的透出幾分妖魅的美感。然而,下一瞬,弘曆驟然收斂笑容,看也不看鏡子一眼,一步一步跨出殿門。
遺傳自那個紅顏薄命的母親,厲慳霳因為這張豔麗的麵容“有幸”收獲了不少嘲弄與屈辱,那是他灰暗的童年裏不可磨滅的記憶。世人皆知,天下第一美人是魔教教主厲慳霳,卻沒有人敢真的將此話說出口,皆因曾有一武林中人在人前公然說出此話後,第二天便死狀淒慘的被掛在城門口示眾,此等威懾致使再無一人敢提。
相由心生,也許是靈魂的緣故,盡管乾隆的相貌與他前世並無相像之處,但或多或少還帶著前世的一些神韻,弘曆可有可無的想著。不過這又如何,現在,又有誰敢妄論帝王天顏呢?
九月初三日,舉行登基大典。是日黎明,大駕鹵簿全設,百官齊集於朝。弘曆著素服,先向胤禛的梓宮行九拜禮,然後換穿禮服,奉皇太後禦永壽宮,行九拜禮。禮畢,在太和殿升座,即皇帝位。宣布明年為乾隆元年,詔告天下。
乾隆登基之初,冊立嫡福晉富察氏為皇後,大學士高斌之女高氏為貴妃,追封侍妾富察氏為哲妃;冊正黃旗佐領那爾布之女烏拉那拉氏為嫻妃,蘇氏為純嬪,金氏為嘉嬪,黃氏為儀嬪,陳氏為婉貴人,陸氏為慶貴人,珂裏葉特氏為海貴人,林氏為林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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