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畢業典禮(3)

光在想著自己的心事,都沒聽見他們之間談話的恩妮卡,這時突然打斷了父子倆的對話,說:

“我看呀,格特,你到底打算什麽時候帶一個好對象來家裏,讓我們瞧瞧?現在你談這個也是時候啦!喏,像我們家隔壁的路易絲太太,她的兒子在陸軍剛剛當上軍官,就帶了一個漂亮的姑娘回來,可把路易絲太太樂壞啦!最近我們那兒附近也有幾戶人家在籌備兒女的婚事呢!我真希望你不要讓我望眼欲穿。”

兒子沒吱聲,但也沒拒絕,他隻是默默地用叉子叉起一塊羊排,送進嘴裏。正打算再進一步的恩妮卡,被大女兒向她搖了搖頭,意思是在勸她先不要提起這個話題。她這個當媽媽的見丈夫和小女兒也沒幫腔,隻好又再悶悶地閉上嘴巴。不過這並不表示她心裏會就此罷休。

到吃甜點的時候,格特的二姐和二姐夫也趕到了,之後他的那個大姐夫也來了。霍奇和恩妮卡還有妻子相談甚歡,二女兒梅莉森特(Melicent)和夏綠蒂也向姐夫問了好,於爾根隻是打了一聲招呼,格特呢,他理都不願理這個姐夫。除非是對方先開口向他說話,否則他情願在餐桌上當個啞巴。兩個姐夫都恭喜他們的小舅子成為了飛行員,霍奇臉上帶著那種他常見的、與同僚選民們見麵時的微笑,說:

“親愛的格特,您真不愧是琥珀堡的驕傲!我在來這兒之前,區議長還特地要我向您表示祝賀。我衷心希望您在未來為我們的祖國、為路尼民族,為琥珀堡增光!我也相信您一定能做到的!”

“哎呀,連區議長都知道了這事?”恩妮卡高興的兩眼放光。“真是太榮幸啦!親愛的漢斯,你回去之後,可要向議長表達我們家對他的謝意啊!”

“您放心吧,媽媽,”諾瑪一直在聽著丈夫的話,此時她的眼中也浮現出滿足的笑意。“漢斯和那兒的人關係都不錯,尤其是議長先生,非常器重他。”

“嶽母大人,您太過獎了。”好像感到不勝誇讚似的,霍奇向恩妮卡點了點頭,又看向格特。“現在看來,您當初的選擇果然是正確的。奧登尼亞又多了一員有著大好前途的軍人,正是有著像您這樣眾多的年輕人,才會使我們偉大的海因茨副首相的政策得以全麵推廣成功。想想看,未來的奧登尼亞,是多麽的光明呀!”

格特感到惡心的不得了,所以一句話都沒說。他的父親看著這個大女婿,不大在意地問:

“既然是這樣,那麽當初你為什麽不去參加軍隊,反而要從政呢?要不然,我們奧登尼亞現在可能又要多一個了不起的軍人啦!”

“您太看得起我了,嶽父大人。我之所以這麽做,不是因為不希望和他們一樣,為國出力,而是在後方從政也是非常重要的,它關係到我們國家的內部事務,各地區的命運,這些事情必須得有人做,所以身為國家的一分子,我當然義不容辭。”

霍奇不知道是不明白對方是在諷刺自己呢,不是不想理會這話中的嘲弄,毅然這樣說道。他的嶽母和妻子看上去不勝感動,而且後者顯得尤為自豪。於爾根隻是一笑,就沒有再搭理大女婿。夏綠蒂看看弟弟的表情,又看看媽媽和大姐還在跟大姐夫說個不停,覺得有點好笑。

吃完飯和父母家人告別後,格特回到宿舍裏。一進門,便被香檳噴得滿頭滿臉。裏頭所有人都是手拿一瓶酒,唱著歌又跳舞,根本不像平日那個嚴肅整齊的軍校宿舍,倒像個三流的夜總會——隻是沒有濃妝豔抹的女人。

格特擦著臉上的泡沫,一邊罵一邊笑起來。因為今晚是他們留在飛行員學校的最後一夜,所以學校裏和教官也特地準許他們在自己的宿舍裏慶祝。他的朋友漢斯-埃弗拉德舉著一個冒著泡的酒瓶子,一手摟著格特的脖子,一邊說:

“啊、啊,咱們的騎士都到齊啦!最、最後一個,尤特裏希。喂,來呀,灌他!”

旁人不由分說,把酒瓶硬塞到格特手裏,強行要他喝下去。格特幹脆脫了濕漉漉的外套,卷起襯衫的袖子,一昂頭,在眾人的哄笑聲中把一瓶啤酒都一飲而盡,最後還倒轉瓶子,讓大家看清楚還有沒有剩下的。所有人都笑著叫著,聲音即使在軍校裏的其它地方都能聽見。不知是誰的提議,大家又一起唱起歌來。那響亮的、略顯得有點走調的歌聲回蕩在軍校四周。這是他們在軍校中的最後一夜,到了明天,這些滿懷著雄心壯誌的年輕人們,就會奔向奧登尼亞的四麵八方,成為翱翔於藍天中的雄鷹。

這個內部晚會進行到差不多的時候,埃弗拉德問格爾哈德:

“喂,出去見家裏人啦?”

“是呀。”格特用毛巾擦拭著自己臉上的酒水,因為喝了酒,所以臉色紅紅的。“你呢,你媽媽有來嗎?”

埃弗拉德不甚在意地聳聳肩膀。“嘿,來是來了,可是又帶了一個我不認識的男人。說不定過幾天,我媽她就會打封電報來,說我又有一個新爸爸啦!哈哈!”

埃弗拉德是混血兒,他的父親是奧登尼亞人,可母親卻是鄰國的曼尼亞人。由於感情不合,所以在他很小的時候他的父母就離婚了——這在當時可是非常少見的事,因為離婚是不被教會允許的。埃弗拉德本來跟著父親過,父親娶了個新妻子後,他就離開了家,進了寄宿學校,後來才進了飛行員訓練學校。而他的母親雖然留在奧登尼亞,卻是風流韻事不斷,至今已經結了四次婚。所以埃弗拉德才對自己的父母都這麽冷淡。格特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對方:

“他們不知道也不要緊,因為你是我們之中最出色、也是最好運氣的混蛋!”

埃弗拉德笑了起來。“沒錯!見了本大爺,死神也得躲著我!哎,對了,你聽說了隔壁宿舍那個克爾哈特的事嗎?這家夥今天晚上去參加當地人舉辦的宴會的時候,可出了大洋相啦!”

“我沒聽見,什麽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