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棋局

第25章棋局

錫若回乾清宮裏打了個招呼,自己就真往德妃宮裏去了。

一進長春宮,錫若就看見四阿哥坐在院子裏的一角等他,連忙走了過去給四阿哥請安。四阿哥放下手裏的書本,朝內室的方向揚了揚下巴說道:“先去給娘娘請安。請完了我在後花園的涼亭裏等你。”

錫若一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隻好依言先去給德妃請了安,卻沒有看見十四阿哥的身影,想是在哪裏絆住了。他慢慢地踱進長春宮的後花園,抬眼卻看見四阿哥在涼亭裏設了一個棋局,大概明白了四阿哥的心思,又見四阿哥擺手示意自己不必多禮,便走過去一撩袍角坐在了四阿哥對麵。

四阿哥讓錫若執黑先行。錫若想了想,仍舊是照平常的路子,起東五南九放了一子。

四阿哥拈起一顆白子說道:“有古風。”便在東五南十二放了一子。

錫若按著以前和爺爺下棋時的思路,又聯想著康熙的棋路,耐著性子一子一子地放了下去,幾十著過後便被四阿哥殺得丟盔棄甲,潰不成軍。他吐了吐舌頭,正想投子認負,四阿哥卻伸手把棋盤攪了,說道:“再來。”

錫若無奈,隻得又撿起黑棋,換了個地方重新落子。這回他拚勁全力地抵擋,卻也過不多時就敗下陣來。四阿哥卻又一伸手把棋盤攪了,讓他再下。

這樣你來我往殺了足足七局,四阿哥方才住了手,抬眼看著錫若說道:“你的棋路還不錯,可惜攻殺不夠淩厲,往往把先機拱手讓人。”

錫若擦了一把額頭上冒出來的細汗,笑道:“四爺的棋力原本和我不是一個水準,錫若輸得心服口服。”

四阿哥淡淡道:“有皇上親自指點,你的棋藝應該會一日千裏。”

錫若聽得心裏“咯噔”一下,陪笑道:“隻怕錫若生性魯鈍,浪費了皇上的指點了。”

四阿哥轉過頭來,鎖住錫若遊離的視線說道:“在我麵前,你就不必裝傻充愣了。我知道你方才已經盡了全力。這樣吧,以後你得空就和我弈上幾局,我也好看看你有沒有辜負皇上的栽培之意。”

錫若心道,慘了慘了,這回教導主任又多了一個,麵上卻一點也不敢帶出來,隻得點頭稱好。四阿哥又同他聊了幾句家常,問了一些上書房裏的情形,這才揮揮手讓錫若自去了。

錫若出了長春宮慢慢地走在宮道上,心裏卻有些好笑。想不到四阿哥麵上冷冷的,對他老子的關注卻這麽在意。不過他一想起老康家宴上那蔚為壯觀的景象,又覺得四阿哥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可惜他不能直接告訴四阿哥,反正到最後皇帝那位子終究要落在你手裏,你現在也就不必緊盯著你老爹身邊的位置不放啦。

正出神,對麵卻走來了八、九、十幾個阿哥。錫若連忙斂起心神,笑嘻嘻地迎上去打千請安。九阿哥胤禟伸手彈了彈錫若的侍衛帽子,輕笑道:“冷不丁地你倒竄到皇上身邊去了,真是好利落的腿腳。”

錫若平常和九阿哥玩笑慣了,也並不在意他的暗諷,反而笑問道:“八爺、九爺、十爺從哪裏來?都這時分了,宮門怕是要下鑰了。”

十阿哥聞言,抬手用折扇敲了一下錫若的腦袋說道:“才當了幾天的侍衛,就學會趕爺們出宮了?”

錫若抱著腦袋皮笑道:“不敢不敢,是怕三位爺誤了晚飯的時辰。”

八阿哥瞥了一眼錫若來時的路,問道:“你從長春宮裏出來?”

錫若點點頭,答道:“好久沒去給德妃娘娘請安了,今天下學早,特地過去問候一下,感謝娘娘平日裏的照顧。”

九阿哥胤禟卻又笑道:“你倒是個有心思的。可我八哥的額娘良妃娘娘,平日裏對你關照也不少,你怎麽想不起來去請安?”

錫若聞言不禁語塞。好在八阿哥及時喚了一聲“九弟”,這才應付了過去。

八阿哥抬頭看了眼天色,對錫若說道:“你好久沒上我府裏來玩了。什麽時候不當差了,叫上十四弟一道過來玩玩。”

錫若連忙答應。八阿哥這才帶著他那兩個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好兄弟去了。錫若在後頭看著他們三兄弟的背影,心裏卻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他原本是打定了主意要隨波逐流、誰也不得罪的,卻不想還是陰差陽錯地攪合進了他們兄弟的紛爭當中,他這個本來想要觀棋的人卻變成了一枚棋子,而且還被放到了老康身前這個最敏感的地帶,老天爺真是跟他開了一個大玩笑了。莫非是看他在清朝混吃騙喝過得太逍遙了,這才給他下了這麽大一套兒?

“我要投訴係統管理員!”錫若揮舞著拳頭,對著天上看不見形狀的幕後老板抱怨道,結果天上立刻“轟隆”響了一個炸雷,把他旁邊的一棵小樹苗劈成了黑炭。錫若看著那塊小黑炭咽了口口水,“嘿嘿”幹笑著又把手縮了回去。

“納蘭侍衛,納蘭侍衛……”遠遠地似乎有什麽人在喊他。錫若有些狼狽地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發誓再也不跟老天對著幹了。被投錯區也就算了,回頭老天爺一個震怒,把他的ID也給抹了,那他可真是哭都哭不出來了。

錫若豎起耳朵又聽了聽,確定真的是有人在叫自己,連忙把腦袋從假山石裏伸了出來,大喊道:“我在這兒呢!”

乾清宮裏的小太監七喜一見到他的腦袋,連忙打著傘跑了過來。這七喜是李德全跟前最得寵的徒孫,今年不過十二歲,錫若見他跟自己取的“八喜”那名字有異曲同工之妙,所以平日裏對他也是另眼相看。

七喜一邊把傘撐到錫若頭上,一邊大聲說道:“納蘭侍衛,皇上到處找你呢。趕緊回乾清宮去!”

“啊?那趕快走!”錫若連忙鑽到七喜傘下,催著他往前走。走了幾步見七喜幾乎把傘全傾在了自己這邊,身上卻已經淋得透濕,便一把抓過七喜手裏的傘,又拉了他到傘下來。七喜被他弄得一愣,掙了一下又想跑到傘外頭去,卻聽見錫若低聲笑道:“你再這麽跟我拉拉扯扯的,隻怕天黑也到不了乾清宮了。”

七喜眨巴著眼睛看了錫若幾眼,一低頭拉了錫若便跑。

到了乾清宮,錫若剛把傘交還給七喜,便聽見康熙在身後問道:“你這是到哪裏淋了一身濕回來?”

錫若心裏一抖,連忙回過身跪了下去說道:“回皇上的話,奴才去德妃娘娘那裏請安了,回來的時候剛好趕上這場大雨。”心裏卻奇怪地想道,難道李德全沒跟老康說自己去長春宮了?

“德妃……”康熙意義不明地重複了一下錫若的話,又說道,“她又不是你正經主子,你往她那兒跑做什麽?”

錫若愣了一下,咀嚼著康熙話裏的意思,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奴才是十四阿哥的伴讀,托十四爺的福,平日裏也受了德妃娘娘不少恩惠賞賜,所以想著也該偶爾去請個安才是。”

康熙哼了一聲,重重地說道:“不是四阿哥叫你去下棋的?!”

錫若心裏驟然一驚,下一刻連忙頓地叩頭道:“皇上聖明,的確是在那裏見著了四阿哥,他說奴才近來總得皇上指點,想看看奴才的棋力如何。”心裏卻想道雍正大大呀,你可別怪我實話實話,實在是你這老爹太厲害了,壓根就蒙混不過去。

“胤、禛。”康熙一字一頓地說道。

錫若隻覺得心裏那十五個水桶來回地打水,真正是七上八下個不停。過了一會卻聽見康熙朝他說道:“既然是四阿哥找你切磋棋藝,也沒什麽見不得光的,以後照實回稟就是,不要學那套糊弄人的玩意兒。朕的眼裏,不揉沙子!”

錫若猛地打了一個寒顫,也不知是凍的還是嚇的,深深地叩了一個頭下去,說道:“奴才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