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喝酒
秦勝依稀記得——他和石頭在幼兒園第一次見到蘇秋兒這妮子的時候,應該就已經明白了日後語文書中那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含義,盡管那時候的他和石頭還隻是小屁孩……
孩子表達內心情感的方式通常是與眾不同的。(看小說到文學網http://
)從見到蘇秋兒的那天起,這青蔥兒般婉約水靈的小妮子就淪為了秦勝和石頭的欺負對象。
這倆壞小子絕對不會去欺負班裏長得最壯實最憨厚的丫頭,也不會欺負長得最難看最瘦小的“小豆芽兒”,他們倆隻是一味瞄準了水靈靈,如同山茶花一樣淡淡綻放著的蘇秋兒。
說來也怪——每當秦勝使勁欺負蘇秋兒的時候,石頭肯定是那個唯一站出來,勇敢阻止秦勝惡行的人。而當蘇秋兒被石頭欺負得哇哇大哭的時候,拯救她的也肯定隻會是秦勝…….
兩人似乎非常默契地輪流扮演著“官”和“賊”的角色,並樂此不疲。而童年的蘇秋兒,臉蛋經常是紅通通的,不是因為哭的,就是因為氣的——為此,秦勝和石頭沒少挨過各自老爸的拳頭……畢竟,三家人都是住在一條街上的老街坊了。
這出荒誕不羈的鬧劇斷斷續續地一直沒有停過,直到初三上學期,才突然一下子停演了——原因並不是因為大家都長大了,而是因為石頭和蘇秋兒談戀愛了!
這段朦朧而短暫到可憐的所謂“愛情”曾經一度被秦勝嗤之以鼻,淪為他嘲笑石頭時最犀利和尖銳的話柄。
石頭和蘇秋兒的“愛情”就像中國千千萬萬少男少女們的早戀一樣,朦朧、純情得一塌糊塗甚至就連兩人上課時偷偷互傳的小紙條兒都是經過坐在中間地帶的秦勝批閱過目後才順利抵達目的地的。
這場“愛情”隻談了三個禮拜,最終在班主任將石頭寫的一張皺巴巴,肉麻兮兮的小紙條親自交到他老爸手上的情況下,這場純純的愛情第二天就被殘酷地扯碎了……
所謂“青梅竹馬”,“三小無猜”,“好得就像穿一條褲衩一般”這樣美好的形容語,既象是在說秦勝、石頭和蘇秋兒之間的關係,又不象是在說他們之間的關係。三人感情好得簡直不像話,可彼此之間卻又似乎摻雜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情愫。
因為,蘇秋兒也曾經是秦勝的女朋友……
和石頭“三禮拜的戀愛”不同,秦勝和蘇秋兒是在6月9號這個掙脫無盡黑暗,迎來旭日光明的特殊日子(高考最後一天)好上的。
當充斥著歡笑、哭泣、宣泄、瘋狂和歇斯底裏的學校畢業酒會結束的時候,石頭已經醉成一灘爛泥了。
把石頭弄回家自然成了秦勝不可推卸的責任。就在半醉半醒的秦勝勉力將石頭搬上TAXI的時候,他的手機卻突然響了。
是蘇秋兒來的電話。手機那頭的她似乎也哭過了,聲音甕甕的,糯糯的,一個勁問他們在哪兒,說終於脫離苦海了,三個人可以、應該,以及必須聚一聚!而且趕緊,立刻,以及馬上……
秦勝把爛醉如泥的石頭送回家後就馬不停蹄地趕到了蘇秋兒他們高中的門口。
當時的一幕,秦勝如今依然記憶猶新——早已哭得梨花帶雨一般的蘇秋兒一見到他,二話沒說就撲進了他的懷裏,緊緊摟著他怎麽也不肯撒手。秦勝還清晰地記得當時四周那些驚詫、妒忌,以及難以置信的目光!無論是因為三年高中生涯無比壓抑的心情終得釋放,還是因為原本就有愛……反正那一刻秦勝是真的心跳了,而且跳得特厲害!
曾經一度為“我喜歡的名花有主,喜歡我的慘不忍睹”而黯然神傷的秦勝這天晚上終於明白了一件事——原來,自己一直都是喜歡著蘇秋兒的。
他始終都認為是蘇秋兒讓自己開始變壞的,直到現在都這麽認為。
那天晚上兩個人都沒有回家——在街尾小花園池塘邊的灌木叢裏,秦勝完成了從一個男孩到男人的蛻變……
他永遠都忘不了蘇秋兒那白皙柔滑、纖瘦溫熱的身子緊緊貼在自己身上的感覺——也就是這第一次,當蘇秋兒顫栗著喘息著在他耳邊說自己是第一個親她,第一個碰她身子,第一個占有她的男人的時候,他立刻就信了……即便已經和蘇秋兒分手很久了,秦勝卻依然堅信著她當時說的這些話,依然記得自己當時心中那永生難忘的強烈悸動。
石頭當然知道秦勝和蘇秋兒那段一年多的戀情,但他從來也沒有問起過。秦勝也從來不去談起這段無疾而終的愛情。如果說他們兄弟倆深厚的情誼還隔著一些什麽的話,那應該就是蘇秋兒……
石頭去跳舞了——秦勝上演了剛才那一出,小月和水兒他今天鐵定是沒戲了。不過以這牲口卑劣的秉性和那張騙死人不償命的嘴,永遠都不必擔心他找不到獵物……
秦勝和蘇秋兒依然誰也不看誰,安靜地坐在吧台,時不時有人會上前和蘇秋兒搭訕,但都被她笑吟吟地婉拒了。
秦勝正百無聊賴地晃著酒罐,褲袋裏卻突然震動了起來。
“喂?東子?喂?!”
酒吧裏實在太嘈雜了,秦勝根本聽不清電話那頭的聲音:“喂,我說——我這兒太吵了!你先掛了,我出去打給你!”
打電話來的是秦勝班裏關係最鐵的哥們——趙顯東,長春人,人率直爽氣,但性格有些內向。趙顯東打得一手好籃球,再加上人高馬大,長相也英俊,所以在學校裏一直都是很受女生關注的男生之一。
“石頭,東子說無聊,叫咱倆陪他喝酒去,贛湘菜館,走不走?”
“走啊!嘿嘿,仨兒,我就說吧——陶妮娜這次請假回老家一個禮拜,這小子非得憋死不可!”由於秦勝的關係,石頭和趙顯東關係也相當不錯。石頭雖然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尾巴狼,但為人極為仗義,趙顯東本就是東北人,性格爽朗,兩人很快就成了無話不說的朋友。
“去你丫的,人東子可比你高尚多了”秦勝一邊穿外套,一邊對他嗤之以鼻:“女人不在,他也就叫些兄弟喝喝酒侃侃大山,哪像你小子一樣整天尋花問柳?”
石頭嘿嘿一笑:“你牛逼,你丫從不尋花問柳…”
秦勝頓時噎住了——也是,一丘之貉嘛!
雖然秦勝總覺得在男女問題上自己比石頭要高尚許多,卻也明白——基本上,性質是一樣的。
“你們去哪?我也要去!”一旁的蘇秋兒見這倆牲口二話不說,拔腿就要走,立馬急了:“沒你們這樣的!瞧這意思是打算把我一個人扔這兒了啊?!”
石頭順順領子,嬉皮笑臉地瞅著蘇秋兒說道:“秋兒,長夜漫漫,無心睡眠呐。我倆準備開房去,你也去?嘿嘿……”
“去你的!我都聽見了,知道你們要喝酒去!”蘇秋兒很鄙夷地瞪了一眼滿嘴胡話的石頭。
秦勝眉頭微微一皺:“那行,一起去吧。不過秋兒,你酒量不行,一會兒能不喝就不喝。你知道的——我和石頭可都是酒後亂性的那種人。”
蘇秋兒輕啐一口,也不搭理他,自顧自朝A吧大門口走去了。
贛湘菜館是上華大後門一家不大的菜館,老板是個長相憨厚,骨子裏卻相當精明的中年漢子,讓一分少一厘的事絕對不幹。不過,這贛湘菜館的菜燒得倒是極為正宗、夠味,所以秦勝他們一夥人是這裏的常客。
老規矩——最裏邊靠窗的那張舊八仙桌拾掇拾掇,一次性桌布鋪上擋住桌麵上厚厚的油垢,幾個人便開喝了。
“我說東子,你女人啥時候才回來?”石頭一邊齜牙咧嘴地吃著毛血旺,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道:“陶妮娜要是再不回來,你就要內分泌失調了!”
“什麽內分泌失調?”一旁的蘇秋兒嚼著秦勝的耳朵根輕聲問道。
秦勝衝趙顯東臉上的青春痘努了努嘴:“喏,這小子臉上疙瘩天天見漲,陰陽不調的基本症狀,欠拾搗。”
“你這人怎麽就沒句好話!”蘇秋兒臉一紅,輕輕地踹了秦勝一腳。
趙顯東估計這幾天是給憋壞了,今天喝了不少酒:“唔還有三天,下周二吧。她二舅得了胃癌晚期,這次回去估摸著是直接見最後一麵了吧!”
“東子,那要不一會兒咱去天上人間轉轉?嘿嘿,反正那兒有仨兒罩著,價錢好商量……”
“我說石頭,我沒在的時候就別去天上人間了!你老這麽搞,蘭姐那兒我他媽實在不好交待!”秦勝沒好氣地瞪了石頭一眼。
天上人間是秦勝打工的一家夜總會。
石頭的老子是他們老家市委辦副主任,家裏有錢有勢,石頭完全不必擔心錢的事情。他們三個人之中,最窮的就是秦勝家了——秦勝父親前年下的崗,而且還是個老藥罐子,腎病,好不了根,每個月光藥錢就要近3000塊錢。母親開了個棋牌室,生意一般,撇開父親每月3000的藥錢和秦勝的每月生活費1000,隻能勉強維持生計……
秦勝之所以能夠和石頭租下這兩室一廳,還過得挺滋潤,一來是石頭從來不和他計較錢的事,二來就是他有著這一份天上人間打零工的錢——這零工可比家教之類的賺錢多多了!秦勝的英語很好,還捎帶在二外選修課中學了點日語,所以通常天上人間來歐美或日本客人的話,蘭姐(天上人間的老板娘)就會聯係秦勝,讓他來“領客”。
秦勝人很機靈,什麽東西都一點就通,再加上蘭姐一向對他不錯,所以從大二上學期他就一直在做著這份零工了……
“開個玩笑嘛~~~仨兒,瞧你急的那樣,嘿嘿。”
“不開玩笑我也不去!要是讓妮兒知道了就麻煩了!”趙顯東粗聲粗氣地說道。
秦勝蹙著眉頭看了看臉紅脖子粗的趙顯東,似乎有些無奈地輕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