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路射雕 (2)

後來老四海向她打聽瘦子的情況,賢淑說自己在半年前就與師父分手了,因為師父行騙的成功率不足30%,營業額也比較可憐。她認為師父已經失去了指點自己的資格,希望在社會大學中學到些真本事。最後賢淑充滿敬意地說:“我師父曾經說過,全中國的騙子裏隻有你老四海是天縱奇才,是得了祖師爺真傳的,一出手就夾掉了師兄的手指頭,真了不起!”

老四海大張著嘴,傻了。

師兄與老四海的共事次數隻有一次,他居然就給了自己這麽高的評價!真是受寵若驚啊。幾秒種後,老四海就坦然了,他一直瞧不起那個家夥,被瞧不起的人相中是恥辱的。

賢淑盯著老四海道:“你上個月是不是在廣州啊?”

老四海冷笑著搖頭。

賢淑自言自語地說:“江湖上把那件事傳得很神。我本來不知道那個用指南針騙大老板的家夥是你,今天看見你的樣子,應該和傳說中的人差不多。”

“外麵怎麽說的?”老四海實際上是默認了。

“江湖上說:有一個北方同道,身高,相貌都和你差不多。他用指南針騙走了大老板一百萬。”賢淑道。

“還一千萬呢?純粹是胡說八道,總共才十萬!”老四海氣得直哼哼,大老板再傻也不至於出手就一百萬來吧。“那個大老板後來怎麽樣了?”

“沒錯,就是你了。”賢淑臉上充滿勝利的笑容,接著道:“大老板是靠走私汽車發家的,他能饒了你嗎?現在人家正在廣州撒網呢。”

“他以為我沒長腿嗎?這隻大笨鳥!”老四海哈哈大笑。他真是欣慰透了,這些年來值得欣慰的事太多了,最欣慰的是自己生在中國,生在這片浩瀚而人煙稠密的土地上。這個偉大的國家有將近一千萬平方公裏的地盤,坐上飛機隨便轉一圈,就不可能有人知道你的方位了。這個偉大的國家還有十幾億的芸芸眾生,洗把臉地往人群裏一鑽,你就成為滄海一粟了。這浩瀚的土地和廣闊的人群就是資源,人多傻子就多,騙子的潛在市場無窮無盡,甚至是無限大的。每念到此老四海都會慶幸得渾身顫悠,如果自己生在安道爾、錫金、摩納哥、摩爾多瓦或者某個太平洋小島國的話,那隻有出國謀生了。在本土是根本施展不開的,可一旦出國便喪失了很多人文優勢,比如文化傳承,宗教傳統等等。太幸運了!

賢淑喝了口咖啡,上唇沾了些白色泡沫,她小心地用紙巾飛快地點擊幾下,姿勢頗是幽雅。老四海全當沒看見,這樣的女人到並不值錢。賢淑眯著眼睛說:“果然是名不虛傳,水變油的事是不是也是你幹的?”

老四海搖頭道:“不是,那家夥的局設得太大了。一聽說這件事,我就知道早晚得失控,果然吧,完了吧?”

賢淑摸著臉蛋,完全是一副思考者的樣子。“可相信那事的人很多啊,聽說他當眾表演過,果然把水變汽油了。”

“那是魔術,哼!幹咱們這行的,騙些錢就可以收場了。可那小子居然向政府開價,想當國務委員,那不是找死嗎?”老四海痛惜地搖了搖頭:“自我膨脹,這就是膨脹了,取得一點兒成績就連自己是誰都忘了。我告訴你呀,要做事就做自己的能力範圍之內的事。即使需要發揮空間,最多不能超過能力的10%,否則必然要完蛋,自己掀起的風浪往往會把自己也淹死。”

賢淑忽然從口袋裏拿出個小本本,認真地記錄起來。“那你是怎麽會想起來用指南針騙人呢?”

“你不會是想編個老四海語錄吧?”老四海驚訝莫名。

“我在學習呀,你是我師叔啊。”賢淑連頭都沒抬,筆尖在紙上飛快地舞蹈著。“說呀,指南針的事是怎麽策劃的?”

老四海鄭重地說:“我是以中國科學院最年輕的院士身份出現的,本來並沒有想騙他,可這小子一個勁向地我打聽高科技的事,順口就設了個局。”

“真的?”賢淑有點不信。

“真的。”老四海認真地點頭。“我幹活之前從來都沒有計劃,往往是因地製宜,順其自然。一旦事先計劃了,人為的痕跡就很難避免了,更容易被別人發現。所以計劃越周密,被人發覺的可能性越大。”

“我師傅認為,事先計劃是行動能否成功的關鍵。”

“所以你師傅——比較差勁。”老四海本想說,所以你師傅是笨蛋,但想來他終歸是賢淑的師傅,如此一說,就連賢淑也算進去了。

賢淑若有所思地歪著腦袋:“你的意思是無招勝有招,無形勝有形,對嗎?”

“差不多吧。”其實老四海真是這麽想的,自從樹洞奇遇,鉛筆刀事件和賣人勾當之後,他一直是這麽幹的。

賢淑皺著眉道:“那你的想法是哪兒來的呢?”

老四海倒吸了一口冷氣,心道:這丫頭真要偷藝啊,不能把細底全部告訴她。其實老四海的辦法是非常簡單的,每年中花半年的時間泡在圖書館力量,充實自己,武裝頭腦。現在有了網絡,老四海便早早就置備了筆記本電腦,去圖書館不方便就直接在網上查,什麽資料都是齊全的。知識就在於日積月累,積累到一定程度,什麽主意都出來了。但老四海不想把這個秘訣告訴她,隻得微笑著說:“師叔我混口飯吃不容易,教會了你,我怎麽辦呢?”

賢淑笑著道:“師叔不教我本事,能不能讓我跟你一段時間?咱們做一對臨時搭檔。”她見老四海又在拚命轉動眼珠,賢淑馬上補充道:“一個人跑單幫太無聊了,我能給你解悶。”

老四海心裏一動,帶著這丫頭安全嗎?弄不好還是個累贅。他不動聲色地說:“你拿什麽給我解悶,我是處男,不想毀在你手裏。”老四海是想用惡毒的語言把這丫頭氣走,一了百了。

“處男就是被無數女人處理過的男人,是嗎?”賢淑笑得非常開心:“你真是處男就好了,我是黃花閨女,咱們倆個真是一對兒。”

老四海差點從椅子上出溜下去,這丫頭已經二十五六歲了,怎麽可能是黃花閨女呢?有一次他閑極無聊便到歌廳找個了小姐,劈頭就問:“你是不是處女?”小姐說:“我是城裏人,處女都在農村呢。”老四海怒道:“你胡說,農村隻有畜生,沒有處女。”當時那小姐樂得滿地打滾,後來便一心想跟著他闖蕩天下,老四海好不容易才把她甩掉。

賢淑幽怨地看著外麵,輕聲說:“真的,我師傅一直想占我的便宜,可我嫌他太老了。還是師叔好,青年才俊全讓你占了,名望也遠在師父之上。”

老四海咬著嘴唇不說話,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當天晚上,賢淑穿著睡衣衝進老四海的房間,一把將師叔的腦袋按到自己肚皮上,悶得老四海直想打噴嚏。老四海發現她雖然技巧嫻熟,但依然是個處女。賢淑挺恨的,血流了不少,臉上卻一直是堅強的笑容,估計那熱情是為迎合師叔而裝出來的。如此一來老四海真是動了惻隱之心,便答應帶她做成幾件事。

幾天後,老四海在酒吧中結識了一個東北大佬。大佬兩隻手上戴著八個戒指,還外加一個扳指。這小子一個人竟叫來三個小姐陪著,真是精力過人。老四海為大佬桌上點了瓶紅酒,號稱是他覺得大佬很像自己失散多年的兄弟,如此一來二人便認識了。

大佬號稱到雲南來是為了收翡翠的,老四海和他聊了十分鍾,便斷定這家夥是個十足的棒槌,根本不知道雲南的天到底有幾丈高。又談了一會兒,老四海終於摸清楚了,大佬是靠開飯館發家的,現在他覺得開飯館檔次太低了,便決定從事珠寶買賣,因為如此一來便能混入上流社會了。這家夥是上個月才入的行,據說在東北家鄉的珠寶門麵還沒開張呢。

這幾天老四海已經把昆明周遍徹底的視察過了,在滇池邊他看到了滿湖的水葫蘆。他當時特地在湖邊站了一會兒,老四海心想:沒準理查正在附近視察呢。還讓這個老外說中了,滿池的水葫蘆,而當地人卻熟視無睹。

後來他轉到滇池的東北角,發現那裏有個專賣假翡翠的市場,老四海當時就留心觀察了幾個小時。想到這兒,老四海有主意了。他蒙騙東北大老說:自己手裏有一批上等緬甸翡翠,看在同鄉(老四海家所在的省份和東北交界)的份,給你吧。大佬正發愁沒有進貨的門路呢,當下就千恩萬謝,全然沒想到對麵這家夥是個騙子。

第二天中午,老四海攜賢淑在一家四星級大飯店中,請大佬吃了頓大餐,二人在飯桌上稱兄道弟,老四海卻絕口不提翡翠的事。飯後大佬詢問翡翠在何地。老四海卻說:“哎呀,昨天是喝多了酒,滿嘴胡說呢,今天請客就是為了賠罪,希望兄弟能諒解。”大佬本來是想了一晚上的對策,就怕上當,可怎麽也沒想到老四海變卦了。他以為老四海是舍不得出手,便說了一大筐拜年的話。老四海這才勉強地說:“明天吧,明天。”

離開大佬時,賢淑的小臉都氣紫了。她擔心這樣拖下去,大老遲早會失去耐心。老四海卻說:“我越是不賣,他越是想買。”賢淑將信將疑。

過了整整二十四小時,老四海就是不給大佬打電話,大佬來電話了,他也不接。第二天下午大佬終於自己跑過來了,半是問罪半是哀懇。

老四海卻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一見麵就說:“我已經向你賠過不是了,飯都吃了,你怎麽還要啊?”

大佬忽閃著眼睛,琢磨了一會兒,最後突然單腿點地,雙手抱在胸前:“大哥,你是我親哥哥,我在老家租的門麵房已經裝修好了,好幾百平米的場麵,我們家就指望這批翡翠啦。這些日子我看了好幾家的貨,都他媽是假的。你是我親哥哥,你不能看著小弟沒米下鍋吧。”

老四海連歎了幾口氣,無奈地說:“別的不衝,我就衝你這實在勁啊,我是真不好意思了。行啦,晚上八點來看貨吧。”

大老高高興興地走了。

老四海帶著賢淑跑到滇池附近的那家珠寶批發市場,檢成色不錯的假翡翠買了一批。老四海和老板的討價還價前後持續了十分鍾,價錢剛剛談好,賢淑突然眯著眼睛道:“你有鑒定證書嗎?”

老板眨巴眨巴眼睛道:“有,一塊錢一張。”

賢淑接著說:“是地質學會的,還是珠寶協會的?”

老板道:“都有。”

賢淑道:“我要地質學會的。”

老四海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沒說話。

從批發市場出來,老四海拉著賢淑道:“為什麽一定要地質學會的?”

“權威”賢淑道。

“跟你師父沒少學呀?”老四海覺得這丫頭的確是塊好材料,居然能給自己補上台,也算是難得啦。

“這不是我師父教的,女人天生的對珠寶這東西特敏感。”賢淑給了他一個媚眼。

老四海咬著後槽牙道:“你還有什麽建議?”

賢淑指著一家大商場道:“應該再買幾塊真的。”

老四海點了點頭。

晚上八點,大佬果然又來了。老四海將假翡翠攤在賓館的床上,大大咧咧地說:“行啦,兄弟,拿走吧。”

大佬眨巴著眼睛道:“大哥,多少錢啊?”

老四海揚著眉毛道:“咱哥倆還能說錢?咱們說了錢那不就見外了嗎?全拿走吧,大哥我不缺這幾個錢,我就想交你這個朋友。”說著他將事先準備好的一塊真翡翠舉到大老麵前:“兄弟你看,看見沒有?”大佬搖了搖頭。老四海歎息著說:“兄弟,你也就是碰上哥哥我啦,換了人早把你騙了。我告訴你,看見這紋路沒有,這不是雜質,天然寶石才有紋路呢。晶晶亮的全是玻璃的。”

大佬一個勁點頭。

老四海又順手抄起另一塊真翡翠,認真地說:“你看這水頭怎麽樣?”

“水頭?”大老仰麵想了想,大叫道:“對,水頭不錯。”

老四海道:“水頭好的叫成色潤,看,多潤啊,摸起來是暖的。另外呀。”說著他拿出那批鑒定證書,給大佬指點著:“看見沒有,這是地質局頒發的寶石鑒定證書,真貨才有呢,假貨沒有。”

大佬點頭如雞啄碎米:“大哥,我能不信你嗎?我不信你,我這幾天是幹什麽呢?”

老四海拍著他的肩膀,居高臨下地說:“所以呀,我就交你這個朋友了,翡翠拿走,朋友咱們是做定了。”

大佬一愣,賢淑緊張地說:“老總,真的?”

老四海一翻眼睛:“跟我兄弟,我還能玩兒假的嗎?”

賢淑為難地說:“為了這批貨,咱們還去了趟緬甸呢。”

老四海搖著頭道:“少進兩回賭場,什麽都出來了。我跟你說,這世界上什麽都是假的,隻有朋友是真的。等以後我到了東北,我兄弟不得照顧我嗎?”

大佬的眼淚圍著眼圈轉三十多圈兒,最終還是掉下來了。他拉著老四海的手,抽抽搭搭地說:“哥,沒的說啦,等你到了東北,毒龍冰火隨你挑!今兒我能不給你錢嗎?我不給你錢,我就不是人啦。”

老四海抬手就給了他一拳,怒道:“說什麽呢?說什麽呢你?你不是人?你不是人,那不是把咱媽也給罵了嗎?行啦,兄弟你掙幾個錢也不容易,哥哥我不是比你早混了幾年嗎?哥哥還有呢。”

大佬二話沒說,從口袋裏掏出幾大捆人民幣來,狠狠地拽在床上:“哥,我知道你不缺錢,可你要是不拿著,就是罵小弟的祖宗啦。回頭你到東北那疙瘩找小弟,提小弟的名字,好使。”

老四海又推脫了半天,最後罵罵咧咧地把錢收下了。

大佬卷起翡翠剛出門,老四海拉著賢淑就從後門跑了。原來老四海早做好了逃跑的準備,去海口的機票就揣在他口袋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