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無言結局(上)

宿醉。(小說~網看小說)

二鍋頭這玩藝畢竟是劣質白酒,沒事過過酒癮成,像今天的這種拚法,醒來以後就是有苦自知了。韓星現在就是,頭炸一般的痛,喝得太多了。馬如龍和倩倩隻是來見個麵,這樣的場合,他們是不方便參與的,喝酒的隻有四個人,四瓶二鍋頭、一箱啤酒被喝得幹幹淨淨,房間裏現在是一地的酒瓶子。

除了倩倩帶來的兩個菜,田海龍又帶來了一包醬鴨舌,這是他路過杭州的時候從知味觀買的,以前辦案的時候在杭州吃過,當時範誌傑讚不絕口,還帶了一包回北京給林清雅,這事讓田海龍給記住了。

這場酒喝得挺符合程序的,實實在在地經曆了輕言慢語、豪言壯語、胡言亂語、不言不語四個階段,不知道喝到什麽時候,反正四瓶酒二鍋頭完了,田海龍沒過癮,又吵著讓服務送一箱啤酒上來,說是要醒醒酒,喝著喝著韓星就撐不住了,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醉過去了,反正是記不清了。

其實,四個喝得並不平均。林正祥年齡最大,喝得最少;然後是韓星,他不好和大馮、田海龍兩個人比,這兩個人是有功夫在身的,酒量自然要比一般人強一些。田海龍的酒量是部隊時練出來的,又仗著身體強壯,喝得最多,怕是有一斤的折酒,另外的一箱啤也被他一個人喝下去了一半。

也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了,窗外黑乎乎的,什麽都看不見,隻能聽見海邊傳來的陣陣濤聲。屋裏是昏黃黃的燈光,韓星從床上爬起來,抖掉身上的被子,隨便從小桌上摸起個杯子,倒了一杯純淨水,一口灌下去,舒服了許多。回頭再看看屋裏,樂了。

田海龍躺在一個單人沙發上,西裝敞開,領帶也鬆了,兩腿伸得筆真,屁股倒有一半從沙發上滑了下來,腰上搭著一塊毛毯,口水順著嘴角一直流到了前襟,濕了一大片。

大馮的姿勢更是怪異,居然是跪著的,身後一張椅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倒了,腦袋就靠在桌子上,膝蓋跪在地毯上,肩上也搭了一塊毛毯。

想想自己算是舒服的了,有床睡,還有被子蓋。

另一張床上睡著的是林正祥,這家夥居然醒著,倚著個靠墊,手裏還點著一枝煙,正衝韓星微笑呢。四個人裏麵,看來就他一個清醒的人了,估計大馮和田海龍身上的毛毯都是他蓋上的,自己是不是被他弄上chuang的就說不清了。

“來一支?”林正祥從床頭櫃上的煙盒裏摸出一支軟中華,給韓星扔了過去。韓星接過,從口袋裏掏出打火機,點著了,到大馮那,想把他架到床上去。

“別動,由他們去吧,這兩位的體質和我們人類不一樣,怎麽著都能睡。”林正祥的話說得挺損。想想也是,韓星就沒理他,又倒了兩杯水放床頭,自己一杯,林正祥一杯,然後合衣往床上一躺,叭嗒叭嗒地抽著煙。他感覺,林正祥可能有話和他說。

“誌傑!”不出所料,林正祥果然開口了,而且韓星知道,他每次這麽正式的叫自己的名字,都是有很重要的事跟自己談:“我記得你以前跟我們說過兩句話,‘曆盡艱辛終不悔,天道從來能酬勤’。這幾年,我又給你補了兩句,昔日豪情今安在,空憶書生意氣人啊。”林正祥歎了口氣。

“你認為我以前的選擇隻是書生意氣嗎?”韓星反問了一句。

“怎麽不是,如果不是書生意氣,那你怎麽會一逃就是七年?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不是白白浪費了七年,即使達不到你原來的高度,我想也差不多了。清雅離開十三室以後,海龍補了他的缺,做了十三室的副主任,前兩年又提了主任,可一直是個局級的主任,至今也沒明確常委,領導對他終究是不夠信任。如果你在的話,你想,海龍和清雅他們兩個會跟你爭?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可有一點,塞翁失馬也罷,因禍得福也罷,你比正常人平平多出了十幾年的光陰,可現在,這十幾年光陰已經被你浪費了一大半了。我想問你,你是為當初的曆盡艱辛終不悔呢,還是為你這七年終不悔呢?”林正祥的話咄咄逼人。

“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從前的路我從沒後悔,這七年,我也不後悔。如果我不做點什麽,麵對晶晶,我良心不安。”韓星很堅決。

“也許你是對的。這七年,你是把所有都交給她了,而且,也達到了預期的目的,那我問你,你現在的良心安了嗎?”

“是的。晶晶醒了,壓在我心頭這麽多年的一塊石頭也卸下去了,從現在開始,我可以安心做事了,所以我才會全力爭取這個紀委書記的位置。從現在開始,我將會和從前一樣,把我想走的路走下去,就象他老人家說的,哪怕前麵是萬丈深淵。”韓星說的是真心話。晶晶一天不醒了,他就一天不能全心投入到工作中去,他負晶晶太多。

“說得好,這是我佩服你的地方。你能為常人所不能為,也能棄常人所不能棄。既然你是這麽想的,那我就不用對你說對不起了,你的路,我已經按你的意思,幫你做出了選擇。”林正祥似乎是長出了一口氣。

“這是什麽意思?”韓星驚訝莫名,看到林正祥如此的如釋重負,韓星知道,這件事絕對非同尋常。

“你知道中央給談新權集團的定性是什麽嗎?”林正祥反問了一句。

“重大經濟犯罪集團啊。”這件事的定性韓星是知道的。

“不對,那是對外公布的。中央內部的定性是:*集團。”林正祥一字一頓地把答案吐了出來。

“你說什麽?”韓星突然感覺背後一涼,大腦一片空白。*集團,在中紀委幹了這麽多年,韓星對黨內的規定再清楚不過了。組織條例上寫得清清楚楚:黨內副局級以上高級幹部,其直係親屬和主要社會關係須政曆清白。談新權一幫人如果是經濟犯罪集團,那還好說,如果被定性*集團,那就是重大政治問題,政曆不清白是顯然的了。這樣的話,他要想任海洲市的紀委書記,就絕不能娶晶晶為妻。別的事都能瞞天過海,像這種重大原則問題,別說是一個林正祥,就是中紀委書記,也負不了這個責任。

晶晶和紀委書記的職位,事業與愛情,一時竟成了錢和熊掌,讓韓星不可得兼。很快,韓星又想到了別外一個問題,他一下子從床上跳了下來,抓住了林正祥的衣領,惡狠狠地說:“告訴我,你究竟對晶晶做了什麽,如果你敢傷害晶晶,我跟你沒完。”

他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林正祥,田海龍,這兩個人是和自己一起在十三室出生入死過的,行事風格早已深深地烙上了十三室的烙印,絕對醒得上當機立斷、心狠手辣這八個字。大馮更不用說,常年在國外幹那份特殊的職業,隻要需要,人命在他的眼裏連一隻蚊子都比不上。

今天,這三個人聚到了一起,看來是有所圖的。韓星開始還以為真的是來幫他,為他以後做紀委書記打基礎,現在想來,極有可能是林正祥一個人拿不定主意,把這兩個家夥叫來給他做幫凶來了。

“那我就不用對你說對不起了,你的路,我已經按你的意思,幫你做出了選擇。”想想林正祥剛才說的這句話,想想剛才他說完之後那如釋重負的表情,想到“對不起”這三個字,韓星冷汗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