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使用什麽樣的秘書最放心 (1)
丁露貞再次走到桌子跟前,抓起話筒,又按了一串號碼。我非常驚異她的記憶力,她幾乎能記住她身邊人們的所有的電話號碼。我跟了她幾天了,從來沒見她翻閱電話本,在按電話號碼的時候也從來不猶豫。不是一般人那樣猶豫著邊想邊按的。這似乎是她眾多的與眾不同之處的其中一點。
隻聽她對著話筒說:“任副局長,你安排的那些人工作情況怎麽樣?哦,正常就好。我問你一個情況,你知不知道刑警大隊有個劉奔?好,知道就好,我再交代你一個任務,見到劉奔就立即抓捕,策略一點,盡量別死人,好。”她把電話撂下了。任副局長顯然就是市公安局的副局長任味辛。在馬副省長指示下任味辛部署了二十多個心腹警察在各個要害部位,馮小林就是其中之一。這時,桌子上的電話鈴聲突然響了起來。而知道了劉奔帶來的危險以後,電話鈴聲就無形中讓人心驚肉跳,生怕外麵發生了什麽意外。丁露貞走過去接電話,隻說了一句:“我知道了。”便撂了。然後她回過身來,表情非常難看地說:“楊占勝來報,金玫瑰花園項目的項目長和港川公司副總裁一同死在‘藍色地帶洗浴中心’,就是一個小時之前剛剛發生的事。法醫到現場做了初步檢查,認定兩個人都是心髒猝死。”
果不其然,問題說來就來了!我知道,港川公司的一把董事長馬李亞娜攜十三億融資款遠走加拿大以後,身後的港川公司仍在運轉,副總裁胡寶琛在主持工作,收拾殘局。金玫瑰花園項目的項目長是城建集團老總,正局級國企幹部時來運。金玫瑰花園項目本身就屬於“倒熗鍋”,城建集團完全有能力作為開發商來開發金玫瑰花園,但偏偏市政府把項目給了港川公司,反過來,城建集團卻作為施工單位,從港川公司手裏拿活兒,進入了金玫瑰花園,這不是“倒熗鍋”是什麽?我不覺一聲長歎。那胡寶琛是私企的人,出什麽事就不予評說了;而時來運作為一個正局級董事長完全用不著親自在一個具體項目上擔任項目長。因為事情明擺著,你就是為了事後多分點獎金。此外還能有什麽目的?城建集團的工作本身就千頭萬緒,作為一把董事長怎麽還能有精力到一個具體項目去做項目長?為了多幹工作為國家做貢獻嗎?鬼才相信!
但是,胡寶琛和時來運自身的是是非非暫且不論,單說他們的非正常死亡,就足以令人警醒,令人深思,令人心驚肉跳!如果兩個人中的其中一個死了,或許讓人相信是死於心髒猝死,而偏偏是兩個人同時死了,這能不讓人疑心嗎?能不讓人往壞處想嗎?能不讓人往劉奔身上想嗎?此時馮小林提示了一句話,就更讓人膽戰心驚了。他說:“有一種導致心髒猝死的藥物叫‘APT’,攪在飲料裏服下去不出十分鍾就讓人一命歸天,而且絲毫痕跡不留;還有一種鎮靜藥叫‘萬絡’,是美國生產的,服用過量或長期服用都會導致心髒猝死。而這些情況刑警大隊的警察沒有不知道的。”我說:“這兩個人死前會不會和劉奔接觸過?”馮小林道:“那就不好說了。”我進一步分析說:“胡寶琛和時來運都是知道金玫瑰花園項目內幕的人,也是了解孫海潮其人的人,把他們倆弄死,隻怕是為了捂住金玫瑰花園項目內幕,掩護與之相關的一批既得利益者;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金玫瑰花園項目給胡寶琛和時來運帶來了巨大的精神壓力,他們天天吃不香睡不著,靠萬絡來鎮靜自己。但吃得過量了,於是一起一命嗚呼了。”馮小林道:“嗯,兩種可能都有。”
此時丁露貞突然對我發布了指令:“康賽,你馬上去市政府那邊找一趟秘書長馬萬祺,老馬是個馬上就要退休的老同誌,讓他幫你們找到孫海潮的秘書,我記得那個秘書叫李曉光,先進行初步接觸,然後想辦法問清金玫瑰花園項目問題。看看孫海潮和有關人員從中幹了什麽。現在孫海潮已經死了,李曉光不應該再有什麽顧慮!”丁露貞說完,從抽屜裏摸出兩個墨鏡,遞給我和馮小林說:“這是機關裏的人去香港參觀帶回來的,我一直沒往家裏拿。”
我和馮小林戴上墨鏡就走出丁露貞的辦公室。我來市委機關好幾天了,還從來沒到各屋轉轉,根本沒有那時間。就連一處的幾個同仁,我也隻是簡單打個招呼,處裏的一切工作皆由副處長說了算。此時走在樓道裏,路過一個個房間時,因為天熱各屋都敞著門,我和馮小林目不斜視,隻管一股勁朝前走。我們倆出了市委大院,往右拐,朝市政府大院走去。好在兩家距離不遠,不到十分鍾,便走到了。我和馮小林向站崗的武警出示了工作證,然後就走進樓裏。先找了市政府秘書長馬萬祺。
馬萬祺可能是將要退休的緣故,因為不認識我就不想回答我的問題,其實,我隻是問他天天跟著孫海潮跑的人是誰,而且,我還把工作證亮給他看,他也仍說:“說不清。整個二處都對孫海潮,二處有個人,誰天天跟著孫海潮跑,你隻能去問二處處長。”等於把問題推出去了。我和馮小林隻得找到市政府辦公廳二處,找到他們的處長。亮明身份以後就問了同樣的問題,結果二處處長也說:“說不清,我們都跟著孫海潮跑過。”我說:“誰跑得最多?總會有一個人吧?”二處處長說:“還真沒有這麽一個人。”沒辦法,我帶著馮小林再次找到秘書長馬萬祺。這次我說:“馬秘書長,今晚我代表露貞書記請您吃頓便飯,您老務必撥冗光臨,就算是給露貞書記一個麵子!”
此時馬萬祺正戴著老花眼鏡看報紙,他從鏡片上方抬起眼睛看了我一會,將信將疑地搖搖腦袋,便抄起電話遲疑著按了一串號碼。我估計他是給丁露貞打電話,要核實是不是我代表了她。果然,就聽馬萬祺說:“露貞書記,今晚康賽要以你的名義請我吃飯,你說我去不去?”我一聽這話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怎麽還有這種人呢?既挑撥我與丁露貞的關係,又把可能出什麽問題的責任推給了丁露貞。因為一旦有人議論他吃別人的請,他會把責任推到丁露貞身上。這個老滑頭!誰知此時就見他連連點頭,說:“我去,我去,我一定配合康賽工作,露貞書記你把心放肚裏吧!”便把電話撂了。我知道,丁露貞在那邊為我作了勁。丁露貞是何等聰明的女人?這樣隨機應變的事情不是每天每時每刻都在經曆嗎?
到了馬萬祺這個歲數,馬上就要離開工作單位了,必然會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所以,我沒法怪罪他不想說實話,隻能因勢利導,對他進行啟發。於是在酒桌上,我就從丁露貞打算抓住孫海潮死亡事件推進各級機關廉政建設說起,講起省裏對露貞書記的支持,派了精幹的警察隊伍協助破案和抓廉政;講了丁露貞對政法委部署的工作意見;講了她對王副市長做出的工作安排;講了率先抓起了她的前任秘書劉誌國……講到前麵的工作的時候,馬萬祺都無動於衷,講到抓起了劉誌國,馬萬祺便動容動色了。他主動舉杯與我相碰,臉上突然見了笑容,“康賽處長,露貞書記這一招出人意料!自己的秘書說抓就抓起來了,這是一般人做不到的!誰不想袒護自己的人?能夠大義滅親的能有幾人?老實說,我知道天天跟著孫海潮跑工作的是誰,但我就是不想說!為什麽呢?不是我怕他,我都這個歲數了我怕誰?難道還怕挨整影響我進步嗎?不是這個原因,是我一提他那個名字就惡心。現在咱們可以說事,但不說名字,隻要一提他的名字我就反胃,今晚這頓飯我就甭想吃了。”
我一聽這話,知道馬萬祺這個話匣子該打開了,不覺萬分驚喜,我急忙給他滿酒,然後告訴他,我身邊的這位馮小林就是刑警大隊的,是幫助咱們工作的,有他跟著,咱們不是底氣更足嗎?我向馬萬祺敬酒,他與我碰完杯一飲而盡,然後說:“我先舉一個例子,讓你知道他是什麽人——市政府確定金玫瑰花園項目為市重點項目以後,市政府辦公會製定了一條規定,就是凡進入這個項目的開發商和施工單位都由我這個政府秘書長圈定。之所以這麽做,就是給市長們擔個肩兒搪一下,不能讓市長在一線,其實說了算的還是市長。可是,有一天他就來找我了,說有個港川公司,是個合資單位,要拿這個項目。我說,市裏國企大公司有得是,為什麽要讓他們拿?他就說是孫海潮副市長的意思。我當時頗為懷疑,如果是孫海潮的意思,為什麽孫海潮不親自找我?我正疑惑著,他便以孫海潮的名義請了市委辦公廳的劉誌國和我去藍色地帶洗浴中心,我當時不想去,因為我是個守舊的人,那種地方我不感興趣。
但他對我說,這事孫海潮不便出麵,其實是為了搞好與市委那邊的關係,你不要想那麽複雜,不就洗個桑拿嗎?我一想,也是,不就洗個桑拿嗎?洗就洗!誰知我們三個人去了以後,他領我們進了一個蒸汽浴的單間,裏麵竟有三個赤身的小姐等在裏麵,我當時就嚇了一跳,急忙退了出去,他卻一把將我推進去說:‘現在最時髦的玩法是玩3P,咱們比別人更時髦,咱玩6P。’我問他,P是什麽意思?他說就是people,就是人啊,6P不就是6個人嗎?老馬你怎麽這麽老土啊?這時我才發現,這個熱氣騰騰的單間裏有三張小竹床。其中一個小姐一把就揪住了我的**,嚇得我抬手給了她一巴掌,扭頭就跑出來了。我真怕小姐給我傳上病。到了淋浴室我那個衝啊,那個洗啊,用了那些個沐浴液啊,我就是生怕出事。問題是黃鼠狼單咬病鴨子,怕什麽有什麽,回到家以後我就發現**腫起來了,我就趕緊往醫院跑。平川醫院泌尿外科有我一個老同學,我對他實話實說了,我說:‘壞了,我被小姐傳上艾滋病了!’我那個同學幫我驗了血以後,說:“沒事,屁事沒有,你的**就是洗腫的,你用勁太大了,康賽你說,如果我真被傳上病,讓我這老臉往哪兒擱?”
我說:“玩3P?那都是什麽人幹的事?機關幹部怎麽能趕這個時髦?”馬萬祺道:“過後他就又找到我說,連孫海潮都羨慕咱們呐!孫海潮如果沒有副市長的職務,肯定會與咱同樂的!我對這話根本不信,一個市領導怎麽會喜歡那種下三濫的玩意兒?他繼續對我說,你知道什麽是‘男人四大鐵’嗎?我說不知道。他便說,我告訴你啊,一起扛過槍的,一起下過鄉的,一起分過贓的,一起嫖過娼的。我的臉騰一下子就脹紅了,我說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我可沒跟你嫖娼,我是半截跑出來的!結果他哈哈大笑,說:‘老兄,那也算!你已經是我們的鐵哥們了!’說著,就拿出了邀請港川公司參加金玫瑰花園項目競標的表格讓我簽字。我感覺十分窩囊,我等於被他按下脖子強飲驢了!當時我想反正也是競標,不是直接把項目給港川公司,就簽了字。然後我再次對他強調:‘我沒跟你去嫖娼啊!’他哈哈大笑著拿著表格就走了。事後,港川公司過關斬將,一路順風,拿下了金玫瑰花園項目。現在出事了,我也罪責難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