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戀人和戀人比什麽 (1)
“孫海潮有可能對你講實情嗎?這個年齡的男人,又是闖過大江大海、吃過見過的市領導,會對你袒露胸懷嗎?”丁露貞滔滔不絕地講述孫海潮的時候,我這麽幫她分析,也是給她潑點冷水,讓她不要過於輕信。因為,我感覺她對於追她的人、對她表達愛慕的人,她是不記恨的。這就容易陷入感情的泥淖,被感情的麵紗蒙住眼睛。誠如一位偉人所說,應該透過這些“溫情脈脈的麵紗”,看到背後純粹的利益關係。但丁露貞卻這樣說:“孫海潮不會在有限的時間裏給我編故事的,況且他說的事情幾乎都是犯忌的事。他感覺事情早晚要暴露,因為,以他的能量,似乎是捂不住的,至少是捂不了多久的,講給我,也是尋求我的幫助。實話告訴你,那天,他跪在我麵前,說什麽也不起來,我往他臉上潑了兩杯茶水他都無動於衷,他的銀灰色新西服完全被我汙染了,而他把這些看毛蒜皮的小事,完全置之度外了。”我問:“孫海潮都對你講了什麽呢?”丁露貞道:“主要是他與情人郭曉紅的問題。”
九十年代中期,孫海潮做了市政府辦公廳的秘書長,躊躇滿誌,紅光滿麵,情緒相當好。嶽父嶽母老兩口也對孫海潮關愛有加,三天兩頭邀請他來家裏吃飯喝酒。老嶽父的邏輯是,這樣就能占住孫海潮的時間,就可以讓他多在自家待一會兒。因為,孫海潮不在這裏喝酒肯定就要到別處喝酒,你想阻止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孫海潮天天迎來送往,忙得像個日理萬機連睡覺都沒工夫的國家總理。這還不是問題的症結,真正的症結在於他和醜媳婦傅二萍結婚十來年了沒有孩子。這可是家庭穩定與否的致命問題,老兩口心裏明鏡似的,不可能不著急。他們渴望兩個女婿都有出息,都不辜負他們的努力,但隨著他們職位的上升,老兩口心裏就不免敲起小鼓,非常害怕兩個女兒發生婚變。偏偏二女兒傅二萍沒有孩子,而且經過跑醫院檢查,問題竟出在傅二萍身上——她子宮上的輸卵管狹窄,不能排卵,手術也沒法做。這怎麽辦?隻能聽天由命,今生今世做個“絕戶頭”。在平川市這地方,沒有孩子的家庭就被叫做絕戶頭,是一種極其蔑視的稱呼。誰願意當絕戶頭呢?傅二萍為此不知哭了多少次了。
孫海潮愁不愁?愁。怎麽會不愁?但他有什麽辦法?能為此與傅二萍離婚嗎?沒有傅二萍就沒有他的今天,就沒有他現在擁有的一切,這點良心他還是有的。所以他從來沒想過離婚的事,隻是在酒桌上往往會多喝幾杯,借酒澆愁,僅此而已。但自從遇見郭曉紅,情況就發生變化了。有一次,他的一個夜大同學——千萬不要小瞧夜大畢業的哥們兒,有道行的可不在少數!那個同學是個開發商,在孫海潮幫助下拿了市裏一塊地,轉手一賣就賺錢了。回過頭來問他:“哥們兒,我怎麽謝你?”孫海潮道:“公安局刑警大隊車輛不足,你要是錢富餘就給他們捐點。”這話是孫海潮聽武大維說的。
那個時候孫海潮一點謀私的心情也沒有,滿腦子想的都是工作。那個同學為了進一步謀求好地塊,一下子給公安局捐了三百輛高檔次摩托。按每輛一萬計算,那就是300萬。孫海潮感覺還行,這個同學沒讓他丟麵子。接著,這個同學擺了一桌,舉行交接儀式,公安局那邊是一把局長出麵了,加上一個辦公室主任和兩個處長,一個三十多歲的女科長。那時武大維還是公安局副書記,這種場合還輪不到他。孫海潮屬於特邀。就在這個場合,孫海潮認識了郭曉紅,就是那個女科長。他還從來沒見過這麽漂亮的女警察,尤其在那一身挺括掐腰的女警服襯托下,郭曉紅的腰身凹凸有致,一張臉孔明眸皓齒、陽光燦爛。當時孫海潮像被雷電擊中一樣,一下子就被這個女警察迷倒了!
其實,那晚他們兩個人隻說了兩句話。女警察因為職務最低,挨個給大家敬酒。敬到孫海潮的時候,他因為完全被迷住,已經不能自控,所以,就悄聲問了一句:“你叫什麽?”對方回答:“郭曉紅。”孫海潮道:“能告訴我電話嗎?”郭曉紅道:“一個3,五個6。”結果酒桌上立即爆發了哄堂大笑!原來大家盯著他們呢。公安局長差點沒笑岔了氣,最後忍住笑說:“海潮秘書長你太裸了,剛見一麵就要電話。我告訴你啊,那個電話號碼是鍋爐房的!”大家又是一通哄笑,郭曉紅一臉滑稽,對孫海潮做著鬼臉。而孫海潮此時已經把一張臉漲得通紅,簡直無地自容了。這時,他就想起了傅二萍,那個既醜又不會幽默,還不會生育的糟糠老婆。他突然有了一個想法:傅二萍要是得癌症死了最好。他會好好厚葬傅二萍,買一塊好墓地,立一塊好碑。但他不超過一年就會續弦。按平川的民俗應該等三年,但他絕不會等。不過這個想法一冒頭他就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感覺不該有這種下作念頭。那天他興之所致,講起了織物廠的有趣故事,直把酒桌氣氛攪得濃濃的,讓大家都覺得他是個“吃話”的領導,必有好的前程!
吃話,是平川土語,就是聽得進各種不順耳的話,不生氣不變臉。也可能是因為這個緣故,轉天,他沒給那個“鍋爐房”打電話,而郭曉紅卻給他打來了電話。他一接電話,興奮得不知說什麽好,隻是在電話裏“嗯,嗯,好,好”地答應著,因為是郭曉紅約他晚上去一個市郊結合部的飯店吃飯,說有事和他商量。那個飯店叫“巨無霸大酒樓”,以海鮮聞名。熬到下班,孫海潮來到巨無霸以後,見郭曉紅已經要好了一個單間。此時郭曉紅沒穿警服,上身穿的是一件粉紅色襯衣,下身是一條白褲子。
孫海潮暗暗誇讚:“真他媽靚啊!”郭曉紅和他酒過三巡以後決了心裏話——她是個很有眼力的女人,隻在一起吃過一次飯就斷定孫海潮是個肯辦事的人。她說,她老公因為經濟案進去了,給她的人生抹上了黑點,她在公安口不會再有前途了,因為按照平川以往的慣例,警察家屬犯案,這個警察就算到頭了,甭想再提了。因此,她打算下海。現在她手裏沒有項目,想下海卻心裏沒底。這還叫問題嗎?太簡單了不是?孫海潮當即就答應了。但他是這麽說的:“曉紅啊,你一下海就獨立挑攤,那不行,風險太大,你先到我同學那個公司練兩年,積累了經驗以後再獨立幹,那時候我幫你弄個好項目。至於你到了我的同學那裏開多少錢,就全憑我一句話!”
郭曉紅一下子高興壞了,真感覺與孫海潮相見恨晚。他不僅一表人才,還那麽熱心,那麽體貼人,那麽有方法。在現在這種商品社會往哪找這種人去?郭曉紅一時興起,便對孫海潮講起自己的曆史。她說:“海潮秘書長,你記不記得七十年代初平川有個反潮流的郭曉紅?”孫海潮道:“記得,怎麽,就是你嗎?”郭曉紅道:“不好意思,正是鄙人。”天!當年大名鼎鼎的郭曉紅現在竟坐在自己麵前!那時候,郭曉紅因為在報紙上發表了一組日記,痛斥當時的教育路線,驚呼社會防止“修正主義教育路線回潮”,一下子紅遍全省,各中小學都在讀報紙學習郭曉紅的事跡!當時孫海潮正在上中學,他怎麽會忘得了呢?他一時間激動起來,端起酒杯就來到郭曉紅身邊,一隻手不由自主就摟住了郭曉紅的肩膀,說:“滄海桑田,桑田滄海,日月如梭,星移鬥轉,我這輩子做夢也想不到會和你成為朋友!我現在是和曆史名人在一起喝酒啊!”這時郭曉紅一閃身,推開了牆角的一扇小門,裏麵是個套間,說:“你不僅在和曆史名人喝酒,還可以與她共度鴛夢!”便率先蹩了進去。孫海潮早已按捺不住,急忙跟了進去。此時,郭曉紅插上門就把自己剝光了。
孫海潮欲火攻心,氣衝牛鬥,恨不得立即入港。但郭曉紅攔住了他,說:“別急,以後我就全身心地屬於你了,咱先說說話。”於是,兩個人躺在小床上,頭頂上一盞暗黃的小燈照著他們的。郭曉紅道:“海潮,我已經愛上你了,我必須與老公離婚!”孫海潮摸著她的身體說:“不要離婚,這樣對你老公的改造不利。”郭曉紅道:“是啊,監獄領導也這麽說,不然,我早就離了。但現在我認識你了,就不離不行了。因為我渴望與你**,但不離婚我就有心理障礙,**就不痛快!”孫海潮想了想道:“隨你吧。”郭曉紅聽了這話一骨碌爬起來,穿起衣服,說:“海潮,咱走吧,以後有的是時間!”孫海潮不便說別的,初次約會不能跌份兒不是?他隻得強按下欲火,穿上衣服,隨著郭曉紅走了。回頭郭曉紅就在公安局辭了職,接著找到監獄,巧鼓舌簧,說服了監獄領導,硬是與老公離婚了。回來以後,她把房子和孩子都給了婆家——不能讓他們不平衡不是?然後租了一個小獨單,開始與孫海潮保持著一周兩次的**。而且,她按照孫海潮的安排,果真到他的同學那裏磨煉去了,每個月拿著三千塊錢的月薪。這在那年月絕對是高薪了。
但時隔不久,他們的親密關係就被武大維撞見了。還好,武大維既沒有勸他們改弦更張的意思,也沒有要向老嶽父告發的意思,反而向他發出了要與他比賽的挑戰。這讓他既感覺好笑,又感覺可悲,因為他知道這種事並不是什麽光彩事。他不是沒有是非觀念的人,他不知道別人怎麽樣,反正他是這種心理——對自己會找出理由放任,對別人卻會嚴格要求。但他對武大維充滿了同情,自己的老婆醜得自己不願意看,武大維的老婆不是同樣醜得讓人不願意看嗎?於是,他便鬼使神差地約武大維在歌廳見一麵,說好各自帶著情人,他想看看武大維究竟找了個什麽樣的女人。結果見麵以後,兩個男人先擁抱了一下,而且不約而同地眼圈都紅了一下,難兄難弟一般。
接著孫海潮便喜歡上了機關幹部風格的任晶晶,親熱地開口叫她嫂子,而武大維就管郭曉紅叫弟妹,還說:“弟妹,你一直在局長辦公室行政科辦公,我以為你怎麽著也得跟了局長,想不到卻跟了我家兄弟!”郭曉紅嬌嗔道:“幹嗎幹嗎,貶我啊!我有那麽嗎?”武大維又說:“你在公安口隱藏夠深的,我們人人都知道二十年前平川市有個郭曉紅,想不到竟是你!”郭曉紅對這話就不愛聽了,說:“特殊年代形成的事咱不提行不行?”任晶晶為武大維幫腔道:“不提不行,我就是因為受了你的影響,給校領導貼了不少大字報,‘文革’過後,學校還要追著我算賬呢!幸虧我主動檢查、深刻認識,否則,連大學恐怕都上不成!”孫海潮此時就不能不出來打圓場了,他說:“年輕人犯錯誤總是難免的,關鍵是及時糾正永不再犯。來,大哥,嫂子,曉紅,咱們唱歌!”這時,不知是誰把室內的壁燈關掉了,屋裏突然漆黑一團。孫海潮是個很會見機行事的聰明人,便想抱住郭曉紅親嘴,但一抱卻抱住了兩個人,他急忙摸那兩個人的腦袋,發現其中一個竟是武大維,他便快速摸到了壁燈開關啪一聲將燈打開,一下子將武大維摟著郭曉紅親吻的畫麵暴露在日光燈之下!
武大維連忙鬆開郭曉紅,說:“對不起對不起,摟錯了親錯了,要打要罰,哥們我聽憑發落!”郭曉紅也說:“我以為是海潮呢,誰知是大哥啊,我說怎麽胡楂子變硬了呢!”任晶晶此時就裝模作樣地哭起來:“嗚嗚嗚,我老公不要我了!以後可怎麽活啊!”孫海潮道:“按照公安口的規矩,打了不罰,罰了不打,如果打,嫂子肯定不幹,所以隻能罰!”武大維道:“罰吧,罰吧,我認罰!”孫海潮便說:“現在曉紅已經辭了公職,還沒有自己的企業,這事交給你辦吧!”武大維道:“我辦我辦,過幾天我就給你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