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天微微亮,清晨的空氣顯得很涼,那是一種滲入骨髓的陰冷,仿佛天空中還隱藏了點什麽,周圍也是非常的安靜。

那是一個很小的院落,房屋旁堆砌著青色的磚石,綠色的藤蔓綿延過屋頂,而卡魯斯正坐在這院落中緊閉著雙眼。他的呼吸很均勻,在他的旁邊,一個普通裝束的人正默默的站立著。

陽光開始慢慢升起了,帶給卡魯斯的是某種越來越近的壓抑,無法抑製的壓抑。

一切都在恩克達的安排之中。在給卡魯斯的圖紙裏,恩克達詳細介紹了卡魯斯的任務和所有能幫助他的人,而眼前這個人,是很普通的情報人──馬科西。

“很快就有消息傳來了,迪若亞的皇家衛隊現在應該在這個位置。”馬科西顯得有些緊張。

雖然他才十五、六歲,但是表現得很簡練,仿佛他進行這種工作已經很久了。在他眼前的地圖詳細的標注了列克坦的地形和各個主要道路。穿著有些破舊的灰色衣服,加上蓬亂的頭發,這就是馬科西。

“看來你很緊張。”卡魯斯說話的聲音很小,他緊閉的雙眼依舊沒有睜開,背靠的黑色木椅不時發出不規則的聲響,打破了這院落的安靜。卡魯斯好像正閉目養神,但是又有誰能了解他的一切呢!窒息的安靜。

“可能有點。”馬科西很誠實,他的表情也暴露了這一點。

“那你做這行多久了?”

“大概一年了。”

“一年了。”卡魯斯幽幽的歎息道,他仿佛回想起了一年前的自己。一年前的自己在幹什麽呢?還是一個略感孤獨的年輕人嗎?

“那你為什麽會做這個?”卡魯斯默默的問道。他的情緒有些壓抑,也有些緊張,似乎想用對話來釋放自己的緊張。

“起初是因為在走投無路時,碰到了恩克達,所以才開始做情報人的。現在我覺得很刺激,也覺得我可以做好這些,也許我天生就是做這種事情的。”

馬科西漾著天真無邪的微笑。他太小了,也許並不適合做這些,但是卡魯斯並沒有說出來,因為他想到了自己,相對於這個世界,自己也似乎太小了,年輕的心過早的蒼老了。

“恩克達是不是布置了很多像你這樣的人?”

“可能吧!我也不是很清楚。”馬科西的緊張心情似乎開始放輕鬆了,和卡魯斯的交談很是隨和。

看來恩克達準備了很多情報者。同樣是年輕人,都因為過重的宿命而過早的成長了。

“有人來了。”卡魯斯突然打斷了馬科西的述說。

卡魯斯的手往前一揮,紫色的光芒閃爍而出。他的雙眼睜開了,冥神之劍的劍柄似乎也開始顫抖,它仿佛感應到了什麽,卡魯斯要去戰鬥了,要去刺殺迪若亞的皇帝。

“我出去看看。”推門的聲音很快傳來,馬科西的身影已經奔了出去。

卡魯斯默默的站了起來,休息的時間很短暫,從萊斯那裏回來後他一直在這裏靜靜的休息,他不知道迎接他的將是怎樣的戰鬥。

腳步聲很快再次傳來了。

“任務取消了。”馬科西急促的聲音傳來了,他小心的關上了門,聲音卻很是急促:“你的任務取消了,恩克達派人傳來消息,說來的是個冒牌皇帝,你不用去了。”

僥幸的表情正寫在馬科西的臉上,但是卡魯斯的表情卻沒有絲毫的改變。

“喂,你的任務取消了,難道你不高興嗎?”馬科西看著卡魯斯,感到有些奇怪,他非常了解卡魯斯要去做的事情,那是一件幾乎沒有生還可能的事情。

“你知道我是誰嗎?你又知道為什麽我不能高興嗎?”看著馬科西,卡魯斯突然問了他一個問題。

“不知道。”馬科西的回答有些猶豫,他緊張的看著卡魯斯。

“很快的,你就會知道我是誰了。能幫我一個忙嗎?”幽幽中帶著無奈的聲音,卡魯斯的表情很平靜,但是平靜中卻有著可怕的味道。

“盡量幫我多收集一些魔法水晶。”卡魯斯很快轉移了話題。

“這應該不是問題。我要去請示一個人,你等著,這應該不是問題。”馬科西回答的很幹脆。

看來恩克達早已編織一張很大的網,也許他的回國是預謀很久的事情了。

對於命運,也許卡魯斯的宿命已經夠殘酷了,但是恩克達的宿命卻仿佛更加的殘酷。一切依靠恩克達自己的力量,沒有人知道他已經做了多少努力、多少準備,而迎接他最終的宿命又將是什麽?

卡魯斯是黑暗中的孤獨,但是恩克達呢?他不能孤獨,他必須學會一切的一切,因為他的宿命是比孤獨更可怕的權力。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你要這東西做什麽?”馬科西看來是有些好奇,他非常想了解,卡魯斯需要那麽多的魔法水晶,到底是想做什麽。

“再現古代消失的禁咒。”

卡魯斯沒有欺騙他,但是這句話在馬科西的心中激蕩起的,卻是種莫名其妙的顫栗感。禁咒?那是種光聽名字,就可以摧毀無數人意誌的可怕力量。

此時,這句話顯然產生了效果,馬科西出去時的腳步顯得慌亂,他似乎有些了解了。卡魯斯,他的頭發遮住了眼睛,深沉的感覺,就仿佛蘊涵著無限的秘密。眼前的人也許遠比馬科西想像的可怕,而卡魯斯所做的事絕對不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

街道上現在是熱鬧非常,人群湧動著傳來陣陣喧嘩,金色的鎧甲反射出異常眩目的光輝。

白色的戰馬現在正整齊的排列在街道上,銀白色的長劍緊緊的插在劍鞘中。七人一排的陣形,綿延伸向遠方,腳步聲中傳來宛如戰鼓般激動人心的節奏。

很多人都是來看熱鬧的,平淡的生活中是很少有這樣的時刻,現在的場景帶來了某些激動,是戰場的激動,熱血的心在沸騰著。

有一個中年人正在人群的歡呼中前進著,他騎著黑色戰馬,全身披掛著紫金色鎧甲,潔白的鬥篷很是亮眼,濃重的眉毛很是英武,盔甲內白色的襯衣,巨大的腰間長劍顯得極其耀眼;而在他身邊,青色的鬥篷下,守護的四名衛士也讓人生出威嚴畏懼的感覺。

這應該就是迪若亞的皇帝──克伯塔和他的皇家衛隊,可惜這是冒牌的,卡魯斯已經了解了這所有的一切。

“父親、母親,請保佑我,我不僅要幫助蘭若雅,我也要去幫助哥哥,我會很快去繼續你們沒有完成的戰鬥的。”

在人群之中,一雙深沉的眼睛正默默的注視著街道上的一切。卡魯斯默默的望了一眼皇宮,便很快的消失在人群之中。卡魯斯的心事重重,而他的哥哥、他的父親,這些宿命在卡魯斯的腦海中越來越強烈了。

所有的事情都進行的非常順利,卡魯斯在拿到那些魔法水晶後,很快的消失了。在隨後的幾天中,馬科西都會在傍晚時分見到卡魯斯,有時候他在默默的休息,有時候他在靜靜的看著列克坦城的地圖。所有帶給馬科西的感覺是種神秘,他根本不知道卡魯斯身上蘊涵了什麽。

若近若遠,卡魯斯身上的力量正在一點一點的被聚集。

“克裏斯,你能安排我去見蘭若雅嗎?”

在一個非常淡雅的環境中,一個略顯蒼白的臉龐正看著克裏斯。那是蘇菲,一個美麗善良的女孩。

“恐怕很難,不過我會盡量努力的。”克裏斯的回答有些猶豫,很難看到他這樣的眼神,淡淡的關心夾雜在其中。

“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好不好?”蘇菲輕輕的看著克裏斯,這個在她心中異常軟弱的男人,而又是最堅強的人,最強的聖殿騎士。

“其實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也不希望蘭若雅和威特斯結婚,我知道這對她意味著什麽。”克裏斯的話語傳來了不忍,很強烈、很悲哀的表情。

“你真的知道嗎?”

“我是真的知道,就好像我和你在一起一樣。”克裏斯的聲音開始沙啞的說著,很靜、很靜。

“所有人都阻止我們,我的父母,甚至我的導師。我試過離開你,但是做不到。”克裏斯的聲音很小,很難想像這是最強的聖殿騎士,他的手開始緊緊的握住了蘇菲,久久不忍放開。

“蘇菲,離開你的時候,我曾經試過忘掉你,試過用戰鬥來麻痹自己,用酒精來麻痹自己,用不斷的瘋狂來麻痹自己,甚至用死亡來威脅過我的父母。但是我失敗了,那是因為你深深的刻在我的內心深處。隻要我一閉上眼睛,我巨法抹去你的影子,你是死死的刻在我的心中。如果你死了,我會說服自己和你一起離去的,所以,你的病一定要盡快的好轉。”

“傻瓜,如果你死了,我也沒有活下去的勇氣了。”蘇菲輕輕的把頭靠近克裏斯,很溫馨、很感動。兩人正靜靜的依靠著。

這是一所很簡陋的聖殿教堂旁的房屋,因為蘇菲,因為這至死不渝的愛情。在這段時間,克裏斯選擇和蘇菲一起出來,但沒有人接受他們,所有人都反對他們。聖殿反對,克裏斯的父母也反對,他們試圖用艱苦的環境來折磨兩人,但是卻沒有什麽可以磨滅他們的感情,因為這種感情是深深刻入雙方內心的,是對方輕輕一笑,就會感動的真摯情感。

不再是雷若斯的二王子,甚至很可能被剝奪最強聖殿騎士的稱號,但是克裏斯依舊沒有屈服。也許,他能深深了解對方,那才是最重要的。

“克裏斯,去幫幫蘭若雅好不好?我了解她,她沒有朋友,隻有我們才是她的朋友。有時候望著黑夜,我會感到深深的孤獨,也許她現在也同樣感到深深的孤獨,你去幫她好不好?”

蘇菲輕輕的把頭移開了,她看著克裏斯的目光中帶著深深的柔情,微微抖動的長發很柔順的滑下來。

“蘇菲,不知道什麽時候你才能學會關心自己?你對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克裏斯微微的歎了口氣,他輕輕的握起蘇菲那略帶慘白的手,另一手輕輕掠過她的長發:“蘇菲,我不在的時候,你要學會照顧自己,關節痛記得吃藥,沒有我為你揉,你要多吃點藥,你身體太瘦,也太虛弱,要多休息,多學會照顧自己。答應我,好好的過下去。”

沙啞的話語,就好像訣別的話語,心掠過陣陣痛楚的感覺。

“傻瓜,不要這樣說好不好?你是最強的聖殿騎士,你不會有事的,我會等你回來的,一直等下去。”蘇菲輕輕的捂住了克裏斯的嘴唇,時間在此時久久的凝結。

“我會很快回來的。”克裏斯終於站了起來,他輕輕的為蘇菲蓋好了被子,目光帶著不舍,轉過了身體。

他知道自己麵臨的是什麽。救出蘭若雅,是與一個國家戰鬥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嗎?

黑暗的天空沒有一絲雲彩,無盡的漆黑,連月光都黯淡了。克裏斯默默的看了身旁一眼,那是他自己的劍,也是他自己的盔甲,雖然沒有神器那般強大,但是此刻,它們卻仿佛無比的強大,是比光輝聖劍、戰神鎧甲還要溫暖的朋友。

黑暗的鬥篷揚起了,克裏斯第一次披上了黑暗的鬥篷,風輕輕的刮過大地。

遠方,這風又輕輕的吹拂過卡魯斯的頭發,他默默的把最後一塊魔法水晶放入了地底之中,那是一片荒涼的原野,平平坦坦的,仿佛一望無際,風涼涼的。

卡魯斯默默的看了這黑暗的天空一眼,冥神之劍劃出了一道紫色的光輝,也映出了卡魯斯的臉龐。

“蘭若雅,你一定要等我來,一定要。”

風輕輕的吹走了卡魯斯的這句話。風能把它帶到蘭若雅身邊嗎?

小草微微的傾斜著,又是一個無比黑暗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