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重返沈陽 (1)

等到一切複歸於平靜,社會秩序重新走上正常軌道,已經是1990年夏天的事情。劉湧便是在這個夏天重返沈陽的,他充滿血腥的創業生涯也就此開始,並將在數年之後,成為沈陽的無冕之王。

仍然是在一個炎熱的中午,一個年輕男子提著行李,帶著一身風塵,從沈陽火車站出站口快步而出。他個子不高,小分頭黑亮整齊,瘦削白淨的臉上架著一副墨鏡,這人正是劉湧。

離開沈陽的這兩年多時間,劉湧在廣州混得相當不錯。一開始他靠著從宋建飛那裏借來的幾萬塊錢,經營勞保用品和紡織品,等後來他適應了廣州的環境,也熟悉了經商的各種門道,便果斷轉行改做皮貨生意,主要經營皮革成衣的批發業務。僅僅用了一年多,劉湧便完成了最初的原始積累,賺到了百萬以上的利潤,成功跨入了富人階層。這個階段的成功,劉湧所憑借的完全是自己的勤奮和聰明,他賺的每一分錢都是幹淨的。如果不出意外,若幹年後劉湧將是一名成功的商人,或許他會移民去香港發展,或許有著很多的可能。

但是,曆史不可以假設,生活也沒有如果。

劉湧這時回沈陽,實在是迫不得已的無奈之舉。政治風暴過後,身份證製度開始在全國推行,而那時辦假證還不像現在這麽方便,沒有合法的身份證明,給劉湧的經商帶來了很多不便。而且在1990年7月初,宋建飛也出了狀況,他被廣州警方給抓了。一開始,劉湧還想花點錢把宋建飛給撈出來,可是多方打聽後,卻連宋建飛是什麽罪名都沒搞清,他便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因為宋建飛知道劉湧的全部事情,劉湧怕宋建飛為了立功贖罪在局子裏咬自己,所以他當機立斷,忍痛舍棄了在廣州剛剛創下的事業,隻帶著手頭全部的現金回了沈陽。至於往後的路該怎麽走,此時的劉湧心中並無成算。可是更讓劉湧想不到的是,剛下火車,他就挨了當頭一棒。

劉湧剛剛出了地下甬道來到火車站廣場上,正準備叫一輛出租車,這時忽然有人從後麵拍他的肩膀,劉湧一回頭,見是一名警察。出於本能,劉湧撒腿想跑,可是晚了一步,這名警察上來就抓住了劉湧的右手腕,麻利地給劉湧銬上了手銬。劉湧細看這個警察,竟然是他昔日的屬下馮奇誌,也就是前文曾提到過的大誌。

“大誌!想不到是你。”劉湧鎮靜下來後說道。

“你一下火車我就看見了。我也想不到會在這兒碰到你。”大誌的語調平靜,表情沉穩,顯然比幾年前已經成熟了很多。

“大誌,我的包裏……”劉湧的行李裏邊放著三十八萬現金,他首先想到的是用錢收買大誌。

“啥都別說了!”大誌打斷了劉湧的話,一拉劉湧胳膊,又說道:“老老實實跟我走吧。看在以前咱們共事的麵子上,我不會難為你。”

大誌一手拉著劉湧,一手提著劉湧的行李,沒用五分鍾就來到了車站派出所,如今的大誌已經升任為車站派出所所長。當時車站派出所剛剛新建了一幢二層辦公小樓,原來辦公的平房已經拆除,在平整出的空地上麵修了幾個花池子。

可能是中午的緣故,除了一個值班的民警在睡覺外,辦公樓裏再沒別人。走到辦公樓跟前時,劉湧看了看四下裏無人,突然停住腳步,低聲對大誌說道:“大誌,我包裏麵有三十八萬現金。現在放了我,這些錢就全是你的。你考慮考慮!”

大誌看了劉湧一眼,也不說話,微微搖了搖頭,接著一拽手銬,把劉湧帶進了他的辦公室。大誌辦公室的暖氣管子上此刻還銬著兩個人,其中一個也是劉湧的老熟人,當年誣陷白潔賣淫的劉凱峰是也。除了劉凱峰,另外還有一個長著大胡子的中年人,則不知是什麽來路。

劉凱峰認出了劉湧,但卻沒敢說話。劉湧也認出了劉凱峰,心裏更是暗叫不妙,他怕劉凱峰再把當年他們串通一氣誣陷白潔的事情翻出來,那就更被動了。

大誌把劉湧也銬在了暖氣管子上,然後摸起桌上的電話,按下了一串數字。等了一會兒,電話沒打通。大誌又撥了一遍,還是不通。換個號碼再打,占線。大誌有點不耐煩了,他對劉湧說道:“劉湧,你的案子是市局八處在辦,我管不了。這會兒聯係不上他們,等我吃完飯回來親自把你送過去,你先在這等會兒吧。”

劉湧知道沒什麽可說的,隻得點了點頭。

處理完劉湧,大誌拿出一根電警棍,走到那個大胡子中年人身邊,把警棍往這人身上一戳,按下了電源按鈕。電警棍上劈裏啪啦火花直冒,大胡子開始劇烈地顫抖,同時裂開嘴嗷嗷亂叫。

因為都被銬在同一根暖氣管子上,劉湧和劉凱峰也都感覺到手銬上傳來一陣電流,隻是不那麽強,可以忍受罷了。

大胡子是大誌這天早晨剛剛抓到的一個拎包賊。拎包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情,一般也不會被刑事處罰,可是這個大胡子在派出所裏竟然鐵嘴鋼牙,就是不交代他自己的身份。這就成了此地無銀三百兩,大誌便明白大胡子身上肯定背著大案子,為了撬開大胡子的嘴,於是就用上了電警棍。想不到大胡子也真有種,被折磨了一早上,仍然是隻字不吐,堪比當年的地下黨了。

電了足足有一分鍾大誌才收手,問大胡子道:“咋樣?想起自己叫啥名沒有?”

大胡子臉色煞白,嘴唇發紫,卻仍是不說話。大誌微微冷笑,調了調電警棍上的電壓,又把電警棍插入了大胡子的褲襠裏。隻聽大胡子一聲慘叫,整個人瞬間癱軟,雙膝跪地,腦袋耷拉下來,被銬著的兩手腕勒出了鮮血,他被電的休克了。

大誌哼了一聲,罵道:“裝逼。”抬手看了看表,已經十二點十分,他便不再理會大胡子,轉身吃飯去了。大誌的午飯很簡單,距離派出所不到三十米的地方有一家熏肉大餅店,一般情況他都是在這家小店裏解決午飯。其實大誌的家距離車站派出所很近,但大誌不喜歡回家,因為他一回家頭就大,主要原因是大誌的母親胡雪英從農村搬了來與他和白潔一塊住。胡雪英是那種不怎麽講理的人,盡管白潔一再忍讓,可還是不能讓胡雪英滿意,於是爭吵就不可避免了。大誌夾在老婆和老媽中間,經常受夾板氣。好在大誌能夠自己排遣鬱悶。怎麽排遣呢?就是揍犯人出氣。每當心情不好,大誌就狠狠收拾被他抓到的那些罪犯。

可是此刻在肉餅店裏吃著“熏肉大餅”的大誌並不知道,他的命運已經發生了逆轉,可以隨便收拾犯人出氣的日子也許已經永遠結束了。改變大誌命運的人,正是大誌自己親手抓獲的劉湧。

當時大誌剛剛離開辦公室,劉凱峰就問劉湧道:“劉哥,你咋也折進來了呢?”

“我的事兒你沒聽說啊?”劉湧說道。

“知道一點。聽說你崩了‘老叔’是吧?夠猛的。”劉凱峰說。

“你犯了啥事兒啊?”劉湧又問劉凱峰。

“我啥事兒也沒有。他姓馮的看我不得勁,故意收拾我。”劉凱峰說。

劉湧哼了一聲,正準備問問劉凱峰有沒有泄露他當年誣陷白潔的事情,這時那個大胡子忽然呻吟了一聲,可能是從休克中蘇醒了過來。劉湧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大胡子,心中一動,想出了一條脫身毒計。

你知道成功人士和失敗人士之間最大的區別嗎?首先,絕對不能用金錢衡量。因為有的人生下來就含著金鑰匙,他們不需要去奮鬥,也就談不上成敗了。其次,不能用社會地位,及其人事業的成功與否來衡量。不以成敗論英雄嘛。項羽是敗了,誰能說他不是英雄?威廉華萊士也被殺了,誰又能不敬仰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