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辱 (1)

魏巍的案子是過年後正月十八開的庭,因為白東方在外頭替他上下打點得周到,供也串好了,庭審後,法院給他按防衛過度定的罪,判了五年。宣判時魏巍當庭表示了服從判決,不再上訴。判決之後十五天,魏巍被法警押送到了沈陽北郊的大北窯勞改大隊,也就是遼寧省第一監獄服刑。

魏巍的案子之所以能判得這麽輕,除了白東方給他托了人說了情外,還有一個重要因素,就是毛新華放棄了申訴。否則以毛新華的地位和能量,白東方縱然有錢,也掰不過他的。毛新華之所以放棄申訴,主要是他對毛天哲這個結局早有心理準備的,而且老是翻騰這個事兒,不但對誰都沒好處,還會影響到他的仕途,所以他也就看開了,認命完逑。隻是從毛天哲死後,毛新華對毛永的管教嚴格了許多,他不想再失去這個唯一的兒子了。

判決生效時魏巍年齡還不到十八歲,按說是要送往遼寧唯一的少年監獄——錦州少年管教所服刑的,待到年滿十八歲後再轉往成年監獄接受勞改。但是白東方為了方便照應他,又出錢讓吳瘸子走了門子,直接把魏巍送到了大北窯,反正魏巍離著十八歲也就還差幾個月時間了。

誰曾料到,魏巍就是利用十八歲生日前的這短短數月,又一次大開殺戒,他的威名也將在一夜間震撼沈城。

在看守所待的那段時間因為有人關照,魏巍並沒有體味到蹲監獄的真正滋味。來到了大北窯後才算明白,監獄裏的犯人也分著三六九等,而且除了正式的監獄紀律外,還有種種當時在他看來匪夷所思的奇怪規矩,像他這種第一次進來的生瓜蛋子,難免會暈頭轉向找不著北。

報到後不到一個星期,魏巍就把所在小隊的隊長給得罪了。起因是小隊長讓魏巍洗衣服,魏巍沒有搭理。小隊長當時也沒怎麽樣,罵了句:“給臉不要臉,你等著好看吧!”便把這事撂開了。結果當天半夜時,一幫子犯人在小隊長的指揮下把魏巍從被窩裏拖出來,打了個半死。第二天魏巍把這個事情上報給了帶隊的管教,管教聽了連理都不理,反而劈頭蓋臉扇了魏巍一頓耳光,嗬斥他以後少惹麻煩。又把小隊長叫到旁邊,嘀咕了好一陣子才走。

魏巍哪裏知道,他這麽做是犯了監獄裏的大忌!接下來的幾天裏,他幾乎是脫了一層皮!

隔了一天晚上收工的時候,管教幹部給魏巍調換了監舍,把他調到了大隊長所在的一號牢房。大北窯監獄當時共有一千二百多號犯人,設有一個總隊長,由管教幹部擔任,下設六個大隊,每個大隊二百來人,隊長由有背景或資格老的犯人出任。每個大隊下麵又有五個小隊,每隊四十人左右,隊長也由犯人充當。每個小隊同住一個監舍,睡的是那種左右兩排的東北大炕。魏巍不知道為什麽要把他調到一號監舍,但他抱著鋪蓋卷走進去的時候,明顯感覺到了什麽。因為這裏的犯人看他的目光十分奇怪,不是敵意,也不是排斥,而是帶著幾分嘲弄,幾分冷漠,還有幾分他此時尚難以讀懂的含義。

熄燈後魏巍加了幾分小心,沒脫衣服就鑽進被窩睡了。可是很不幸,他最終還是著了大隊長的道,也直接促使他不顧一切地進行了一場屠殺!

大隊長的名字叫胡德田,已經四十多歲了,過去在沈陽道上也算個人物,他是因為強奸婦女遭到反抗後,把人家給掐死了,結果判了死緩後又轉為無期。胡德田在大北窯已經蹲了十年出頭,是去年才當上魏巍所在的一大隊隊長的。這個人除了夠壞夠陰之外,還是個變態,經常**剛進來的新犯人。

這天晚上魏巍睡了沒多一會兒,有人把他推醒了。他睜眼一看,本已經熄燈的監舍裏此時明晃晃的,南北兩邊的窗台上各點了十幾根蠟燭。魏巍問推醒他的那個犯人:“這是要幹啥?”那個犯人嘿嘿一樂,說道:“胡大隊看上你哩!要洞房花燭!”

“啥?”魏巍還沒整明白怎麽回事,那個犯人猛的撲上來按住了他雙肩。其他的犯人早準備好了,呼啦圍過來,七手八腳掀開魏巍被子,先把他翻了個個,讓他屁股朝上,然後堵嘴的堵嘴,按胳膊腿的按胳膊腿,牢牢控製住了魏巍。這時候胡德田著下身邁著方步走到了魏巍身後,他嘿嘿淫笑著,環顧眾人說,“小的們!上眼瞧啊!”

犯人們“嗡!”的一陣哄笑,許多人還壓低了嗓子嗷嗷叫喚著,一臉的迫不及待。

“去!”胡德田又指著一個犯人說道:“拿塊豬胰子來,老子還沒上潤滑油呢。哈哈。”被他指定的犯人小跑著取來一塊黑乎乎的肥皂頭,胡德田用它仔細蹭了半天,這才上前一把擼下了魏巍的褲子,掰開他的屁股蛋,俯下身子去……。

魏巍被眾犯人摁住後,盡管心裏早做好了挨揍的準備,不過未經世事的他卻無論如何不會想到,胡德田對他幹的竟是這調調!他使出吃奶的勁掙紮,奈何此刻情勢是“人為刀殂,我為魚肉”,好虎難敵群狼!最終他還是遭了胡德田的侮辱。

等胡德田完了事兒,眾犯人放開了魏巍,魏巍已是渾身大汗,幾欲虛脫。他掙紮著自己穿好衣服,在黑暗中坐起身來咬牙望著窗外,一個可怕的計劃已開始在他腦海中醞釀。

次日早上起來,還沒上工,管教幹部又來了,又說要把魏巍調回他一開始所在的五號監舍。魏巍沒辦法,但也暗自慶幸離開了這個肮髒的地方,他抱著鋪蓋一瘸一拐跟著管教去了。回到五號監舍,那裏的人看著他都笑,目光中盡是嘲諷和淫褻。

小隊長第一個上來招呼他,“咋樣啊小魏?老胡的****還夠勁吧?哈哈哈!”聽了小隊長的話,其他的人都放肆地大笑起來。

魏巍沒說話,也沒動,他隻陰沉著臉,死死地盯著小隊長。

這個小隊長的名字叫馬新陽,三十來歲,因傷人致死被判了十五年,也是個重刑犯。此刻他還不知道魏巍是犯了什麽事兒進來的,根本就沒把這個毛頭小子放眼裏,見魏巍這樣看他,就上前搭著魏巍肩膀,也盯著魏巍眼睛,陰笑著說道:“嗬嗬!看樣子還是不服氣呀?真有種!不過不要緊,早晚有你服軟的時候!到時候咱看是誰硬過了誰!”

這時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中年犯人,上前陪著笑臉,小心翼翼對馬新陽說道:“馬隊,小魏還是個孩子,又是頭一回進來,不懂規矩是正常的,你甭跟他一般見識。”

“哼!都他媽這麽整,你讓老子這隊長以後咋當?”馬新陽倏然變下臉來。

“是……是……”中年犯人唯唯諾諾,再不敢多說。

馬新陽又是陰陰一笑,對魏巍說道:“小魏,快上工了,這會兒先不修理你。咱們的賬慢慢算。”說完撇下魏巍,哼著小曲一搖三晃出了監舍。

那個年代計劃經濟弊端初顯,市場經濟還處在萌芽期,正是中國經濟秩序混亂到極點的時候。各個行業,各個單位不分性質的,甚至包括軍隊在內都在經商搞創收,獄政係統也沒幸免。大北窯是個農改大隊,但地早不種了,這幾年利用毗鄰棋盤山的有利條件,開山石砸石子賣,經濟效益一度相當可觀。犯人們上工幹的活就是把大塊的石頭敲碎成石子。

上工的時候各個大隊長都不用幹活,他們主要負責清點人數,管理勞動用的工具。小隊長基本上也不用幹活,他們主要負責監工,督促犯人完成勞動定額。

這天出工後,魏巍忍著屁股的疼痛,活幹得非常賣力。這就是魏巍的這個人的秉性,無論幹什麽,都會全力以赴去認真幹好。可惜的是,在監獄中幹得再好,也不可能在石子裏頭砸出花來,更不能改變魏巍的命運。

吃過中午飯,犯人們休息的時候,馬新陽把整個小隊的人都召集了起來。他也不多說話,隻是冷不丁一把揪住魏巍脖領子,劈頭蓋臉就開始暴打,等魏巍抱著頭窩地上不動了,其餘那四十多號犯人則表現出了異乎尋常的組織紀律性,他們排著整齊的隊伍依次從魏巍身前走過,每人踢了魏巍一腳。這時有些其他小隊的犯人湊熱鬧,也過來排到了隊伍裏,讓魏巍挨了不少冤枉打。

等到眾人都踢完了,魏巍已經躺那裏不能動了。其實這一幕,那些全副武裝的看守都看見了,隻這是司空見慣的事情,誰都懶得理。

接下來的日子裏,魏巍收斂起鋒芒,每天除了幹活,一句話也不多說。他也成了五號監舍的兩個魚腩之一,誰都敢欺負他兩下。另一個魚腩就是那天給魏巍說過情的那個中年犯人,他原本是中學的校長,還是文革前畢業的大學生,為人還算忠厚。幾年前他女兒得了白血病,為了給女兒治病,他貪汙了學校公款,最後女兒的病也沒治好,他也判了刑。這人的名字叫李煥章,多年後,便是他和魏巍聯手,最終扳倒了當時已經號稱“沈陽霸主”的劉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