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獨吞 (1)
“快給，大家，吃，藥丸！”那鬼魂說：“這是，救你，一命！”
我被它嚇得驚魂未定，同時，心中湧起了一股強烈的困惑。
這鬼魂是得了老年癡呆症，導致腦袋都胡塗了嗎？事實擺在眼前，解藥明明少了一顆，不夠分配給所有人，它一直叫我給大家吃下解藥，但解藥不夠就是不夠，它為什麽能如此篤定，這樣做可以拯救眾人的性命？
難道它的意思並不是要救所有人，而是隻想救我一人？可是，就眼前的情況來看，解藥已經被眾人發現，而且握在黑毛手中，如果我強行奪去一顆解藥吃下，一定會成為眾矢之的，終究難逃一死。
所以，這鬼魂究竟在想些什麽？它難道看不出我陷入了困境嗎？
“小朋友，你，這個，死小鬼！”它猛然大吼起來。“你，笨蛋，到底，在，等什麽？”
它的上身劇烈搖晃，全身關節格格作響，一顆腦袋隨著身體的搖晃，也前後不停晃動著，下顎骨用力張開又合上，發出巨大的牙齒撞擊聲響，看起來似乎是憤怒極了。
“你，這麽，不想，活下去，嗎？”它大吼著。“把，藥丸，給，大家，吃下，你，可以，活命，快點，照我，說的，做！快點！快點！快點！快點！快點！”
我心亂如麻，實在沒心情去理會那鬼魂，但看它猛然爆怒，我也不禁感到一陣害怕，不由自主地後退兩步。
它舉起雙手，作勢要來勒我頸子，但似乎仍沒有要傷害我的意思，隻是舉在我眼前，不斷地虛晃著，歪著腦袋，兩個黑漆漆的眼窟窿像是正狠狠地瞪著我。
“聽，我的，話，”它不住地吼著：“照我，說的，做，快點，聽話，死小鬼，想死，沒關係，你就，繼續，堅持，你的，愚蠢！”
它講完，轉過身，搖頭晃腦地走掉了。
如果解藥可以平均分配，那我早就和大家吃了啊！你這該死的老頭子！我看著它的背影，在心裏咒罵著。
我看向黑毛手中的藥瓶，裏頭裝著可以救我性命的解藥，但偏偏就是吃不到。一想到剛挖出藥瓶的時候，我原本可以不顧別人，自己先吃下解藥，一想到這點，我不禁又是焦急，又是生氣。
我環顧眾人，在場沒有一個人的身體是完整的，眾人要不是掉了耳朵、鼻子，就是頭皮被扯掉，或是皮膚被撕去。
此時的同學們，身體的腐爛程度已經接近極限，各個臉色都十分難看，似乎正在努力忍受身體的不適。
從剛才阿虎被開膛剖肚的情形得知，我們的內髒已經爛成一團，像加熱後的瀝青一樣，隻要用手稍微抓一下，內髒就會流得滿地都是。從眼睛、鼻孔、耳朵不斷緩緩淌出黑濁的黏液，血管恐怕也快要撐不住了，隨時都會爆裂開來，心髒不曉得還能支持多久。
我覺得全身濕答答的，不曉得是阿虎的血濺到我身上，還是我身體內的組織液滲出體外。我們的腦組織應該已經變得像馬鈴薯色拉一樣，輕輕一壓就會像擠牙膏一樣的從七孔擠出來。
眾人的身體都散發著餿水一般的惡臭，整個洞穴像淤積多年的臭水溝一樣，空氣彌漫著濃濁的腐臭，像是有人正用河底的泥水烹煮發爛的豬肉，似乎連空氣都變成黑色的了。
我感到呼吸變得十分困難，肺髒應該已經積了不少組織液，這導致我們的呼吸係統大幅降低功能，每個人都用力地、急促地呼吸著空氣，胸腔大幅起伏著，這樣一來，鼻中隻會吸入更多腐臭味，被彼此的體味熏得頭昏腦脹。
我們的神經係統也受到相當程度的破壞，手腳變得非常不靈便，偶而還會不聽使喚，再繼續這樣腐爛下去，恐怕連一根小指頭也動不了。
我感覺全身上下都不舒服到了極點，腹中內髒不斷翻攪，彷佛五髒六腑全被翻轉似的，同時感到一股強烈的嘔吐感。
我知道，隻要一張嘴嘔吐，就會像剛才的黑毛一樣，把自己的內髒給吐出來。想到這點，我隻能拚命把嘔吐的衝動給壓抑下去。
“我快受不了啦！”黑毛兩手捧著自己的內髒，吃力地說：“接下來該犧牲誰呢？為什麽解藥偏偏要少一顆？我實在等不及了，再這樣下去，我幹脆自己把解藥吃了！”
“不準！”小吟厲聲道：“你敢這麽做，我們馬上殺了你！”
“有沒有人想自願犧牲呀？”
黑毛痛苦地抱著頭，兩手在頭發上亂抓一陣，登時扯下好幾片頭皮。
“我倒是有個好主意。”佳佳冷冷地說：“不如就黑毛你當犧牲者吧。”
“呸！”黑毛大吼：“我才不想死！要死也是你先死！”
“哼，既然你這麽愛興師問罪，我也來學你興師問罪一下。”佳佳大聲地說：“將我們引導到這裏來的人，是優格，她已經死了，接下來換誰呢？當然是率先主張要進來洞穴的人，這人就是你啊，黑毛！”
“我、我才沒有！”黑毛大吼：“明明是大家都同意要進來的！”
“是嗎？你睜眼說瞎話的功夫還真是一流！”佳佳說：“大家都記得很清楚吧？在我們之中，最不怕死、最先鑽進洞穴的人是誰？”
“是黑毛。”
眾人異口同聲地說。
“是啦！大家都印象深刻嘛。”佳佳笑了起來。“所以，我看這犧牲者，就由黑毛來擔任，大家說好不好？”
“幹我屁事！幹我屁事！”黑毛連連大吼：“進入這洞穴，才不是我一個人的主張，我還特地請教過阿虎的意見咧！阿虎當時也同意要進來探險，所以，這最該死的人應該是阿虎才對！可惜他也死了……總之，不要怪到我頭上！”
“好吧，既然你打死不承認，我就來爆幾個八卦好了。”佳佳說。
“哦哦？本班最強的八卦王要爆料了！”黑毛大叫：“快點講幾個八卦來聽聽，好讓我們決定要殺誰！”
“這個八卦是關於你的喔，黑毛。”佳佳陰惻惻地說。
黑毛一聽，臉上倏地變色。
“大家記不記得，上個學期中旬，我們班的班費被偷走的事件？”
我暗暗點頭。那班費失竊的事件，發生在上學期的某天，我們班上完體育課，回到教室，服務股長立刻緊張地宣布，他放在抽屜的班費竟不翼而飛，要全班同學幫忙尋找。
大家找了很久，都找不到那一袋現金，後來稟告了老師，老師把同學們一個個叫去詢問，並搜查了每個人的書包，卻還是查不到班費的下落，最後判定，可能是遭外人偷竊，再也找不回來了。
班費被人偷走，服務股長隻好請同學們再交一次班費，那陣子搞得全班同學哀號遍野，天怒人怨，有人把怒氣發泄到服務股長身上，懷疑是服務股長監守自盜、侵吞公款，弄得服務股長差點鬧自殺。
萬萬想不到，這個事件，竟然在這時，由佳佳口中提起了。
“嗯，偷走班費的人是誰？”小吟歪著頭說：“莫非就是黑毛？”
“沒錯！”佳佳大吼道：“那偷走班費的人，大家都不知道，然而，我無意間聽聞小道消息，得知偷走班費的小偷身分！我原本覺得，那小偷既然是我的好朋友，就不要讓他太難堪，所以沒有公布出來，但現在我要跟大家宣布了！偷走班費的人，正是黑毛！”
此話一出，黑毛頓時像被當頭澆了一盆糞水，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不、不是我啊！”黑毛大叫：“我為人這麽光明磊落，沒事去偷班費幹什麽？不要隨便冤枉我！佳佳，你這是抹黑、汙蔑！大家聽我說，不要理會佳佳的發言，她不知道從哪聽來的錯誤消息，道聽塗說，沒憑沒據的，就想把莫須有的罪名冠到我頭上！我是被冤枉的！”
“沒憑沒據？哼！”佳佳放聲大叫：“我可是有根據的呢！就在班費不翼而飛的三天後，黑毛帶著一支新手機到學校，向同學們開心地炫耀，大家一定都還記得吧？黑毛，你倒是說說，你為什麽突然有錢買新手機啦？而且，還是價錢超過一萬元的手機？”
“這、這這……”黑毛支支吾吾地說：“那天我老媽心情好，給了我一筆錢，讓我買手機的啊！這不代表班費就是我偷走的吧？不要隨便冤枉我了！我、我才沒有偷班費咧！”
然而，其他人對於黑毛的狡辯，一個字都沒有理會。
“好家夥，黑毛同學，原來就是你偷了班費！”
“害我平白無故，多繳了一次班費，把我的錢還來！”
“小偷！騙子！”
“殺死你！”
眾人露出猙獰的神情，朝黑毛一步步走過去。
“等、等一下！大家聽我說！”黑毛神色惶急，很快地說：“我真的沒有偷班費，真的沒有！請大家相信我，我並不是最該犧牲的人。其實，在我們之中，有一個人做了非常卑鄙無恥的事，那人就是大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