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做掉趙海 (2)

幾個孩子,除了住院的長森,都交給黑老大了。黑老大給他們暫時安排了一個隱秘的地方。但他也明說過,最多隻能保全十天,十天之內,要他們想出個穩妥的辦法。

關於這點,兄弟們都無話可說,其實他們已經欠了黑老大很大一個人情債了。十天,那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如果我是衛國,此時又該怎麽做?李老三歎息了一聲,實在想不出了。他知道衛國的壓力比他大很多的。

摘下眼鏡擦了擦,李老三讓自己不要再去想,順便又給長森掖了掖被子。

難得地,李老三的眼裏也流露出了一絲溫情的味道,熟睡中的長森完全沒有平時那囂張的小樣兒,就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孩子,看起來有些無助。

在心裏李老三其實是把長森當弟弟的,也有那麽一些疼愛。

可現在,這孩子卻因為他們幾個背負上了一條人命。最初是為了什麽,讓長森跟著他們的?還記得衛國說過,帶著他一起做點生意,以後也有個門路。全變了味道,李老三心裏默默地感慨了一聲,掏出一支煙想點上,但想了想長森是傷到了肺,就不要在他病房抽煙了。搖了搖頭,他又出門去了走廊。

身不由己,這詞的滋味,不在“江湖”是不能有體會的,原來哪兒才隻他們幾個?連長森他們也跟著,被這條無形的線越扯越遠,終點是哪兒?

抽完煙,李老三對著滿天的晚霞發了會兒呆,就準備進去了,卻在這時,發現一個身影匆忙地走進醫院,那不是衛國是誰?

“衛國,那邊情況怎麽樣?”衛國剛進病房坐下,李老三就遞了杯水給他。

陳衛國放下手裏的水果,接過水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之後,才說道:“能咋樣?我們兄弟幾個,包括長木都被拉去問了話。警察還問你到哪兒去了,我說你有事辦,出門幾天,明天就回。他們說你回了,就去趟局子,他們也要找你了解一下情況。”李老三嗯了一聲,沒說話。在局子裏要怎麽說,他們事先商量過,這個問題不大,畢竟抓人什麽的,是要講證據的。

老六那邊也不怕他說啥,很簡單,道上的人沒這毛病,倒不說這是義氣、規矩,而是說一件事,最後能扯十件事出來,誰都不要想討了好去。

隻是李老三萬萬想不到的是,警察那麽快就會查到長森他們頭上來。

想了想,李老三開口問道:“那衛國,你覺得十天長森的傷能好嗎?是不是要安排他們跑路?”陳衛國忽然神色一頓,想了想,隻說了句:“老三,你跟我出來下。”李老三有些疑惑,有啥話不能在病房裏說,要出去說?不過,他還是跟著陳衛國出去了。

到了走廊上,陳衛國給自己點了一支煙,又發了支給李老三之後,才鄭重地說道:“我準備讓這幾個小子去投案!”“啥?”李老三含在嘴裏的煙差點沒掉出來。

陳衛國鎮定了下情緒,再次嚴肅地說道:“我準備讓這小子去投案!”那表情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樣子。

李老三的火噌的一下就冒了出來,想吼,又想著這是在醫院,隻得強自壓低聲音說道:“陳衛國,你TM腦子別發熱,你這不是把他們往火坑裏推嗎?”陳衛國轉頭望著李老三,輕輕地說了一句:“我們在之前,就已經把他們推下火坑了。”“你!”李老三衝動之下想去逮陳衛國的衣領,但還是忍了,深吸了幾口氣,他才說道:“為啥要這樣做?”“我想過了,也特地去問了在法律方麵特別有研究的黃老二,他說如果去投案,唯一危險的就是小費翔,其他人不嚴重,特別是長森,他是先挨了趙海幾刀的,他這樣屬於正當防衛。而且事情一開始,就是趙海先打人。懂我的意思了嗎?”李老三平時也研究法律,這個他知道,不過小費翔呢?讓他去死嗎?

於是李老三開口問道:“小費翔呢?他怎麽辦?這可是當街殺人,法院會重判的!”聽見李老三那麽問,陳衛國的腦海裏忽然又浮現出小費翔那因為害怕而顯得有些蒼白的臉和那近乎癲狂的眼神,一時間,竟然有些失神。

“我問你話呢!”看著陳衛國發呆,李老三又加重語氣提醒了一聲。

“我不知道。”陳衛國吸了口煙,老實地說道,不過他又接了一句,“但我會打通所有的關係,花大錢,欠債也無所謂。”“嗬,那有用嗎?”李老三的臉上忽然也沒了血色。

“我不知道。”陳衛國第二次說了一句不知道。

陰暗的小屋潮濕而悶熱,地上鋪了一張大涼席,上麵橫七豎八地睡了六個小夥子。

蜀南的秋老虎是出了名的“咬人”,那種悶熱能讓人感覺骨頭裏麵都是濕熱的。而這間小屋竟然隻有一個老舊的連扇點兒熱風都吱吱作響的台扇。

饒是如此地悶熱,小屋連一扇大窗戶也沒有,隻有一扇兩開的小窗,還掛著厚厚的深色窗簾,連風都不能透進一絲兒。

“我覺得我快熱死了,豆芽兒。”說話的正是長森的其中一個兄弟,虎子。而這間對他們來說有如地獄般的小屋,就是他們的藏身之地。

被喚作豆芽兒的小夥子,人如其名,高且瘦,隻穿著一條褲衩的他,那根根肋骨清晰可見,叫豆芽兒,倒真沒冤枉了他。

此時他正沒好氣地喝著涼水,手裏拿了一個饅頭,聞了聞,歎了口氣,又放下了,然後接口說道:“得了吧,虎子,熱都沒啥,大不了睡過去,可這餓啊,怎麽扛啊?”“吃饅頭唄!”虎子接了句。

“臭了!”“那你忍著,晚上出去買。”是啊,這天氣很熱,昨天他們悄悄去買了一些饅頭,吃剩的準備白天吃,沒想到下午就已經發出陣陣的酸臭。

他們可有幾天沒白天吃過飯了,錢他們有不少,都是三叔送他們過來時給的,問題是他們要敢出去花啊!

“不知道長森咋樣了。”這話剛一落音,加上微微的一聲歎息,把大家都搞得一愣,說這話的正是小費翔。

歎了一口氣,虎子走過去,拍了拍睡在角落裏的小費翔的肩膀,說道:“沒事,那小子壯得很!再說,有啥事,衛國叔、三叔,哪有不跟我們說的道理?是吧?”小費翔點了點頭,握緊了拳頭,很是認真地說道:“衛國叔、三叔他們不管怎麽樣,都會給我們想出辦法的。”虎子一笑,吼道:“就是。晚上我們再去江邊遊泳吧,操他娘的,這天氣太熱了,遊完泳了,去找家開得晚的麵館,吃個飽!”“好!”屋子裏此時一片響應的聲音,但是小費翔始終有點鬱鬱寡歡。他殺人了,他殺人了!這事,對他的心理影響很大,但出於對衛國叔他們的信任,這才讓他勉強能保持平靜。

大家雖然是孩子,但也能看出小費翔這情緒,所以平時也盡量柔聲安慰著、開玩笑。他們都是從少管所出來的,算是共患難過的哥們兒、兄弟,怎麽能不照顧著一些。

但也因為畢竟是孩子,讓他們不會想太多,即使在犯下了當街殺人如此重罪的情況下,一次夜晚遊泳,一次吃個飽的麵條,都能讓他們高興起來。

而且他們安心地依靠著、信任著陳衛國他們,這讓他們莫名其妙地沒壓力,即使在如此困難的環境下。他們都還好,尤其是長森,甚至反複地覺得自己幸運,因為他們一出來就有衛國叔他們罩著,而衛國叔他們呢?完全靠的是自己!

就是這種想法,讓長森影響著他的兄弟們,對陳衛國一夥人都有著近乎盲目的崇拜。

那股子熱血、衝動與傻勁兒,我想我不必再多說,畢竟我們都年輕過。

夜晚,十點,一群小夥子摸著吃得鼓脹脹的肚子,興高采烈地回來了。

今天到江邊遊了個舒服,外加被虎子給發現一家晚上開燃麵的館子,而且味道真好!

就這些事,讓他們都高興起來,仿佛連未來都燦爛起來。吃苦嘛,衛國叔他們一樣經曆過,以後他們也能成為大哥。

進了屋,虎子甩掉搭在肩上的汗衫,就想往席子上一睡,卻忽然發現屋子裏坐了兩個人。他嚇得渾身一激靈,連那句“快跑,別進來”都喊不利索了。

“別進來個屁,我是你三叔!”李老三有些好笑地拉亮了那盞昏黃的燈。

這時,虎子和站在門口那些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的小夥子們才鬆了口氣。跑吧,丟下虎子怎麽行?不跑吧,是警察咋辦?好在是三叔,嗬,就連衛國叔也來了!

“進來吧。”陳衛國溫和地說道。此時,他和李老三正坐在屋子的一角,因為沒有凳子,兩人也隻能坐涼席上。

說實話,陳衛國看著這環境,還是很有幾分心酸的,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啊!

小夥子們聽見陳衛國的話,都高興地進來坐下了。陳衛國特地把小費翔拉到了他身邊坐下。李老三見狀,卻是深深地沉默,心裏五味雜陳。

等這群孩子都坐好後,陳衛國拿過兩包東西,說道:“看叔叔們都給你們帶了啥?”“好香啊!”豆芽兒第一個聞到,便迫不及待地打開了袋子。嗬!裏麵好多吃的,鹵雞、鹵鵝、豬蹄兒,很多涼拌小菜,還有好多水。豆芽兒抓起一個蘋果就啃了起來,水果這東西,他可是不敢想啊,晚上絕對買不到的。

“就你能吃,咋就不見長肉?”虎子一腳就踢向了豆芽兒的屁股,不過他也樂嗬嗬地抓起一串葡萄吃起來。

豆芽兒被踢了也毫不為意,隻是抓起一片兒豬頭肉,又吃起來,一邊吃還一邊說:“叔叔們對咱們就是好!隻是剛才肚子吃好飽啊,吃麵給撐的。要晚上吃不完,明天又得臭了!”這句話,說得陳衛國和李老三又是慚愧又是難受,特別是陳衛國,搭小費翔肩膀上的手都有些顫抖了。這傻孩子也跟著傻乎乎地笑著,也隻有見到這些叔叔們,小費翔才笑得出來。

這讓自己接下來的話,怎麽說啊?陳衛國嘴角一陣苦澀。

雖然剛才吃了一肚子麵,可這些孩子還是使勁地吃著衛國和老三帶來的東西。第一,他們不想辜負了兩個叔叔的心意。第二,由於隻能晚上摸出去吃東西,他們也很多天沒吃好過了。

看著孩子們狼吞虎咽,吃不下還一直塞的樣子,李老三的眼睛有些潮潮的,恨不得現在就把陳衛國拉走,讓他別說那個該死的決定了。

而陳衛國同樣也不好受,特別是看見小費翔那有點傻又安心的笑容的時候,他也幾乎動搖,可理智告訴他不能,除非他想害得大家全軍覆沒。保一人和保一百人,黑老大給他說過的話,聽著輕鬆,可選擇擺在麵前的時候,卻是如此艱難。

等到孩子們吃飽喝足,再也吃不下的時候,陳衛國挨個兒給每人發了支煙,這次連小費翔也接過了。

當然,陳衛國給自己也點上了一支,然後開口說道:“這幾天日子難過吧?”“不難過,我們知道衛國叔不會不管我們的。”比較機靈的豆芽兒第一個開口了。

陳衛國艱難地笑了笑,然後摸了摸豆芽兒的頭,繼續說道:“你們現在知道外麵啥情況嗎?”孩子們無一例外地搖了搖頭,但眼神裏卻沒多少焦急和擔心的樣子,有衛國叔在,他們擔心什麽啊?

陳衛國抽了口煙,說了句:“老三,你說吧!”李老三扶了扶眼鏡,說道:“現在基本全市的警察都在找你們,當街殺人,這事鬧得挺大。”李老三的話裏並沒多少感彩,隻是平淡的敘述,孩子們也都沒怎麽在意,因為三叔說話就是這樣的。隻是這句話,多多少少讓孩子們有些擔心了,小費翔的臉又開始變得有些蒼白,他緊緊拉著陳衛國的衣角問道:“那衛國叔,我們該咋辦啊?”陳衛國皺著眉頭,安撫地拍了拍小費翔的肩膀說道:“我不會不管你們的,所以,這段日子我也問了不少人,最後都認為,現在去自首是最好的!”“啊?”孩子們的表情似乎難以相信,可還是沒反駁什麽,在骨子裏他們認為衛國叔不會害他們的,他無疑是他們唯一的一根稻草,是心理上最後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