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仇，一定要報
酒席最終沒吃成，因為陳衛國堅持要去看張猴兒。他說：“老子心裏堵，什麽也吃不下。”事情的具體經過，阿兵在去醫院的路上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陳衛國聽了沒發表任何意見，隻是一張臉陰沉得像是隨時要殺人的樣子。
張猴兒想過，衛國遲早會到醫院看他的，隻是沒想到衛國來得這麽快，在出獄後不到三個小時就來了。不是叫這幫小子瞞著的嗎？其實，他也並不是不想讓衛國知道，他廢了，難道不想自己大哥幫自己主持一個公道嗎？在心裏他是把衛國當大哥看的。
可是，在衛國坐牢的時候，他就知道衛國心裏有他的傷心。傷心什麽？傻子都知道，是傷他的家人！雖然衛國在表麵上看來算不上一個大孝子，但是在心裏，幾個兄弟都是知道的，他其實挺愛自己爸媽，也挺喜歡自己的幾個哥姐。這次出獄，張猴兒知道衛國絕對是要回家看看的，如果老老實實的，說不定能緩和一下和陳叔的關係；如果攤上他這檔子事兒，以衛國的個性，絕對是要替他出頭的，那後果就是衛國和他家裏的關係徹底惡化。張猴兒不願意看到這個。
看見病床上的張猴兒，陳衛國一陣陣地心酸。他承認自己的是個不太會克製情緒的人，至少現在這年紀不會，說穿了，就是個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的人。但現在，陳衛國在忍！他不想掉眼淚，他不想張猴兒看見之後更難過。
媽的，自己入獄前他還是個精精神神，透著一股機靈勁的小子，現在變成什麽樣了啊？比以前更瘦，臉的兩邊都凹進去了，神情盡是憔悴，從眼神中也看不到以前那股子衝勁了，反而有些頹廢。
坐在病床邊的凳子上，陳衛國握住了張猴兒的手。他想安慰下這小子，卻花了一分鍾來平複自己的情緒，最後好不容易擠出了一個顯得輕鬆一點兒的笑容。陳衛國問道：“臭小子，還能不能抽煙？能不能喝酒？”“能！”也許樂觀的情緒能感染人，張猴兒這句話答得總算有些以前的風采了，也透著一些精神了。
“能治好的，就算我們幾兄弟去賣血，也給你弄到全國最好的骨科醫院去。這不是安慰，是我陳衛國說的！不就TM一個粉碎性骨折嗎？我們不怕它！”抽出了握著張猴兒手的右手，陳衛國拍了拍張猴兒的肩膀，眼神裏全是堅定。
“真能治好？”看著衛國那麽自信，張猴兒好像也看到了希望。這裏的醫生說了，他這右腿粉碎性骨折，即使最後養好了傷，也要成瘸子，他想著就覺得難受。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如果衛國說能了，他就能安心地相信能治好。
“日，我啥時騙過自己的兄弟，能！”陳衛國答得無比堅定，然後給站著的其他兄弟悄悄使了個眼色。大家也懂這意思，紛紛說：“能，怎麽不能！”
張猴兒終於笑了，他第一次對自己的腿傷有了些自信。可是他還是擔心，想了半天，小聲說了句：“衛國，我們現在沒錢啊……”陳衛國手一揮，打斷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他知道張猴兒要說他們的家底兒都給弄沒了。
“我這不是出來了嗎？其他你別擔心！”就是這麽簡單的一句話，張猴兒卻覺得無比安心。在這兩年多的日子裏，他最想的就是衛國能出來，他累啊。嗯，既然衛國出來了，一切一定會好起來的，以前不就他領著他們幾個拚出來的嗎？忽然，張猴兒覺得有些困了，想好好睡一覺。說實話，這段日子他壓根兒就沒好好睡過，這下想睡，是真的放心了的表現。
大家都看出了張猴兒的倦意，就沒再多說什麽了。輪班守著張猴兒的幾個兄弟都知道，這小子入院以來，的確沒好好睡過覺，能讓他好好睡一下，那再好不過了。
兄弟之間也不用太多廢話，陳衛國剛才已經把該說的說了，然後吩咐了張猴兒一句“把內傷好好養好之後，就轉院去醫腳”的話，之後也起身離去了。
不過他們並沒離開醫院，而是去找了醫生。陳衛國想知道張猴兒到底有沒有可能不變瘸子。其實，剛才那話，陳衛國心裏也沒底。
醫生對張猴兒這個病人還是相當有印象的，他受的傷可不輕，雖說當時在壁山的醫院處理過，但他還是隨時都有生命危險。多處擦傷之類的就不說了，肋骨斷掉兩根，全身多處骨折，最嚴重的是右小腿的粉碎性骨折，還有身體內出血，脾髒破裂，還有一處疑似槍傷。按說這情況應該報警的，不過身為主治醫生，這小子的幾個朋友還是給了他不少好處的。既然是疑似，那就……不得不說，這個病人的確有些命大。
麵對著焦急地來詢問的陳衛國，醫生考慮了半天，說了句：“也不是完全沒希望，如果能去北京、上海那些以骨科出名的大醫院，可能有一些希望能治好，至少走起路來看不出來瘸！”陳衛國點了點頭，算是暫時安心一些了。既然有希望，那就值得去拚一下，至於什麽費用之類的，他根本就沒考慮。
回到了熟悉的院子，陳衛國扔下包，都沒來得及休息，就把幾個核心兄弟召集在一起了。他們要開個小會。本來不想讓長森參與的，覺得他還小，可這小子說什麽也要聽，也就由著他了。
“是誰做的，你們查出來沒有？”單刀直入地，陳衛國就問了這個關鍵問題。如果知道是誰做的，他要這個人的命！
眾兄弟搖了搖頭，顯然這事兒還沒頭緒。
“事情發生都有十天了，你們就沒去找過三頭兒？”陳衛國繼續問道。“去了，我親自去的，他跑路了！”李老三眼神裏透著冰冷的光芒。讓這個不愛動的人親自去找，可見李老三有多恨他。如果三頭兒沒跑路的話，絕對隻剩半條命了。
“馬愣子呢？”陳衛國就不信，穿連襠褲的這兩兄弟，關於三頭兒的事兒，馬愣子就半點不知情。
“找到了，什麽也沒問出來！”李老三搖了搖頭點了支煙。陳衛國什麽也沒說，他不甘心就這樣線索全無，他也知道，以老三的冷血都沒問出什麽來，其他人就更不行了。想了半天，陳衛國才開口說了句：“明天，就明天，老三再和我去一次，找馬愣子！”
而那次小會，關於錢的問題，陳衛國就隻說了一句，把車先賣了吧！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陳衛國他就沒想到，一出獄就要麵對那麽多事兒。他心煩意亂的，就隻是想先找出動張猴兒的凶手，其他還真沒心思管。
阿兵告訴他，現在下鄉收貨已經不像前兩年動不動就能收到好貨了，即使走再偏僻、再遠的小村也不行。而且，現在的“穿山甲”有很多也不肯把貨賣給他們這些二手倒賣人了。況且，就在這片市裏，想分這杯羹的人也越來越多……總之，一句話，情況並不容樂觀，簡直能說有點艱難。加上手底下還有那麽些小弟要養，所以，也難怪張猴兒把那些家底兒看得那麽重。
嗬，原來哪條道都是不好混的！特別是自己現在走的這條道，看似風光，卻動輒就要以生命為代價，背後還要麵對失去親人的痛……躺在床上，陳衛國覺得自己此刻想的問題有點深沉了。張猴兒的這次重傷，讓他意識到，以後自己的每一步真的要小心再小心。除了這個，還要比別人更狠。嗬嗬，比別人更狠，這是在廠裏安心工作時的他能想象的嗎？第三次，陳衛國開始問自己，後不後悔？這一次依然是不後悔。就算想到了那麽多，但是他還年輕，還有著對以後風光生活的向往，這是人的本性。更舍不得的就是這幫跟著自己拚死拚活的兄弟，不管是對是錯了吧，我一定要讓大家都過上風光的生活。
想到這裏，陳衛國從床上一躍而起，讓周大漢把他夏天最能見人的衣服給翻出來。
“幹啥呢？都晚上八點了？”周大漢有些疑惑不解，不過還是把自己最好的一件白色短袖襯衣給衛國翻出來了。衛國這人不注重衣著，有啥事兒的時候，就長期找他借衣服穿，誰叫他倆身材差不多呢？
“回家！”陳衛國簡單地答了一句。周大漢不說話了，他知道衛國怕提這個……
一邊扣著襯衣的扣子，陳衛國一邊想著，自己這臨時起意的回家，該給家裏人帶點什麽呢？好像晚上也沒什麽東西賣的了。剛才那“回家”兩個字，把他心裏刺痛了一下，自己出獄了，就算父母沒來看自己，當兒子的也該主動去看他們，這事兒能拖幾天？明天要和老三去找馬愣子，這一耽誤，不知道幾天以後了，當兒子的不能這樣……